他应该是早就想到,可能会有今天这一幕吧,果然深思熟虑,未雨绸缪啊。
正要与桂花嫂还有林思敏一同回去,这时,一匹快马赶了过来,追上林思敏:“将军,布政使大人请您过去有事商议。”
布政使任大人管着湖南的粮仓,林思敏这一次就是来督粮的,找他定然是为军粮的事,林思敏不好耽搁,只好对阿九叮嘱了几声,随那人去了。
回到那处四进四出的宅院里,推开门,就看到红绡正等在天井处,见阿九和桂花嫂回来,红绡笑盈盈地迎上来:“姑娘可回来了,奴婢买了些菜回来,中午给您炖只乌鸡汤吧。”
阿九诧异地看着红绡:“你怎么来了?”红绡是林家的家生子,她就算忠于阿九,也不可能跟着一起出林家的。
“是太太让我过来的,太太把奴婢的身契给了奴婢,以后奴婢就是姑娘你的人了。”红绡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握住阿九的手道:“太太放心不下你,说你虽然是农家女出身,可这些年在林家养尊出优的过着,甫一出来,怕是会不习惯呢,身边没个贴心服侍的人也不行的。”
大太太地真心疼着阿九的,若说林家阿九最舍不得的,就是大太太,七年的母女情份,怎么能说割舍就割得下?
“可是红绡,跟着我可能要过苦日子,你可要想好了,林家可是总督府,我呢,你看,几乎一无所有,我不想耽误你呀。”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好,红绡如今也有二十了,早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两年大太太一直没把她配人,阿九心里就在犯嘀咕,冬梅的心思她看得出来,可红绡看着爽利,心事却埋得很深,看她自己也不着急,阿九就越发不懂她了。
“什么苦日子不苦日子,简简单单的过不是更好么?除非姑娘嫌弃奴婢,不要奴婢留下,那奴婢也就只好流落街头了。”红绡笑着说道。
话说到了这份上,阿九再不收留她,也过不去,原本她也很喜欢红绡的爽利能干,正愁身边没有帮手呢,红绡能来,自然高兴得很。
可是一进正堂,就看到屋里一个削瘦的身影笔直地端坐着,阿九的脚步就顿住了,那人缓缓回过头来,原本清俊的脸,略显苍白,清辉闪耀的俊眸也爬满了血红,见阿九和桂花嫂进来,他缓缓站了起来,走上前,向桂花嫂跪了下去:“岳母大人…”
桂花嫂像被电击中了一样,猛地向后退一步,让开他这一礼:“驸马爷,这可使不得,小民不敢受驸马爷这一礼。”
“怎么受不得,几年前,思捷就给岳母行过大礼的,岳母如今不记得了么?”林思捷也不让人扶,潇洒地站了起来,仍是那边清远出尘,俊逸得不带一丝烟火气,脸上的清浅的笑容都不曾收起,一如这七年来每一次面对阿九时的模样,仿若他与阿九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几年前是几年前,如今是如今,几年前我那女婿还只是我的女婿,如今女婿已攀高枝,我们家小九可不敢和公主殿下抢夫君,驸马爷不可再乱称呼,小民可是怕被杀头的。”桂花嫂冷笑道。
“您忘了我和小九是有婚书的么?岳洲府官媒出具的婚书,可是作不得假的,我既没休她,又没和离,更没义绝,小九就还是我的妻,此事是错不得的。”林思捷又一次捂了捂胸口,抬脚进堂屋,虚弱地坐回椅子上。
阿九看他似乎坐着都有些吃力,就冷笑道:“此地太过寒酸,不是林大人能呆的地方,您身子不好,还是请回吧。”
“小九,你回娘家住,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娘病了,你这个儿媳还是应该回去侍奉在床的。”林思捷浅笑着,温柔地看着阿九道。
“不要废话了,林思捷,那份婚书已经作废了,你我再无婚姻关系,请回吧,你已经为太太娶了门好亲,太太自有嫡亲的儿媳在床前侍疾,小九说过不会再踏林家半点,就不会食言。你走吧,不要让我讨厌你。”阿九冷冷地指着门口道。
一口血还是没抑制得住,顺着林思捷的薄唇流向他白晰的颈间,他从容地掏出帕子来,轻轻拭去,清俊的眸子紧盯着阿九道:“为什么…作不得数,小九,我爹签得那张才作不得数。”
非要在这里吐给自己看吗?林思捷,我的心不会为你而痛,更不会在意你的身体了,你要作践自己,那就由着你吧。
阿九漠然地冷笑一声,走进里屋,翻出一张身份路引来递给林思捷道:“你看清楚了,我的真名是叫杨玫,并非杨玖,两个字很相似,可惜啊,你的妻却不是我,所以说,大少爷,你这份婚书制约不了我,我杨玖…不对,杨玫还是自由身,从来就未曾嫁过。”
大少爷脸上的淡定再也难以维持,他一把夺过那份路引,对着婚书细看,半晌,又捂住胸口苦笑:“原来…小九早就作好了离开我的准备了么?原来,小九你从来就没想要嫁给我过,是啊,我比你大七岁,三弟对你也一往情深,你早就想离开我,跟了他吧。”
阿九听得怒不可遏,这就是她等了七年的人么?他怎么可以自己先作出背叛的事来,还能如此的指责别人?真是无耻!
