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担心钟声万一有事如何向舅舅交代,一边又揣测王居安现在的想法,想来想去,越发觉得小姑娘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如此翻来覆去,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苏沫忽然被王亚男叫到办公室。
王亚男见她脸色不好,笑道:“最近工作忙应酬多,我也知道你辛苦,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找你帮这个忙。”
她态度越客气,苏沫心里越警惕,她自觉如今变得有些神经质,生怕一不小心有着了这些人的道。
王亚男竟还有些为难开口:“你也知道,我家那个大孩子的脾气,最近不知怎么的,他情绪很不好,成天吵着要人陪他唱歌,跟前的保姆和老师全给他轰出去,说他们唱歌不好听,最后吵来吵去,指名道姓叫苏秘书过去,”她笑着,面上神情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苏,你看,你今天能不能早些下班,过去陪他玩一会,哄好了,你就去忙你的。”
苏沫倒松了口气,心里却有其他顾虑。
王亚男见她犹豫,笑意略收,说了句:“堂堂苏总监去做这样的事,也确实是委屈了。”
“哪里,”苏沫忙答:“我也好久没去看天保了,中午出去见客户,正好顺路,完了我就过去瞧瞧。”
王亚男这才点一点头,叹息:“其实天保就跟孩子一样,心地很单纯,要是谁真心待他好呀,他心里都有数呢。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记得你。”
苏沫笑笑,没搭话。
工作忙完,苏沫开车去宋家大宅,进了院门,就见宋天保正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掘土,挖出蚯蚓来了就随手挑进花圃,整个人瞧上去无精打采。
苏沫也不惊动他,轻轻走到跟前去,蹲下身子瞧他。
宋天保一时也不觉得,过了好一会,发现照在脸上的阳光不见了,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苏沫也不作声,只是笑。
宋天保也不作声,也是笑。
两人像小孩一样大眼瞪小眼瞄了半天,苏沫才问:“天保,你不认识我了?”
宋天保还想生气呢,却怎么也憋不住笑意,说:“对,我,我不认识你,”又一把拉住手,“走,我们唱歌。”
苏沫慢慢挣脱他,引开注意力道:“你不认识我就让我进屋,万一我是坏人呢?”
宋天保人虽傻,心里却敏感,也不懂掩饰,见她抽回手,忙站开三米远,急得脸上冒汗:“我,我,我,对不起。”
苏沫心想,我还真不是坏人。
两人上了楼,苏沫见保姆在周围忙活,安心了些,但也注意和他保持距离。两人唱了好久,宋天保很高兴,也忘了那些事,苏沫却累得不得,眼皮打架睁不开,只坐在旁边听他唱。
宋天保忽然道:“这歌,安安喜欢唱。”
苏沫睁眼一瞧,是一首Beyond的《海阔天空》。她使劲想了想,这歌流行的时候,好像是九十年代初,她还在上小学,而他正当青春少年时。苏沫忽然问:“天保,安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天保一愣:“是个男人。”
苏沫乐了,又问:“我的意思是,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宋天保神情懵懂,似乎又很震惊,就如孩子一样不知所措,过了很久,才小声答:“我不知道……”
两人都沉默,宋天保心里却不留事,对苏沫道:“苏,你再来唱。”一连说了几声,没有人应,他转身一瞧,苏秘书蜷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苏沫似乎瞧见有人走过来,忙道:“我唱歌。”
那人却说:“你睡觉。”
苏沫迷迷糊糊道:“不行,我是来陪你唱歌的。”
对方又说:“你睡,我不说,我妈不知道。”
“……”
王亚男回到家,上了楼,见娱乐室的房门大敞,探头一瞧,见着了儿子,问:“天保,你在那里做什么?”
