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薏米粥吧,加些梗米进去,只放些盐就好。我在乡下时,我娘有一天拉了四天肚子,一个走方郎中就给了我娘这个方子,说是肚子太空,吃薏米能收湿,要是再加些淮山进去养胃暖胃就更好了。”阿九就接了大姑娘的口,声音清脆怯懦,一副多了嘴怕大人责怪的样子。
二太太脸上就有些怒色道:“一个走方郎中,也拿来跟钟神医比么?”
大姑娘就冷冷道:“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或许走方郎中在治肠胃方面更有心得呢,神医不也说了,不能太油腻吗?薏米能收湿,淮山暖胃,再是没有错的了。”
钟神医脸也也有了笑:“大姑娘言之有理,老夫添为大夫几十载,于某些方面不太精通也是有的。”
话虽然说得大度,毕竟是自承其短,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的,涂妈妈这才下去准备粥品了,一时大少爷就露出疲色来,大太太就道:“都散了吧,请神医再开些方子为捷儿医治。”
二太太就带着许妈妈退下了,四姑娘还赖在屋里不肯走,也被大姑娘牵了出去,路过阿九时,大姑娘道:“小九,一会子服侍大哥用了饭,你来我屋里一趟,我做了些小绣鞋,你要穿着合适就拿走吧。”
阿九笑眯眯的点了头,谢过大姑娘后,就老实地立在大少爷的床边。
一会子大太太让人拿了钟神医开的药方子去抓药,自己又在大少爷床前葳蕤了一阵子才走。
屋里就只剩下樱桃和阿九,外加床上似睡非睡的大少爷,对着阿九那张平静又稚气的脸,樱桃就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几次呐呐地想开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一直到涂妈妈送了粥来,她什么也没说。
阿九淡淡的站在屋里,等粥来了后,樱桃去扶大少爷坐起时,她就去盛粥,端了碗到床边,樱桃就接了过去,小声道:“阿九,以后大少爷的膳食,你就多用心了,我是个没见识的,大少爷的病,怕还要靠你呢。”
这会子又说这话了,当着大太太几个时,可是把功劳全抢光了…
阿九就似笑非笑地看着樱桃,樱桃就更不自在了起来,到底眼角还是露了丝愧色,杏眸上泛起湿意来:“我也是…我老子娘年迈了,弟弟又小,一家大小…”
阿九就抬手摇了摇:“我明白的。”也是生活所迫吧,自己好歹也有个正妻的名份,樱桃什么也没有,若是大少爷去了,她的下场比自己更惨,也是个苦命人,只是想改善自己的境遇罢了,只要没存着害人的心思,阿九到也不太计较。
樱桃脸上就一松,见大少爷已经睁开了眼,心思转了过去,细心地喂起大少爷来,大少爷看樱桃的眼神也有怜惜,默默的吃了小半碗后,就摇了头,不肯再吃,樱桃还要劝,阿九就道:“胃饿小了,一次用这么多也够了,让人把粥温着,一会子再用些吧,得慢慢来的。”
樱桃就出去吩咐婆子们温粥,屋里只剩下了大少爷和阿九,大少爷看阿九离床远,对阿九眨了眨眼道:“你过来。”
许是用了些食物有了力气,这话说得还算清爽,阿九笑眯眯地走了过去,歪了头道:“你好些了吗?”
大少爷也有了笑:“好些了,多谢你。”
阿九脸上的笑就更明朗了:“你能听得见对吗?”
是说大少爷昏着时,其实耳聪心明的,只是睁不得眼,就像很多植物人,心里明白事,也能听见,就是动不得,说不得话一样。
大少爷没料到阿九如此聪敏,两汪清泓般双眸就更加明亮了:“你莫要怪她,她也是个苦命的。”
是说不要怪樱桃吧,也只有大少爷最清楚,真正救醒他的是谁,阿九原本就不太在乎被樱桃抢了功,大少爷再一求情,她就更加无所谓了,“嗯,反正也是她让我救的,说起来,樱桃对大少爷你真的很忠心呢。”
大少爷听了眼里的清辉就黯淡了些,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了,但愿我这身子真能好起来才是,不然,不是害了你们么?”
