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云顾言,“方重跟贤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我手头掌握的情报没错的话,贤王收了方重做义子。”
我不禁嗤笑了一声,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方重。
“他们是用什么办法,让吉祥街的商户撤诉的?”
云顾言面上有难色,“我也不知。这是方重和江别鹤私下里的勾当,九州商会虽然耳目众多,也无法面面俱到。吉祥街的事,姑且先放一放,夫人可有考虑即将进行的贡锦选拔?”
我抬手按了按额头,“靳陶曾经跟我说过。但是我如今手里只剩下一间绸缎庄,就算有心,却也无力。”
“选拔贡锦,着重考虑的是布匹的质量和货源,与实力倒未有多大的关系。夫人不妨一试。”
我吸了口气,“贡锦是大买卖,江别鹤和方重肯定会竭力争取。如此一来,难免要与他们站在相对的立场上。我有些为难,也不想牵连你…”
云顾言洒然一笑,“夫人不必多虑。顾言在徽州案上,已与方重立场相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再对他抱有幻想。”她嘴上虽然说得洒脱,可她的眼睛,却不会说谎。制衣也许是她的爱好,然而这么多繁华的城市,她只选择姑苏,其用心可见一斑。
我故意不说破,挑了别的问题来问,“徽州案到底如何了?”
“怎么,大行首从未向夫人提及?”反倒是她吃惊了,“曲氏手里的账本,可能是指证幕后黑手的关键。大行首要保曲氏母子,贤王却下了命令,不问因由,就地问斩!”
我伸手捂住嘴,阵阵心寒。难怪冯子洲会死。
*
夜里,我又把吉祥街的商户名单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贾富的三家店铺,也在此次的收购名单中。按照贾富此人以往浮夸的作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差也要闹个对薄公堂,何以这次这么安静?
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拿起桌上的金剪子,剪蜡烛的灯芯。鸽子忽然来了。
这次果然换了一只机灵点的,长得也可爱些。我从它脚上取下纸条,上面写着,“可满意?”
我回,“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不该说的???”他特意画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回。鸽子却来了一只又一只,简直把我的房间当笼子使。我想了想,拿了一张稍大点的纸,画了两条道。一条很宽,尽头却是黑的。一条很窄,路上还都是沙石,尽头是白的。我把纸卷起来,用红绳挂在鸽子的脖子上。那鸽子相当不配合,别扭了半天,这才生气地飞走了。
我支着下巴坐在窗下,以为要等上一会儿,谁知鸽子马上就回来了。
我拿起纸条看,“一片冰心在玉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的手指停在那未干的墨迹上,忍不住发笑。鸽子跳到我面前,咕咕叫,我这才发现它的另一只腿上,还绑着一张纸条,上书,“晚晚,不要虐待我的信差。有谁把信硬绑在鸽脖子上的?小坏蛋。”
我一愣,耳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红,胡乱把纸条一扔,站了起来。他居然用这个称呼!他…!
“变态,耍流氓!”我扑到床上,用被子狠狠地蒙住了头。
其结果当然是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头昏脑胀地爬起来,仍然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候念家的列祖列宗。红袖为我打扮好,端详镜中我的模样,“夫人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我掩嘴打了个哈欠,“没事。红袖,帮我准备轿子。”
“好,夫人要去哪儿?”
“贾府。”
红袖本来已经转身,一下子僵住,徐徐回头来看我,“贾富的府邸?”
“嗯。”我嫌耳朵上的翡翠耳坠太素,摘下来换了一双玛瑙的,这才心满意足。
轿子在气派的贾府门前停下。红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随时准备跟谁打一架。我好笑地看着她,“你干嘛?”
“夫人,为了避免待会儿贾胖子对你不利,我们还是先报官吧?”
我拍了拍她的额头,“你会不会太夸张?行了,先回去吧。”
“啊?夫人要一个人进去?不行不行!那跟羊入虎口没区别!”红袖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一副拼死护主的模样。
“我问你,送一只羊合算,还是送两只?”
