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禹说,“其他几个菜还是挺不错的,色香味俱佳。咱们对新人还是要多鼓励,不然以后没地方蹭饭了。”

关颖端着排骨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心想,这叫什么事啊,红烧变干煸!

周小全的视线在席间滴溜溜转了一圈,猛然间灵光闪现。饶是她工作时也接触过类似的案例,可现在依然觉得心下震动,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她悄悄看了眼许可,人家眉毛也没动一下,继续吃香喝辣。又瞄了瞄姜允诺,一样的无动于衷。

周小全心想,乖乖,这两人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虽是自我安慰,也再不敢贸然的说些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就踩着大雷,于是席间也就有些冷清。好在有雷远不时的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出来说说,大家听着乐一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男人在桌旁坐不住,跑去电视机旁看球赛,每人手里拿着瓶啤酒,边看边骂。这一来,总算没那么难堪了。

看完球赛,陆程禹惦记着家里的孩子,提出先走,于是问姜允诺,“等你男朋友来接还是我送你回去?”

“你搭我一程,他有事来不了,”姜允诺早给陈梓琛打过电话,一直没人听。周小全刚才那一番话虽是无心之失,姜允诺却觉着堵得慌,只盼望早点离开这两个人。她不由叹息,许可啊许可,你总是有办法刺激我。随后又自嘲道,做都做了,难道还怕人说?可笑得很。

陆程禹拍了拍脑袋,“忘了,我今天根本没开车过来”,他喝了不少酒,脸色微红。

许可站起身,手上扣着车钥匙,“你这样也没法开车,我送你们回去。”

关颖挽着姜允诺的胳膊说,“要不你今晚就住这儿吧,咱们还可以聊聊天。”

“拉我做电灯泡,还是上千瓦的,我怕会被人灭了。”姜允诺知道,关颖是担心她因为先前的事在许可和周小全面前不自在。她心里虽然感激却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小两口。

雷远忙说,“没事,我做灯泡好了,给你俩腾地儿。”

关颖笑道,“怎么着,担心陈梓琛怪你夜不归宿?”

姜允诺也不含糊,“嗯,他小心眼,什么都爱管着。”

说笑的时候,许可和周小全已经出了房门,楼道里,隐隐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道。姜允诺看了一眼,心说,原来烟瘾这东西是同年纪成正比的。

周小全向许可伸出手,“我也来一支。”

姜允诺微微摇头,这两人倒好,抽到一块儿去了。

四人上了车,姜允诺和陆程禹坐在后座。陆程禹掏出手机给她看自家儿子的照片。那孩子生得红唇齿白,姜允诺称赞道,“孩子的妈妈肯定是个美人。”

陆程禹轻哼,“他长得随我。”

姜允诺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得意什么,我这儿也有。”

“有什么?孩子?”陆程禹吃了一惊,忙去看姜允诺手机里存的照片,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他朝驾驶位上瞟了一眼,笑道,“不错,长得挺像你的。”

姜允诺不明其意,自顾自的说,“邻居的小家伙,才一岁多。”

陆程禹笑笑没吭声,果然瞄见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

送人的次序安排的很合理,陆程禹和周小全回家都不用过江,唯独姜允诺住的酒店在长江对岸。一时间,车内只剩下两人,车速缓慢的时候,她几乎能听到大片的雪花落在玻璃窗上的声响。姜允诺暗自寻思,如果我现在说不用麻烦了,自己搭车回去,是不是太过矫情?她捏了捏衣角,心说,有病,犯得着吗?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见许可说了句,“桥上堵车了。”

姜允诺轻轻地吸了口气,心里想着,总不能不理人家吧,于是张了张嘴,蹦出一个字来,“哦。”

 

第61章 回不去从前[VIP]

 

过了二十来分钟,车向前挪动了数米以后,再次进入静止状态。

许可开的是自动档,此时的情况,剩下的那只手仿佛是多余的,然而以前却不觉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以极小的幅度轻轻的敲击着,他想说点什么,搜罗了些话题来,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否决掉。他向后靠了靠,略微抬首,从后视镜里只能看见她的眉眼。光线朦胧处,姜允诺正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外,雾蒙蒙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轻轻咳了一声,问道,“姜敏还好吗?”静谧的世界里,略显低沉的嗓音显得格外好听。

“还好,”姜允诺稍稍坐直了身子,“老样子,”她希望能多扯出一两句闲话来,使劲想了半天,才说,“她让我带样东西给你。”

“什么?”他侧头看她。

“戒指,”她低声笑着,努力使语气变得轻快,“还是传家宝哪,说是外婆传下来的…妈妈说,留给你未来的…妻子。”

妻子,用这个词应该比较正式一点,她想。

前面的车队以龟速前进,许可没说话,转过头去开车。

姜允诺说,“我没随身带,改天看什么时候给你。”

许可看了看前方的路况,说,“不急。”

姜允诺小心的措辞,“她很惦记你,以前的事,她觉得很愧疚。”

“以前的事?”他笑,“哪件事?”

