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觉得那夜的自己一定是疯了,理智冲破了牢笼,感情犹如脱缰的野马,待到意识的时候,身下的人儿早已经不堪承受地昏睡过去。
月光极其温柔,他动手为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去。
“沈括,你过来一下!”
沈括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画圈圈很久了,刚才战况太激烈,纵使他年轻时也曾身经百战,仍是忍不住面红心跳。以前在沈府,他也曾跟双双偷偷听过,跟这次,绝对不是一个战斗等级。
听到赵显的喊声,他连忙跑过去,“陛下,有什么吩咐?”
“去弄一顶轿子来。”
“啊?现在?这个时候?可是我们不是有马…”沈括刚说完,马上意识到了,咳嗽了两声,“是,臣马上去弄。”
赵显坐在草地上,让裴凌南枕着他的大腿。他低头看她,她的呼吸均匀,嘴角挂着安宁的笑意。
第二日,裴凌南全身散架般地醒过来,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坐起来,惊觉这可不是兰仪宫的床,而是景福宫的龙床!天哪,这要是被朝廷那些老论大臣知道了,非得把她弹劾死不可!
她匆匆忙忙去找鞋,大殿内官听到响声,急急跑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醒了?”
按理来说,她还没有被正式册封,喊娘娘是不对的,可大殿内官是什么人?宫里的规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接着说,“皇上交代您多多休养,掌乐司那边,今天可以不用过去。还说玉大人要是责怪,他帮您顶着。”
裴凌南又有些脸红。昨夜…昨夜…好像不是梦?她身上有花香,显然是被人仔细打理过了。她抱着感激的心情,小声说,“昨夜一定是辛苦你们了。”
内官是何许人?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微笑道,“小的和宫人什么都没做。如果娘娘是指沐浴一事,小的们只负责搬桶打水。剩下的…”
裴凌南全身像火烧一样,连忙说,“你下去吧。”
“是。”内官的影子从龙帐上消失了。
裴凌南要疯了,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把赵显从头到尾骂了几十遍。沐浴?沐浴!沐浴…完了,她以后还有脸做人么?
掌乐司里,玉翩阡正向越香凌哭诉,“小越啊,你知道抢劫是什么吗?”
越香凌拍了拍他的手背。
“半夜三更去我家硬是把轿子抬走了啊!我追了八条街才知道那是沈括啊沈括!你说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真能不借不成,你说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啊!”
越香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宫是什么地方?皇帝又是什么人?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所以一早,这件事就传遍了。紫宸宫刚刚还派人来问了情况,无奈昨天晚上跟出去的只有沈括大将军,问题是,大将军今天缺勤…
“打起精神!也许皇上帮了你一个大忙。”
花事五十
拜赵显所赐,裴凌南此后每每练舞,便会想起那夜香艳的一幕幕。他的吻,他的抚摸,还有深埋在她体内的欲火,总会让她面红耳赤。
而从此,跳舞的技术,真的不只好了一点点。
因为心中怀抱着美好的期望,因为爱盈满胸怀,所以,当脚尖踏着音乐,全身便洋溢出快乐来。
玉翩阡和裴大坐在一旁吃糕点,裴大因为被自己家的娘亲惊艳到,一块糕点吃到一半,就光顾着看了。待回过神来去摸盘子,已经空空如也。而罪魁祸首正在津津有味地舔爪子。
“小玉!”他不满。
玉翩阡笑眯眯地沉浸在美食中,充耳不闻。
此时,沈阡陌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进来,指了指后头,就窜到内堂去了。裴大和玉翩阡面面相觑,紧接着,又看到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小人追进掌乐司来。他左右看了看,就要往内堂冲,裴大连忙拦住他,“你是谁?”
小人不理裴大,径自喊道,“沈阡陌,你不许躲我,我一定要娶你!”
这声音太洪亮,连正在专注跳舞的裴凌南都听见了。
她停下来,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光鲜,面容清俊的小人。何方神圣?
“你好,请问…”裴凌南走过来,企图亲切地与小人交流,谁知小人瞪了她一眼,“丑八怪,你赶紧走开!”
