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上元灯节, 临安从冬至以后就开始准备了。各地也都进献了花灯参展。其中最有名的是苏灯,用五色琉璃制成。福州进献的灯则是白玉所做,玉壶冰心,也十分别致。
各地竞相进献奇巧花灯,许多花灯因十分庞大, 无法直接运送, 便请了能工巧匠在都城里组装。
南渡之初, 因为国家动荡,上元灯节一度停止。直到最近几年,政局稳定, 才开始恢复。按例从正月十四一直开放到正月十六夜。
到了正月十四的黄昏,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上了形制各异的灯笼,以增添节日的气氛。
相府里, 夏初岚坐在妆台前, 准备出门的行头。思安帮她梳发,头顶盘髻, 戴上闹蛾, 其余的长发垂下。她穿着一袭白裙,犹如蟾宫仙子。夏初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对思安道:“这样不妥吧?还是梳一个妇人的发髻…”
赵嬷嬷看了一眼说:“姑娘这样打扮好看。”
思安点头附和道:“上元夜出去看花灯,年轻姑娘都是这样打扮的。”
正好顾行简端着茶碗走进来, 看到坐在铜镜前的妻子,愣了下神。夏初岚回头征询他的意思:“相爷,这样可以吗?”
顾行简将茶碗放在旁边的榻上, 径自走到她面前。远山如黛,秋水为瞳,白皙的皮肤宛如刚出水的芙蓉,当真漂亮。他微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提笔蘸了胭脂,在她眉心画了朵莲花。
他的手指微热,目光专注,夏初岚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片刻后,他搁笔说道:“好了。”
这嫣红的花钿犹如点睛之笔,衬得她的容色更添几分艳丽之感,也似在他心头点了一颗朱砂。
思安和赵嬷嬷纷纷惊叹,果然只有男人最懂女人的美。
顾行简凑过去在夏初岚耳边说了一句话。夏初岚脸颊发烫,轻轻用手推开他,然后转身对思安说:“今夜人多,你带赵嬷嬷去街上的时候小心一些。记得看好身上的钱财。”
“姑娘放心,南伯带着我们呢。您和相爷好好玩。”思安说着,对夏初岚眨了眨眼睛。
夏初岚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行简带着夏初岚出府乘坐马车。今日是六平驾马,崇明提前跟顾行简告假,估计是带着陈江流去街上玩了。马车驶出裕民坊,很快就到了朝天门附近,那里已经是一片灯的海洋。
朝天门正中摆放了一个琉璃灯山,前后设玉栅栏,装饰花卉。高五丈,上面人物皆用机关活动,四壁彩绘各色故事,一龙一凤盘旋着蜿蜒而上,口中喷水,十分壮观。此乃禁中所建,吸引了许多百姓驻足围观。
御街两侧各拉出一条隔离带,里面放着走马灯,皮影灯,龙凤灯,神仙灯等琳琅满目的品种,光华流转。
百戏艺人在其间表演,各自卖力地吆喝,歌声四起,灯火煌煌。
临安百姓皆身穿罗绮新衣,稚龄小童手中提着花灯,行人摩肩接踵,往来不绝。
夏初岚被这人山人海的场面所震撼,紧紧地抓着顾行简的手,一不小心真的会被人群挤散。
顾行简索性将她揽在怀中,一路护着前行。好不容易拐进了一条巷子里,人才没有那么多。夏初岚看到顾行简的额头上出了层汗,拿出帕子帮他擦:“早知道这么多人,我们就不来了。这哪里是看花灯,简直是看人。”
顾行简笑着看她:“你不是就喜欢这样的热闹么?”
其实她就想跟他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好。
“走一走,看一看了!猜灯谜拿花灯了!”这时他们身后有人喊道。
夏初岚回过头,看到是一个摆满花灯的小店,因为不在御街上,生意比较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观看。但摆放出来的花灯看上去做工精良,尤其是临街架子上的一盏琉璃做的兔儿灯,光洁无暇,十分好看。她不由地走过去问道:“店家,那盏兔儿灯怎样才能拿到?”
