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能不来吗?你二娘在我面前闹翻了天,玲珑这会儿正劝着。你就不管管你媳妇儿?上次你说,你们夫妻俩的事情,要我别管。这下你看看,”尹氏拍了拍手,“跟你二娘当众打了起来,还是为了一个乞丐婆!现在,你要娘怎么处理?”
“娘,这件事本来就是二娘不对。我让沈大娘住在府里,不是让她做事的,何况二娘还先出手打了莫言。”
尹氏不乐意了,“莫言不过是个下人,打打也没什么,至于那个…”
夏衍初坐到尹氏身边,掺着她的手臂,“娘。您喜欢不喜欢烧香?”
“这孩子,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儿子问您,烧香是不是为了积德?沈大娘就是一个现成的德,娘为何又不积了?依儿子看,烧那么多香给佛祖,不如行一件善事,佛祖也会看到的。”
尹氏没好气地看着他,“还搬出佛祖来了。既然你这么向着唐嫣,为何又不跟她圆房?对玲珑的理由是不喜欢,还让娘不要强迫你,那对她呢?”
“我们俩有我们俩的相处方式…娘,您就别再管儿子的事情了。”
“我能不管吗?我一直等着抱孙子,等得头发都白了!衍初,你听娘说…”
夏衍初看了看天空,像恍然记起什么事,“娘,我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衍初,衍初!”尹氏站起来想叫住他,他却飞也似地不见了。
第二天,唐嫣目光涣散地爬起来,莫言看见她的模样,吓得惊叫了一声。她一晚上没睡着,一会儿梦见一只狮子吞了她,一会儿梦见一头狼扑过来,总之是被吓得不轻。
夏衍初早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唐嫣出来,很自然地走过来牵了她的手。唐嫣有些不自在,但看到那么多双注目的眼睛,也没有拂逆。
“我们要去哪里?”
“跟我走就知道了。”
唐嫣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跟着他。夏衍初带着她穿过热闹的街市,忽然停在一家酒楼前面的时候,好像不经意地问,“奇怪,这家店的生意怎么会这么好?”
“只有两种可能。”唐嫣随口说道,“一种是饭菜非常可口,另一种可能满足虚荣心。”
夏衍初笑着看她,“第一个理由我赞同,第二个理由是为什么?”
“老百姓都有一种心理,觉得一分钱一分货,所以越贵的东西就是越好的。举个例子,春满楼的菜一点儿都不好吃,每天都爆满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它顶着个第一的名声,价钱奇贵,人们都是冲着它家招牌去的。”
夏衍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夏家的金铺前。金铺的生意不算非常好,但也不冷清,时有伙计送着客人出来。有几个大婶走出金铺的时候,恰好认出了夏衍初,谄媚般地围过来,一下子就把唐嫣挤了个没影。
唐嫣在她们肥硕的身躯前甘拜下风,只能呆在一旁听她们肆无忌惮的调戏。
“唉哟,我说刺史大人,您怎么说也是唐唐四品的官,家里只有两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不好。”一个大婶伸手摸了夏衍初的脸一下。唐嫣伸手指着自己,两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
另一个又挽着夏衍初的手臂,“瞧瞧这身板,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是不是你家那个没胸没屁股的不会伺候?”
没胸没屁股?唐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握拳。这群老女人,不要太过分啊!
夏衍初把嘴都说干了,才把那群老女人打发掉,而唐嫣在一旁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当她是空气不要紧,还当着她的面这样损她。她大吼一声,“有没有王法了,啊!?”
夏衍初“扑哧”一声笑出来,“唐家大小姐讲王法,着实是件新鲜有趣的事儿。”
他意有所指,热血沸腾的唐嫣马上蔫儿了。
夏衍初走进店里,对要迎过来的掌柜摆了摆手,掌柜就去招呼客人了。夏衍初看了一会儿,吩咐一个伙计拿出一本账簿来,随意翻了翻,“我看这账面做得整齐,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帮我看看吧?”