红袖仰起头仔细琢磨,我摇了摇头,提了裙摆上台阶。门外站着守门的家丁,毫不客气地问,“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姑苏林晚。没有拜帖。”
那家丁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我,另一个则跑进去禀报了。一会儿,贾府的管家亲迎出来,“林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我原以为贾富要耍一阵子威风,或者直接让我吃个闭门羹,何以如此爽快?
贾富的府邸,我也是第一次来。我没想到有一天,会与他这样的人携手合作。但目前的吉祥街已经是一句死棋,想要为街上的商户谋一条生路,就不能有太多的顾忌。穿过假山,到了一处名为听雨轩的地方,管家微笑着说,“夫人快请进去吧。”
我心里直犯嘀咕,贾胖子看起来没什么文化,倒挺会附庸风雅的。还未见到人,便已经听到后面传来的谈笑声。转过一道水上的回廊,便是一处临湖的水榭。贾胖子坐在水榭中拍膝大笑,而坐在他身旁的人笑容清雅,犹如一株亭亭的君子兰。
我生生地停住脚步,准备不动声色地跑路。贾富眼尖,朝我这里道,“林夫人!”
他身边那人亦侧过头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几许。
我终于知道不应该在一大早就问候他们念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会怀疑我是思念成疾,这才把某人召到这种地方与我相见。
我在水榭中坐下来,明明是秋高气爽,却浑身燥热,不一会儿,鼻头上便全是汗珠。贾富给我倒茶,仍旧是平日里那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林夫人今日怎么有兴致跑到我府上来了?不会是鼻子灵,闻到了我这好茶的香味,寻来的吧?”
他说话一向慢条斯理,往往他讲完上半句我就已经不耐烦听下半句了。可是因为今天身边还坐了一个念临风,所以巴不得他讲话再慢一些,最好能一下子讲到日落西山,这样我就不必说话了。
“贾爷客气了。”我稳住心神,喝了一口茶,故意忽视身边那个人,看着贾富说,“林晚不知道郡马也在这里,冒昧上门,失礼了。但是有些事想要跟贾爷‘单独’谈谈。”
贾富的眼珠转了转,起身到一旁去提水壶,“林夫人,你这样就太见外了,郡马又不是外人。”
我咬了咬牙,扭头看向念临风。他本来正若无其事地喝茶,觉察到我看他,无辜地看着我。我咬牙切齿,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一下他的腿肚,用口型说,你走不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对贾富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
“这么快就走?”贾富回身,脸上的横肉挤了挤,走过来,“我送您。”
“不用,我认识路。”念临风点头示意,举步走出水榭。我顿时松了口气,感觉连风都畅快了很多,也不热了。
贾富送了几步,折回来坐下,“你找我究竟何事?”
桃花二十六
“这次吉祥街被收购的铺子,你占了四家,是吧?”
贾富面有隐忍之色,把茶当成酒豪饮,“是又怎么样?”
我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嘴笑,“哟,那是我以往低看了贾爷不成?我林晚如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不足以与江别鹤之流抗衡,贾爷您是堂堂的姑苏首富,怎么也像个软柿子一样,让人随意捏扁揉圆?”
贾富愤而用熊掌拍石桌,“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当我愿意?可你知那江别鹤的后台是谁?若是得罪那位,别说是我这个姑苏首富,宋大人,还有我在朝中为官的姨父,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晚才来姑苏五年,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贾爷从父辈那一代开始,就在姑苏经商,姑苏城可谓是贾家的根。如今江别鹤不仅和宋大人联手,要吞并一整条吉祥街,还指使手底下的药铺降价,挤垮了贾爷的产业…贾爷这个姑苏首富的位置,是准备白白让出去了吗?”
贾富狠狠地拍身旁的大红柱,“你当我不急?眼看贡锦选拔在即,大运河又…”他抬手掩了下嘴,“反正这事儿只当哑巴吃黄连了!”
我低头道,“若我有活命的法子,你敢不敢试一试?”