裴凌南愣了一下,裴大怒了,揪着小人的衣襟喝道,“你喊谁丑八怪!”
“贱民。”
“我非揍你不可!”裴大扬起拳头,裴凌南喝了一声,“光儿,不得无礼!”她看见了小人腰上的玉佩,已经猜出了他的来头。这种高傲嚣张的个性,原来是遗传自某个人。
南宫碧云寻到掌乐司来,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连忙叫道,“擎苍,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南朝的皇宫,可不是我们王府,所以不能随便乱跑。”
耶律擎苍走到她身边,“娘,我见到沈阡陌了,我要逮到她。”
“你喜欢她?”
“当然。我耶律擎苍一定要娶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当事人的娘和哥哥都很无语。某个哥哥甚至在内心把某个臭不要脸的死小子揍了几百拳。
南宫碧云摸了摸耶律擎苍的头,这才想起来要跟这里的人说声抱歉。可是她抬头,居然看见了裴凌南。裴凌南的错愕已经有所减轻,索性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南宫夫人。”
“你…”南宫碧云也回过神来,笑道,“真是好巧。”
裴凌南提议,一起去御花园走一走,南宫碧云欣然应允。裴大和被南宫碧云带走的耶律擎苍又用眼神厮杀了一番。
待到人都走了以后,沈阡陌才从内堂出来。
“你怎么招惹上耶律家的那个死小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裴大义愤填膺。
沈阡陌却若有所思,“大裴,这次北朝派来参加琼花宴的,是宁王么?”
“南宫碧云都来了,肯定是宁王。”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啊。太后要还政,他却肯乖乖地来南朝?”
裴大陷入了深思。
玉翩阡看着这两个小不点儿,说出如此这番颇有些高深的对话来,很是惊诧。都说孩子的聪明随爹爹,可是皇帝陛下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恐怕只知道调皮捣蛋吧?到底是要有多强悍的人,才能教养出这么两个妖孽来?
裴凌南和南宫碧云礼节性地聊天,说到这次来南朝的使团,不意外地,是由耶律璟领队。南宫碧云说,“王爷虽然是领队,可是还有副使,你知道是谁吗?”
“谁?”
“楚荆河大人。”
南宫碧云话音刚落,前方的路上似乎起了喧哗,只听一个男人骂骂咧咧,“老子说了多少遍了?你再过来,老子就揍你了!”
另一个女声应道,“我也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你眼睛被屎糊了是吧?老子哪里好了?你这叫浪费青春,浪费青春懂不懂!你别过来,娘的,叫你别过来听见没有啊!”
男人说完,紧接着,便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向裴凌南这边跑过来。裴凌南早就猜到是哪两个人,目光灼灼,一时激动得忘记了言语。而楚荆河在看到她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后面穷追不舍的秦书遥毫无意外地撞上了他的后背。她正开口欲骂,看到前方的裴凌南,一下子就愣了。
南宫碧云很识趣,拉着耶律擎苍先行离开了。
“荆河,书遥。”裴凌南眼眶有些湿润。
“娘的,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荆河骂了一句,忽然上前,很大力地抱了抱裴凌南便放开,“娘的,你留下来,连个信儿也没有!老子是不是你上司兼兄弟?你知道阮吟霄那个人不可靠啊!问他什么,都是摇头或者不说话,真要急死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沈流光要是敢欺负你,管他是不是皇帝,老子都灭了他!”
