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停下来,耶律璟勾了勾嘴角,“说什么?”
“她们说啊,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那边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得正欢,这边裴凌南的心中却泛起丝丝疼痛。那些发奋练字的午后,那些闲谈嬉闹的时光,那些在太学秉灯夜读的晚上,那些咬牙忍住的屈辱之所以那么难忘,都是因为有一个人在陪她。
她曾以为这一辈子会那样过去。因为一个人而奋不顾身,因为一个人的手而不再有苦难,因为一个人的名字而怦然心动,因为一个人的等待而努力向上。
他曾给的,哪怕他不要了,他忘了,她却还在小心收藏着。哪怕那是一根针,一根刺。
“裴大人,你没事吧?”耶律璟问。裴凌南努力克制住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下官年少时曾多番得到丞相的照拂,铭感五内。不知王爷召下官前来,有何要事?若为公,当找御史大夫,若为私,下官似乎不曾与王爷有所往来。”
耶律璟道,“本王听闻裴大人被丞相罚过在家,所以有些事想要拜托裴大人秘密调查。此次本王在幽州谈判之时,南朝派来的代表是与丞相之父交情很好的一位老臣翁照帆。南朝处处占得先机,本王很是被动,叫南朝占了不少的好处。本王怀疑有人提前泄露消息给南朝,也掌握了些证据,头号嫌疑人就是丞相大人。本王想让裴大人来负责办这个案子。”
裴凌南要开口拒绝,耶律璟抬手说,“裴大人别忙着拒绝本王。裴大人自从进了御史台之后,功绩有目共睹。本王相信你的实力。再则,通敌叛国可是灭九族的重罪。丞相在朝中树敌良多,本王也不想他被冤枉,想来想去,只有裴大人你最合适。于公于私,你都会公正办理此案,对吧?”
话到这份上,走车放炮,最后将军。
裴凌南没得选择。
花事十
裴凌南由南宫碧云送出宁王府。
南宫碧云当年是风月场里面的一支奇葩,没有想到竟然会委身给宁王做第三房夫人。不过裴凌南心中却也有几分羡慕,书房中两人含情对望的那一幕,证明南宫碧云没有看错人。
南宫碧云欠身送裴凌南上马车,“请大人代我向沈大人问一声好。当年他送的墨宝,我还小心收藏着。”
裴凌南微笑着点头,然后放下了帘子。
马车缓缓启动,驶进上京飘茫的夜色里。
“砰”的一声,好像是车板被砸了一下。车夫怀疑自己听错,并没有很在意。“啪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扔出马车,摔成了碎片。车夫这才惊觉,回头问了一声,“裴大人,您没事吧?”
马车里面先是一阵沉寂,而后传出一声怒吼,“沈流光,你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居然给我混青楼,太过分了啊!!”
车夫抖了一抖,狠狠地抽了马屁股几下,恨不得把马车里面那个已经发疯的女人速速丢回家。
裴凌南火冒三丈地回到房间,准备找沈流光算账。双双说,傍晚的时候御史台来传话,刘无庸做东请御史台上下官员去醉仙楼吃饭。
别看兰台是个清水衙门,里面的官员大都才华横溢又自命不凡。就是因为书念得太多,都念死了,不懂什么为官之道,所以才憋在一个小地方当着闲差。
碰到这种纯读书人的聚会,什么怀才不遇,什么文人相轻的心思肯定都得作作祟,吟吟诗,弄弄对,再罚罚酒,时间也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月中天的时候,沈流光一身酒气地被同僚送回来了。
那两个同僚虽然面生,但一见裴凌南就摆出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裴大人,嫁都嫁了,昨日之日不可留。对沈编修好一些。”
“男人在家里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容易去外面花天酒地。大家都希望裴大人和沈编修能够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丞相和裴大人没有缘分哪。”
裴凌南一头雾水地搀过沈流光,目送两个唉声叹气的同僚远去。
她问沈流光,“沈编修?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流光脸颊通红,眼神迷离,眯着眼睛看了裴凌南好一会儿才说,“这位姑娘,你长得面善。”
裴凌南气急,拽着他回了房。
回到房中,沈流光沾了床就呼呼大睡,裴凌南只得替他除去鞋子和外袍,顺便拧了一把手帕,敷在他的额头上。他一直在胡言乱语,一会儿说,“男子汉大丈夫,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一会儿又说,“急什么!急了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啊。”一会儿又变成,“说了不关丞相的事,不关就是不关!”