阿九听得高兴,病人最怕的就是没有求生欲望,没有积极与病魔抗战的决心。
“那你就要快些好起来呀。”阿九的黑亮黑亮的大眼里全是鼓励之色,大少爷看她一副小大人模样,神情专注又认真,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正要说话,樱桃带着个圆脸的大丫环进来,阿九认得那是大姑娘跟前的雨燕。
“九姑娘,大姑娘使了雨燕过来,说是让您过去试鞋子呢。”
阿九就对大少爷道:“你好好休息,记得要放宽心,不要多思多虑,还有啊,如果可以的话,每天喝一碗新鲜羊奶吧,既能调养身子,对你的也有好处。”
她才不过七岁,声音稚嫩清脆,偏声说起话来郑重其事,一副小大人模样,再配上那双乌黑的大眼,就更添了几分可爱,大少爷含笑眨了眨眼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阿九就跟着雨燕往外走,边走边问:“大姑娘怎么把雨燕姐姐使出来了,派个小丫头来支会一声就好。”
雨燕大约十五岁的样子,比大姑娘还大两岁,是大姑娘跟前的大丫头,大姑娘做事沉稳有度,很得大太太和大老爷的信任,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连带着她跟前的大丫头也很有脸面,大姑娘派了最得力的雨燕过来催阿九,说明很着急见她。
阿九这话也暗暗奉承了雨燕一把。
雨燕听了果然就笑了起来:“大姑娘其实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前些日子还特地让奴婢做了双新的,又不知道合不合九姑娘的脚,就心急了些。”
话里话外的就把大姑娘对阿九的关心一表无遗,半点也没有谈到大少爷的病情事上去,果然是大姑娘面前调教出来的,说话稳重之余,还不忘为主子卖好。
阿九就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大姐姐费心了,更是难为雨燕姐姐了,阿九不过是个乡下妹哩,穿惯了草鞋的,可莫要糟蹋了姐姐们的。心才好。”
雨燕听阿九一口一个姐姐,根本就没有拿自己当下人看的意思,又谦卑懂礼,心里一阵慰贴的同时,倒是对阿九越发的喜欢起来。
两个便边走边聊,从竹蓠斋的游廊后,穿过角门,走到听雨轩外墙外,就是垂柳斋了,垂柳斋外柳条飘荡,柳叶纷飞扬扬,临近秋天,柳叶落得很快,阿九就想起了杨家屯自家的那片竹林子,这会子怕也是落叶飘飞了吧,来了岳洲府这许多天,也不知道老七听没听自己的,去请大夫来治老寒腿,不知道桂花嫂的手气好了些没,小十的病有没有好好养着…
一时望着垂柳就有些发怔。
“…大少爷病情好转了,你几个姐姐都去看望,你怎么不去?前些日子去得勤,这会子倒不去了,不是送了话柄把别人讲么?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了你这么个犟种出来,你是要气死我还是怎么地?”
“姨娘…我不去,别人爱说不说,我就是不去…”
前面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却透着股子尖刻,后面的声音阿九太熟悉了,忍不住寻声看过去,就看见了三少爷林思敏那张漂亮的小脸,那双如浸水葡萄般的眸子正喷火般的瞪着她,她莫名其妙的缩了缩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垂柳看的样子让他误以为,是在偷听他挨训,这男伢子正处在恼羞成怒的边缘,一点也不愿意自己憋屈的样子被人看到…
雨燕就扯了扯阿九的手:“前面就是一剪梅了,九姑娘,咱们快些去吧,大姑娘还备了些点心让您过去尝呢。”
院子里,三姨娘原本正背对着阿九在训斥三少爷,听到雨燕的声音便转过身来,阿九就看到了一个满脸脂粉厚得像在刷墙的女人,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能在脸上能堆砌出这么厚的粉…而且,明明一张大圆脸,却把眉毛修得比细柳还要纤浅,唇涂得艳红艳红的,看着就像日本的艺妓,若是晚上出来撞见,非得吓破魂了去。
“哟,这不是大少奶奶么,前儿进府时,我不方便过去,今儿这一见,啧啧,还真是个水灵灵的小妹砣呢,长得好又壮实,怪不得大少爷好得快,还真是托了大少奶奶的福呢…”
三姨娘就扭着柳腰,笑眯眯的从院子里往外走,每走一步,脸上的脂粉就簌簌往下落,不过,话却说得热情而亲切,让人听了心中舒坦。
剌鼻的香粉气让阿九鼻子痒痒的,她忙趁三姨娘走近前向她福了一福道:“谢三姨娘的夸奖…”
三姨娘就甩着帕子走上前来,细细的上下打量了阿九道:“额上的伤还痛不?都怪姨娘没有教好你三弟,让他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以后姨娘会好好管教的,你可千万别和他计较啊。”
说着,就像变戏法儿一样从袖袋里拿出一盒药膏子来,作势要给阿九涂,阿九下意识就偏了偏头,三姨娘就扯了她一把道:“别客气,你三弟常常不是碰了这,就是伤了那儿,药膏子是要常备着的。这还是老爷从长沙府回来,特意赏我的呢。”
阿九听她说话很利落又清明,与她那身惯异的打扮判若两人,不由有些奇怪,明明就是个很明白的人,怎么就要作如此庸俗的打扮呢?