那店家看到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再看那姑娘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名高挑清瘦的男子,暗叹原来是个有主的,十分惋惜,嘴上仍说道:“姑娘好眼力,这兔儿灯乃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只需连续答对十五个灯谜就可以拿走,一个灯谜十文钱。”
夏初岚在绍兴的时候也猜过灯谜,并不是十分擅长,便回头看着顾行简。他那么有学问,猜对十五个灯谜应该不是难事。
顾行简看出她目光里的渴求之意,说道:“夫人想要我答题?”
夏初岚点了点头,拉着顾行简的手说道:“可以吗?”她的口气带着讨好之意,在外人看来就是在向夫君撒娇了。旁边的男子纷纷羡慕起顾行简来。若是有这么美的娘子向他们撒娇,别说是兔儿灯,就是天上的月亮都给摘下来。
顾行简还未说话,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店家,这个灯我要了。”
夏初岚侧头看去,只见萧碧灵和凤子鸣也来了这里。凤子鸣先看到夏初岚的,原本只是目光停驻了一下,却被萧碧灵发现了,拉着他也要过来。他先向顾行简行礼,不太敢看夏初岚。他初见她时,便觉得她太素淡了,若是好好打扮,必定更加出众。她今夜虽然打扮仍显素雅,但妙在眉心的那朵红莲,将她五官里的艳丽都带了出来。
说是国色天姿也不为过了。
萧碧灵早就发现凤子鸣在偷看夏初岚,心中愤愤不平。一个商户女攀上高门罢了,不过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迷惑了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有什么了不起?她也不怕顾行简,她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背后是整个崇义公府,难道顾行简还能把她如何?
“店家,这个灯你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要了。”萧碧灵豪气地说道。
凤子鸣小声道:“碧灵,既然是老师先看中了,我再给你找别盏…”
“为何要别盏?就要这盏。”萧碧灵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店家看了夏初岚一眼,才对萧碧灵说道:“这位姑娘,我这花灯是猜灯谜来换的,否则多少钱也不卖。既然两位姑娘都看中了这盏花灯,不如就一起猜灯谜吧?谁先连续答对十五个灯谜,这兔儿灯就是谁的。”
夏初岚本来不想跟萧碧灵争,刚想拉着顾行简离开,顾行简却已经吩咐六平过去交钱了。
萧碧灵自然不甘落后,也让侍女交了钱,然后对凤子鸣说道:“凤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把花灯赢回来。”
凤子鸣简直哭笑不得。萧碧灵到底知不知道顾行简是谁?当今世上,敢跟顾行简在才思上一较高低的人,恐怕还没出现呢。何况哪有学生跟老师争东西的道理?他想婉拒萧碧灵,那边顾行简淡淡地说道:“士卿不用拘礼,不过是玩玩而已。”
那店家趁机吆喝,竟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这条巷子本来就临着御街,人们听说有两个男人为了各自心爱的女子要猜灯谜一较高低,便都赶来看热闹了。
张咏携着夫人刚好在附近闲逛,远远地看到小店前站满人,也凑过来看。当发现顾行简时,他十分震惊。这家伙出了名的不爱张扬,竟然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比试?
张夫人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张咏摆了摆手,看到顾行简旁边那两个…凤士卿和清源县主?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清源县主一贯骄纵,大概欺负到了某人心尖尖上的人,某人这才坐不住了。
那位店家想必也是个读书人,出的灯谜并不寻常,甚至有的题还比较刁钻。围观的人看了灯谜的题目之后,抓耳饶腮,都想不出答案。但顾行简几乎是扫了一眼就写下答案。
那店家凑近了看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道:“这位先生,好字啊!”