裴凌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喝得这么醉,但从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来猜,大体是在同僚们面前被揭了底,心中郁结。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说实话,男人会有几个不在乎自己的妻子与别人的流言蜚语?
她拿走他额头上的手帕,想再去给他换一块,手却忽然被抓住。
“流光?”
沈流光借着酒劲,手中用力,裴凌南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身上。
她抬头询问,“流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她话还没有说完,沈流光忽然低头来吻她。浓重的酒气呛进她的鼻子和喉咙,像是生饮了烈酒。
沈流光一只手钳着她的腰,另一只抓住了她挣扎的两只手。
他的吻技很好,几下轻舔逗弄,裴凌南便启了牙光,把江山拱手相让。她愤懑地想,至少证明那些不知道数量的小黄书,不是白看的。
一个女人的力气对于一个盛年的男子来说,是微不足道的。甚至连挣扎都显得很矫情。裴凌南本打算僵硬着身体,让他履行作为一个丈夫的权利,可是当他把她的耳垂含进嘴里,呼吸灌入她的耳蜗之后,她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掉了。
肌肤相亲,呼吸近在咫尺。他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她紧张地要去按住他的手,却碰到了他滚烫的脸。
他醉了,只是受本能的驱使来与她欢爱。若是平日里的沈流光,只怕明年的今日,他们还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这样想着,她便松了手,转而抓着身下的褥子,侧过头。内心慌乱,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从眉心开始吻她,吻得很温柔。手指缠绕着她的手指,掌心相扣。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干涸的土地,他的吻便是雨露。久旱的生命,似为一场花事而静静等待。当他的目光触到她胸前的那两粒嫣红的果实时,忽然翻腾起暗涌来。那样的侵袭,销魂蚀骨,裴凌南弓起身子呻吟起来,躲着他的唇舌。
“流光…停下来…流光!”
一股暖流涌向她生命的入口。她无法逃,也挡不住,被一下下地推进一个未知的境地里。那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另一个的命,一个是另一个的魂。
当沈流光用手推开一扇门,那些流走于血液中,被命名为爱情的部分,化身为欲望的猛兽。他小心进入那座花园,芳香扑鼻,白昼亮烈得刺眼。而女子在零落的花瓣中低泣,身体莹洁,像是一株国色天香的莲。
“凌南。”他俯身亲吻梦里的那只精灵,“我会对你好,会做你的天。”
裴凌南睁开眼睛看他,泪水朦胧中,有一双璀璨的眼。
沈流光醒转的时候,头疼欲裂。他想抬手揉一揉头,却发现手被压着。他睁开眼睛,看到裴凌南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腰。他们两人身上都不着一物。发生了什么?!他瞪着眼睛想,梦里的花园,精灵,好像都不是虚幻,他们真的…
裴凌南嘤咛了一声,抬手用力地揉眼睛。
沈流光忙抓住她的手腕,“别揉,会肿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牵扯到酸痛的下身时,她一下子醒了,“啪”的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顺便拉过被子把整个头都包住。
沈流光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头上的被子,“凌南?你没事吧?”
被子里发出嗡嗡的声音,“我…我没事。你…快穿好衣服。”
沈流光探身看了看床底下破破烂烂的里衣,“好像不能穿了。我叫双双进…”
“不能叫!”裴凌南扑过去捂住沈流光的嘴,“绝对不能叫她进来!”