贾富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我勾了勾手,他俯身凑过来,我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眼观他的神色,虽然半信半疑,但比方才明亮了许多。言毕,他狐疑地看着我,“林晚,你别是摆我一道吧?谁不知道方重那个臭小子是你的人。”
“我跟他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我故意说得冷漠,心中却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
贾富摸了摸下巴,“你说这方重真是有两把刷子。先前我明里暗里拉拢了他无数次,那臭小子就是不肯松口分毫。原来不是不咬钩,是等着更大的钓客呢。生意场嘛,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你这女人就别瞎搅和了,乖乖去经营绸缎庄吧。”
我笑盈盈地起身,眼睛却放冷箭,“等你有本事保住你姑苏首富这个饭碗,再来老娘面前大放厥词吧!”说完,不等他回应,就大步跨出了水榭。
出了贾府的门,看到红袖在台阶底下转来转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她抬头看见我,连忙奔了上来,拉住我左右打量,“夫人,你没事吧?”
“贾富虽然口上无德,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行凶,放心吧。”
红袖偷偷道,“我刚才看见郡马爷也从里面出来?”她偷偷掩嘴笑,“还以为郡马爷美姿容呢,谁知他刚才扶着石狮子,偷偷地摸了下腿肚子。夫人,你说这是什么毛病?”
我捂嘴,该不会是刚才那一脚太重,踢到他以前受伤的那个地方了吧?难怪他会皱眉。糟糕糟糕,那一下,肯定很疼吧?我万分心虚,低头往前走,生生地撞上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又是轿夫。
那轿夫凶狠地瞪着我,“你走路长没长眼睛啊!”
我刚想回嘴,轿中的人说,“嚷什么嚷?还不快点去回春堂!草包!”
那轿夫生生地吃了瘪,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继续抬着轿赶路了。
我确定轿子中坐的人就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江别鹤。只是他如此匆忙地赶去如今势头正劲的回春堂,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红袖问,“夫人,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回府吗?”
我用团扇指着江别鹤去的地方,“走,我们凑凑热闹去。”
东城的回春堂面前早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百姓,江别鹤的轿子停在一旁,连轿夫都好奇地探头往药店里看。我拉着红袖挤进人群里,听到身边人的凌乱的对话,“那个人是不是疯了啊?”
“可不是疯了?买那么多药干什么?”
“关键是他需要的量,可能会让回春堂破产呢。”
“不妙不妙。”
我和红袖挤到前排,看见回春堂中坐着青衫的靳陶。他使一把绸扇,气定神闲地看着江别鹤和回春堂的掌柜。
江别鹤问,“公子要这么多草药做什么?”
靳陶合上扇子,用扇尾指着回春堂的掌柜说,“刚才我问他了,他说无论我买多少,都是按现在这个价钱。我又问说,你们有多少,他说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如今东家是要反悔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个诚信,对不对?”
江别鹤脸都绿了,用眼睛活剜了身旁的掌柜一眼,“当然,当然。只是公子需要的量,小店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可否宽限?”
靳陶爽快地说,“那没问题啊,三天后,我派十匹马和二十个壮丁来你药店门前驮。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有礼貌地拜了拜,就从药店里面走了出来,扬长而去。
我拉住身边的一个男人问,“请问一下,这个公子要了多少?”
那男人好像也在恍惚,闭了闭眼睛说,“各一百斤。”
“天哪!”红袖叫起来,“他一定是疯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店内暴跳如雷的江别鹤和跪地求饶的掌柜,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疯了?
晚上,我站在窗前走来走去,不时地望望漆黑的夜空,希望那只鸽子突然出现。虽然知道鸽子应该不会出现,但仍然抱有一点小小的期望。那个人不是会读心么?他不是能看透我吗?他怎么就不知道我现在如此这般需要鸽子呢?
有人敲门。红袖把药端来给我,“夫人,你病了么?为何突然每日都要喝药?”
