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面“哄”的一声闷雷,那少年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转身扑进了萧成璋的怀里:“别走,不要走!我好怕!”
萧成璋呆住,低头看清怀里的人容貌,惊道:“胡丽妍?”
胡丽妍也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矜持,只紧紧地抱着萧成璋的腰身,好像他是唯一的依靠。

柴氏并未入睡,听了秋芸禀报,掀开帐子道:“什么,胡丽妍也在此处?”
秋芸道:“正是。好像乔装混在商队里面,刚好便是白日被打劫的那一支,侥幸逃脱了,遇上了我们。眼下受了惊吓,正在二夫人那里。二公子也陪着呢。”
“小丫头的胆子还真是够大!”柴氏摇了摇头,放下帐子,“既如此,便让她跟我们在一起吧。人多,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幸好她没事,若是在澶州境内出了事,茂先也没办法向胡大人交代。今夜太晚了,让她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见她。”
“是。”秋芸应了一声。
晚些时候,客栈里头熄灭灯烛,众人入睡,安静异常。外头的落雨声渐渐小了,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气息。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守在院子里的人前去问话:“谁啊?”
“太原郡侯手下,章德威。”门外的人响亮地回答道。门后的人一听,连忙开了门,从门外一下子走进来好几个穿着蓑衣的高大男子。
萧铎进到客栈的大堂,浑身都已经湿透,索性解了身上的蓑衣,丢在一旁。他的靴子沉重,里头灌满了水。李重进闻讯赶来,看到萧铎自然是十分意外。此处已经离城不远,萧铎竟雨夜赶来?
萧铎道:“城外发生了一起匪盗劫持商旅的案件,我放心不下,特意赶过来看看。你们这里可有何异常?”
“并没有任何异常。”李重进回道。他已经知道了匪盗的事,特意命手下的人夜里加强防备。
萧铎点了点头,先上楼拜见柴氏。
柴氏亲自将萧铎扶起来,拉着他坐下,借着灯火打量他:“茂先,你瘦多了。我在京城都听说澶州之事繁冗,韦姌又刚生完孩子不久,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我这里有仲槐和李将军,你实在不用冒雨亲来。快将身上的湿衣换了,再喝碗热姜汤。若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母亲忘了我常年行军,这点风雨算不得什么。只是匪盗打劫商旅的事来得蹊跷,我放心不下,明日还是亲自送你们入城。”萧铎说道。
秋芸道:“公子还是将衣物换下来吧。湿衣服贴在身上也难受。夫人这里没有适合大公子穿的衣物,奴婢去二公子那里问问。请大公子稍待。”
萧成璋安顿完胡丽妍本已入睡,半梦半醒间听秋芸说萧铎来了,连忙下床,捧了干净的衣物去柴氏的房中,高兴道:“大哥!你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来了!快换了衣服,我没你高,你将就着穿。”
萧铎起身对着萧成璋一礼,萧成璋吓得忙往后跳了一步:“你…你这是做什么?”
“依爵位高低,理当行礼。”萧铎一板一眼地说道。
“疯了疯了,什么爵位的高低。你是我大哥,岂有哥哥对弟弟行礼的?罢了,我还你便是。”说着,对着萧铎长长地一揖。
秋芸在旁边笑道:“二位公子许久不见,怎么一见面就拜来拜去的?看着就生分。”
“秋芸说得有理。”萧成璋走过去揽着萧铎的肩膀,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初这祁王我可是拒不接受的,是大哥劝我当了。若大哥非要如此,我回去就跟父皇说,把这王位辞了。”
“你当封王是儿戏?”萧铎皱眉看他。
萧成璋满不在乎地笑道:“封王不是儿戏,兄弟更不是儿戏。两者择其一,当然是选兄弟。说好了,不要再拘于那些虚礼。你我兄弟许久未见了。”
萧铎点头,去换了干净的衣服,几人坐在柴氏屋中说话。
以前在邺都的时候,一家人住在一处,倒是没有特意地坐在一起说过话。但是现在不同了,萧铎远在澶州,萧成璋也赐府住在宫外,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是享受不到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已经刻意压制,但这客栈的隔音却并不好,还是传到了邻近的房间。薛锦宜本来在薛氏那里闲聊,没想到萧成璋把胡丽妍给送来了。她不待见胡丽妍,姑姑却十分喜欢。她不想讨个没趣,就早早地回来睡了,只不过睡得浅。隔壁房间的谈话声自然将她吵醒了,便举着烛台,开门出来查看,正好撞上了李重进。
“李将军。”薛锦宜微微一愣,唤了他一声,“您可知道夫人那边为何还没歇息?”