沈流光的眼中透出笑意,闷笑一声,伸手抱住裴凌南。
“你…我…”事到如今,她还想掩饰什么?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缓缓放下捂住沈流光嘴巴的手,低头说,“你…你不要抱着我…我…我不习惯…你你…不要不认…你要负责…”
她语无伦次地说话,沈流光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笑道,“我认,我都认。我还会负责。可是裴大人,你要下官负什么责呢?”
她愣了一下。是啊,他要负什么责呢?夫妻之间,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她忽然想起了南宫碧云,便抓着沈流光的胳膊问,“你,是不是去过青楼?本官手里可是掌握着证据,坦白从宽。”
沈流光想了想说,“哦,是去过。不过是奉了刘老的命令,去找一样东西。”
裴凌南一脸的不相信,“你和南宫碧云是什么关系?”
“南宫碧云是谁?我只与一个姑娘谈了一夜,她帮我找到了那样东西。”沈流光微笑着,一副很坦荡的样子。
裴凌南郁结。这年头有男人上妓院上得这么理直气壮吗?这男人在老实巴交,温柔无害的外表下究竟藏了一颗怎样强大的内心啊?
“啊!”一声惨叫打断了裴凌南的思路。
本来双双像往常一样,进来收拾屋子,顺便叫醒今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的两位主子。可是她一踏进屋子,就看到了眼前香艳的一幕。忍不住大叫一声,狂奔出门,裴凌南想拦都拦不住。
那日之后,沈府关于少爷和少夫人的讨论越发热烈了起来。什么四目相对,含情脉脉,什么强吻强按,豪气冲天。要是谁给沈老爷子搭个戏台子,估计他马上能组织全府上下演一出香艳的西厢记。
裴凌南很火大,沈流光很淡定。
最让裴凌南郁结的是,吃饭的时候,沈老爷子居然向她推荐小黄书。纵横古今,包罗万象。沈贺年还说,夫妻之道,宜身宜心,宜室宜家,若想兴国必先安家云云。得,看小黄书都上升到治国安邦的高度了。
吃过午饭,裴凌南先行离开,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阮吟霄的案子要怎么查。
她心里很明白,新政首先要铲除的势力便是宁王这一帮皇室宗亲。这个节骨眼上宁王丢出阮吟霄通敌叛国的罪名来,只怕没那么巧合。而宁王所谓的证据,是翁照帆身边的一个亲信,现在被秘密关在刑部的牢房里。
“凌南。”沈流光端着一个盘子,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走的太快,连甜汤都没有喝。天气热,喝了能降降火。”
裴凌南见他,多少还有些不自在。可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把甜汤递到她面前。
“流光,我…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她红着脸说。
“你问。”
“翁照帆这个人怎么样?”
她猝不及防地提起这样一个南朝的臣子,沈流光显然没什么准备。但活动的书库就是活动的书库,一口茶的功夫,便能娓娓道来,“翁照帆是南朝的老臣,为人耿直忠证,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发于田亩之中,格外珍惜入仕的机会,为官多年,当过县令,知府,现在是礼部尚书,有清誉。几年前,先皇在世时,与南朝签订合约,也是翁照帆来谈的。那时,北朝就没有占到什么好处。”
裴凌南眼睛一亮,“这么说,这个人本身就很厉害?”