宋天保赶紧回头,却是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嘴边急得直比划:“嘘,妈,别说话……嘘,她睡着了……”
王亚男这才发现,儿子才在给人盖毯子呢,心里说:这家伙,三十多年了,也没见你对你妈这样体贴过。她转向往外走,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时整个人钉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回过味来,她慢慢折回去,看见儿子正呆呆地坐地哪里不远不近地瞧着沙发上的女人。
王亚男心里一凛,颤声道:“天保,你……”
第82章
天保醒过神,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以往的无知。
王亚男面上虽严厉,倒也怕吓着儿子,放低声音说:“天保,你出来。”
苏沫立时惊醒,没想到自己才打了个盹,就被王亚男撞了个正着,一时尴尬,忙从沙发上起来道:“王工,我们一直在唱歌呢,我刚才有点累,不小心眯着了。”
王亚男看着她,神色复杂,只说:“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宋天保却不依,指着外面:“天还是亮的。”
王亚男冷着脸:“现在快夏天了,天黑得晚,苏秘书也累了,她要回去休息。”
苏沫就怕他这样,趁人不注意,已经走到门口,宋天保更急了,咧着嘴做出要哭的样子,含含糊糊地也不知在叫嚷什么。一时间,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站在门口看王亚男的意思。
王亚男正眼也不瞧她,皱眉道:“赶紧走吧。”
苏沫直觉她脸色不对,却也没往那方面想,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宋天保竟是放声大哭起来,期间夹杂着王亚男中气不足的呵斥,又隐约听宋天保抽噎着问:“苏,她什么时候还来?”
接着是王亚男道:“不会来了。”
“不行!我要她来!”
“天保,这事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不行。”
宋天保扯着嗓门道:“我说不行就行……我说行就不行……”他认真想了一会,终于理清头绪,更大声喊,“我说行就行!”
王亚男气不打一处来,她毕竟年岁大了,又在外面忙活了一天,觉得累,被儿子这样闹腾,越发力不从心,腹部隐隐作痛也没在意,只听得楼下大门关上人已走远,才苦口婆心地劝:“天保,妈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想法多了,但是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听妈一回。她……那个苏秘书她离过婚有孩子的,就算你跟别人有些不一样,就凭你这身家,也有漂亮的黄花大闺女争着嫁你,何况她还跟人不清不楚,你看中谁也不能看中她呀。”
宋天保哪里明白这些,使劲消化了半天,他神色向往,说了句:“苏,她很漂亮……”
王亚男瞧得一愣,忽觉精疲力竭,叹一口气道:“下楼吃饭去。”
宋天保似乎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嘴一撇,头一摆:“我不吃饭!”
王亚男扬起巴掌:“再胡闹我可打你了。”
宋天保一字一句:“苏来,我吃饭。”
王亚男二话不说,转身下楼,有心饿他一顿。
偌大的饭桌,一桌子菜,今晚却只有她一人坐在跟前,顿时心生悲凉,一时冲动,找了家里两位保姆过来道:“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两保姆受宠若惊,推脱几句,忙拿来碗筷摆上,她却又嫌人脏:“算了,还是各吃各的。”