李重进忙道:“是大公子来了。”
“表哥来了?”薛锦宜一喜。本来以为明日才能看到萧铎,没想到今夜就看见了,正要去柴氏那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觉得不妥,转身关门去换了。
李重进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他曾经肖想过宋家千金,后来知道那并不现实。若是换成薛锦宜,他向皇后和淑妃开口了,想必她们没有不应的道理。这位薛小姐虽不如宋莹貌美,但好在性子活泼,又是商贾出身,一路相处下来觉得甚是轻松。
他早就想明白了,娶妻还是应当选合适的,那些虚无缥缈的身份、美貌,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是现在提,还不到时机。
第二日,萧铎亲自护送柴氏一行人入了城。刚进城门,魏绪就策马跑来禀报萧铎,昨夜僧侣在萧家门前静坐的事。
“夫人当真是那么说的?”萧铎原本面色如风雨欲来,这群和尚吃了熊心豹子胆,趁他不在家,竟然敢跑到萧府去示威?罪无可赦!可听到魏绪转述韦姌说的那些话后,他的脸色又缓和了不少。特别是那句“与郡侯一心”,直接让他的心软得如同棉花。
关键时候,他的妻子还是挺了他。
魏绪点了点头。昨夜他和李延思听到奏报,赶到萧家的时候,那些僧侣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还在强撑。他们入内拜见韦姌,韦姌十分云淡风轻的模样,还问他们要不要吃些热汤面。听到萧铎亲去城外迎接柴氏,也没有多言。
一行人到了萧府门前,昨夜静坐的僧侣早已经散去,萧府的仆役正在拆雨棚,改成粥棚。因为萧铎不收礼,也不许澶州的官员们上门庆贺,只要他们去城中各处的粥棚监督。
萧铎去扶柴氏下马车,门外的仆从连忙入内禀报。不过一会儿,韦姌便抱着儿子从廊下过来。萧铎看到她跑得快,连忙提醒了一下“担心”,过去要把儿子接过来,可韦姌看都没看他,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萧铎一愣。
这一幕很自然地落在柴氏的眼里。她不动声色地把要下跪行礼的韦姌扶住,拍了拍她的手臂,万千情绪从眼中滑过。自京城一别,已是数月未见。她对韦姌是有愧疚的。中间的曲折由萧铎说来,已是听得人心酸不已,更别提亲历之人了。
韦姌把手里的孩子托起来,笑着说:“母后,这是您的孙儿。”
柴氏收起眼中的泪意,将孩子抱了过来:“乖孙儿,让祖母好好看看你,果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孩子不怕生,冲柴氏欢快地笑,手舞足蹈。柴氏身后的众人也连忙围过来,跟韦姌打过招呼之后,瞬间就把孩子给围了个严实。
萧家许久都没有迎接过小生命了,连薛氏看到孩子的笑容,也都欢喜不已。
胡丽妍远远地站着,她是外人,去看小皇孙显然不适合,便将目光投向初次见到的韦姌。女子亭亭立于廊下,绝色出尘,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似接触到她的目光,韦姌投来友好的一笑。胡丽妍连忙行礼,看到那个伟岸英俊的男人正朝韦姌走去。
萧铎的英俊和气度,也超出胡丽妍所料。但她一看到萧铎望着韦姌的眼神便知道,这世间的女子,恐怕再不会有能入他眼中者。
萧铎低头看着韦姌,韦姌则看向柴氏那边,嘴边带着微笑,一如往常。
“夭夭。”萧铎低声唤她,还带着几分讨好握住了她的手。
韦姌任由他握着,没有说话,但冷漠疏离都写在眼角。
萧铎知道昨夜争吵之后,又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不在家中,简直是罪上加罪。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揉着她的掌心,若不是这么多人在旁,他肯定已经抱住她了。
刚好这时候,柴氏他们过来,韦姌便顺势挣了萧铎的手,对柴氏说道:“母后,咱们还是入内说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赌五毛钱,萧铎,会跪搓衣板吗!
