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擦了擦汗:“你爸车上的行李是那位老人家的,我们带的就这些,”又说,“清泉,你瞧瞧谁来了?”
三四岁多的小娃娃这会儿却把脸别到一边:“我的妈妈呢,我的妈妈呢?”
苏母笑道:“傻家伙,这不就是你妈妈么?”
清泉飞快地瞄了苏沫一眼,又把脸扭到一边,嘴里小声道:“我的妈妈呢,我要找我妈妈。”
苏沫慢慢蹲□看着她,嗓子里有些哽咽:“清泉,我就是你妈妈呀。”
“不是,我妈妈不是这样的,”小娃娃看也不看她,跑下车去抱住外婆的腿。
苏沫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下来,又怕父母瞧见了不好,赶紧擦了。
苏母佯装生气:“这孩子,一路上就嚷着找妈妈,这会子又不认了,”她安慰苏沫,“没事,就是离得太久,过几天就好了。”
苏沫勉力笑一笑,去帮忙拿行李,清泉见她过来,连忙跑去苏母另一边躲着。

老张搀着那个叫吴久发的过来打招呼,接过苏父手里的行李连声道谢,那姓吴的头发花白,走路一颠一颠的,是个瘸子。他右手搁在胸前不停抖动,现下又颤悠悠地向老张介绍:“一路上多亏这两位照顾,拿行李、放行李都是他们帮的忙,我本来睡上铺,他们见我不方便,和我换了位子。”
苏家父母忙说:“应该的应该的,都是老乡,不必客气,”苏父笑呵呵地对老张解释,“在车上聊天,原来他老家也在江南省云岗县,在云岗庙山,我呢,以前正好是东川的,这两地方离的近得很。”
吴久发连连点头,又连连道谢,只说:“这一家都是好人,世上还是好人多……”两方人又是客气,又是告辞,这才散了。
苏母仍是对女儿叹息:“这人也怪可怜,他一人拉扯大几个孩子,临老了又得了帕金森,出趟门都不方便。”
苏沫说:“你们说不爱坐飞机,我让你们坐软卧包厢,偏去睡硬卧,又带着孩子,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吧?”
苏母摆摆手:“软卧硬卧也没什么区别,再说包厢里也闷得慌,花那些钱做什么,”她这会儿才用空仔细打量自家女儿,笑道,“丫头呀,现在会打扮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应该这样,女人就是要会折腾自己,你要是犯懒,那男人……”
苏父岔开话题:“我家姑娘不但变漂亮了,个儿也像是长了。”
苏沫笑起来:“爸,我怎么还能长个呢,”她稍微抬一抬脚,“穿高跟鞋了。”
清泉这才奶声奶气地开口:“我没穿高跟鞋,都长个儿了。”苏沫一听她说话就乐开了花,也不管小家伙愿不愿意,把她揽进怀里亲了一下,清泉挣了挣使劲躲开了。

来到停车场,看见那车,苏家父母又乐起来,苏父来回打量那车:“这车只怕要二十来万吧?”苏母也感叹:“也算是有出息了。”
苏沫忙说:“这车是公司派的,不是我买的。”
苏母上了车,抹了下眼泪:“你要是没出息,工作做得不好,人家会给你车用吗?”老人家心里又琢磨了一回,忍不住说,“现在情况慢慢好起来,来年你就二十九了,虚岁三十,也该考虑下个人问题了,你工作的地方,周围有合适的没?”
苏沫现在一听这话就有些头痛,嘴里嗯嗯啊啊地应着,打岔地从包里拿出一个芭比娃娃送给清泉。谁知小姑娘玩了两下就扔到一边,苏母解释:“你不了解她,这丫头喜欢火车飞机的那些玩具,这些个娃娃她不爱玩的。”
说者无意,苏沫心里却更内疚,再瞧见父母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她有些恨自己。
苏沫一整天没去公司,一边忙着买菜做饭伺候爸妈,一边和女儿培养感情,可是进展不大,外婆走哪儿,清泉就跟哪儿,不愿和妈妈单独相处,午睡也不愿睡小房,把娃娃扔的满地都是,最后跑上楼和外公外婆挤在一块儿休息。苏沫脸上笑着,耐心哄劝,背过身去却又想流泪。