三姨娘的手温和的摩挲着阿九的额头,药膏也是清凉清凉的,很舒服,阿九打小也是个野孩子,这点子小伤对她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桂花嫂好赌,平日间哪里会这般温柔地待她,就是偶尔发现她有伤,也没有么好的药膏子来用,所以,一时就忽略了三姨娘身上刺鼻的香粉味,倒有些贪恋三姨娘的温暖来…
第十五章
眼角微抬,就看见三少爷正犟着头呆在院子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正直楞楞的瞪着自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眸光中,竟然还有一丝的酸意,阿九不觉有些好笑,故意一只手轻轻扶住三姨娘的腰,身子贴近了些。
三少爷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起来,“姨娘,我肚子饿了。”
三姨娘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骂了他一句:“饿死鬼股胎啊,不是才吃过午饭了么?小案上有我给你熬的燕窝,自去吃吧。”
骂归骂,却还是舍不得儿子饿,看看给阿九也涂得差不多了,就道:“得有空就到姨娘屋里来玩啊,姨娘做糖油粑粑给你吃。”
阿九得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道了谢后,才跟着雨燕一同往一剪梅走,一路上,若有所思的垂着头。
“打扮得再重,老爷如今也不肯再踏进钗头凤一步,这药膏子说是老爷赏的,其实是三年前的事,九姑娘还是小心着点用吧。”
雨燕就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道。话里话外的就透着不屑。
阿九就回头看了垂柳斋一眼,问道:“三少爷在府里也不得宠吗?”
雨燕就笑道:“大老爷还是很看重三少爷的,到底也是儿子嘛,大少爷病了,二少爷又只喜文而不喜武,三少爷性子野,却喜欢舞刀弄棒的,大老爷倒是希望他走武举的路子,只是,三少爷也太能惹事了些…”
阿九听了就强忍着笑意,走武举的路子…连自己一招也接不了,就凭三少爷那花架子?怎么着也有十岁了,一点子根基也没有,到底是怎么学的呀?
雨燕看阿九脸上有了促狭的笑意,以为她也跟着一起不喜三房,倒又高兴了几分,大姑娘是想拉拢阿九的,不管阿九将来成不成得了真正的大少奶奶,至少她的到来,让大少爷醒了,让府里的格局朝着有利于大太太的方向在走…
再绕过一座假山,前面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一片深深浅浅的梅林错落有致栽种在一条小溪旁,梅花早谢,绿叶葱笼,疏影横斜,落叶顺着溪流缓缓流进了假山坳里,跨过一座小桥,便是大姑娘住的一剪梅了。
大老爷是名士作派,府里的园林修建得很有些江南水乡园林的气息,而每一个小院子的名字,也都用词牌名命着,很有些诗情画意。
三进的小敞轩,里面也是梅影疏落,大姑娘爱梅,所以,院里其他花卉倒不多,梅花久歇时,海棠正浓,半卷的竹帘窗前,大姑娘臻首相盼,亭亭玉立豆蔻年花华的俏丽女子,于秋阳下半探了身子,在一片翠碧与粉紫色中,如一卷绝美的图画,这个景象,阿九多年以后仍时常想起,那时年少时的美好。
“怎地这般慢,快些进来,莲子粥都快凉了。”大姑娘显然看见了阿九,远远的就嗔道。
语调清朗随意,透着一股子亲切和随和,阿九便感觉心下微暖,“嗳”了一声,便回快了步子进了屋。
正屋的小几上,果然摆着一瓮粥品,正用热水温着,大姑娘正弯腰舀出一碗,抬头见阿九已经进来,便放在小案上道:“快吃吧,想来你午间也没用什么饭菜,大哥屋里的吃食都顾着他的病,没什么口味的…”
小几上还摆了几碟凉绊小菜,醋泡黑木耳,凉伴黄瓜,麻油榨菜丝,果然都是开胃的,阿九闻着都流口水,也不推辞,乖巧的在小几前坐了,和菜和汤的,一碗粥斯斯文文,却是极快就下了肚,大姑娘也是第一次看阿九用饭,见她行止文雅有度,不由又高看了阿九一眼,不由问道:“阿九,你娘是大家闺秀么?”