“哦,只是补药而已。”我捏着鼻子把药喝完,恨不得咬舌自尽。念临风肯定是故意的,知道我怕苦,还配了这么苦的药给我喝。
红袖把一小碟冰糖放在我的桌子上,就端着药碗出去了。
我洗完脸正准备睡,窗外有扑腾的声音,然后信差准确地落进了我的脸盆里。我捂着嘴笑,刚刚在窗口等它,就顺手在窗下洗了脸,那是它一贯飞进来的路径。我连忙把它抱出来,它很不满地抖动了两下,把水珠甩得我满桌子都是。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鸽子,一样的脾气。
它腿上的纸条已经湿了,好歹能看出字迹,“为何找贾富?”
“吉祥街。”我写完正准备卷起纸条,又写上,“靳陶是你指使的吧?”
这回换了只鸽子飞回来,“嗯。”
“你要那么多药材干什么?钱太多是不是?”
只回了一个字,“是。”
我气结,熄了蜡烛,准备上床睡觉。又一只鸽子火烧火燎地飞进来。
“徽州疫情,需要许多的药材救人。我和靳陶,一人一半。另外,一段时间内,回春堂和你们林记没有办法再压低价格,挤垮别的药铺了。”
我的心软下来,因为徽州疫情这四个字。我的能力有限,像收集橄榄叶那些,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他如今身居高位,要多少财富就有多少财富,却仍然没有忘记少年时,在武威拉着我的手,许下的那个宏愿。
“有生之年,我定要用自己的手,去帮助尽可能多的人。用平常心去看待名利,用竹子的气节来做人。”
那个少年迎着朝阳缓缓站起来的样子,至今还如幅图画一样呈现在我面前。我们之间的八年,有太多的缺。我甚至一度不敢确定,这个寿阳郡马,这个九州商会的大行首,这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念临风。
我提笔写下,“腿没事吧?我一时没留心就做了不该做的事…”
“无碍。有时你也会故意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明白。”
故意?我什么时候故意了?我瞪着鸽子,发现它的腿上绑着一根红绳。立刻想起锦囊里面绑在一起的那两缕头发,正是我们第一次…后,被迫绞下的…虽说那次是我主动的没错…可是,念临风你难道不是半推半就了吗!我恼了,把鸽子轰了出去,“碰”地一声关上窗子。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躺在床上,愤懑难平。
第二天一早,红袖“砰砰砰”来敲门,一边敲一边喊,“夫人,出大事了!”
桃花二十七
我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什么大事?”
红袖“噔噔”地跑进来,“吉祥街的一家绸缎庄着火了,而且刚好被从京城来督办贡锦的御史大人看见。相关人员都被带到衙门公堂去了。”
我皱眉,“可有人员伤亡?”
“由于发现得及时,并没有人员伤亡。但好像被御史大人知道了吉祥街收购的事情,现在正在审呢。”
“走,我们去看看。”我精神抖擞地下了床。
府衙审案一般是不公开的,所以城中的百姓就像一窝蜂一样围堵在府衙的门口,三三两两地扎堆在一起聊天。我和红袖到的时候,早已经是水泄不通的状态。孙屠夫奋力地向我们这里挤过来,“林晚,林晚!”
我向他点头致意,“怎么回事?”
“出事的是贾富的绸缎庄。因为吉祥街的店铺被收购,这家绸缎庄被迫关门,但是一些大的物件带不走,就在后院焚烧。没想到一不小心走了水,连累整个铺子被烧。幸好人都没事。说来也巧了,御史是今天天擦亮的时候到的姑苏,刚好撞见了这件事。”
我看了府门一眼,“现在如何?”
“御史把绸缎庄的掌柜和伙计带进去没多久,江别鹤和方重也进去了。刚刚郡马也到了,估计正在审。我听别人说啊,这个御史非常铁面无私,拉下了许多的贪官污吏,和贤王是死对头。”孙屠夫说得兴奋,唾沫横飞。
红袖道,“贤王在京中的权势那么大,怎么有人敢跟他作对?”
孙屠夫搓了搓手,“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是好事,对吗?”