晚上,舅舅舅妈和钟鸣过来坐了一会儿,说起家里发生的事几个人又不免长吁短叹一回。
钟老板对小女儿的那段经历讳莫如深,只说这孩子现在青春期闹情绪,学习也不如以前好了,过几天高考,把握不大。舅妈却在苏沫新租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冷着张脸对苏母说了句:“大姐,你家姑娘倒是越混越好了,她现在那个公司呀就是拆了我们家厂子的那家,很厉害的。”
这两桩事一直拧在苏沫心里早已拧成了麻花,虽然经常会往舅舅家送些钱去,她内心仍无法释怀,这会儿更加无言以对。
钟鸣倒是帮了句腔,说这事谁也不想的,总不能让人辞职吧,大姐要是没了工作,每个月谁给你钱花?
舅妈忍不住开始抹泪,唠叨自家女儿:你要是有点出息,我还会稀罕别人那点钱么,现在一家子闲人都等着吃饭呢。
第一天的晚上就这么乱糟糟地过去,夜里,苏沫趁着女儿睡熟后如愿以偿地抱在怀里,她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隔天,王亚男回到公司,立马召见了苏沫和另外两个同事,一位是研发部的,另一位姓胡,商务特助,是王亚男手下一员爱将,常年跟着她走南闯北。
胡特助先传达了王工的意思,说是上次展销会的那家国企联合另两家上市集团在江南省打造了一个新品牌汽车城,如今正向业内人士广发邀请,推出了几个招标项目。
王亚男对苏沫说:“他们邀请王总过去,也提到了你,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下去把材料准备准备,后天出发。”
苏沫哪能料到这一出,想着家人才打那边过来,她现下却要回去,才见面又不得不分开,事赶事的她心里有些不大乐意,却也不能表现。
王亚男又说:“我原想让小胡他们陪着去一趟就行了,又想着你是当地人,比较了解情况,就给你个机会历练历练,要是不行……”她拿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机会不是人人都有,我在南瞻欢迎你们凯旋而归。”

老佛爷既开了口,苏沫少不得提起精神,匆忙打点出行事宜,又把一家老小托付给从蓉,人生地不熟,有什么事希望她能帮忙照看下。临出门,清泉躲在外婆身后瞄着她,苏沫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说:“祝妈妈工作顺利,好不好?”
清泉点一点头。
“乖孩子,喊我一声好吗?就一声,”苏沫教她,“喊妈妈……”
清泉想了想,说:“工作顺利。”
苏沫笑道:“谢谢你,”不再勉强。
不多时,赵祥庆打电话来说这个点容易堵车,提醒她早点到机场。

王居安此行带了两个人,一个赵祥庆,另一个女同事专门和胡特助一起负责商务标书。
这会儿,王居安也才出门,老张从后备箱里搬出一麻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搁在门口,说:“老板,我一个战友大老远过来看我,带了很多当地土特产,也有自家晒得干笋,我想着拿过来一些给您尝尝。”
王居安瞟了一眼那只半旧不新鼓囊囊的蛇皮袋子,随意道:“搁外面就行了,没人拿。”
老张依言行事,又把王居安的行李箱拎回车上,王居安走出院子,瞧见路旁的林荫道上站着一个人,远远地望向这边。老张忙道:“他就是我那个战友,说是在我家呆不住,跟出来转转。”
王居安上了车,汽车发动,又见窗外那人走路颠颠儿的很不利索,问了句:“他怎么回去?”
老张道:“他说自己走回去。”
王居安说:“你叫他上车,跟你一起。”
老张探出脑袋招呼那人,那人却慌忙摆手,硬是不肯。王居安看了眼手表,吩咐:“走吧。”