“滚出去,林思捷,看到你我觉得恶心。”阿九愤然地喝道,一甩袖对红绡道:“让林家来人,把大少爷请回去,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林思捷猛然捉住阿九的手,眸中沉痛翻卷:“小九,你真要这么狠心!真要对我如此无情?”
“放开,先无情的人是你,我杨玖从来都是先礼后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思捷,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你又想荣华富贵,又想要爱情美满,这是不可能的,我杨玖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不论谁,触了我的底线,我都会踢开。”说罢,两手一抄,竟然将林思捷像背破袋子一样往身后一搭,杠在肩上,出得门后,再一扔,随手关门。
第七十二章:砸了也不给你
门外,被扔阿九无扔在地上的大少爷捂住,痴痴地看着头也不回,转进门的阿九,那双木门吱呀一声合住,将他和阿九隔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他甚至还能从门缝中看到阿九飘动着的素色衣裙,中一阵钝痛,小九,小九,你好狠的心啊,我的心,你为什么不懂呢,就算我娶了永宁,我的,也只是你,只是你呀,我曾说过,你是我的命,果然,你这样对我,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也许,小九,我的命是你给的,也就这样还给你可好?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又喷涌而出,素来清润整洁的他,竟然就那样不顾不管地躺在地上,任鲜血飘洒坠落在自己的衣襟,脸上,脸上又浮现出了丝清浅,却绝然的笑容。
“相公…”永宁公主自墙角奔出来,将大少爷的头抱进怀里,哀求道:“罢手吧,相公,我们回家去,别求她了,别求她了。”
第一次见到他,当时他刚高中金榜,那样清润飘远脱俗,如天外来的谪仙,只是一眼,永宁就上了他,她向父皇母后提出,要招这位探花郎为附马,可当宰相大人亲口提亲时,却被他婉言拒绝,他说,他有妻子了。
可是,她却从某种渠道得知,他的妻子不过是个冲喜的农家女,一个与他的份学识极不相称的村姑,她又有了希望,她相信,以自己的才貌地位,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得了,何况,他家的那位还如此卑微,于是,她不顾女儿家的羞涩和自尊接近他,与他交好攀谈…终于,他突然同意尚公主了,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要先与那个小妻子圆房,才能再与她成就好事,婚事在京城里办了,却很秘密,他没有解释,她也不问,什么都依着他,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她虽是公主,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等慕荣华之人,他骄傲,自信,自尊,自强,她不敢用公主的规矩来待他,只要他能她,疼她,宠她,他多一个妻子又如何?