裴凌南因为激动而说不出话来,过去的五年,他们朝夕相处,亲如一家。此刻在南朝的皇宫看到如此熟悉的两个人,不禁泪如雨下。
“你愣着干什么啊,说两句!”楚荆河回头朝秦书遥吼,秦书遥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只是上前抱住裴凌南,“裴大裴二都好吗?裴二被送回来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正在上京城外办事。我听说你要当皇帝的后宫了,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我们都过得很好。你别哭,你一哭我也跟着哭了。”两个女人互相给对方擦眼泪,而后又哭又笑。
楚荆河摇了摇头,退到一旁,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
裴凌南把楚荆河和秦书遥带回兰仪宫,吩咐内官去准备酒菜。
赵显来兰仪宫的时候,听到内官说裴凌南带了两个朋友回来,立刻就猜到了是谁。因为他刚刚见过使团的正使,宁王耶律璟。
“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算了,别打扰他们。”赵显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
许久不见,三个人有许多话说,又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裴凌南稍稍还有些意识,把秦书遥弄上床,再也搬不动楚荆河,自己也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黑暗中,有个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便消失了。
琼花宴这日,皇宫热闹非常。宫人忙着张灯结彩,掌乐司对歌舞进行最后的彩排。裴凌南因为紧张,频频出错,玉翩阡好话说尽了,还是不能把她拯救出来。玉翩阡正郁闷的时候,景福宫的内官跑来,说皇上要见裴凌南一面。
为了琼花宴,裴凌南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十分忙碌的皇帝了。而今天是最忙碌的日子,这种时候,还有空见她这样一个闲杂人等?
裴凌南跟着内官走到离掌乐司很近的一个楼阁,内官俯身说,“娘娘,皇上在上面等您。”
裴凌南跑上楼,见皇帝临窗而立。
“流光?”她走过去。
因为没有外人,所以皇帝没有戴面具。他应身回过头来,眉梢眼角稍稍显露了一些疲惫。他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柔声道,“这几日忙着接见使臣,也没空关心你。准备得如何了?”
那夜的事情,多少让裴凌南心里留下阴影。虽说他们的心是靠得更近了,可是面对他,却忽然多了一些莫名的别扭。那别扭让她不愿意离他很近,所以稍稍挣扎了一下。
赵显是何等心思的人,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猜透。
她越挣扎,他便抱得越紧,最后索性压在墙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几日不见,思念如火,让他饱受煎熬。可这别扭的家伙偏偏不配合,只能使用“暴力”。
裴凌南的呼吸被他剥夺,又因为被挤压在他和墙之间,喘不过气。
她想要反抗,却引得他更加用力地压制,而后忽然长舌直入,在她口中狂肆地掠夺起来。
裴凌南渐渐地双腿发软,无力反抗,甚至只能靠他手臂的支撑才能勉力站稳。
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就在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的时候,那人终于停止了攻击。
她急剧地喘气,脸和唇是一样的颜色。
赵显好心情地笑起来,因为现在是有人死抱着他不放。
“你你你…”她浑身绵软无力,“你”了半天也只能干瞪着他。谁说分开五年没什么变化?做了皇帝之后变得这么霸道了!
赵显动手给她整理凌乱的衣服,“刚刚从掌乐司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你在里面手忙脚乱的,本来想进去安慰你一番,又觉得不如我们‘单独’聊聊,就把你叫过来了。”
原来如此。可是她没觉得聊完之后有什么显著的效果啊…没错,她是不紧张了,因为把跳舞的事情忘光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今夜跳舞的时候,只要想着我,就一定能跳出很好的舞来。”
“啊?”
赵显扬眉,眼中有几分促狭,“刚才不是听玉官说心中要想着美好的事么?月夜,山坡,我…是不是很美好?”
裴凌南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耳朵,叫起来,“沈流光,你这个…你这个!”她搜肠刮肚,也不知道用什么词,只能飞起一脚,结实地落在某人的腿上,然后匆匆地逃跑了。
对,逃跑。再呆下去,她的一世英名会毁于一旦。
玉翩阡见裴凌南匆匆地跑回来,双目含情,脸颊绯红,还有某个偷腥的皇帝在嘴唇上留下的明显痕迹。他很自然地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很默契地与大家一起装作没看见。
是夜,皇宫灯火辉煌。各国的使臣和南朝的大臣三五成群地进入仁政殿。
赵显和翁怡君坐在主座上,为了让使臣不觉得受冷落,南朝的官员和他们交错着坐在一起。席间,歌舞助兴,觥筹交错。每个人都与身边的人热烈地交谈着。
赵显和翁怡君一边观看舞蹈,一边交谈两句,脸上都挂着礼节性的笑容。
翁怡君笑着说,“调查过了,宁王的三夫人本是南朝人,好像与赏花楼有些牵连。”
赵显对着下面微笑,“凭赵康的本事,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朕有本事立他,就有本事废了他。他们早晚会再有所行动。”
翁怡君表情不改,“皇上万事小心。”
与此同时,坐在左相和赵康后面的沈括,一边饮酒,一边伸长了耳朵听。坐在他身边的越香凌给他倒酒,“将军,听不到什么的。”
“你查了周围吗?有什么异样?”
