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拿起瓷碗在他跟前晃一晃,里间有几个钢蹦连同几块毛币。
王居安往身后瞧了眼:“医院门口是好地方,”又看向他怀里几岁大的孩子,问,“你这孩子哪里拐来的,他爹妈不得急死?”
那孩子怯生生的,往老人怀里窝了窝,呼哧呼哧地咳嗽。那老头儿一边抚着他的背心一边写字,嘴里回道:“他爹妈前几年跑来南瞻打工,说要给孩子挣钱,钱没挣到,婚也离了,我带着娃儿找过来,找不到人,南瞻这地方……太大了。”
王居安不以为然:“现在满大街都是这种事,你这样的已经不新鲜了。”
老人不服气,拾起旁边的病历和拍的片子递给他,王居安不接,更不看,只说:“字写得不错。”
老头儿说:“我父亲以前开私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有好心的护士出来给孩子送吃的,老头儿连连道谢,喂完孙儿,自己就着剩下的米汤咽了些碎馒头,又接着写字,一笔一划,极其工整,王居安瞧见他才写的一句,忍不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儿念一遍:“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你不懂?”
“不懂。”
老头说:“我也不太懂,但是……”他对孙儿笑,“娃儿,把你那盒玻璃珠子给叔叔玩一会。”
小孩有些舍不得,仍是从包里搬出一只生锈的饼干盒,打开来,里面装了满满一盒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
王居安不解。
老头儿道:“这盒东西,你两手能抓完吗?”
王居安依言试了试,正好抓满两手。
老头儿又问孩子:“你那颗最喜欢的呢?人护士送你的。”
小孩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漂亮的塑胶弹球。
老头儿逗他:“给叔叔吧?”
小孩使劲摇头。
老头儿说:“就给他玩一下。”
小孩这才递过来,王居安想接,却腾不出手。
老头儿大笑,一拍他的手,说:“放下吧。”
玻璃珠噼里啪啦落进铁盒,声声震耳。
老头儿叹息:“被人骗了,被人害了,被人看了笑话,被人欺负了,庄稼地荒了,没钱看病了,你只知道怨天尤人,打不起精神往前走,丢不开放不下,就只能放弃后头的转机了。”
王居安半晌不说话。
老人写完字,瓷碗里多了几枚硬币,王居安跟前也被人扔了张纸币,他低头一瞧:一元钱。
旁边一男孩批评他女朋友:“你一看见乞丐就给钱,谁知到真的假的。”
女孩说:“总有人是真正需要帮助的吧。”
男孩回身指着老人道:“这一看就是人贩子,你这样只会助涨罪犯的气焰。”
女孩低着脑袋不做声。
男孩又指向王居安:“还有这个,有手有脚的当什么乞丐,就算去卖也能挣钱吧,你就是看人长得帅。”
女孩一扯男朋友的衣角,小声道:“别说了,给也给了,走吧。”
王居安把钱塞进旁边的瓷碗,才问:“要是这小孩……”
老人打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尽我的心尽我的力。”
王居安想起往事,忽觉嗓间哽咽,浑浑噩噩之间站起身,迈步出去,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捡起粉笔头在佛偈之后写了一行字。最后,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正是当日王思危扔在地上的那张,他把卡片放进装满玻璃弹珠的铁盒里。
王居安回到临海别墅,足不出户待了两天,夜里失眠,隔日却还要参加股东大会。
早上起来,他剃净胡茬,洗一把冷水脸,脸颊比以往消瘦却又似回复往日的精神,他穿上西服,一丝不苟打好领带,手边电话响,拿起来接了,那边人道:“恭喜你,过了今天,恢复自由身。”
王居安整理领带结,平静道:“这事一时半会完不了,开完会,股东们会在消息公布之前找上门来,商量怎么处理我手上的股份。”
“打算卖给谁?”