三小时后,一行六人到达江南省省会城市,苏沫看着窗外的街道房屋,满耳皆是乡音,心里有些感慨。
众人在酒店安顿下来,王居安当天就约了汽车城的两位老总一起吃晚饭,下午又在自己的套间里招齐人马,开了个会,研究标书和方案。
王居安翻着资料,问了句:“那两位老总还有什么爱好没?”
胡特助说:“我倒是听过一些江湖传闻,”他凑过去对王居安耳语几句,赵祥庆坐在近旁也听见了,不觉哈哈一乐。
王居安抬眼看看苏沫,又看看那个负责写标书的女同事,最后将视线放回苏沫脸上:“苏助理,麻烦你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拿过来。”
苏沫以为是听错了,愣愣地瞧着他,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又在转什么主意。
王居安瞄了下时间:“快去。”
苏沫无法,只好回屋把行李搬过来。
王居安又说:“打开。”
苏沫忙道:“箱子里都是些衣服。”
王居安不跟她墨迹,直接把箱子拎去一边,自己打开了,说:“你过来,”他指着放在最上面的一条裙子,“拿起来看看。”
苏沫把那条裙子展开来给他瞧,王居安却是摇一摇头,又看其他的,仍然不满意。苏沫翻到最后,一眼瞥见下面那些个姹紫嫣红蕾丝花边的小衣裳,立马合上箱子:“没了,就这些。”
王居安微微皱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卡扔在行李箱上:“给你一个小时,去买件像样的衣服,那家会所很正式,今天有个vip酒会,六点,你换好衣服直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2012.10.24首更
下次更新时间,本周六晚。
谢谢阅读,捉虫和长评,上班之前先更了,省得忙起来又忘记。
基本上配角也全部出场,人物有点多,杂七杂八的事更多,看起可能会有些费神。但是如果只写爱情纠葛男女对手戏,我又会觉得乏味,毕竟写《彼爱》的年龄已经过了很久,很遗憾,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第 39 章


苏沫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家乡逛名品店,她记得这些名品店以前是没有的,这两年才渐渐多起来。苏沫掐着时间,基本上每家店里进去会儿就出来,不是嫌这件太高调,就是嫌那件布料又薄又少,最后走进一家才挪不动步,因为她看见一小排打折标签,又在这一排打折商品里发现了上回碰见周远山的时候,试过的那条裙子,正好剩下一件小号。
导购起先爱理不理,这会儿见她瞧得仔细,才走过来说:“这位女士,我们的牌子从不打折,这次是因为米兰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婚礼庆典,才做的活动,一般就是原价,还有不少人买的。”
苏沫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我怎么记得以前逛的时候也有打折的呢?”
导购有些尴尬:“是吗?您是在哪里看到的?”
苏沫说:“大概贵公司的设计师经常离婚。”
眼瞅着时间不早,苏沫去更衣室换衣补妆,又让人给配了双鞋子,觉得裙子的领口有点低,就选了件样式保守些的小外套披上,在镜子前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导购早捧了一盒首饰在旁边等着,苏沫这才想起来,很干脆地挑了一套不那么晃眼的首饰戴上,再配上一只手包,最后二话不说直接刷卡。
在看见收银机上那排数字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肉痛,暗吸一口气,瞧见那张陌生的银行卡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周围的人投来艳羡的目光,又使她心潮澎湃。
苏沫装作理所当然地把银行卡收回自己的钱包,但是那张卡上永远写着别人的名字,还是一个让她十分不愿面对的人。苏沫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这样兴奋?我又在扮演谁?还是……这就是我。”