“一切都正常。”
“我总觉得太安静了,不像赵康的作风。”
“我们小心行事。”
对面席上,楚荆河也在密切地关注着宁王耶律璟的一言一行。
宴席进展到一半,礼部的官员说,“下面,由掌乐司献舞。”
喧闹的仁政殿顿时安静下来。知道内幕的南朝官员都等着看好戏,而不知道内幕的外国使臣,见身旁的人全都安静了,也好奇地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花事五十一
琼花宴顾名思义,是借百花绚丽之名,祈祷国泰民安,国运昌宏。
玉翩阡挥了一下手,大殿上的乐师便弹奏了起来。而后,舞娘鱼贯而入。她们身上用了不同的颜色,隐喻各种不同的花朵。难得的是衣服还做得极为精致漂亮,让人赏心悦目。
乐音优美,彩袖翻飞。在座的众人无不看得津津有味。
玉翩阡在门口等裴凌南,待看到被宫女带来的裴凌南的时候,愣是吓了一跳。他是吩咐皇后帮忙用牡丹的艳丽来打扮,可没想到打扮出来的效果让他着实惊艳了一把。
大红色本就不容易穿出气质来,何况这身舞裙所暗喻的牡丹还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傲气。
但恰恰就是裴凌南,彰显了这种独特的傲气。
“玉大人!”裴凌南被玉翩阡看得极为不自在,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玉翩阡回过神来,往殿内看了看,“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
“恩…”
玉翩阡叮嘱道,“记住心中想着快乐的事情。不要把这当做是毫无退路的一场表演,一场战斗,只把它想成是你人生中的一次愉快的尝试。”
裴凌南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玉翩阡随即叮嘱门边的乐官,改变音乐。
音乐的曲调一变,正在殿上跳舞的舞娘便纷纷退开到两边,一个红色的影子入到殿中来。
外国的使臣皆以为会是第一美人玉翩阡来献舞,所以周围才这么安静,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女子,不由得有点失望。
可赵显却惊呆了。翁怡君很满意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越香凌和沈括在几天前看过裴凌南的表演,不约而同的以手掩面,祈祷不要从周围听到喝倒彩的声音。
裴凌南进到大殿中,排练好的舞步却全忘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呆立在原地。玉翩阡见状,连忙打手势,让舞娘们环绕在她身边,试图带着她起舞。可裴凌南注意到殿上那么多双眼睛,带着不怀好意,等着看好戏的眼神,一步也跳不出来。
周围已经起了喧哗声,使臣纷纷向身旁的官员询问,这是不是南朝新编排的舞蹈?颇为奇特。
赵显见状,刚要开口说几句话,门外一道白色的影子跃进大殿里来,犹如一道璀璨的流星。他眉目如画,身轻如燕,于旋转跳跃间霸占了所有人的视野。使臣们大呼惊艳,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掌声。
赵显呼了口气,重新坐好。虽说不久前他威胁这人无论如何不能让裴凌南出状况时,还有些小小的担心,但现在看来,花之洛神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小命的。
玉翩阡执了裴凌南的手,用极为不着痕迹的方式,带着她跳出了第一步。
乐师齐奏,舞娘簇拥,玉翩阡低声指引着,裴凌南总算进入了状态,跳起舞来。
她的舞其实跳得很牵强附会,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功底。然而服饰的亮丽已经周围舞娘的映衬反而让她显得有些特别。尤其在玉翩阡的陪衬下,她的舞蹈似乎更加得特别。
此时,一个屏风被搬入大殿,随即又有人摆上了笔墨。
玉翩阡轻轻一带,裴凌南便站到了书案前。相比于跳舞,她对画画更有信心,刚拿起笔,却愣了一下。只因案上所摆颜色,居然都浑浊无比,不堪入画。画牡丹必须用的红,绿两种颜色更是缺失。她有些慌乱,匆匆看了玉翩阡一眼。
翁怡君对赵显说,“皇上,好像有什么问题?”