他轻叹一声,笑:“卖给市场。股东大会以后,安盛前任董事长全面抛售所持股份套现。”
那边人说:“这下得挂ST了。”
王居安没接茬,又说:“我放在你那里的古玩字画,也尽快拍出去,还有这套别墅,帮我留意买家。”
“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开公司,做生意。”
整晚辗转难眠的人又岂止一个。
苏沫一清早起来,开车到医院接了王亚男,一同进入会场。王亚男手术后痊愈,仍在调养中,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头却很好。
到达市区酒店的会议厅时,保安正在厅外巡视,为了杜绝外界的“歪曲”报道,集团高层和往年一样,特地指定两家“亲信”媒体参与,并拒绝其他记者到场。
里间,大半席位已有人就座,数位公司员工正在忙碌,媒体已经到场,公司高层逐渐就位,连持股员工、散户和小股东也比往年稍多。
苏沫和其他股东及律师一起坐在前面,往下瞧时,发现从蓉老赵等也在其中,从蓉在人堆里冲她笑着挤了挤眼,苏沫心里有事,勉强回了个微笑。
从蓉对她的态度已经从先前的不屑、估量到后来的客套亲近,再到如今,几乎有点为她马首是瞻以她为荣的意思,但是这一系列转变极其自然,丝毫不让人觉得尴尬和难以接受。
苏沫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仿佛将要赴这场鸿门宴的人是她自己,抬眼望向门外,已经关闭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她心里一紧。
大厅里乌泱泱一片,王居安最后才来,一身裁剪熨帖的黑色西装衬得人神采奕奕,恍如昨日,似乎带出些明星效应,引得场内不知情的人稀稀落落地鼓起掌,随后又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王居安神色平淡,大步流星走到台上,开场白和致辞之后,是他在职期间的公司运营情况和投资利润总结,细节和数据早已刻入脑海,全程脱稿,言简意赅。
说起会议提案,他面色如常道:“接下来的公布提案和提问环节我将不再参与,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将辞去安盛集团董事长和总裁职务。”
全场哗然。
原有小股东是冲着质疑提案而来,一听这个消息,干脆站起来大声道:“大半年内,安盛就频频易主,将企业置于不安定的环境中,完全没有考虑各位股民们的利益。”
高层里有人立刻道:“现在还不到提问环节,请大家保持安静。”
有散户气道:“每次到提问环节,都只提问安盛的员工,我们这些小股民根本说不上话。”
高层回话:“王居安先生在职半年内,公司资产质量并未得到实质性提高,也并未为公司引进任何资金,反而超越董事会权力违规投资其他项目,长此以往,安盛将面临破产。”
台下这才安静下来。
王居安并不辩解,笑道:“临别之前,我仍希望各位手里的安盛资产还有提高的空间,至于事实如何,股票说话。”
他正要离开,场下忽然有人说了句:“安盛内讧的事,我早有耳闻,不知道这次董事长辞职,会不会是为了掩盖一起丑闻。”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
苏沫看向那人,十分眼熟,好像是一名记者,连日来一直缠着自己要求采访,话里话外似乎对高层隐私更感兴趣。
她心里预感不好,忙悄悄叫来工作人员问:“除了那两家媒体,怎么还会有其它记者在?”
王亚男也听见,担心家事暴露,低声吩咐:“让他出去。”
工作人员忙请那人出去,那人却说:“对,我是记者,但也是股民,我和大家一样关心自己的利益,今天你把赶出去,明天的报纸上一定会有相应内容。”
旁边人无可奈何。
他继续道:“事关高层,我手头有证据也有证人,两年前的四月十九日深夜,有位女士在安盛一家高级会所报警,说自己被人性′侵,当地派出所接到消息立即出警,并把这件事记录在案。”
苏沫听得一颗心快要冲破胸腔,脑袋里顿时空白一片,整个人都懵了。
王居安看她一眼,当机立断:“这是商讨公司运营的场所,并非闲聊花边新闻的地方,叫保安进来!”
两名保安冲过来,一时却架不动那人,就听他连声高呼:“事情和你有关,你当然不愿被人知道,安盛高层的生活作风这样腐败混乱,又怎么能做好企业……”
王亚男忽道:“等他说完。”
高级会所变淫′窟已足以让人诟病,那人接下来的话更叫人吃惊:“据调查,被害人是公司一位年轻女职员,如今就坐在公司高层里面,那位女士当时报了案,王居安先生却反咬人一口说她敲诈,请问王先生,有没有这回事?”