说是帮忙看看,可他那表情分明不容唐嫣拒绝。唐嫣只好把账簿接过来,仔细地翻了翻,然后疑惑地说,“奇怪啊,怎么会一样呢?”
“什么地方奇怪?”夏衍初期待地问。
“你看啊,这边把钱借了出去这么长时间,按理说借这么大笔钱,还是给生意伙伴,是要有息的。而且按照金额和时间,这息还不小,所以这里的数字不是太奇怪了吗?虽然总体看起来是盈利,但明显有一笔钱不知道流到哪里去…”唐嫣抬头看着夏衍初,声音渐小,“我说错了吗?”
夏衍初连忙摇头,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唐嫣,你在家里的时候,真的没有学过做生意吗?”
唐嫣低下头,“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为什么夏老爷说的那天,你不揭发我…”
“我倒是庆幸那个时候,没有站出来帮你说话。不管怎么说,爹毕竟是爹,眼光就是独到。”
唐嫣有点没听懂他的话,但是也不想深入地去想。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就返回了夏家。唐嫣当然不知道夏衍初这趟特意把她领出去是什么意思,直到晚饭后老丁把金铺的金印送过来,唐嫣才有些明白了。但她不想收,拿着金印去找夏衍初。
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两个人影。唐嫣本不欲理会,但无意间听见夏衍初的声音,忙停了下来。
“抱歉,要连累你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相公何出此言?”那声音,听起来,是玲珑?
“确实有些危险,你可以再考虑看看。”
“不用考虑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吧。既然相公说有把握,我就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衍初叹了一声,“玲珑,跟你商量一件事可好?”
“请说。”
“相公两个字,衍初万万当不得,还请就叫衍初的名字。你是罗大人的千金,若是…”
“相公的意思,可是要玲珑改嫁?抱歉,玲珑万万不能答应。我知道相公的顾虑是什么,但既然嫁来了,就是夏家的媳妇,只要玲珑没有犯什么错,还请不要再提改嫁的事情。至于称呼…如果相公执意,玲珑会改。”
唐嫣似乎听到夏衍初叹息了一声,她连忙闪到角落里,那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都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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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的对话,她怎么全都听不懂?唐嫣隐隐觉得,应该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天,老丁来请唐嫣到前堂,说是夏衍初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唐嫣去了前堂,看见玲珑,夏衍初,还有尹氏都在。她以为他们是要来问她与张氏打架之罪的,所以迅速在脑海里面编排了种种的理由。虽然她事后想起来,那些理由都很单薄。
尹氏看到她走过来,立刻板起脸,“你来得正好!”
唐嫣已经做好自己要被臭骂一顿的准备,却听到夏衍初抢先说,“唐嫣,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多帮帮娘。”
不在?为什么会不在?他这个一州之长现在还能出远门闲晃不成?她抬头看夏衍初,夏衍初仍然公事公办地说,“岳父大人派人从长安来传话,说是思女心切,请玲珑务必回去一趟,并要我同行。”
原来是要去长安,难怪把金印拿过来给她。唐嫣想,夏衍初这个“相公”做得实在是好,回娘家的事情,原配和妾都照顾到了。她心不在焉地又听了几句尹氏的训话,借口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走到花园的时候,夏衍初从后面追了上来,按住她的肩膀,“唐嫣。”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什么事?”心里补了一句,陪你的玲珑去吧,何必假惺惺地跑来!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他试图解释。本来不该解释,可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像是气呼呼的?肯定是又误会什么了。
“不用跟我解释。”唐嫣躲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夏衍初却忽然伸手,从背后把她整个儿抱进了怀里,“小鱼儿,别生我气。”
唐嫣呆呆地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低头的呼吸,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你…”
“万事小心,不要鲁莽,也不要冲动。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等我回来再说,听到了吗?”