“厉害。在地方的时候,把很多权势通天的贪官拉下马,在百姓中的声名极好。对了,他与丞相的父亲还曾是生死之交。”沈流光仔细观察裴凌南变来变去的表情,笑着问,“裴大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没…没什么。”裴凌南站起来,“我要出门一趟,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她跑得急,把手里一直抓着的纸都落在了石桌上。
沈流光把那张纸拿起来,上面写着,“刑部大牢,梁承安。”
花事十一
裴凌南吃了个闭门羹。
走到皇城底下的时候,禁军的头头拦住了她。说是阮吟霄持皇上手谕,下了命令,她和秦书遥不得出入皇宫。
她这边正火烧火燎地要替他洗刷罪名,他倒好,背地里捅她一刀,她气得火冒三丈,风风火火地冲去了丞相府。
老陆本来想,主子难得在家里安生几天,可以不用管朝事。可裴凌南卯足了劲往里闯,还一口一个“阮吟霄”喊声震天,惊动了整个丞相府。老陆也火了,正想叫人把她丢出去,一直伺候阮吟霄的下人跑过来说,“管家,丞相让裴大人进去。”
老陆没法子,只得放行。
裴凌南毫不客气地走进阮吟霄的房里,阮吟霄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见她进来,眼睛也不睁开,“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出皇宫?!”
“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他说,你正常的时候就敢跟朝廷命官打架,要是真发起疯来就该行刺天子了。”阮吟霄手握成拳,又咳嗽了几声。
裴凌南见他清减了许多,一旁矮凳上的饭菜好像也没动过,不由得心软,“病还没好吗?”
“小事。”他终于睁开眼睛,目光温和,“你为什么突然要进宫?”
“要你管?”
他掀开被子,要下床,可身上没有力气,刚站起来就往前倒。裴凌南连忙扑过去抱住他,两个人皆站不稳,双双摔在了床上,大眼瞪小眼。裴凌南推开阮吟霄,站起来整好衣服,“病没好就不要乱动…”见他没有接话,转身一看,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她摸了摸袖子,发现写着梁承安的那张纸不见了,忙要去夺回来,“喂,你别看!”
阮吟霄合上纸,攥在掌心里,不让她抢,“这个人是谁?”
“什么是谁,一个人而已,你还给我啊!”裴凌南去掰他的手,可是他力气很大,她掰不动,就瞪着他,“你明明知道梁承安是翁照帆的亲信,还问我做什么?”
“梁承安?他怎么了?”
“被关在刑部的大牢啊…”裴凌南觉得不对劲,再一看阮吟霄,正悠然自得地翻开手心里的那张白纸,一脸好笑,“裴大人,本相以后可不敢让你做什么机密的事情。有你这么好骗的傻瓜么?”
那张白纸上什么字也没有。
裴凌南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转身就往外走,可是手却被阮吟霄拉住。
“丞相大人!下官已经成亲了,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裴凌南去甩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坚定地看着她,“小南,不管宁王对你说了什么,我决不许你插手这件事情。”
“你凭什么不许?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阮吟霄,你快点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裴凌南去扯他的手,他手上一用力,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好像多年之前的一幕场景。
“凭我是你喜欢的人,凭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官吏。”
裴凌南双手抵着阮吟霄的胸膛,别过头去,“阮吟霄,你不要再捉弄我。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你也不是信陵了。我对你的喜欢,从我知道要嫁给沈流光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成为过去。”
阮吟霄微愣之间,裴凌南已经挣脱开他,站回地上,肃容道,“我要查这个案子,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江山社稷。你对我说过,你是个没有办法付出爱的人,那个时候我傻,还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以为终有一天能够感动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你亲手推我去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我累了,我不会再喜欢你。信陵在我的心里,已经死去。”
阮吟霄回过神的时候,裴凌南已经离开这个屋子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朝着那个巅峰的位置努力,以为她会一直像根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无论何时回头,她总会笑着站在那里。
他喜欢这个孩子,因为看到她很努力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像当年的自己。所以他给她机会,引导她入仕。费尽心机地教导她。
他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成年少时的自己,才会那么疼爱她,那么关心她,在她哭泣的时候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他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这样了。
可为什么,太后赐婚的时候,她说不再喜欢自己的时候,内心竟酸涩得发疼?