王居安一时怔住,脸色十分难看,众人都看向苏沫,独他不去瞧。
那记者转脸看向苏沫:“苏女士,报纸上有篇文章你应该看过,最年轻独董,到底沾了谁的光……”
王居安严厉打断:“你问她做什么?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那人还要说话,苏沫忽然开口:“怎么和我没关系?”她内心感到极为羞耻,身子微颤,双手发凉几乎麻木,只恨不得马上离了这里,等稍微平静了一会,她勉强说了句,“这位记者朋友已经跟了我好几天,就是为了挖点隐私出来。”
底下有人见她长得温婉和善,忿忿不平道:“如果是真的,也是刑事案件,应该报警。”
苏沫只觉嗓音干涩,心跳异常剧烈,她暗暗歇一口气,反问:“你觉得王先生这种条件,有必要知法犯法,去强迫谁么?”
众人交头接耳,也都感到不可思议,反倒觉得这二人应该是一个愿意上一个愿意被上勾搭成奸还差不多。
“你明明不了解事实,还要以讹传讹,虽然他已经辞职,但是我作为他曾经的员工,说句良心话,王居安先生任职期间所做的成绩,各位有目共睹,他能力出众,有魄力有胆识……”苏沫顿住,故作轻松,“何况还一表人才……”
大伙听得好笑,原本不屑理会这种桃色纠纷,却见她神态柔媚,说起话来逻辑清晰据理力争,一时又都安静下来。
“……有女人喜欢不足为奇,就是追求者太多……你也知道,女人,总想玩些小伎俩引人注意,吃起醋来缺乏理智,报警的事的确有,”她鼻间酸涩,拼命忍着泪,“是我心态不好,无理取闹,所以当时警察了解完情况,没做任何处理。”
记者惊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采访到的可不是这样……”
“我能是什么意思,”苏沫强撑着打断,“独董的事和他无关,是我使尽手段,是我,我……一厢情愿地,爱慕他。”
众人或张口结舌,或笑着嘲弄,一时吵嚷嚷乱哄哄。
苏沫到底是年轻女人家,再如何厚起皮面也经不住面红耳赤,直觉所有人都瞧着自己,她哪敢抬头,这一刻只在心底自轻自贱,又恨不能一死百了,痛苦至极,尴尬至极,颤声道:“把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实在浪费各位的时间,我很抱歉,我……我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我愿意辞去独董职务,离开安盛,”她顿一顿,嗓音低下去,“离开南瞻。”
作者有话要说:10.2,10.4

 

89

那记者还要说话,王居安已挡在苏沫前面,先他一步开口:“如果今天安盛跌停,这位先生,你持有的股票还值多少钱?是继续持仓还是尽快割肉?现在的卖出价和你的心理价位有多少差额?接下来的提案能否有助于经营业绩的好转?某些不实小道消息的传播是否会形成更大利空,导致资本损失的进一步增加?”
那人不防,对着一连串提问吭巴了半天。
王居安加重语气,不屑里带着愤怒:“这才是你们应该关注的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张家长李家短地欺负一个女人,或者只顾着操心我王居安下半身的性?福……”他转身握住苏沫的手,稍许示意,“以及下半生的幸福。”
她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这一刻像是风雨中跋涉的疲惫旅客,忽然被带入一处干燥温暖的住所。
他细细打量她一眼,似还想说点什么,末了却只低声道:“跟着我。”
苏沫任由人牵着手,一路出去,有人拿起相机,她虽极力保持镇定,却忍不住伸手挡住脸,步子更急,冷汗涔涔。
他回头,几乎将人拢进怀里,伸手替她护住头脸,阻止道:“不要拍照。”
有年轻人不听,偷偷摸摸地摆弄手机。
王居安更怒,指着那人:“你,不要拍了!”