傍晚十分,苏沫准时来到约定地点,进门后,她一眼就瞧见王居安等人坐在靠里间的位置,人们手执高脚杯,含笑点头,低声交谈,努力使自己的仪态和这儿的装潢以及轻轻弥漫的古典音乐一样充满格调。
门口的服务员极有礼貌地向她伸出手,苏沫一时转不过弯,等对方略微指指她身上的外套,这才会意,脱下来交给人挂好。苏沫径直走过去,旁边有几位男士向她行注目礼,她脸上发热,心里不大自在,却不得不保持先前的姿势,面露微笑,目不斜视。
那边,王居安原是和人说着话,这会儿忽然停下来,靠回椅子上看着她。
苏沫更加窘迫,匆忙调整视线。
到了跟前,赵祥庆连忙起身,帮她挪开椅子,王居安这才向人介绍:“这位是负责这次项目技术方面的工程师,苏小姐。”
对方几人很有礼貌地同她点头寒暄,苏沫忙说:“对不起各位,我迟到了。”
那些人立即笑道:“不晚,女士们迟一点是应该的,我们等得了。”接下来的谈话与项目无关,苏沫心知这次非正式会晤,王居安只带了老赵和胡特助过来,叫她来这儿也无非是缺个花瓶,所以不必多话,只需安安静静地坐着就行了。
品完半杯酒,旁边的一位老者倒十分耐心地同她聊起专业方面的内容。那人姓潘,言辞斯文,说自己早年从事机械制造,和苏沫算半个同行。好在苏沫之前做过关于汽车行业的功课,两人间的谈话你来我往,没有冷场。末了,那人眼神灼灼,赞了句:“闻名不如见面,苏小姐真是才貌双全。”
苏沫一听这话就心虚,无非是随口聊上几句,哪里受得起这种抬举,她心里也就留了意。又是几杯红酒下肚,那人的腿挪过来,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见她没什么反应,不多时又是一次,等到第三回,干脆整条腿挨过来,苏沫忍无可忍,起身笑一笑:“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将椅子往旁边挪开一些,那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天投标,连同安盛,台面上公布了七家公司,苏沫纳闷,这项技术在国内的研发开始不久,怎么突然就冒出三四家同行?她心里不太有把握。
谁知当天开商务标的时候,形式立即明朗化,有两家因报价偏高前景渺茫,另两家报价虽低,却在业内毫无名气,剩下一家价格适中,但是起步太晚,缺少品牌效应,这么一来,中标者很有可能在安盛和竞争对手北中汽之间产生。
几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唯独王居安沉默不语,踱到窗前看风景。
赵祥庆分析:“刷下去四家很正常,其中一家报价和我们一样,但是产品性能肯定不及我们好,另一家产品性能和我们一样,可是价格虚高,至于另外两家,情况也差不离。”
研发部的同事没想明白:“赵总,我怎么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呢,肯定是比不上我们才被刷下去嘛。”
苏沫却问:“赵总,您怎么这样肯定,报价低的那两家公司,产品性能就一定不如我们的呢?”
赵祥庆习以为常:“很简单,这中间有两家是老板找人安排的,保不齐另两家也是北中汽的陪衬,行业潜规则。
苏沫说:“所以北中汽才是大BOSS。”
胡特助却道:“对他们来说,我们也一样,我们有自己的优势,舶来品,技术先进,国人现在信仰老外就跟老外信仰上帝一样……怕的就是,开技术标的时候没能突出优势。”
王居安摇一摇头:“他们的东西确实比我们便宜一点,我们的技术过硬一些,但对有些人来说,产品质量是其次,即得利益者,考虑还的是这笔买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胡特助想了想,看一眼苏沫,对王居安道:“其实……潘总那边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苏沫听见这话,额上冒汗,装作不知道,又想:可见那么贵的首饰和衣服不是白得的。
胡特助摊开手笑道:“我这么说也是为公司好,公司好大家才会好嘛。”
赵祥庆起先是看着老板,这会儿又瞧瞧苏沫,而后又看向王居安,一言不发。
王居安坐回沙发上:“既然有突破口就去试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话一出,其余人等都不做声,或是埋头装糊涂,或肆无忌惮地瞧向苏沫,显而易见在等着表态。
苏沫低着头,脚尖在地毯上蹭了蹭:“我来这儿工作,拿的是普通白领的薪水,请胡特助放心,讲标的时候我一定会尽力,至于其他方面,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王居安随意问了句:“苏助理,你以前做销售的时候,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局面么?”
苏沫没说话。
王居安又道:“这些天一起吃过几次饭,我发现老潘这人对佛理很有研究,人就是这样,年纪越大越需要信仰,就会越迷信。”
苏沫也想起来,姓潘的曾无意提过,他刚来江南省的时候就听人说,西山寺有个老和尚算命特别灵验,却一直无缘见面,非常遗憾。苏沫当时还想,我老早就见过,也不觉得如何灵验。她对姓潘的感到厌恶,也就不愿多讲。
这会儿她却忍不住小声接口:“信仰不一定都是迷信吧,人需要信仰,也许是因为宗教能够触及到法律无法管辖的地方,比如说内心和良知。”
王居安看她一眼,没理会,继续道:“他想找西山寺的住持算命,别人不愿见,”他一脸和颜悦色,“小胡的点子多,不如你去帮人求求,要是求来了,指不定这事也就成了,王工一定不会亏待你。”
胡特助没想到话题转得这样快,指着自己道:“我?我从来没跟什么和尚道士打过交道呀。”
赵祥庆憋不住笑起来:“让你去你就去吧,废什么话呢。”