第104章认错
一行人往内堂走去,薛锦宜逗完孩子,跑到韦姌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说道:“表嫂,之前我们都很担心你。你过得可好?”
韦姌看着她笑道:“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没事了。后面的那位小姐是谁?看着很面生。”
薛锦宜回头看了胡丽妍一眼,撇嘴道:“枢密副使胡弘义的小女儿胡丽妍。表嫂,你要担心点,她可能是冲表哥来的。之前,她乔装混在商旅的队伍里,被匪盗打劫了,侥幸逃出来,命大遇到了我们。皇后娘娘心善,看她可怜,就把她一起带到澶州来了。要我说就应该直接把她送回京城!”
“哦?莫非就是昨日的那支商旅?”韦姌问道,“你为何不喜欢她?”
“姑姑本来想让她当祁王妃的,但她跟二表哥互相没看对眼,然后又打起了表哥的主意。幸好你回来了,否则肯定会被她钻空子。她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而且她姐姐还跟周…”薛锦宜忽然压低声音,神秘道,“表嫂,你知道周嘉敏当了北汉的皇后吗?”
韦姌已经有所耳闻。虽然北汉只是个小国,但因与契丹勾结,派出汉辽联军进攻大周。双方交手了几次,北汉还未讨到便宜。听说北汉的大军由杨信统领。周嘉敏的确是个不凡的女子,居然能够将手伸到北汉去,还能让刘旻心甘情愿地封她为皇后,杨信甘愿为她卖命。周家曾有一门三后的预言,眼下看来是要应验了。
薛锦宜缠着韦姌说话,萧铎回头看了好几眼,都没找到跟韦姌说话的机会,心中郁结。众人到了内堂中坐下来,韦姌不得不坐在萧铎的旁边。萧铎讨好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韦姌也没拒绝,还说了声:“多谢殿下。”
这声“殿下”叫得萧铎心中一睹。
柴氏总算肯放手,让薛氏抱一抱孩子。薛氏抱着孩子坐在一旁逗弄,萧成璋望着小侄子,开心地对薛氏说:“娘,小侄子好可爱。你看,他在对我们笑呢。”
薛氏抓着孩子的小手,斜了萧成璋一眼:“知道可爱你还不快赶紧成家给娘生一个?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么?”说着便往在对面落座的胡丽妍那里看了看。
萧成璋叫道:“娘,你怎么还不死心?我都说了,我们不合适。昨夜她是被吓到了,我才勉强作陪。”
“胡小姐家世好,相貌好,年纪与你相配。你到底有什么地方不满意?”薛氏斜了他一眼。反正这几日胡丽妍都要跟他们呆在一处,年轻男女,多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总是有机会的。薛氏又看向萧铎的孩子,小家伙当真可爱得紧。长得漂亮,又不怕生。人上了年纪,都希望能含饴弄孙。薛氏原本来澶州是不得已,眼下却有几分真心了。
柴氏将放在孙儿身上的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对萧铎说道:“礼物都在后面的队伍里,也有你父皇准备的。我实在是不耐烦跟着仪仗一起走,估计路上就得花十多日。喏,这是你父皇给孩子赐的名字。”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萧铎。
萧铎展开,纸上是一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宸”。他微微愣住,韦姌在旁边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宸是北极星所在,可引申为帝王之意。萧毅的寄寓已经十分明显。她与旁人不同,所有人还在猜测萧毅的心思,她已经知道萧铎必定会是未来的皇帝。只是这帝王之路,没有她想得那么平顺罢了。
眼看拆毁寺庙的风波刚刚平定,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掳劫商旅的匪盗,又将会是一个新的难题。
下人来禀报,顾慎之、李延思、魏绪和章德威等几人来了。
孩子已经被抱到摇篮里,由两个乳娘在旁看着。顾慎之等人向柴氏行礼之后,纷纷拿出礼物来。萧铎下过命令不准官员道贺送礼,因此说道:“你们人来就可以了,礼物一概不能收。”
李延思上前道:“殿下此言差矣。若是臣等作为官员,自然是不能送礼的。但若作为长辈叔伯,给小公子送些贺礼,也算是一番心意。除非殿下觉得,臣等不够资格。”
萧铎皱眉,下意识地看向韦姌。韦姌起身道:“既是叔叔伯伯们的一番心意,我和殿下就替孩子谢谢几位了。”几人回礼,一一上前把礼物放在孩子的身旁。一对金脚镯,一个做工精巧的拨浪鼓,一把长命锁,还有一张小玉弓。
当章德威把小玉弓放在摇篮里的时候,孩子好奇地把弓抓在手里,用力地摇了摇,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出几声,还蹬了下小腿。王氏连忙说道:“看来小公子是喜欢这个玉弓。”
柴氏笑道:“章德威这个礼物送的好。虎父无犬子,弓马骑射乃是大丈夫所应备的。北望燕云,收服故土是每个中原热血男儿的志向。若皇上未竟此志,当由子孙后代继之。”
柴氏一席话,堂上众人心头皆是一凛,若有所思地看向摇篮中的幼儿。此话别有深意,北方大地依然在烽烟战火之中,大周的确还称不上是高枕无忧,需要时刻警醒。这么多年来,当权者每每想将燕云之地从契丹手中夺回,但总是扼腕叹息。柴氏要子孙以继,便是指萧铎及其子了?