苏沫听见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闷闷地直击耳膜,她下意识低下脑袋,半边脸埋近他胸膛,感觉他收拢了臂弯,紧绷的肌肉和惴惴心跳,忽生出一种不管不顾亡命天涯的决绝。
小伙不信邪。
王居安瞧他一眼,过来拿起他的手机,直接扔出窗外,会议室位于十五楼,掉下去连点声响也没有,对方急得跳起来理论,却被他满脸煞气镇住,一时间讷讷地语不成句。其余人也都心有戚戚焉,纷纷遮掩住手里的照相工具,没想要拍照的,也不由自主伸手摸一摸口袋里的电话。
两人进了电梯,苏沫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想挣脱他的手,他却不放,反要帮她擦泪,被她一把拍开。他哪里肯依,低头瞪过来,像是和她有仇一样。
电梯下了一层,呼啦啦进来几个人,苏沫勉强擦干眼,往他身后站了站,两人都目不斜视,各自的手却在底下打官司较着劲。
到了停车场,王居安直接把人拽到自己的车旁,苏沫挣不过,哽咽道:“我有车……”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那是安盛的车。”
苏沫不觉呆了呆,昨日还是繁花似锦,如今前途已呈末路,越想越咽不下去这口气,先时的情形,就像做了场噩梦,梦里那么多人都瞧着她夸张可笑底气不足的表演,这会儿多半正议论她鬼迷心窍不知廉耻。
一时间她眼泪更多,怎么也止不住。
王居安又扯她上车,反被她使劲推开,一时气道:“你傻的,他说有案底你就信了,他那是在套话你听不出来?”
苏沫见他脸色铁青,更加觉得不值,忍不住小声哭起来:“是,我就是傻,谁管你有没有案底,你现在这样,多的是人愿意落井下石,我就应该等着你认罪,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一直跟强?奸犯不清不楚,纠缠了一次又一次,”她几乎泣不成声,“然后由着们骂我贱,说我是……”
他忽然骂道:“闭嘴!”
苏沫气极,含泪瞪向他。
王居安却瞧向一旁,胸膛起伏,过了一会,才低沉叹息:“我是不想看你这样难受。”
苏沫瞧着地,眼泪滴在鞋尖上:“要是不想让我难受,就别再见面了,以后各走各路,”她转身离开,听见他仍是跟在后面,又道:“你不要再过来,我,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身后果然再无动静。
苏沫上了自己的车,动作麻利内心麻木地放手刹点火踩油门,忽又想起什么,临走前把车窗摇下一点,强自冷静道:“如果你一定要谢我,也不是不行,在安盛的事上少些冲动,或者给人孤儿寡母留条路,说到底……我还是辜负了她。”
她打偏方向盘,车子从他身旁滑过,开出去老远,后视镜中,他仍站在那里,脸上神情已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直瞧着这边。
苏沫极力压抑,伸手胡乱抹泪,油门踩到底,车子迅速转了个弯,终于再也看不见。
苏沫回去整理行装,一部分邮寄回家,剩下贵重些的随人走,至于几样大件家俬,好的送去舅舅家,不好的就让人拖去回收旧家具的地方卖掉。
房间变得越来越空,她心里也越发没谱,身上虽有几十万存款,工作却没了着落,不知回去以后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她一时熬不住,上网查了几样招聘信息,发去简历,不多时就收到猎头的回音,对方态度热情,薪水却大不如前。
苏沫正抱着脑袋坐在床边干着急,忽听门铃响,她心里猛地一跳,轻轻走过去瞧猫儿眼,就见从蓉一个人站在外面。苏沫叹了口气,心说既然要走,总不能这样躲着不见人,何况还是以往有交情的。
她开门让人进来,从蓉把手里的一大袋东西搁地上,神色如常道:“这是我和老赵给你买的一点南瞻土特产,拿回去给老人孩子尝尝。”
苏沫说:“买这些做什么,箱子里已经塞不下了。”
从蓉在房子里逛了一圈:“都搬空了,你动作够快的,归心似箭了?”她笑笑地瞧了她好一会,“妹妹啊,我们可都被你镇住了。”
苏沫心知没法逃避,低声自嘲:“老夫聊发少年狂。”
“哎哟,”从蓉更加笑起来,“现在连老赵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够爷们讲义气,什么娶妻娶贤一大堆。”
苏沫给她倒茶,转移话题:“你们以后怎么打算?跳槽吗?”