胡特助无法,果然往庙里跑了两次。
第一次把当地顶级素菜馆的新样菜打包过去,人家不要,搁在外面。第二次他又买了些高级素食干货,还往里面塞了些钱,又给人撵了出来。胡特助回来以后连连叹气:“我连老和尚的面都没见着,那几个小和尚他妈的就不是吃素的,脾气好暴躁。”
赵祥庆起先笑得不行,后来却发愁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小胡你这是办事不利呀,要是拿不到合同,王工问起来你可咋整啊?”
这边苏沫先没声张,自己抽了个空,到外面买了些软糯可口的素食点心送到庙里,找着了后堂厢房,果然被两个年轻和尚拦住。小和尚说:“住持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抱恙,近些年都不见外客,更不曾给人算命,女施主还是回去吧。”
苏沫轻言细语:“烦劳师父转告一声,我姓苏,是老住持的俗家亲戚,我父母听说老人家病了,就托了我来看看。二十年前,我父母也带我来看过老人家,当时他还从供桌上拿了个桃子送给我吃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记不记得?”
小和尚见她说得有模有样,也不敢怠慢,忙转身进去。苏沫等了半只香的功夫,小和尚出来道:“我家师父请施主进内堂说话。”

苏沫从庙里回来,把跟老和尚见面的事和另几人说了,王居安起先有些不信,却仍是和潘总约了时间,姓潘的刚开始还摆谱,说是以投标后不方便接触太多。王居安直言,低调拜菩萨,绝不谈项目,那边方才应允。
这边王居安带着赵祥庆和苏沫,那边是潘总带着夫人和女儿,见到苏沫,无事人一般寒暄。赵祥庆笑道:“还是苏工的面子大,那老住持一见她就说她有佛缘,我们这些人都是沾了她的光。”
潘总便颇为崇敬地看了苏沫一眼。
小和尚把众人让进内堂,老住持正靠在天井里的藤椅上纳凉,手里握着一卷经文、苏沫仍有些不放心,快走几步,上前小声道:“老人家,您随便说几句吉利话就行了,也不必和他们费心,累坏了身体。”
老和尚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有什么,便说什么。”
苏沫一顿:“那二十年前,您给我算命的时候,应该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吧?”
老和尚记性奇佳,这会儿仔细想了想:“苏家姑娘,我当年算你初婚不过三秋,当时就用手比划了个三,是你们自己看不明白而已。”
苏沫听见这话,十分惊奇,半会儿回神,暗想:难怪后来我爸一直说,这和尚亲戚跟他做了个OK的手势。

这老和尚也不多话,挨个打量来人,众人见他虽年迈体衰,却目藏精光,都不敢小觑,也就由着他看来看去。老和尚瞧见赵祥庆的时候笑了,指着他道:“这人生了一脸福相。”
赵祥庆很高兴,只是大老板都在跟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说:“哎哟,老神仙,借您吉言,我可是给人打工的,快四十了还没找着老婆呀,我都心灰意冷了。”
老和尚答话:“万事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沫在旁边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老和尚这才看向旁边那一家三口,随意挥了挥手:“这三个也是福相,都是有福气的。”老潘一家听了自然眉开眼笑。老住持最后看向王居安,表情严肃:“你进来,我先给你算算。”
众人诧异,苏沫正要提醒,谁知老住持很坚持,点着王居安道:“我一定要跟你先算。”
这边老潘也客气道:“王总,你先请吧,这是缘分。”

王居安压根不信这些玩意,又见那老家伙倔得很,只得在众人面前依了他。
老和尚把人带进屋里,又叫苏沫进来磨墨。王居安环顾四周,两三样旧式家居,床上挂着补丁摞补丁的青纱蚊帐,一旁,整面墙边全放着经书,朝南的位置上摆着供桌,搁着瓷器菩萨,陶泥香炉连同三盘放蔫了的水果,余下屋子中间还有一方旧桌,上头文房四宝一溜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