顾行简神色淡然,继续答下一题。这些奉承话听过太多,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夏初岚站在顾行简的身边,听到别人夸他,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比夸她自己还要高兴。灯火映照在男人的脸上,他握笔写字的模样,认真而又专注,那手骨指节实在是太好看了。
顾行简难得被她这样盯着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同时答题的凤子鸣速度也很快,只不过跟顾行简相比,还是稍逊一筹。他知道自己赢不过老师,老师特意放下身段与他一争,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萧碧灵的跋扈,想要挫一挫她的锐气。
这是一场必输的比试。
萧碧灵看到顾行简快答完十五题了,凤子鸣还在第十题停滞不前,不由地开口催他。凤子鸣没有理她,心口窝着一团火。若不是看在萧碧灵身后的崇义公府份上,他早就拂袖离去了。何必在这里自取其辱。
这时,顾行简搁笔,已经全部答完。
那店家没想到他能答得这么快,便将他写的东西拿起来看。等对完一遍答案之后,他难以置信地看了顾行简两眼,暗暗猜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误么?”顾行简问道。
“没有,全都正确。”店家悻悻地说道。他原本打的算盘是两人都不能答对十五题,兔儿灯不用交出去,而他又能延揽客人。哪里知道今日碰到行家里手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十五题全都答对呢?
凤子鸣虽然也全对,因为耗时比较多,兔儿灯自然归夏初岚了。
夏初岚从店家手里接过灯,十分高兴。萧碧灵却觉得颜面尽失,也不理凤子鸣,自己气呼呼地走了。
凤子鸣向顾行简行礼,讪讪地离去。他刚才扫了一眼老师抽的题目,比他的难多了,但老师却答得又快又好。说来他只比自己年长十几岁,却如巍峨高山,浩瀚江海一般,难测高低深浅。
顾行简牵着夏初岚从人堆里出来,看她对那兔儿灯爱不释手,像个孩子一样。其实不过是盏普通的琉璃灯,她要是喜欢,他能找到做得更好更精致的送给她。
“这盏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顾行简不解地问道。
因为是兔子的啊。夏初岚在心里说道。但她面上只笑了笑,将兔儿灯举高些:“您不觉得很可爱吗?”
顾行简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她说可爱便可爱吧。
两个人正说话,前面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顾行简抬头一看,是张咏和他的夫人,拱手一礼。张夫人倒是好久没看见了。
张咏说道:“刚才我远远看见你,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今日难得遇上了,我请贤伉俪到旁边的茶楼里喝一壶茶吧?”
顾行简侧头询问夏初岚的意思。夏初岚点头了,他才答应。
张咏暗自叹了口气,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是个妻奴呢?
张夫人是第一次见夏初岚。她原本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宴饮交游一律都取消了,所以宫中的梅花宴也没参加。眼看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才跟着张咏出来逛灯会。她早耳闻顾相的夫人年轻貌美,今日终于得见佳人,与顾相真是男才女貌,十分登对。
张咏和顾行简一起在前面走,乔氏则亲昵地挽着夏初岚跟在后面。她对夏初岚说:“顾相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呢,身边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向来不爱热闹,从前可没见他主动陪谁逛灯会。他对你啊,是真的好。”
夏初岚看了看前面的男人高挑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甜甜的。
茶楼里头这时候也是人满为患,幸好张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掌柜在二楼给他们留了一个雅座。
等他们上了楼,看到二楼正对楼梯的地方坐着一男一女,正是陆彦远和莫秀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比较忙,更得比较晚。
继续发红包给各位大佬。晚安

第113章

陆彦远原本心不在焉地看向别处, 对莫秀庭的问话一律不答。若不是母亲硬逼着他陪莫秀庭出来看花灯, 增进夫妻感情,他怎么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跟莫秀庭之间能有什么感情?