从蓉道:“赵祥庆想跟着老王出去单干,他说自己没有帅才只有些将才,必须找个好领导,”她喝一口水,“好在王居安也愿意带着他。”
苏沫听见那人的名字就不想说话。
从蓉看着她,忽然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苏沫低头叠衣服:“不然怎么办,儿子没了,公司没了,总不能再叫他去坐牢。”
从蓉拍拍她的肩,轻轻揽住,叹息:“我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更加心疼你,你就留下来,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苏沫摇头:“你也说过,女人待男人太好,不会有好结果,他不要我的同情,我也不想要他的感激,如果勉强在一起,到底是感情还是感激,哪能分得清楚。”
“这不正好?”从蓉理直气壮,“你用道德绑架他,他用金钱困住你,双赢!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苏沫听得好笑,低声道:“以前的事始终是道坎,我可以骗其他人,但是骗不了自己。”
从蓉叹息:“傻姑娘。”
苏沫想了想:“你看中老赵什么了?”
“谈得来吧,脾气还比我好点,赚钱比我多一点,没拖累,胖一点我也不嫌弃……”
“是啊,这样多好。”
从蓉摆手道:“不好,现在是我牵着他的鼻子走,要是条件更好的,我其他方面吃点亏没关系,有失才有得。”
苏沫听的又笑笑。
从蓉没再劝,却问:“几时的飞机?”
“周末。”
“明天一起吃顿饭,我和老赵叫了几个人,给你送行。”
苏沫忙说:“还是算了,我没脸见人。”
从蓉说:“人不多,就是几个平时跟你走得近的,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
苏沫敷衍:“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从蓉去接孩子放学,临出门瞧见架子上的小碗,不由拿起来左瞧右瞧:“挺好看的啊。”
苏沫想了想:“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从蓉放下碗,摆手道:“别,我家有个狗也嫌,但凡到他手里的东西就没个齐整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沫等人走了,又去收拾行李,好不容易把从蓉送来的干货装了箱,发现角落里还有个空当,她犹豫了一会,拿起架子上的碗看了半天,才用报纸包好了,塞进箱子里。
这边从蓉才走,苏沫又接到电话,那边钟声直接道:“姐,你晚上出来吧,我想请你吃饭。”
苏沫奇道:“不是昨天才在你家吃过饭吗?”
钟声笑:“你看你人还没走,就你家我家这样生分,姐,你出来吧,我想单独请你吃顿饭。”
苏沫正头疼这档子事,想也不想,恨不得全推掉:“别麻烦了。”
钟声道:“不麻烦,应该的,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呀,真的,钟鸣都没这样待过我。”
苏沫想了想,也懒得多说,敷衍:“不用谢我什么,你自己在学习上抓紧点就行了。”
“知道了,姐,你就出来吧……”小姑娘又说了半天,她勉强同意。
傍晚,苏沫随意换身衣服就出了门,去了钟声说的饭馆。
饭馆临街,看起来一点不起眼,进门瞧了瞧,也是学生们能正常消费的地方,问了服务生,才知钟声订的是楼上包间,苏沫心里已经起了疑,推门进去,更吃了一惊,还没说话,尚淳却笑起来,看向小姑娘:“你们姐妹两个这是搞什么鬼呢?”
苏沫脑子里转过弯来,约摸猜到了七八分,一时恨极,忍不住使劲瞪了钟声一眼。
小姑娘却悄悄朝她摇了摇手指头,用脚尖轻轻踹一下尚淳的腿:“喂,我姐来了,你总得表示下吧。”
尚淳有些不耐烦:“你还要我表示什么?”
钟声托着腮帮子问:“姐,你想要他表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