这顿饭食之无味,王亚男又时刻关心楼上动静,更加心不在焉,直到有电话进来,说魏董转让股份一事目前进展顺利,她的心情这才好些。
连日来,苏沫在公司总觉得不自在,似乎领导比以往对她关注更多。
有时候她在写字间布置任务,王亚男遇上了,必定会停下来瞧一番;有时候在茶水间和同事说话,王亚男路过,又会多瞄她两眼;如果一起出门应酬,王亚男的视线也时不时往她这边扫过来……一开始,苏沫心里还有点发毛,可是近来烦心事不少,渐渐地也就豁出去,心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走一步看一步,若真问题,等事情来了再想办法。
这边,王亚男也头疼,原想找个理由狠心把人开了,谁知竟找不出任何说得过去把柄。
这人吧算不上如何优秀特别有才,但是为人很有分寸,放这里能用,搁那里也能使,不管在哪儿都能适应,不动声色却能唬人,水平一般,却总给人一种面面俱到的错觉。结果是部门以外人缘好,部门以内也服她,工作能吃苦,行事有眼色,清洁工大妈亲近她,客户很少防备她,走势低迷不抱怨,行情高涨却低调。
王亚男一合计,更犹豫,现在的年轻人要么恃才傲物爱找麻烦,要么看着低调其实水平也低,能做到这丫头的份上也算特殊人才。
再深想,更懊恼,怎么但凡自己看得上眼的,那小子就要上去掺一脚,留吧,是祸患,不留,培养了这么久还真可惜,何况看起来忠心耿耿一路追随,最后到底是忠是奸竟然连她也不能看透,这可有点意思了。
王亚男下班回家,宋天保见着她就来劲,一声不吭。
对于孩子,她心底总有深深的补偿心理。
当年王亚男也是普通人,老公又走得早,婆家也渐渐看不惯她。她性格好强,带了天保离家出走,跟着大哥学做生意,为了谈成一笔和客户软磨硬泡,追到人家里,大冬天把还不回走路的儿子搁楼下弄堂吹冷风,结果生意谈成,孩子高烧四十度,肺炎吊水十多天,大脑壳快被扎成马蜂窝。
就那几年,类似的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
连宋天保被人推下楼摔成傻子的时候,她还在牌桌上盘算着怎么才能把钱给输出去。
以前孩子正常的时候,每天都要说个七八遍“妈妈你再不早些回来,我就不和你玩了”,摔傻以后却再也不说了,一次也没说过。
生意做得越大,王亚男心里就越觉得亏欠。这会儿,六十岁的人却绞尽脑汁跟儿子套近乎,说什么他都不理,只提一句“苏秘书”,小混蛋立马来了精神,凑过来问:“她来了?来了么?”
王亚男叹气,忽然问:“天保,你真的喜欢苏秘书?”
天保脸上泛起羞涩,那一瞬,仿佛变回一个头脑正常性格腼腆的大龄未婚男青年的模样,让当妈的看了不免心旷神怡。
王亚男又问:“要是……安安也喜欢,怎么办?”
王居安的临海别墅门口,有辆车停了几乎一晚上。
苏沫决定直接过来逮人,等到大半夜,人才开着车回来,任凭她连按喇叭也不理会,直接驶进院子,以前那院门是一直不关的,这回才进去就立时被合上。
她发了条短信过去:“我等到你出来为止。”
过了大概半支烟的功夫,那门缓缓打开,王居安方露面。
苏沫下了车,好言相劝:“能不能先拖着别给钱,总有办法可以拿回东西。”
王居安抽着烟笑:“现在不是我给不给钱的问题,你那个表妹又坐地起价想糊弄人。”
苏沫没料到,听得一愣,却直言:“她我已经管不了,我来找你就希望这事能看在我面上,你不要太决断,都给对方留条路,总有办法……”
“笑话,”王居安冷哼,“我用得着求她留什么路?早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了,赶紧走。”
苏沫气道:“你想过河拆桥?”
王居安顿一顿:“是,我过河拆桥。你那个表妹已经无药可救,不连累个把人她不甘心。现在这事就是我跟她还有尚淳之间的买卖,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有多远走多远,别再瞎掺和,就这样。”
他说完就走,半分钟也不多捱。
苏沫急得一拍车前盖:“你,你站住!”