政治联姻,多是各取所需罢了。
“夫君, 这家茶楼的茶很有名气, 你无论如何要尝一尝。”莫秀庭从茶博士的托盘里将茶碗拿下来,放在陆彦远的面前。
陆彦远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什么样的好茶没尝过,自然也没觉得这茶如何。最艰苦的日子应该就是当初跑去泉州散心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钱,后来穷到连玉簪子都要拿去质库抵押。幸好被夏初岚看见,二话不说就借给他银子。
他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回忆。
他们初次见面,他是个落魄公子,她是富家千金,一见倾心, 倒像是戏本里写的那些故事一样。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承诺过对她好的,但终究是食言了。
莫秀庭自顾地说道:“夫君没尝出来这茶里有股桂花的香气吗?据说煮茶用的是凤凰山上的泉水,味道特别清冽。”
陆彦远不置可否, 他对这里的茶一点兴趣都没有,急于想走。突然,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顾行简和张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彦远,两个人皆停住了脚步。后面的夏初岚和张夫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二楼座无虚席, 他们跟陆彦远之间不过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只不过陆彦远突兀地站起来,吸引了旁人的目光。有认识他们的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陆彦远不理会那些人,拱手道:“难得碰到两位大人,不如坐下来一道。”
顾行简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巧,我们有事要到雅间里谈,世子请自便。”
陆彦远面色一僵,旁边议论的声音更大了。张咏当然知道陆彦远跟夏初岚之间的事,连忙补充道:“世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真的有些公事要讨论,就不打扰您跟夫人的雅兴了。”
陆彦远的目光始终落在夏初岚的身上,不加掩饰。今夜的她分外好看,应该说嫁做人妇之后,眉梢眼角的稚气全都脱去,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但只要想到让她蜕变至此的人是顾行简,陆彦远的手就不由地握紧成拳,暗恨频生。
为什么站在她身边的人不能是他?
夏初岚下意识地往顾行简身边靠了靠,不喜欢陆彦远的眼神。顾行简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身后,看向陆彦远的目光里含有几分警告的意味。要不是此处人多,他定会让潜藏的暗卫动手,将这碍眼的人驱逐。
但陆彦远毕竟是英国公世子,身份尊贵,身边肯定也有人跟着。真要动起手来,两边都不好看。
两个人的目光对峙了一阵,陆彦远先败下阵来。连父亲都忌惮几分的人,他又能从他手里讨到什么好处?他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叙吧。”
顾行简点了下头,不由分说地揽着夏初岚先进了雅间。陆彦远看到他们夫妻之间十分亲密,夏初岚怀里抱着一盏琉璃灯,抬头跟顾行简说什么,脸上带着笑意。顾行简边听边点头,好像还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她的笑意更浓了。
陆彦远至今都记得,以前她说喜欢他时的模样,含羞带怯的,犹如未绽的花朵。只不过现在她看顾行简的目光里多了崇拜,迷恋和依赖。顾行简应该待她很好吧?给了她名正言顺的名分和地位。
莫秀庭看到人都走了,陆彦远还盯着他们雅间的门,生气地将筷子按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怕明日都城里头流言四起?
“你做什么?”陆彦远皱眉问道。
“夫君看够了吗?我觉得这里茶也没那么好喝,我们回去吧。”莫秀庭起身道。
原本陆彦远也不想呆在这个茶楼里,可现在他忽然想坐在这里多品一会儿茶,便对莫秀庭说道:“我再坐会儿,让定北送你回去。”
莫秀庭忍不住讥讽道:“你坐在这里又能如何?她不会再看你一眼。当时你伤重昏迷,我跟母亲一起去求她,她都不肯来见你。你们之间再无可能了。你不知道都城里都在传,顾行简对她有多好吗?简直是捧在手心里疼宠着。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他那样。”
陆彦远的脸色沉下来,叫来定北。莫秀庭愤然转身离去。
雅间里,张夫人跟夏初岚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吃茶点闲聊家常。张夫人的堂兄是原来兼管市舶司的转运使,从他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夏柏青的事。
“我听堂兄说你三叔这个人很有原则。有一日他手下的人借了他十文买早点,后来大概把这件事忘了,但你三叔还向他讨要了。按理说,你们夏家乃是绍兴的首富,不至于连十文钱都缺吧?”张夫人没有恶意,只是当趣事一样说起。
夏初岚认真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三叔连跟我都算得很清楚。别说是十文,一文他都不会放过的。我三婶还常说,要是让我三叔管家里的账,估计得把她们娘儿俩饿死。”