“是啊,凌南的表情好像在说,书案上的色彩都不能用。”
“那该如何是好?”
赵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凌南的头上落下汗珠,周围的舞娘见她迟迟不动作,都疑惑地看向玉翩阡。玉翩阡已经察觉到有异,但也不知如何圆场,只能用眼神示意舞娘们都不要停下来。
就在这时,裴凌南忽然端起砚台,站定在屏风前。
牡丹图是画不了了,配合牡丹图的舞步自然也就不能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里的墨。
众人都猜不透她要干嘛,小声地引论起来。
“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舞蹈。”
“她好像根本就不会跳舞?”
“这到底是谁啊?”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裴凌南扬手开始在屏风上挥毫。
她的字比她的画更出色,十数年的笔力,都在浑厚的字体中表现出来。她每写一个字,就有人跟着念,待那数十字潇洒挥就,连成了一首诗。
“艳多烟重欲开难,红蕊当心一抹檀。
公子醉归灯下见,美人朝插镜中看。
当庭始觉春风贵,带雨方知国色寒。
日晚更将何所以,太真无力凭栏杆。”
写完之后,裴凌南退到一边,歌舞都停了下来。玉翩阡皱眉看着屏风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时不解。
南朝负责主持的礼部官员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继续了。不是说要画画的吗?不是要画牡丹的吗?这怎么成了一首诗?还是一首看得不太懂的诗歌?他无助地看向翁照帆,翁照帆也不知该如何解决,便看向上座的皇帝和皇后。
过了一会儿,有南朝的官员问裴凌南,“不知在屏风上题诗是何意?这诗又是何意?这舞可跳完了?画又在何处?在座的各位可只见玉大人一人在跳了。裴姑娘不会是想蒙混过关吧?”
裴凌南抬头看了赵显一眼,把砚台放在书案上,大声说,“是,我是不会跳舞。你们都看见了。”
左相悠然笑道,“既如此,本官可否判定姑娘这次的表演并不合格?”
“喂,老儿,你别欺人太甚!裴凌南在我们北朝的时候,可是鼎鼎有名的才女,不会跳舞怎么了?”楚荆河站了起来,“你会跳舞吗?”
左相神色一敛,“这位大人,这是我们南朝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我是不想插手,可是你那一副不会跳舞就是什么滔天大罪的样子,让老…我很不爽。这诗写得不好吗?这字写的不好吗?我不是听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看来你这老儿肚子小得很那!”
“你懂什么?!琼花宴必以花为主题!”太尉也忍不住喊了起来,“这诗是哪门子的东西?写得不明不白的,这也能算好!?”
“你看不懂就不要说屁话,告诉你…!”楚荆河脱口欲出,耶律璟伸手拦住他,“楚大人,不要冲动,毕竟是在南朝,皇帝还没有发话呢。”
楚荆河想想也有理,狠狠瞪了对面席上的两个老头,就退回来了。
赵显见终于安静了,便问裴凌南,“凌南,为何没有作画?”
“启禀皇上,书案上的色彩都不能用。也没有红色和绿色,所以…画不出来。”
赵显心中了然,和蔼地问下首的赵康,“东宫太子说说看,屏风上所题的诗为何意?”
赵康没想到皇帝会问自己,立刻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屏风几眼,才回答说,“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赵显摇了摇头,自座上起身,在座的众人连忙都站了起来。他示意众人坐下,从书案上拿了纸和笔,走到屏风前,在诗的旁边画起画来。他的动作极为流畅,墨色的浓淡好像只取决于他的力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朵水墨牡丹千层叶便在屏风上呈现出来。
众所周知,牡丹着色,则彰显富丽堂皇,而墨色牡丹,没了那层雍容华贵,却多了一种飘逸清雅,别树一格。
待赵显画好牡丹,刚刚还猜不透诗意的官员和使臣一下子恍然大悟。这诗说的,可不就是牡丹花?而早早就猜到谜底的几人,因见到皇帝亲自出马,太子刚刚又答不上来,也就乖乖地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