王居安全不理会。
苏沫又道:“不管三百万三千万还是多少,你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给她,你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让她占便宜。”
他果然停下。
苏沫心跳急速,知道被自己说中,缓一缓又道:“你有那么多办法,说不定现在连录音都备齐了,倒时候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也不是没可能。”
王居安这才转身,略微扬眉,表示认同:“小姑娘青春年华,又好面子,能走法律途径解决当然最好。万一证据不足,试试其他方法也未尝不可,不信搞不死她。”
苏沫听得背脊发凉。
他接着道:“你比不上她愚蠢,却比不过她心狠,一个聪明又不够心狠的人,注定比别人活得痛苦,还不如糊涂些算了。”
苏沫看着他,慢慢开口:“钟声要是在你手上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王居安走近些,“我本来想算了,可惜她这回自己撞枪口,臭丫头人蠢胆肥,想当初我跟王亚男斗的时候,王亚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走人。她倒好,仗着手里有点东西就讹我。我跟你讲,”他低头,狠狠盯着她,轻描淡写,“这世上,从来都是我威胁别人我欺负别人,就算要讹,也是我讹别人!没人敢威胁到我头上,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苏沫摇一摇头,仍是压抑着情绪道:“如果钟声有什么事,我舅也活不下去,会死人的。”
王居安侧头看向旁边,听也不要听。
她颤声道:“你也是做父亲的人,感同身受不是什么难事。”
他几乎咬牙切齿,沉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83
“是,我强人所难,”苏沫忍着泪,继续道:“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感情,只有利用,如果我舅什么有事的话,我们,我们……”
两人都不做声,过了很久,他才闷声问一句:“会怎样?”
苏沫含泪,忽然笑一笑,低声道:“还能怎样,老死不相往来。”
他一言不发。
苏沫上了车,见他仍是杵在那里,一时气不顺,直接放手刹,踩油门冲过去,他却避也不避,动也不动,只拿眼盯住他。
快到跟前她才一脚踏紧刹车,车子猛地停住,她自己倒吓出一身冷汗。
苏沫低头歇一口气,不再看他,马达轰起,倒车调头,一路飞驶下山。
过了小半月,钟声那边仍无动静,苏沫又往南瞻大学跑了一趟,上班晚了些,赶到保顺科技,她进电梯,周远山出电梯。
周远山不常来,但是两人撞见了都要聊一会天,这才却没多说,都有心事,各自形色匆匆。
电梯门正要关上,周远山却转身,瞧一眼里面,除了苏沫再无别人,隔开电梯门,点一点她,说了句:“又有变化了。”
苏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什么意思?”
周远山只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一派高深莫测,苏沫忍不住追问:“到底什么意思?”
周远山却转身走人,只冲她摆一摆手。
苏沫觉得莫名其妙,刚进办公室,就有内线打过来,王亚男传她过去。
敲开门,王亚男一路打量着她走到跟前,说:“坐。”
苏沫坐下,王亚男又沉默不语,像是还在考虑,直到翻完桌子上的最近一期的内刊,才道:“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去别的公司应聘过?”
苏沫心里暗叹,心说终究躲不过,平静答道:“是的。”
王亚男看着她:“为什么?苏总监,我自问待你不薄,还是……公司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
苏沫实话实说:“当时我还没升职,自我感觉虽然付出努力取得了成绩却没又得到足够重视,正好有猎头找上门,”她想一想,估摸着王亚男应该对实情不太了解,很可能只是道听途说,于是接着道,“猎头的意思,对方老总希望我能过去帮忙,我确实有些动摇,就去和人见了一面,感觉不错,后来觉得,还是放不下老东家,所以回来向您恳请,希望能有一个竞争上岗的机会。”
王亚男道:“这么说,你倒把送上门的机会给拒了?”
苏沫没答话,算是默认。
王亚男笑一笑,却道:“我建议你,从明天开始,还是去别的地方上班吧……”
王亚男说完,似乎在观察苏沫的反应,她越轻描淡写,苏沫就越觉得愤怒。
苏沫尽量控制情绪说:“我一直为公司尽心尽力,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不错,”王亚男满意地笑笑,“你确实很好,但规定是规定,独董不得参与企业内部运营,所以只好先请你去别的公司挂个职。”
苏沫怔住。
王亚男继续道:“最近集团层面稍有变动,走了几位董事,留下空缺,我这边打算提名你和周律师为新独董候选人。周远山在事务所任职,又是市里并购重组委员会的委员,所以问题不大,你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也参与过上市公司的运营工作,还算有一定经验,唯一的问题是,你现在需要换一份新工作。”
苏沫听到“独董”二字有些发懵,等想明白过来,又紧张得手心冒汗手指微颤,像是做了一场好梦。
又听她道:“以前我就说过,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还能不离不弃的人,我王亚男不会亏待她。”
苏沫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撞破胸腔,一时热血澎湃,诚恳道:“谢谢您。”
王亚男并不拿她的道谢当回事,平淡开口:“这也是你当初选择的结果。我给你机会和平台,至于有没有这个本事更上一层楼,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苏沫忙说:“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王亚男没接这茬:“你现在的情况,就和我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她顿一顿,“在安盛,独董除了享有年度津贴,获得股票期权以外,如果对公司有一定贡献,还能得到适当股份奖励,当然,独立董事持有的股份不得超过百分之一。这些你应该都了解?”