阿九一口粥差一点就要呛着,想起桂花嫂的沷辣和嗜赌来,又想起桂花嫂的身世,心下微黯,脸上就有了些伤感,“外祖曾当过几年私塾先生,家母便跟着上了几年学…”
只是轻轻带过,并没有往深里说,大姑娘果然就不太深究,世事难料,乡下也未必都是无知粗俗之辈。
云雀沏了杯毛尖出来,阿九谢过后,端在手中,轻轻闻着茶香。
“是雨前的毛尖,正是君山柳毅井边产的,一年也得不了几斤,倒让你闻出味儿来了。”大姑娘便不无骄傲地说道。
阿九就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君山毛尖也算是贡茶,最后的就是柳毅井前的那几株了,大老爷添不岳洲知府,自然是能得上一两竹的,大姑娘能得,足见大老爷对大姑娘的宠爱,而大姑娘能却用来招待自己…刚才喝的莲子粥里也是参了不少好东西的,有虫草的影子,没有个两三两银子怕是喝不到一小碗…
大姑娘抚了下阿九的头道:“你值得的,大哥对娘,对我,对四妹妹有多重要,也无需我强调你心里明白,粥和茶不过是我的一片谢意罢了。”
大姑娘果然兰心惠质,竟然早就猜到了几分真相,阿九脸上就露出几许惶恐来,正要说话,大姑娘一抬手制止她道:“我认得樱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是家生子,她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娘和二娘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你真一心向着大哥,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
是说二太太想让大少爷收了樱桃为通房的事吧,阿九的心里便存了感激起来,自己才七岁,大少爷已经十四了,只要他身子一好,大太太想快些有个孙子的想法肯定是迫切的。
要说起来,谁愿意自己的相公在与自己完婚之前就有了通房?只是,阿九对大少爷并无感情,自己与大少爷之间的身份悬殊又摆在那里,大太太摆明了只是想借着自己的命格冲喜,大少爷若好了,给自己一个身份放着,将来另觅贵媳,那是明摆着的事,二少爷聪敏好学,将来若蟾宫折桂,考上进士,大老爷定然是会为他寻一门好亲配着的,大太太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媳被二房比了下去?
阿九打心眼里,就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大少爷的妻子,将来,她还是会离了这高门樊笼,回到自在天地中去的,所以,对于樱桃的所作所为,阿九放任着,老实温顺着就好。
大姑娘此番话却是在向她保证了,只要阿九一心对大少爷好,大姑娘有法子能清除了大少爷身边的闲人,至少在阿九与大少爷圆房之前,大姑娘会保着大少爷身边是清静的。
阿九相信大姑娘有这个能耐和手腕,只是…
“所谓命格之说,我是不信的,阿九,你着实让我刮目相看,我自问我看人眼光不错,却有些看不透你。”大姑娘不等阿九说话,又微皱了皱眉道。
这就有些推心至腹了,阿九有些无措了起来,以大姑娘的性子,能把话说得如此直接,那就是打算真心待阿九了。
只是阿九自己心里还有着盘算,却不能随便道与人知,毕竟大姑娘再通情达理,她所站的也是大少爷的立场,她想的,也是大少爷和林家好,在一切为了大少爷的前提下,她会对自己好,若是撇开大少爷呢?那就不好说了。
阿九想了想才道:“阿九一来,就得樱桃姐姐多方维护,今日原也是樱桃姐姐拿的主意,阿九也是大胆了试罢了,若没有樱桃姐姐一力承担,给阿九十个胆子,阿九也不敢试的,毕竟大少爷病体沉苛,上一回,阿九才只是小试,就差点害得樱桃被打死…”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才是救大少爷的功臣,既然大姑娘猜出了事情真相,阿九也无需再虚伪否认,樱桃的所作所为,着实不太上得了台面,阿九也不是那软泥,任人搓圆轮扁,该自己的那一份功劳,她并不打算推让。
大姑娘点了头道:“樱桃的心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也不会对她如何,只是不能委屈了你,她就算再有小心思,也只能等你和大哥圆房了以后。我只是想问你,你觉着,钟神医是否有些不对?”