裴凌南怏怏地回了沈府。回府前,她找了个地方痛哭,哭得方圆三里之内,人畜不留。她说出来了,舍弃了那个最美好的年华时的自己,准备重新开始。
沈流光本来在房中看书,听到门外有声响,就走出去看。
有一只小猫蹲在窗户底下啜泣,眼睛肿得像灯笼一样大,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又滑稽又可爱。
他走过去,蹲在小猫的面前,把她整个儿抱进怀里。
“呜哇”一声,她又大哭起来。
沈流光把她抱进屋子里,给她拧了手帕擦脸。他仍蹲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双手,“谁欺负你了?”
裴凌南摇了摇头,不想说。
沈流光忍不住笑起来,“你呀,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哪里还有半点监察御史的威风?叫人看见了,我这个做夫君的也很丢人的。”
裴凌南伸手狠狠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不哭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不逗你了。去睡一会儿好不好?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她点头,顺从地让他抱到床上。她觉得他的手很温暖,便紧拉着,不肯松手。
“流光,我想听个故事。”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别人的娘在床头给自己家的小孩讲故事时,她只能抱着胳膊,在窗下偷听。正因为如此,对于给过她温暖的阮吟霄,她才会那么难以释怀。
沈流光坐在床边犯了难,“凌南,我不会讲故事…”
“随便讲什么,不然我睡不着。我睡着之前,你不能走。”她闭上眼睛,更加贴近沈流光温暖的身体。
沈流光想了想说,“从前有座山…山里面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小和尚,他要渴死了…”
“…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吗?”
“嗯…你猜出来了?我只会讲这一个…”
“你讲吧,我听着。”
裴凌南在沈流光低沉而又断断续续的声音中缓缓入睡,做了一个好梦。
双双来叫沈流光吃晚饭,进屋的时候,看见裴凌南抓着沈流光的手,偎在他的身边,好像正熟睡。而沈流光就坐在床边,低着头看她的睡脸,满脸温柔,一动不动。双双又一声不响地退出去,狂奔到前堂,向沈贺年禀报。
沈贺年喜上眉梢,拍案而叫,“好事将近,好事将近啊!明儿个我得找城东的那个算命先生合计合计,到底要给娃儿起个什么名儿!”
众下人纷纷拍手叫好。
这天一早,耶律齐去永福宫给承天太后请安。
自从阮吟霄告病在家,太后每天除了上朝的时间,基本上都呆在寝宫里,修修花弄弄草。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帝跪在殿中,太后连忙去扶他,他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些,自己站起来。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让林素琴搬来一张软凳。
“听说皇上近来常常秉灯夜读,不知可有什么心得?”
耶律齐冷冷淡淡地说,“心得倒是没有,疑问有一些。寅耕新政实施以来不过数日,各地都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反对的声音,朝中的亲贵也不是很支持。母后何以还要一意孤行?”
太后摸着手中的一朵娇艳的花朵,不答反问,“皇儿可知这花儿为何能开得如此之好?”
“请母后赐教。”
“因为修剪了多余的枝叶,拔了杂草。”太后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寅耕新政便是那剪子。可能有时也会因为不小心而伤了根茎,但比起那些分食养分的枝叶和杂草,这伤害已经是最低的了。”
少年皇帝的嘴角含着一丝讥诮,“不知母后用这剪刀,是为了成全儿子,还是为了成就丞相。”
“皇上!”太后敛起神色,皇帝便起身告辞了。
耶律齐走后,太后无力地坐在软榻上,林素琴上前说,“太后不要介怀。皇上还小,等他大一些,自然就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了。”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林素琴退下去。
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太后,大事不好了。刑部大牢中的一个囚犯自杀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据查,那个囚犯是被宁王秘密关押的南朝的奸细。他是宁王用来指证丞相通敌叛国之罪的!”
太后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大变,“速速把消息封锁!”
太监摇头,面有惧色,“来不及了,朝中的亲贵已经动用私兵把丞相抓起来,押进了天牢里。而公文也传到皇上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