我们说话间,府衙门口的官兵向两边让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是念临风和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他们正在交谈。而宋清流则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官兵和衙役把百姓分拨到两边,我站在尽皆俯首人群中,微微抬起头。
宋清流的身后跟着贾富,江别鹤和方重。我有几日不见方重的身影,他越发清减了,眼睛底下有一层薄薄的黑影。一身肃杀的黑衣,与今日晴好的天气格格不入。他摆出一贯冷漠的表情,低声和江别鹤说话。
站在念临风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朝念临风拜了一下,伸手指向一个地方。念临风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身形明显顿了一下。我看到一个人从人群中缓缓地走出来,欢快地跑到念临风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晴日里,好像忽然炸起了一道响雷,我拉了拉红袖,躬身退出了人潮。
女人心是这天底下最小也最大的东西。丝毫容不得一粒沙子,又会因为爱而头脑发热地忘记了一切的现实。
我在街市上闲逛,想要排解心中的郁结。忽然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飞奔过来,红袖猛地把我拉到一旁,这才避免了与他们相撞。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慕辰。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叫,“娘!有人追我们!”说着,就把身边正气喘吁吁的一个老者一起拉到了我身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询问,又看到一伙举着木棍的年轻男子追了过来。
领头的一个指着我身后大声地嚷嚷,“在那儿!”言毕,我们就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李慕辰,你给我惹了什么烂摊子到底?”我咬牙切齿地低声问身后的人,李慕辰贴在我背上说,“娘,这些是一品香的帮工。”
一品香几时有了这帮凶神恶煞的帮工?我清了清嗓子道,“何事?”
领头的那个壮汉挥了挥手里的棒子,“那个老东西要了我们一品香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摆阔般吃了许久,临了跟我们说他的钱袋被偷了,付不起钱。我们掌柜吩咐我们收拾他一顿,好叫他记住教训,这个臭小子却突然冲出来,推了我一下,把人带走了。”
那群壮汉各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问,“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领头的壮汉斜视我,伸出两个手指头,“酒菜总共是十两,不过这小子推了我一下,要你二十两不多吧?”
我拍了拍身旁已经有点吓傻的红袖,“拿银子给他们。”
红袖支支吾吾的,“可…可是夫人…早上出来的急…没带那么…那么多…”
我皱了下眉头,“这样吧,稍后我派人把钱送到一品香去,你们放了这个老爷。”
领头的壮汉啐了一口痰,“我呸,你骗谁啊?看你那穷酸样,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让我相信你有二十两?见鬼去吧!兄弟几个别跟他们废话,一起打!”
红袖大叫,“疯了!你们疯了!你们知道这是…”她的话被壮汉们的喊杀声淹没,棍棒毫不犹豫地挥了下来。李慕辰死死地抱着我,用背替我挡,我却用力把他和那个老人家推到一旁。
他们用的棒子不重,下手的力道也拿捏得好,除了疼痛,不会把人打成重伤。不知谁的棒子挥到了我的额头,我顿时眼冒金星,眼前的影像都变得模糊了。
“夫人?夫人!”红袖要扑过来,却被另外几个壮汉抓住,我想喊出声,却渐渐脱力地倒在地上。
“快给我住手!”人群外响起一声爆喝,壮汉们纷纷停了下来,往声音的来处看去。一个人迅速跑过来,蹲到我身边把我抱起,“林晚?林晚,你醒醒!”他拍了拍我的脸,我却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梦中,我像被人高高地举起来,又重重地摔到地上般,浑身疼痛。四肢更像是要散了架一样。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过去的许多天,我有无数次期望他能像现在这般出现在我面前。可是现在的见面,却让我怒火中烧,微微仰起身,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那声响非常清脆,站在一旁的红袖震了一下,惊诧道,“夫…夫…”
“你把一品香当成什么?你又把做生意当成什么?当初你要分家的时候,我分毫不跟你争,因为我觉得那是你应得的,你会把那些产业都经营得很好。可是你做了什么!”我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居然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雇了一帮打手,对一个老人下那样的重手,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