唐嫣的大脑飘过一片又一片的空白,好像现在所经历的场景发生在梦里一样,根本没法认真听他在说什么。
而后,夏衍初伸手把她转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吻了她。
那个吻蕴含着缱倦的情丝,还有深深的牵挂,唐嫣本来大睁着眼睛,要喊,要推,要做抗拒他的动作。可他的睫毛,他紧闭的眼睛,添堵了她的全部视野,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掉进了这个吻里。比起第一次见面那个囫囵吞枣般的强吻,还有某次明显带着攻击性的…这个吻,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吧?他的手环过她的腰,她的手攀着他的肩,好像一切都那么地自然。
自然地就像是早就该这样了一般。
他的吻软糯香甜,唐嫣情不自禁地探出舌尖,碰了碰他的嘴唇。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衫,像是很努力地在克制什么。
反了,这个小东西,居然敢挑逗他?
“哎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两个浑然忘我,在长廊上拥吻的人这才面红耳赤地放开彼此,意识到现在是光天化日。夏衍初握拳轻咳了两声,转过去,看到正笑着的宝月。
“哥哥。”少女的口气,很明显在恭敬之外,还有些许暧昧。
“什么事。”夏衍初强装正经,可是飞快的心跳,仍然没有要平复的迹象。
宝月微俯了下身,“本来有些担心哥哥手上的伤,想要过来看看,没想到坏了哥哥和小嫂嫂的好事。小嫂嫂不会怪我吧?”她冲唐嫣狡黠一笑,唐嫣不好再望着天空,也报以一个微笑。她心里,现在不仅仅有一群小猪,在围着圈圈跳舞,还有两个小人伸出手嘲笑她。
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夏衍初和夏宝月的对话,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她一定是疯了!!
老丁匆匆地跑过来,附在夏衍初的耳边说了一通,夏衍初侧头看唐嫣一眼,就跟着老丁走了。
夏衍初一走,宝月就走了过来,看着唐嫣,“小嫂嫂。”
唐嫣试图掩饰尴尬,“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宝月转了一圈,欢快地说,“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小嫂嫂,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哥哥为什么这个时候去长安?再过几天不是就要押送罗汉了吗?”
唐嫣摇了摇头,他在干什么,他有什么打算,她全然不知。
“奇怪啊。难道哥哥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唐嫣叹了口气,哪怕再万全的计策,只要有人真要劫持罗汉,那便是躲都躲不过的吧。
第二天,夏衍初和玲珑就启程去长安了。跟夏秉义离开的时候一样,唐嫣直接把送别给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唐嫣想起此刻一定焦头烂额的唐睿,决定出府一趟。莫言本来要同行,唐嫣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让她先回房去休息了。她不知为何,有点胸闷,也想要出去透透气。
走到贵和号的时候,店铺已经打烊,但还是有灯光从门缝里面漏出来。唐嫣上去敲了敲门板,来的人是童远。他看见唐嫣,似乎很惊讶,侧身让唐嫣进去。
唐睿不知道为何,竟然集结了一大帮子人在店里面。伯克明自不用说,竟然还有萧以渐,孙甜甜?唐睿淡淡地瞟唐嫣一眼,继续伸手指着桌子上,地图模样的东西,倒是孙甜甜走了过来,“唐嫣,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的?难道是夏衍初告诉你的?”
“行动?什么行动?”
唐睿的声音飘过来,“请诸位节省时间,不要跟一个笨蛋废话。”
孙甜甜吐了吐舌头,马上转身回了萧以渐的身边。
唐嫣狠狠地瞪了唐睿一眼,听到他说,“我们分五路去长安,哪一路都有可能碰到劫持的人。如果我们分析得没错,来劫罗汉的,很有可能是魑魅的人。上次虽然抓了他们的一部分,但那些人决不是魑魅的全部。所以,这条路,由我来走。”他似乎指了什么地方,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的模样。
萧以渐说,“我觉得有些冒险。你毕竟不会武功,而他们如果要行动,这条路线最容易下手,我觉得还是让伯公子去,会好一些。”
伯克明连忙点头,“是啊睿睿,还是我去吧。万一你要是被他们给掠去了,就不好了。这年头劫财劫色的人太多,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我没那么弱。”
唐嫣忍不住插嘴,“是啊是啊,你们放心吧,唐睿这小子绝对不会乖乖给人劫的,他就算是死也会拉个垫背的。”
唐睿的目光飘过来,“你来,是有什么事?”