但是还是会嫉妒,会吃醋,会心酸啊,在知道他回京就是想与小妻子圆房时,她的公主脾气终于犯了,千里迢迢追踪而来,在他的婚礼上出现,果然,他那位小妻子发火了,永宁还是头一回看到那样决绝而勇敢的女子,她竟然用凤冠砸他,撕碎了她为他而穿的嫁衣,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跟另一个男人离开,还敢掐住他的脖子…
那是一个火一样的女子,很特别,很惊艳,却也让永宁妒嫉得心痛。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他的是她,他竟然为她口吐鲜血,彻夜不眠,为她低声下气,为她苦苦哀求,为留下她想尽千言百计,可那个人,却无绝至如斯,竟然将病重的他扔出门外…
她凭什么!不过是一个民罢了,凭什么弃他如敝履,凭什么不拿他的真心痴当一回事,永宁出离的愤怒了,杨玖,你敢辱我永宁公主的夫君,这个后果,我会让你无法承受。
大少爷漠然地看着天,永宁的泪一滴滴坠落在他脸上,他却毫无知觉。
“回去吧,我们回京城去,我要找最好的御医为你治病,相公,她不值得的,不值得你去挽回,我们不想她了可好,回去好好过子可好?”永宁长这么大,从没有哀求过人,可这几天,他的伤心和痛苦让她崩溃了,看着他沉沦痛苦,她真的很想杀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回去?回去小九怎么办?她会嫁给思敏的,不,小九是我的,她是我的…”大少爷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幽灵一样向前飘去,看也不看永宁一眼。
“啪!”永宁一拍掌打在大少爷脸上:“林思捷,你清醒点,她不在乎你,她不你,若真的在乎你,又岂能不体谅你的苦衷,若她真的你,就算你有再多的女人,也会为你忍受,她若心中有你,就该以你为天,就会因你开心而开心,因你难过而难过,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苛求你,抛弃你。”
这话触到了大少爷最敏感的神经,他瞪大眼睛凝视着永宁,突然疯了一般掐住她的脖子道:“不是的,不是的,小九不是这样的,小九她是在乎我的,她说过,因为在乎,才不能分享,因为在乎,再不能容忍自己的人与别人欢,小九不喜欢三妻四妾,小九说过,她不要荣华富贵,她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给不了她这个,我给不了,原想着,等我和她圆了房,生米煮成熟饭后,她会妥协,可是,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在她面前,你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永宁,我真想掐死你。”
“掐吧,你娶我是为了林家,掐死我,就等着林家满门抄斩吧。”永宁淡淡地盯着大少爷,冷冷地说道。
大少爷颓然地松开手,踉跄地向林家走去,永宁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阵疼痛,忍了忍,还是上前扶住他:“你若真舌不得她,还是有法子追回她的,可别忘了,我是公主,你是驸马,还是翰林大人,咱们有权有钱又有势,难道就没法子让一个村姑屈服么?”
大少爷木然地继续往前走,并没有理睬永宁。
林思敏一连几天都在为军粮的事忙碌,前方的催粮大军已经到达了长沙,他能呆在长沙的时间就不多了,随时都有可能去前线。
阿九离开了林家后,就着力打理自己的小铺子,好在从林家出来,一件衣服都没有拿,自己的私房钱还是早就存到桂花嫂手里了的,进货出货都有资金周转。
只是如今她也林家闹翻,就不知道云绣坊的活计还会不会给她做。
这一天,阿九将最后一批活计做完,清点衣物后,就和桂花嫂一起去云绣坊送货,平里收货的管事娘子与阿九早就熟了,因为阿九是林家的媳妇,又是大太太的心头,两家的生意说白了,原就是一家子的,多多少少的,也就不太在意。
但是今天,来点收的管事娘子却换了人,以前的那位王全家的不在,来的是一位陌生的,说了口京片子,做事利索却挑剔,将阿九送来的衣服共点了三遍,硬说阿九多报了十件活计,桂花嫂气得与她争,又自己再去点了一遍数,竟然真比方才少了十件。