“是的。”
王亚男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认真看向她:“上下级之间也讲缘分,尽管我用人不拘一格,也从来没有这样破格提拔过谁,我相信,这种机遇在你的人生道路中绝不多见。”
苏沫点头。
王亚男又道:“根据我的了解,你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女人,所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
“是的。”
“如果以前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从现在开始,都要抛到脑后,”她忽然一声叹息,才道,“苏沫,千万别让自己后悔,也不要让我失望。”
苏沫一顿,低声道:“是,我明白。”
王亚男这才笑笑:“行了,你先出去,过两天参加资格培训,具体时间秘书会通知你。”
苏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一路脚步虚浮,背上虚汗直冒,心里也跟着发虚,思忖半天,想给周远山去个电话,却又搁下,暗想一定稳住,不要太过喜形于色。
大脑暂时放空,苏沫将座椅转了半圈,面向落地窗,一手挑起百叶窗帘,室外的阳光照进来,拢在身上暖洋洋的,她靠回椅背,闭上眼,盘算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大概市价几何,最后,不觉轻轻笑了一声。
周远山果然先她一步打来电话,约好周末培训的时候详谈。
星期六,两人一起参加培训,班上一共十人,除了苏沫和周远山以外,其余都是五十岁左右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士。
周远山是律师,年龄三十三,虽年轻了些,但是因为职业关系也不显特别。
其他人都对苏沫的资历感到好奇,有人问她年纪,苏沫往大里说自己三十出头,又问学历,她就答是“工商管理硕士”,实际MBA在读,大几万的学费已交,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再旁敲侧击问她家庭背景,周远山便模棱两可地替她接招:“以前有十几二十岁的司令,现在有二十来岁的市长,只要业绩优秀,三十岁的独董也不算稀奇。”
话一说完,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下了课,找一家咖啡店坐下,苏沫才称一声“周律师”,周远山就说:“以后就是同一个战壕的阶级战友了,还是直呼其名比较好。”
苏沫笑道:“好的,周董。”
周远山也笑,过一会道:“回来这么久,一直想找你多聊聊,一直也没机会,”又问,“这事你怎么想?”
苏沫反问:“你怎么想?”
周远山笑起来:“认识这么久,你还跟我兜圈子。”
苏沫说:“现在只是提名候选人,不一定能成。”
周远山却道:“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把握,这么些年一把手不是白当的,烂船还有三千钉。”
苏沫点头:“那是。”
周远山看她一眼,叹气:“改朝换代不难,难的是一人独揽。”
苏沫喝一口咖啡,没做声。
他换了语气,接着道:“我这边无所谓,原本就是他的一颗弃子,但是你不一样,还有选择余地,究竟是弃暗投明还是站去对立面,要看你自己的意向。”
一番话触及苏沫的难处,她心里一滞,似乎泛起隐隐疼痛,面上却笑笑:“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我一开始就是王亚男的人,不存在什么对立面。”
周远山并不点破:“一般情况下,女人不会这么选,”他喝咖啡,转移话题,“你也知道,国内绝大部分上市企业里,独立董事也就是起个花瓶的作用,但是独董享有表决权,老太太身边只有我俩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所以我们就是去给人助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