姜允诺看着他的侧脸,他笑起来很帅,但是她却没有好心情,“当初就那么离开你,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耿耿于怀。”她慢吞吞的说。

他微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半响,他问,“那你呢?”

“…”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姜允诺窝在座椅里,一动不动。终于,她抬手轻轻抹了一下玻璃窗,动作有些僵硬,随后无数的雪花扑面而至。

许可按开了CD。

有人唱着,…如果生命,没有遗憾,没有波澜,你会不会永远没有说再见的一天。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经不起浪,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我会向自己妥协。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能够感觉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他不禁皱眉,直接换到下一首。

又有人轻唱,…我们说好决不放开相互牵的手,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人群中再次邂逅 ,你变得那么瘦,我还是沦陷在你的眼眸。我们说好一起老去看细水长流,却将会成为别人的某某…

他“啪”的一声关掉CD,调至交通台。终于,男女主持人聒噪的声音适时地充斥了整个空间,那些二五不着调的冷段子在此刻让人觉得无比可爱。

姜允诺悄悄地松了口气,不知不觉紧握的手掌中早已汗水淋漓。

一路便这么过来了,快到酒店的时候,她按捺不住,说了句,“少抽点烟…”

他没吭声,扭头看看后面,在路边慢慢的把车泊好。

姜允诺拿起皮包,正要下车,想了想又问,“你等会儿去哪?”才刚说出口,便觉得此话非常的不妥,她认为自己毫无立场去关心这些问题,无论是泡夜店还是回女友家过夜,都与她没有丁点关系。因此,还没等到答复,她便连忙解释,“天晚了,下这么大的雪,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有些话吧,却是越解释越觉着不对劲。

许可又习惯性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顿住。“我等会儿回工厂,这几天事情多。”他说,“…我送你进去。”

姜允诺忙说,“不用,就这么几步路,你小心开车。”说话间,她已经下了车。人行道上已有薄薄的积雪,她走得很慢,细细高高的鞋跟,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喂…”

她站住,一时竟不能确定是否是他的声音。

“姜允诺。”

她急急地转身,脚下出乎意料的滑,她憋着一股劲,看天。心里嘀咕着,你要是现在让我摔下去,我和你没完!

摇摇晃晃的,胳膊被人扶住。

许可已走到跟前,手上拿着她的手机,屏幕上一亮一亮的,“你把它落在后座了。”他说。

“谢谢。”她看了一眼屏幕,“陈梓琛”三个字不停的闪烁,她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想接起电话。却发现一只脚无法移动。

“怎么了?”他问。

“好像是鞋跟卡在地砖里了。”

他俯身下去,说,“抬脚。”

她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帮她脱掉鞋子,然后把鞋跟拔出来。

这么冷的天,她却穿着丝袜,依稀可以看见纤巧的脚趾上涂着粉色的油彩。

他一时失神,仿若回到那个年少的夏夜,年轻的女孩子,手里拎着凉鞋,无所顾忌的赤脚走在路灯下,那双脚白皙的近乎透明,轮廓精致,柔弱无骨。

他默默地为她穿上鞋,站直了身子,她的手仍然搭在他的肩上。

肩头承受着一抹小小的压力,竟让他十分的愉悦。

只可惜,时光飞逝,再也回不到以前。

路边停下一辆出租,有人从里面钻出来。

姜允诺看见陈梓琛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走到跟前,而她的手,就这么保留着一丝许可身上的体温,随后便轻轻地挪开。

两个男人互相打过招呼,陈梓琛问姜允诺,“我刚才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姜允诺想,是啊,我怎么就忘了接呢?

陈梓琛又和许可寒暄道,“去房间里坐坐。”

许可看了姜允诺一眼,“太晚了。”

陈梓琛又说,“有时间咱们把合同签了吧?”

许可答允,“这几天我在厂里,你可以过去找我。”

“有些细节问题,你看…我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许可笑笑:“当然。”

而后,就此别过。

步入酒店之前,姜允诺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许可并没有上车。

他倚在车旁,略低着头,点烟。他用手拢着打火机里冒出来的火苗,手心里仿佛藏着一个橙色的光球,在那个瞬间照亮他的侧脸,半掩的眸,还有微皱着的浓黑的眉。

他站在那里,英俊而陌生。

这样陌生而平静的氛围,像是隔了一层雾蒙蒙的玻璃,她憎恶着,却又不敢去击碎。终于,就在她即将绝望的片刻,他抬头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短暂。然后,他侧过脸去,看向路旁灯光闪烁的车流。

进到房间里,陈梓琛看上去有些奇怪,才关上门就要吻她,在往常,他并非如此主动的人。

姜允诺想也没想的避了开去,有些时候,下达指令的并非大脑,而是心。她的心早已疲倦不堪。

“今天好累。”她说,便要去浴室。

陈梓琛拉住她,低声问道,“又不可以吗?”