“我都已经坐在这里半天了,你才想起来问我。我有一件怪事想要问问你,夏衍初今天去长安了!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留在这里才对吗?”
众人纷纷看了唐嫣一眼,没有人露出奇怪或者有兴趣的表情,反而很默契地继续讨论刚才的路线。
“喂喂喂,你们找个人回答我不行吗?”
唐睿冷冰冰地抛过来一句,“去就去了,你安生呆在家里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们事先都知道了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甜甜,小哇?是兄弟的就回答我!”
伯克明偷偷瞄了唐睿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就走过来对唐嫣说,“这次的行动是绝对机密的,糖糖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比较好。到时候,我们几个可能都要去长安。”
“你们全都去?”
“是。按照夏衍初的计划,我们兵分五路,把罗汉运送到长安去。而一路上会有官兵和私兵乔装埋伏,无论魑魅袭击了我们哪一只队伍,这次管保叫他们有来无回。”看伯克明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好像这个计划是他想的一样。
甜甜忽然说,“我们都去,似乎不太好吧?留唐嫣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唐睿的目光看向伯克明,“你留下。”
“不要啊,睿睿!”伯克明呼喊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唐睿的脖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不知道我会牵挂你,会担心你吗?不要抛弃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唐睿伸手,推开伯克明贴过来的脸,再一脚把他踹开。伯克明还欲扑过来,他一个眼刀丢过去,伯克明立刻乖乖地缩到一边。唐睿不再说话,只是给所有人递了一个眼神,众人纷纷点头,然后四下散去。
“结束了?”唐嫣还没反应过来。
萧以渐和孙甜甜走过来,孙甜甜拉着她的手,“唐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那个魑魅不知道会不会在齐州留人手,趁着夏衍初不在的时候做坏事。到时候,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萧以渐也说,“嫂夫人切记此非常时期,不要意气用事。”
“唐嫣,我们还要回去准备,就先走了。等我回来再聚。”甜甜冲她挥了挥手,就和萧以渐一起走了。
唐嫣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被这群人集体排斥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她?她转身去看唐睿,伯克明正抱着他的胳膊,声泪俱下,“睿睿,你怎么可以这样?夏衍初明明说我也可以参加的!我的任务是帮忙送罗汉,不是呆在齐州。我不要跟糖糖在一起,我不要!”
唐睿把地图卷起来,放进怀里,“说完了吗?”
“睿睿!”那喊声,堪称撕心裂肺。
唐睿使劲地把伯克明推开,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留下你,是因为相信你。”之后,翩翩然远去。从唐嫣身旁经过的时候,眼睛连斜都没有斜一下。
伯克明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用小狗一样的眼神,望着唐睿离开的方向。
唐嫣无奈,他就这么不愿意跟自己呆在一块儿?什么朋友!
风卷残叶,两个人都无限凄凉。
真人不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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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送走之后,唐嫣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她每天都要差莫言去唐家问留守的童远,看看那五路人马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这一阵子,唐睿越发地器重这个少年,不但把私印都交给他,甚至让他接手了唐家的一些铺子,手把手地教他做生意。同时,城里也有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唐睿好男色,这个童远便是他的龙阳之一。另一个传言,说的就是伯克明和唐睿有一腿。
当然,伯克明本人是很乐于听见这样的传闻的。还撒了大把的钱,鼓动三姑六婆们,把这个传言散布得更广,好像唐睿会迫于流言从了他一样。
夏衍初和玲珑离开以后,以往三天两头就要找唐嫣麻烦的尹氏也消停了一些。与其说是消停,但不如说她好像有心事,根本没空管唐嫣。而张氏因为尹氏没有秉公办理唐嫣,自那夜之后,再也没有跟他们同桌吃过饭。
这一天,尹氏和唐嫣正在吃午饭,老丁走了进来,俯身禀报道,“夫人,六顺回来了。”
尹氏连忙说,“快让他进来!”