“九姑娘,说起来,你原也是林家的老人,我不该为这十件衣服认真才是,可如今您也离开林家了,太太仁慈,不会计较你一次两次的短缺,这经不得长久啊,长久下去,云绣坊亏的可不止是工钱,还有衣料和裁缝工钱呢,要说得好听一点,您可能是落下了十件没拿来,您回去再补上就是,说是不好听,若是我方才没清点出来,那十件衣服你是不是就给昧下了,自个拿去卖了再赚笔银子啊。”那管事娘子似笑非笑,一脸挑剔地说道。
这话听着可能诛心,阿九在家里点得清楚,明明一件不少的,到了这里来,云绣坊的人七手八脚的就上来了,究竟怎么少了,不用猜也清楚,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阿九自然是明白她在找茬,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问道:
“妈妈看着面生,以前不是府里的绣娘吧。”
那管事娘子眉头一挑道:“怎么?姑娘是想拉近乎么?对不住,我是刚从京城来的,如今太太病了,无法理事,公主又不耐烦管这些,就让我家小姐来管着了,都是林家的儿媳,我家小姐自然是要维护太太的利益的,九姑娘若以前还是林家人,这事倒也好说,我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就好,如今既是两家做生意,那就得丁是丁,铆是铆地算清楚,姑娘,十件衣服,要么你现在就派人回去拿来,若是不见了,那可就得折成现银赔了。不然,以后这生意可就没得做了。”
原来府里的事如今是由着英姑在管呢,英姑上回就过自己,这一回,当然又是她在做手脚了。
“这样啊。”阿九笑了笑随意地翻着自己的送来的衣服,神淡然从容:“原来是新来的呢,惯道很陌生啊,可是赵家的家生子?我记得英姑姐姐嫁进门时,没见着有你嘛。”
阿九边说就边往仓库里去,那管事娘子将手一拦道:“九姑娘,你不能随便进去,我越是新来的,就越该小九谨慎,不能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头。”
“不进去我怎么能找得到我那无故失踪的十件衣服呢,云绣坊的衣料素来都是上等品质的杭绸,我的小店没没夜赶了十天货,工钱还不够赔一件衣服的呢,不找到,我喝西北风去啊。”
阿九手一挥,将那管事娘子推开,径直往里走。
那管事娘子道:“衣服分明是你没送来,都在车上还没下货呢,怎么可能在库房里?姑娘莫非想耍赖,到库房里偷十件来补上不成?”
“哈哈。”阿九仰天一笑,冷下脸来凌厉地瞪那娘子一眼,那娘子心头一震,这小姑娘不过才十四五岁,怎么严厉起来时,有股好慑人的威势?
“我若在里面找出我丢失的十件衣服,你说怎么办?”
“不可能,这两次的衣服都是一种衣料,一个颜色,一种款式,姑娘在库房里随便拿一件来,说是姑娘丢的,我也说不清楚不是?就这么着让你进去,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那娘子一派自得,笃定地说道。
几次送来的货都堆在一起,很难分得出来,她根本就相信,自己刚才顺进库房里的阿九能找得出来。
“我若找出来,你不仅要把工钱全都结算给我,还要别赔我十件衣服的银子,这是对你损我清誉的赔偿,我杨玖虽然离开了林家,但也不是一团软泥,任人想搓圆就搓圆,想搓扁就搓扁的,尤其是那些没眼力介的下人。”阿九冷厉地瞪那娘子一眼说道。
“好,你若找出来,我赔你十件,若找不出来,那我们就长沙府衙公堂上见。”那娘子似乎正等着阿九这句话,冷笑着说道,一时,云绣坊里不少绣娘听到吵闹都出来看闹,听了那娘子的话,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有与阿九相熟地就劝阿九:
“九姑娘,算了吧,这事摆明了就是在坑您呢,真闹到衙门里去,于您可没有一点好处。”
“是啊,我们与您可早就熟了,若不是您把缝衣的活计接过去,我们每天可要累死去,如今只用裁衣刺绣,可就轻省多了,工钱也不少,九姑娘,您还是走吧,算了,不过十件衣服罢了,就别争了。能赔就赔吧。”
“就是,那些衣服就算在库里头,与旧货两下一混,怎么查得出来啊,就是我们自个,也找不出区别来呢。”
七嘴八舌的都劝阿九不要再找,赔了衣服算了,阿九听了心中却越发有气,凭什么贼喊捉贼,离开了林家,已经再没有靠山了,但做生意的声誉却是更为重要了,真让人传出偷窃的名声去,以后谁还敢跟自己做生意啊?