“不舒服。”她发现自己连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想说。

“回国一个多星期,你每天都不舒服。”他的指控是成立的,没有能够反驳的余地。

“水土不服吧。”她说。没办法的,她没有办法可以抗拒自己的反常。对于陈梓琛,她是有些内疚的,除此之外,她不敢也不能想太多。

洗完澡出来,陈梓琛坐在床边看电视。他随口问了句,“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她想了想,“有三个月了吧。”

他仿佛在斟酌什么,又说,“你是不是觉得,太仓促了,关于结婚的事?”

“你觉得呢?”她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陈梓琛笑了笑,“我就是这么问问。”他说,然后起身进了浴室。

姜允诺拿了本书,窝在沙发里读着,顺便做了面膜,还可以晾干头发,她不喜欢用电吹风,她不希望头发向干草一样失去光泽。她希望,当他见到她的时候,她看上去不会太糟糕。可笑吧,她想,这就是她,很真实的又无力掩饰的她。

过了一天,陈梓琛见雪停了,便说要和她一起去厂里签合同。

姜允诺看了看窗外的积雪,问,“不是可以用传真的吗?”她这么说的时候,多少是有些言不由衷,不是对别人,而是对另外一个自己。另外一个姜允诺,总是有着过多的欲念,虽然那个欲念极其简单,只是想借着旁人的辅助,多看他几眼而已。然而,她却觉着害怕。

人类的欲望,最初一点一滴的流露出来,逐渐的,会覆水难收。

陈梓琛回答说,“我还是想去车间里转转,不是不放心,合伙人总是打听厂里的情况,我得给他详细说说。”并且,他认为价格还可以再低些。

她在心底于是就有了一点期盼,她觉得,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室外的积雪越来越厚,据说是50年一遇的暴风雪即将来临。然而,由于年关将近,路上依然车水马龙。只是出租车司机们都不愿载客去稍远的地方,别无他法,两人只好改乘客运巴士。

他们买了票,才刚上车,陈梓琛便接到一通电话。

不知是谁打来了,就见陈梓琛在那儿连连称“是”。过了一会儿,他合上手机,对姜允诺说,“朋友进了医院,我得去一趟,你先去你弟那边,我看完了朋友就过去,”随后把文件袋塞进她的手里,“这里面是拟好的合同,你先带过去给他看看。”

姜允诺尚自踌躇着,陈梓琛就已经心急火燎的下了车。

之后,车开了。

直到出了市区,她才发现,路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第62章 冰雪中的足迹[VIP]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许可才接到陈梓琛打来的电话。听他说明了事情原委,许可“啪”的一声合上手机。

一旁的刘鑫见老板神情阴郁,颇觉得奇怪。共事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可喜怒形于色的表现几乎就要绝迹。就连上次厂里被人掐断了电线,闹得接连停产数日,也没见他皱过眉头。此后,那帮地头蛇摇身一变,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摇尾示好。问题解决了,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刘鑫猜度着,厂里还压着一批货,没敢运出去,就是担心在这种大雪天里出状况,不会是客户那边催的急了吧?

“有姜允诺的电话吗?”许可突然问他。

“谁?”他不记得听说过这个人。

许可看了他一眼,又问,“我姐的电话号码,你有没有?”

刘鑫这才明白,“姜允诺”是陈海龟未来老婆的芳名。之前因为一路招待过他们,所以互相之间留过联系方式。

许可看了看刘鑫的手机,那串号码之前很不嫌麻烦的标注着“陈海龟未来老婆”几个字,许可从来不知道,姜允诺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还是,她刻意和他身边的人都保持着距离?

电话接通了,那端的女声还是清清淡淡的。他“喂”了一声以后,传递过来的是片刻的沉默。对这样的效果,他谈不上满意,也不觉得太过失望,于是,嗓音便柔和了许多,当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旁人却是听得分明。

“现在在哪儿?”他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

姜允诺的内心很不争气的,又意料之中的添了几丝慌乱。“堵车了,”她说。

“在哪儿?出了高速没?”

“还没,还有二十多公里的样子。”

“冷吗?”

“还好。”

“吃了点东西没?”

“不饿。”

姜允诺看着窗外,雪下得不大,夹杂着雨丝飘落,天已经快要黑了。高速公路的路肩和超车道上布满了积雪,只留下中间一条行车道,公路收费站遥遥在望,白天还可见无法前进的车辆拥挤出口处,到现在直看得见黑压压的一片,在雾蒙蒙的空气里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再往后看,堵塞的车辆一个接一个,仿佛没有尽头。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今天却花费了八个多钟头还没走完,从上午十点一直延续到下午六点。

期间,和陈梓琛通过电话,说是过来的高速入口已经被封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没法来工厂。姜允诺看看手里的合同,心说,那我过去干嘛?旅游或者赏雪?

