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样想完,马上摇了摇头。王府在京城的一等地,凭她一个人,别说是买了,就是租都租不到王府的近邻。
若澄拍了拍脑袋,觉得真是伤脑筋,起身到学堂外面的院子里走一走。
她走到墙角的老槐树下,忽听得墙外有几声猫儿叫的声音,十分细小孱弱。她一时好奇,开了侧门出去,果然看见乌色的墙檐底下或趴或躺着几只小奶猫,都只比巴掌大一些,颜色或白或灰,十分可爱。
她连忙走过去,蹲在小奶猫面前,点点它们的小脑袋:“是谁把你们扔在这儿了呀?小乖乖。”
猫儿圆溜溜的眼睛一直望着她,不停地叫着。
若澄猜它们肯定是饿了,可手边又没有吃的东西,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男子广袖宽袍,立于槐树的树荫下。那双眼睛深如大海,面容极清秀,仪态翩翩。他手上端着一个很大的白瓷碗,看到若澄时也愣了一下。
若澄连忙站起来。这不是在族学那边教书的叶先生么?半年前跟沈如锦猫在墙下的时候见过一次。虽不是她的先生,她还是行了个礼。
叶明修走到她面前,微微笑道:“我还当这几个小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原来在你这里。”说着,弯腰把白碗放在地上,里面装着乳白色的东西,小家伙们便熟门熟路地围过来舔,吃得津津有味。
“这些都是先生养的猫?”若澄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但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叶明修侧头看她,这个小姑娘虽有些胖,但眼睛极为灵动有神,万物在其中似乎都鲜活起来,应当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了。再一看隔墙便是女学,猜测是在这里上学的姑娘。
“母猫前几日离开后,一直没再回来,我便帮着喂养。今日不过有事晚了些,它们就等不及跑到这里来了。女学下学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叶明修看着小奶猫们说道。
若澄摸了摸脑袋:“先生心善,我这就回去了。”这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声线清冷,有种莫名的距离感。若澄告退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修长的背影,只觉得清冷孤寂。
明明是很温柔的人,却有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日光斑驳,树荫底下,正在舔食的小奶猫们,争先恐后地团在一起,憨态可掬。叶明修轻轻一笑,心善?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不过见不得弱小的生命被蹂/躏或践踏,如同他一般。纵然卑微如尘土,依旧有活着的权利。
而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也必将付出代价。
阿柒在族学附近绕来绕去,大半日才找到叶明修:“先生,您在这里,要我一顿好找。”
阿柒原本是个小乞儿,那日叶明修得了若澄的银子之后,一直没舍得花,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城郊的破庙,遇见了阿柒。阿柒将讨来的包子撕了一半给他,他是他来京城以后,收到的第二份善意。后来才知道阿柒自幼是个孤儿,靠乞讨长到这么大。女子和小儿尚且不轻言放弃,他如何能放弃?于是叶明修又有了斗志。
机缘巧合,他被苏濂发现,引进了苏家的族学。因为一场论道,扬名京城。
叶明修将地上的小奶猫一股脑儿地抱在怀里,阿柒连忙去拿大碗,小声说道:“您家乡来人捎了口信,说姚家要退婚。”
叶明修并不意外。姚家和父亲定了娃娃亲,后来家中遭逢变故,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姚家早有退婚之意。之所以强撑着,不过是看中他有几分才气,盼他今次能够高中。如今他名落孙山,姚家自是不愿再将女儿下嫁给他。
“退便退吧。”叶明修满不在乎地说道。庸脂俗粉于他,不过是拖累而已。
等到过街的时候,叶明修看见女学门前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刚才遇到的小姑娘正笑着仰头跟两个丫鬟说着什么,而其中一个丫鬟正是在平国公府前赠银子的人。
叶明修怔住,目光锁定在若澄的身上,莫非就是她?