就算与林家的生意就做这一笔了,以后再不往来,今天这事,也得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多谢几位大姐大婶的一片好意,小九做事做人从来都是以诚信为本,今天这件事不是十件衣服的事,而是关乎到小九的名声清誉,人要脸,树要皮,做人若是为了钱不顾品格名声,那也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小九今天是一定要在库里找出丢失的十件衣服。”阿九就向关心她的绣娘们福了一福道:“请各位大姐婶婶们为阿九做个见证,今阿九若是在库房里找出那十件丢失的衣服来,就请这位管事娘子赔阿九十件衣服的银子,若阿九找不出来,那阿九宁愿对薄公堂。”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又告到太太那边去,说我们家姑娘欺负了你。”那管事娘子就冷笑着说道,竟然还拿出一张纸来,要与阿九写上文书。
阿九正求之不得,两人写下文书后,又请了个德望较高的绣娘作中间人,阿九就带着桂花嫂进库房里找,到底是暗中动手脚,短时间里,那几件衣服就不可能转移,只是与前批次的货混在了一起,阿九翻翻捡捡,很快就找出十件衣服来。
那管事娘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道:“姑娘这不是说笑么?你说这十件衣服是你的,就是你的呀,这满库房的衣服都一个样儿,你怎么不说那全是你的呀。”
做中间人的绣娘也是一脸疑惑,小声道:“九姑娘,你说这是你丢的衣服,可有凭证?”
“自然是有的,阿九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没有确切的把握,怎么敢乱说。”阿九自信地说道。
“那好,你且说出证据来证明这是你的衣服,这里可都是有经验的绣娘,你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可别怪我手下无,送你去衙门了。”
那管事娘子戾地看着阿九道。
“你可能不知道阿九有个习惯,每一批次的货都会做上标记,缝在衣里子边上,记好清点数目,又能辨认匹次,若有质量问题,还可以追查绣娘的责任。你虽然手脚动得很隐敝也很利索,但却没来得及把衣服转移走,所以,阿九找出来很容易。”
“不可能,这衣服看着都一个样,哪有记号?”那管事娘子看阿九一脸的笃定,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阿九就把衣服打开,别开时衬,给那中间人看:“王师付您请看,这是阿九做的编号,这是今天的子,冬月二十,这是货号,第五十六件。”说着,又进库里拿出上一批的来:“您再看这件,十月初九的货,这里我也是有编号的。”
那王师府看不懂阿九编的奇奇怪怪的号,却也很讶异她能准确说出期货号来,阿九又翻出自己车上的其他衣服给她看,果然所编期都是同一天的,就算看不懂,一样的符号在那,傻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真是你偷拿了九姑娘的货,还污陷九姑娘。”那王师付也是个忠直的人,气得将那衣服一甩,对那管事娘子道。
其他的绣娘也纷纷上前来查验,她们以前也做过阿九送来的货,对阿九的东西也熟,有些人曾经也注意过那隐着的小标牌,就道:“真是的呢,以前我还说,不知九姑娘做这个小牌子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个用处啊。”
“还真是黑了心肝呢,九姑娘就算不是林家人了,她以前也是正经主子,这样贼喊捉贼,也太无耻了些。”
“是啊,败坏大太太的名声呢,太太做人做事可是厚道得很,要不然,云绣坊的生意也不会一直这么红火。”
“赔吧,你自个掏腰包出来,赔九姑娘银子,还要还九姑娘好名声,向九姑娘道歉。”
绣娘们都是凭苦的手艺人,心思单纯善良,自是看不过意此等作耍滑,畜意害人之事。
那管事娘子被大家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扭头就想逃,十件衣服,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她哪里赔得出来?
桂花嫂眼尖,上前就捉住了她。
就在这时,英姑带着涂妈妈进来了:“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娘子一见她就躲了过去,涂妈妈皱了皱眉道:“怎么都不做事,站这闹什么?”
英姑还不知道事结果,就冷笑道:“是不是库房里丢了东西啊,瞧这阵仗像在搜查呢。”
阿九就听得一阵冷笑。
英姑对那管事娘子道:“货物都清点齐了吗?可对好了数目!”
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瞪那管事娘子。
那管事娘子有苦说不出,这一切原就是算计好了的,她裁脏阿九,然后再闹着要将她送衙门,这个时候英姑再出来调解,作张作乔,目的就是将阿九赶出顾家绣坊。
可现在,结果正好相反啊,姑娘再追查下去,只在自讨苦吃的。
她就不停地睃涂妈妈,摇头示意英姑不要再说下去,英姑却没看懂她的意思,冷冷道:“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有什么照实说就是,不管多大的事,自有你家姑为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