六顺给唐嫣最初的印象,是一个彪汉。但是不得不说,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要教训轿夫,而让唐嫣在脑海中本能地丑化了他。六顺分别向尹氏和唐嫣行了礼,尹氏连忙问,“事情办得怎样了?查出来没有?”
六顺点了点头,“正如老夫人的猜测。”
尹氏忽然“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碗上,吓了所有人一跳。她豁然站起来,“找那个贱人算账去!”
唐嫣虽然不想淌这混水,但夏衍初临走前交代了,要她凡事多帮着尹氏一点,再加上玲珑又不在,她好像不得不站在尹氏这一边了。只是,贱人是谁?
尹氏走得极快,六顺掺着她,老丁在后面拉了唐嫣一把。
“二少夫人,我看老夫人这是要去找二夫人去的。”老丁轻声说。
“她们不是一向相安无事吗?姐姐妹妹也叫得挺亲热,老夫人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老丁闭了下眼睛,忽视唐嫣的称谓,“只怕是老夫人现在抓住了二夫人什么把柄。二夫人年轻的时候,卖身葬父,老爷看她可怜就带了回来。本来只是个女婢,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怀了老爷的孩子。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么多年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原来夏老爷当初也有这么一桩风流往事。但小妾的儿子就是小妾的儿子,看他对夏衍初偏爱就知道了。想到这里,唐嫣无限感慨,自己的儿子以后,是不是也会像夏衍冬一样?
说话间,尹氏已经到了张氏住的小院。小院独门独户,清雅别致,里外好像是另一番世界。唐嫣可不信张氏那样的人,有本事把院子打理成这样。
夏衍冬正蹲在院子里伺弄花草,看到尹氏一行人走进来,连忙起身,“大娘,您怎么来了?”
尹氏还没说话,唐嫣先问,“这院子…”
夏衍冬的绿豆眼快被脸上的肉挤得看不见,“是我打理的。”
那一天,唐嫣重新认识了夏衍冬这个人。原来在他其貌不扬的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性。后来伯克明听了她这样认为的原因之后,差点没当场吐血。因为她的理由仅仅打了个比方,说弄弄花草就跟梳妆打扮一样,弄得花枝招展,或者其貌不扬的,都不算本事。最本事的是,不引人注目,但一旦看了就不会忘记。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伯克明不敢再把唐嫣看成一个简单的笨蛋,虽然还在笨蛋的范畴里,但好歹是一个有水平的笨蛋。毕竟不是每个笨蛋都会打比方,也不是打得比方都能这么一针见血。
张氏听到尹氏的声音,从屋子里面慢慢踱出来,趾高气昂地说,“姐姐来这里干什么?”她看到唐嫣,冷冷哼了一声,“如果是现在要道歉,就太晚了。”
“贱人!”尹氏忽然上前几步,不由分说地甩了张氏一个耳光。
张氏捂着脸,大为震惊,“你…你凭什么打我!”
尹氏伸手指着张氏,“我就说,为什么当年衍初破了魑魅的案子以后,就不再做官了。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做了手脚!你搭上了当年的扬州刺史,要衍初把清缴的宝物谎报,衍初不肯,那扬州刺史就串通政绩考核的官吏,要给衍初抹黑。幸好当年罗大人在扬州,否则,我们衍初就被你这个贱妇害死了!”
张氏啐了一口,“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我一直就奇怪。平常你都不管家里的事情,更不要说是衍初带回来的一个老妇了。我无意中看到那老妇身上的扬绣就产生了怀疑,没想到被我查到你做的那龌龊事!那个老妇就是当年扬州刺史府的一个下人!贱人,你要我找她来对峙吗?”
张氏气定神闲地说,“你尽管去啊。”
尹氏转过头来,“老丁,你去把那个老妇带过来,今天我非要让这个贱人哭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