第25章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叶明修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这句话,没想到竟出自一个如此稚龄的丫头之口。他当下是有几分不信的。这样的胸襟气度,他以为至少也该是破瓜之年的少女了。
他侧身隐蔽到了巷子里,对阿柒说道:“你去问问那是哪家的姑娘。”
阿柒跟着先生几月,从未见他主动打听过哪位姑娘,不由往若澄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个圆乎乎的小姑娘,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既然先生吩咐,他也不敢怠慢,还是跑去女学打听了一番。
等回来之后,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先生,问过了。那是沈家的姑娘,这姑娘身世倒离奇,出生不久父母双亡。后来养在宸太妃膝下,宸太妃死后,又送去晋王府。这次晋王出使瓦剌,她回到了沈家。这姑娘入女学,是苏濂大人亲口应允的,但在女学里表现平平,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阿柒一字不差地背到,不知这么普通的人,先生怎么会有兴趣?
叶明修看着那个身影,丫鬟他面对面见过,肯定不会认错。那丫鬟说的姑娘,不可能再指别人,必是她无疑。表现平平,或者只是某种掩饰。能说出那番话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
他正想走出去,怀里的小奶猫叫了两声,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逃离。他伸手护了一下,还是有一只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等他重新将小东西们拢好,那边马车已经离开了。阿柒要追,被他伸手拦住。她方才蹲在墙角下逗猫,好像很喜欢小动物。
叶明修微微一笑,不着急,还会有机会的。
…
今日沈如锦去苏家,听说是苏奉英生了病,几个同窗相约去探望,故而没有跟若澄在一块。沈如锦本来邀若澄一起去,但是若澄婉言谢绝了。她跟苏家的两个姑娘并不熟稔,也不想让人家误以为自己想攀附。
若澄坐在马车上,经过闹市,忽然停下。素云在马车旁边问道: “姑娘,奴婢能否告假半日,去看望一个故人?”
若澄掀开窗上的帘子,看素云脸色不好。素云向来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难得提此要求,想必真有要事。若澄点了点头:“你去吧。”
“多谢姑娘。”素云行礼,又对碧云附耳交代了两声,匆匆地走了。
若澄放下帘子,却越想越觉得不对。素云恐怕是遇到什么难事,想自己解决,不愿意拖累她。她们主仆三个人从紫禁城到王府,再到沈家,若澄早已当她们是亲姐姐,若真有什么困难,她也不能看着不管。
这样想着,她叫停马车,将碧云叫了上来。碧云钻进来后问道:“姑娘,怎么了?”
若澄看向她:“素云到底去哪里了?”
碧云没想到姑娘会追问,扯了扯嘴角:“真的就是去见一个故人。”
“若只是探望故人,她怎么会是那种神色?你不要瞒我。”若澄肯定地说道。素云自小养在宫中,在京城根本没有什么亲人,又哪来的故人?她忽然间想起来那个叫绣云的宫女,也许这个就是她们俩隐瞒的原因?
若澄试探地问道:“跟绣云有关?”
碧云一下睁圆了眼睛,没想到若澄竟知道绣云的事。她们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那日你跟素云在王府里说的话,我不小心都听到了。我也知道洪福的事跟王爷无关,所以你们不用再瞒我。最近你们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究竟是何事?”
碧云知道事已至此,恐怕瞒不住了,索性将事情说清楚:“说来话长。绣云嫁给他表哥以后,本来日子过得不错。后来为供他表哥考科举,绣云就出来做事。哪知道她表哥考不上,还陷进了赌坊,不仅把家里的积蓄都输光了,还打绣云。昨日绣云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下不了床。素云从一个绣娘那里听说了,就想去她家看看。她家的两个孩子都还小,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唉。”
“绣云住在哪里?素云单独过去,不会遇到她丈夫吗?”若澄问道。
“距离此处不远的万四胡同。”碧云回道,“绣云的丈夫…奴婢倒没想过。”
若澄让车夫直接将马车驶到万四胡同去,碧云虽觉得直接过去不妥,但也有些担心素云。他们人多,万一真的遇到事情,也比素云一个人应付来得好。
万四胡同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巷弄窄小,每家门前都堆放着不少杂物。碧云扶着若澄,提醒她担心脚下,车夫则跟在她们后面,一点点地往里头走去。
到了一道半掩的破旧木门前,碧云说:“姑娘,好像就是这里了。”
若澄提起裙摆走进去,院子里很小,散落着一些东西,好像不久前刚被人翻过。左侧窗子里有很微弱的说话声:“素云,我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钱?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你拿着吧。家里现在这样,两个孩子还要吃喝,你留着防身,别再给他搜去了。”这是素云的声音。
里头沉默了一下,绣云似乎没有再推辞,而是说道:“这钱我先收着,以后一定找机会还给你。我听说王爷出使瓦剌,已经去了大半年?姑娘现在还住在沈家?”