大姑娘听出阿九话里话外对樱桃的维护,便更高看了阿九一眼,这种被人抢了功劳的事情,大姑娘自问若是换了自己,是容不下来的,何况当时的情况下,樱桃自承其功,阿九只是看了樱桃一眼,便淡然处之,自始至终连一句怨言重语都没有说,这分胸襟与气度,岂是一个七岁的小妹哩能有的?
大太太不过是临时起意,突然就抬了阿九进来给大少爷冲喜,但大姑娘如今看来,这怕是大太太近几年来,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
这算是今天大姑娘请自己过来的重头戏了,阿九的面色就端肃了起来,从袖袋里小心的将一个小布包放在小几子上,大姑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后,亲自打开来,屋里便闻到一股子异味儿,她不由皱了皱眉,细细查看起来,好半晌后,脸上全是惊怒之色,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深深地看着阿九道:
“你是说…大哥他…之所以病沉,是被人害的么?”
阿九不置可否,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她一个才进府的小童养媳,断不敢下论断的。
第十六章
“大姐姐要作如是想,我也不反对,只是,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想,我当时把此物给藏起来,就是怕被人下手给销毁了,如今给大姐姐看,也是给大姐姐提个警醒,大少爷的吃食,一定要小心又小心。”阿九斟酌着说道。
大姑娘怒意难平,锐利的眸子在屋里扫了一眼,雨燕便立即退出正屋,站在正门口守着,云雀便去关窗,两个丫头各守一方,防着屋里的话被人听了去。
“神医神医,如此简单的病症,难道他会探不出来?只说不让人轻易劳动大哥,让他躺着不动,不能吃,又一时死不了,就是想把他活活拖败死,对爹和娘说起来,就是病死的,好狠毒的心肠,怪不得,明知大哥胃空还让他吃鸡参汤…”
却是不说,那东西是如何被大少爷吞下的,大少爷身边服侍的人难道就没有问题,阿九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大姑娘怕也知道这内里的复杂,以她现在的年纪和实力,实难深究,为今之际不是如何惩治那害人之人,而是好好防备才是。
大姑娘再难维持冷静自持,气得在屋里来回走动着,阿九便深深的佩服大姑娘的心思细敏,自己只是稍加提点,她便把个中关节全都想通透了。
如今只看她会如何行事了。
阿九静静地等着,一言不发。
“明儿我便让娘另请名医来,似这等品性败坏的大夫,就该流放千里,去湘西野人区…”
大姑娘越说越气,阿九等她发泄了一阵后才道:“还是无凭无据,只凭这点东西很难说明什么,钟神医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大姐姐若现下便处置了他,只怕会打草惊蛇,反而让真正的幕后之人逍遥,你也知道,神医可是大老爷使人请回来的,难道大姐姐能怀疑大老爷的用心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大姑娘,府里的复杂大姑娘比阿九更明白,就算现在有怀疑的对像,那又如何,如果是二房,以二房在大老爷心中的地位,大老爷信与不信且另说,怕是刚一提出,自己就会见罪于大老爷,还有二哥,他虽然是二房所出,但对大太太向来敬重,对自己和四姑娘也是疼爱有加,对大哥也很关怀,大哥如今才醒,也不知道身子究竟能不能痊愈,自己和四姑娘迟早要嫁,将来,在婆家,能倚仗的娘家人怕还是二哥…
娘家无人,作媳妇的在婆家是很难说得起话的,便是嫁妆再封厚又如何,就如大太太,身带万贯嫁进林府,还是不被大老爷见喜,若是大舅能有音讯,或许娘在林家也能更直得起腰杆一些,可惜,大舅跟随福王爷下海,已经多年没有了音讯,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
现在万万不能随便将事情揭露出来,一是不能让大老爷更加厌烦了大房,二是不能伤了二哥的面子,影响了兄妹感情,不管二娘如何,她都是二哥的生母,二哥怎么都要维护二娘的。
想通所有关节之后,大姑娘不由气绥了起来,“难道就这般听之任之,让他继续加害大哥么?”
阿九就笑了起来:“如今无凭无据,突然就辞退钟神医是大大的不妥的,大老爷那边解释不通不说,便是您能说得服大太太,您又能保得住二太太不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