薛氏心里不太舒服,偷偷看了柴氏一眼。这明摆着告诉众人,皇上的接班人是萧铎及其子,那将她的儿子置于何地?她转头看向萧成璋,萧成璋却十分认真地听着,她皱了皱眉头。这个傻儿子看来是不能指望了。
她心中烦闷,扶着侍女去旁边的厢房换衣服。回香染了风寒,在宫中休养,这次没有同她一起来。来的是另一名侍女,薛氏新近刚提拔的。回香到底是胆子小,做不成大事。薛氏换衣服的时候,将侍女招到身边,附耳叮嘱了一番。侍女面露惊疑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罗云英是最后到的,她昨日已经见过韦姌和孩子,今日是特意来送贺礼的。送完之后,本想立刻向韦姌告辞,韦姌却拉着她道:“罗姐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吃一顿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萧成璋也是许久未见罗云英了,连忙跑过来说道:“是啊,阿英,别急着走,我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
“我…”罗云英蹙眉看了萧成璋一眼。昨日韦姌并没有说今日皇后等人都要来,刚才她在门外看见很多马车和马匹,知道萧家有客。问了门房才知道,京中来了许多贵人,她是硬着头皮进来的。
这个时候,柴氏说道:“罗姑娘于我萧家有大恩,既然是韦姌的朋友,便留下来一同入席,凑个热闹吧。总归是件喜事。”
罗云英这才应了。
薛氏换好衣服回到堂中,看见罗云英,果然脸色不好。又看到萧成璋将胡丽妍丢在一旁,只围着罗云英转,更是闷声不快。难道皇后和郡侯夫人还存着撮合罗云英和祁王的念头?她绝不能坐视不理。
柴氏没注意薛氏,反而看向韦姌那边。韦姌跟萧铎两人泾渭分明地坐着,一点都不像从前在府中时那样,如胶似漆。萧铎倒是一直巴巴地望着韦姌,韦姌却不看他,只顾低头喝茶。
孩子睡着了,王氏和陈氏要抱他回房去休息,柴氏起身道:“韦姌,领我去孙儿的房中看看。”
其他人也要起身,柴氏压了压手道:“我们婆媳俩说些体己话,你们就不用跟过来了。”

王氏和陈氏抱着孩子在后面走,柴氏执着韦姌的手,沿着廊下慢步前行。后院有一方很大的湖泊,湖中荷叶高低撑展,硕大如绿伞,碗口大的□□荷花点缀其中。清风送来荷香阵阵,还有蝉声蛙鸣,一派夏日的气象。
“韦姌,你与茂先可是闹别扭了?”柴氏开门见山地问道。她极少看到萧铎吃瘪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韦姌低下头:“请母后恕罪。儿媳的确与殿下闹了些不愉快。”
“可是为了他昨日冒雨出城,没有留在家中之事?我听说昨夜有僧侣前来府门前闹事,辛苦你了。茂先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韦姌连忙说道:“殿下挂心母后,出城相迎,是理所应当的。若不是担心孩子幼小一人留在府中不妥,我本是该与殿下一道去迎的。其实我们争吵,是为了罗姐姐一事。”韦姌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柴氏听了之后,便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茂先的脾气就是这般,与年轻时的皇上如出一辙,说一不二,我这一路走来,也是吃了许多苦头。但单从茂先对你的用情来说,连当年皇上对我,也是望尘莫及的。他肯为你舍下肩上的责任,必定也肯会你改变。”
“是我没有收住脾气,还请母后恕罪。”
柴氏摇头道:“不怪你。没出月子他就敢给你脸色看,是要好好地教训一下。不过这是他领兵的习惯,战场上统领千军万马,李延思等人又对他言听计从,无人敢违逆。韦姌,夫妻之间,是没有隔夜之仇的。他若是主动向你示好认错,你记得给他个台阶下。”
韦姌苦笑道:“母后还不了解殿下的脾气?要他认错比登天还难。”
“我看不见得。你瞧,他来了。”柴氏伸手向前一指,萧铎正朝她们走过来。
萧铎行礼之后,柴氏悠然说道:“我跟两个乳娘将孙儿送回去。茂先,好好说。一会儿开宴,你们俩别忘了。”说完,便把韦姌的手交到萧铎的手里,领着两个乳娘先走了。