冷风从窗棱间拼命的挤进来,司机将暖气调到最小,巴士距离终点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共同面临困难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淡漠的距离似乎变得短了,老人和孩子坐在车厢的前面,尽量靠近发动机,年轻的,身强体壮的都自觉换到后面的位置。幸好,有当地村民开始上高速公路卖方便面和热水,十多元一盒方便面或者一暖瓶热水。没人在此刻指责他们的投机,至少他们的举动使得陷入困境的人们可以免受饥饿和干渴。

姜允诺喝着自带的矿泉水,凉嗖嗖的。四周飘散着方便面的香辣味道,她原本还不觉得饿,此时却开始怀念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红油牛肉面的感觉。正想着要不要下车买一碗方便面上来,去听见后面的座位上发出一阵哄笑。那是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路上说说笑笑,或者玩扑克,或者拿着相机拍下堵车的场景,完全不似车里的其他人那般着急或者埋怨。年轻便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扭头看过去,一个男孩指着自己的同伴对她说,“他想请你吃方便面。”被指的那个男孩腼腆而羞涩的看着她,另外两个男生只是一个劲儿地忍着笑。

姜允诺起初讶然,而后又觉着挺逗。她轻轻笑了笑,说,“谢谢,不用。”

男孩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不…不客气。”他的同伴们又是一阵哄笑,却也没再打扰她。

他们正处在一个很快活的年龄,简单而又恣意,可以在一念之间作出决定,年轻是冲动的最佳理由,可以避免过多的责备和嘲笑。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十岁,似乎也曾阳光灿烂,笑容得意,行为嚣张。但是这一切却被晦涩的情感和刻骨铭心的经历匆忙掩去,深深埋葬,教人不忍回味。

而他,是否曾后悔有过那样的青春?

那一天,下着雨,他对她说,你走吧,我累了。

她曾悄然回首,看见他坐在雨中的长椅上,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苍老的来临。

终于,现在,他们似乎都老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打断她的悲秋伤春。

她拿起来电话,贴至耳边。

那一端,那个人问,“你在哪儿?”

她咽咽唾沫,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又问,“你在哪儿?”说话之时,吐纳有些急促。

她听见电话里传来汽车的鸣笛,心里突然有了预感,不答反问,“你呢,在哪儿?”

他停顿了数秒,才说,“我刚过收费站?你们的车牌号是多少?”

她匆忙起身,下车,“你的车过不来,那边的高速已经封了”,她看着远处的收费站,在黑夜里灯光似乎明亮了些,她不由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过去。气温很低,积雪凝结成冰。

好像知道她在做什么,他急忙说,“你在车里呆着,别乱跑,要不然我找不着你…快告诉我车牌号…你那儿看得见收费站吗?”

“看得见,”她回答,然后跑回原处,看车牌。

“还好,不算远。”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别挂电话。”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你把车停在收费站了?”

“没,”他说,“我没开车。”

她愣了一回儿,又傻傻的问,“你怎么过来的?”

“从工厂出来的那条路积雪太深,车动不了。没有积雪的地方又堵车,还是用走的比较快。”

她心里一时堵的慌,握着电话不出声,睁大眼睛朝收费站那边看,却看不到她想见的。“你是在路肩上走吧?”她说。

“嗯…你别过来,就在车上呆着。”他赶紧说。

她不作声,一直往前走,路滑,肚子也饿了,怎么也走不快。她看着前方的收费站,好像离得近了点,好像又没有。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就站在那儿,别往前走了。”

她抬头,看见前方的夜幕里,有人向自己走过来,高高的个子,步伐迈得很大,越来越近。

许可走到她跟前,站住。他的头发湿了,羽绒服上也有水渍,他没有戴手套。因为先前的急步前行,他的胸膛起伏着,鼻尖也冻得微红。

她看着他,幕色之中却看不清他的神情,而后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不冷吗?”

“还好,”他说。

两人并肩而行,她在雪地里走走停停,他便放慢了速度,等她。

“早知道这样”,她说,“我还不如自己走去工厂。”

他不置可否,“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我走了快三个小时,如果是你,少说也要个四五个钟头。”

她心里难受,却偏偏回避,表现得不以为然,“我走路也没那么慢吧?”

他哼了一声,“腿短。”

姜允诺佯装生气地不再说话,实际上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是埋头向前走着,直到两人上了车。陈梓琛走了以后,她旁边的座位便一直空着。

许可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暖瓶,面包,还有一件大衣。两人都不说话,安静的吃着面包。车厢里点着灯,很是明亮。那些在暗处里滋生出来的东西,经灯光这么一照,又被藏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