张夫人也笑起来,觉得这一家人很有趣。
张咏和顾行简坐在圆桌上品茶。张咏说道:“那位好歹是英国公世子,差点被你弄得下不来台。知珩,你以前也不这样的。”
顾行简晃了晃手中的茶碗:“人都是有底线的。他不顾英国公府的脸面,我自然也不用留情。”
张咏知道陆彦远肯定有什么地方得罪顾行简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过问别人家的私事,便换了话题:“我听说皇上准备叫普安郡王从兴元府回来。明年春天不是要给他和恩平郡王选妃么?恩平郡王已经定了李家的姑娘,普安郡王据说是选了蒋家宗族里的姑娘。”
张咏管进奏院和通进银台司,很多文书都是最先到达他手中,入内内侍省的动静也了若指掌,知道的自然比旁人都多。所以门下给事中这个位置,就相当于整个朝堂的耳目,顾行简是必然要握在手中的。
李家和蒋家可谓是旗鼓相当,皇帝的意思就是普安郡王还没有出局。
张咏继续说道:“可今早进奏院收到兴元府的文书,普安郡王拒不回都城。说要等兴元府的事情妥善解决了才肯回来。恰好今日到十六休务,文书还没呈上去。估计皇上看了,非得发怒不可。这普安郡王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等我二月到了兴元府就知道了。”
赵琅要是在这个时候回都城才是真的不妙。皇上向来最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那道诏书也不过是试探之一罢了。
“你刚刚说要带夫人一起出去办差?”张咏看了夏初岚一眼,“边关苦寒,夫人看上去这么娇贵,万一受不住那苦,你不心疼?”
顾行简也看向夏初岚那边:“她执意要跟我一起去,怎么说也不肯听,我也拿她没办法。我想这一趟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把她一个人留在都城到底是不放心。到时候让她扮成随从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想必也不会有危险。”
张咏“嘶”了一声,带着几分调笑的口吻说道:“没想到这天底下也有你顾知珩搞不定的事和人。”
顾行简也笑了笑,然后说道:“我离开都城这段日子,朝堂上的事情,你得盯着些。尤其是莫怀琮那一伙人。近年,莫怀琮年纪大了,行事越发诡谲。上次我从魏瞻手里查抄的暗账虽还没细看,但我觉得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张咏点头:“对了,那账本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既然答应了皇后要将吴致文保住,那么账本上牵涉到的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追究了。我收着账本,就是为了防止落入他人手中,成为把柄。除此之外,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张咏觉得顾行简最近有些变化。好像话多了点,变得有人情味和烟火气了。不知道是不是成亲的缘故,人也不像从前那么冷淡了。看来娶妻是娶对了。
他们在茶馆里坐了一个时辰,外面街上的热闹却经久不绝。临安百姓重视上元节,视之为一年之始,这几夜都要通宵游玩。顾行简正跟张咏闲谈,看到夏初岚偷偷打了个哈欠,便对张咏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要回去了。”
张咏送他们从雅间出来,陆彦远居然还坐在外面没有走。跟来时的座无虚席相比,此刻已经有了几个空位,莫秀庭也离开了。
陆彦远又看向夏初岚,似乎欲言又止。有时候将一个人深埋在心底反倒不觉得什么。只有见到了,才知道自别离,思念未停蹄。
夏初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茶馆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他想走想留都是他的自由,她也不能指责。此处人多眼杂,顾行简牵着夏初岚下楼,没有理他。
陆彦远欲起身,张咏走到他的桌子旁边,按着他的肩膀,用闲谈的口气说道:“世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回去的马车上,顾行简一直没有说话。
夏初岚试探地拉了拉他的手指:“您在生气吗?我真不知道陆彦远为何如此…上次他拦了马车之后,我当真没见过他了。”
顾行简看向她:“他还未将你放下。岚岚,我也是男人,我会嫉妒。”
夏初岚俯身趴在他的手心里说:“您嫉妒什么?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我在这里,就在您的身边,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旁人。晚上您帮我猜灯谜的时候,我就在想,能嫁给您真好。还有这双手,握笔的时候真是好看…”
她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掌心里,很痒。顾行简呼吸一滞,将她拉了起来,抱在怀中。她今夜很美,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而只有他能将她揽入怀中。
“岚岚,这双手不仅能握笔…”他贴着她的耳畔说道。
夏初岚不解地看着他,但很快就知道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