韦姌要将手抽回来,萧铎却将她一下子拉进怀里,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进了一旁临湖的敞轩里。韦姌拼命挣扎,一只脚上的鞋都踢掉了。敞轩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三面漏窗。萧铎将韦姌抱放在石桌上,劈头盖脸地吻下来。韦姌要躲开,却被他按着后脑勺,箍着腰,紧紧地按在怀里。
一吻完毕,韦姌双手抵在萧铎胸膛上。因为天气炎热,刚才挣扎一番,已是满头大汗。韦姌微微喘气,恼怒地抬眼看着萧铎。萧铎低头道:“你还在生气?我认错,还不行么?”
韦姌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一时间怔在那儿。
萧铎以为她还不解气,看了看四下无人,撩起袍服的下摆,做出要下跪的动作。韦姌连忙拉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若不肯原谅我,我只有长跪不起了。”
“胡闹。你如何能跪我?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萧铎认真地看着韦姌说道:“我不在乎。夭夭,我想过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吵架也不扭头就走了。昨夜我彻夜难眠,一直在担心你和儿子。早上魏绪告诉我有僧侣前来府门前闹事,我就想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狠狠打一顿。你说的那句‘与郡侯一心’,当真戳到我心里了。争执时,你尚能如此维护我,有妻如此,便是要我下跪又何妨?”说着双膝一屈,韦姌连忙抱住他的腰,说道:“夫君别做傻事!我原谅你便是!”
萧铎蹲下来,伸手摸着韦姌的脸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韦姌嗔他一眼,按着他的手背说道:“昨夜我也想了许多。那慧能大师,看起来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夫君为了澶州重建,要拆毁寺庙,遣返僧侣,我是支持的。但官府一味地使用武力镇压,并不是良策。若能说动城中百姓和高僧前去晓以大义,让他们主动放弃抵抗,能和平解决此事,岂不是更好?若他们顽固不化,失了民心,到时候不用官府动手,全城百姓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萧铎捧起韦姌的脸,重重地亲了口:“好,便依照你说的办。”
“还有,我的鞋…”韦姌指了指外面。
萧铎出去捡了她的绣鞋回来,弯腰套在她小巧的脚上,又重新将她锁在两臂之间。韦姌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小声道:“夫君要作何?这是在外面,随时有人过往,你别乱来。”
萧铎一笑,伸手将她抱到地上,贴耳低语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我看你后背都湿了,带你回去换身衣裳。”
韦姌知道回房准没好事,但又不得不回去,身上的确都湿了。她让萧铎好好地占了一番便宜,才得以回到前堂。
柴氏看出来两人雨过天晴了,便让众人入席就坐。今日说好是家宴,便只分主宾,未分上下尊卑。席间其乐融融,等宴席过后,萧铎和韦姌分别安排众人去各自的房中休憩。
萧成璋高兴地将罗云英拉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一股脑地说道:“阿英,你见到我欢不欢喜?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派人去邺都四处找不到你的踪迹。阿英,我带你回京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
罗云英将萧成璋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拂落,退后一步说道:“殿下,我们在马场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各自珍重。”
萧成璋愣了愣,随即又把罗云英强行抱进怀里:“我不管,你是喜欢我的,你都让我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