素云“嗯”了一声,绣云接着说:“转眼间,娘娘都走了几年。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日子会过成这样,还不如跟你们在一处。还记得那时候娘娘就常说,王爷的性子冷,姑娘生得玉雪可爱,性子又活泼,王爷肯定会喜欢她。若将来姑娘长大了,王爷肯收了她,两人有打小的情分在,再合适不过。可这事一跟王爷提,就被他拒绝了。你看着,王爷对姑娘还是没有那种心思么?”
“王爷是觉得荒唐,姑娘当时太小了,所以没有答应。你先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事。”
若澄听到这里,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她慌不择路地往外走,碧云连忙追了出去,喊道:“姑娘!”
若澄仿佛没听见,走得很快,一口气走到马车旁边,自己爬了上去。她抱着膝盖,脑海里面回忆起很多娘娘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原来那样细心地教她,做汤圆,做针线,都是有深意的。她说让她陪伴王爷,并不是以妹妹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
若澄的脸涨得通红,头埋在臂弯里,心里乱糟糟的。她一直记着答应过娘娘的事,也努力去做。她把自己放在妹妹这个位置上去看待朱翊深,可原来娘娘的期望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可他们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啊!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他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吧。
她脑海里固有的认知被打破,一下子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要把他当成男人,而不是哥哥么?那一切都会改变的。而且他是尊贵的王爷,以后自有门当户对的王妃来配,她纵然想要陪在他身边,又用什么身份呢?
“姑娘?您没事吧?”碧云在外面拍了拍马车壁,焦急地问道。这一声询问,彻底将若澄惊醒,她慢慢平复下来,轻声说道:“我没事。素云发现我们了吗?”
“好像没有。”
“我这里有些钱,你拿去给绣云请个大夫看看。给钱也不是长久之计,人一旦染上赌瘾,很难戒掉的。”若澄拿出荷包从窗子上递了出去,“可惜王爷不在,也没有人能够为绣云做主。不如你让素云劝劝她,先带两个孩子回娘家或者到乡下避一阵子。”
碧云应声离去,若澄就坐在马车上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云和碧云一道回来。绣云那边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伤势没有大碍。她也已经答应去乡下亲戚那里暂住一阵子。
她们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余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等回到沈家,沈如锦还没有从苏府回来。素云知道若澄听到了她跟绣云的对话,怕她胡思乱想,想要解释几句。刚好家丁送来朱翊深的信,若澄就马上回房间去看了。
信上说,他已经出了哈剌温山,接近蒙古高原,很快就会有瓦剌的人去迎接他,后面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若澄知道真正的危险其实刚刚开始,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安心。在他眼里,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其实她什么事都知道。若澄接着往下看,看到最后有很潦草的一句话,好像是最后添的:“我需提醒你防备一人,此人叫叶明修,与苏家有些渊源。他城府极深,心思难辨,我与他从前有些不快,你当远离此人。切记,切记。”
这口气完全不像是他说的话,而且这封信也是他离京以来写过最长的一封了。只是若澄觉得奇怪,叶明修…莫非是苏家族学的那位先生?朱翊深怎么会跟他有牵扯?
今日看那位先生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也不像是会与人发生不快的人。
她手托着下巴,手指轻轻点在朱翊深的署名上。他要她远离,她自会远离,可当他回来又该怎么办呢?
第26章
隔年的正月,京城还处在浓烈的新年气氛里,四处庙会不断,人群熙攘。也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趁着庙会在京中交易。
同时,从蒙古高原上也传来了好消息。
朱翊深与瓦剌的可汗阿古拉达成和议,瓦剌同意暂时不干涉奴儿干都司的事务,只要李青山退兵,并且要康旺许诺约束都司各部,不再到瓦剌的边境掳掠。
为表诚意,阿古拉也愿意派使臣团,随朱翊深返回京城,商谈修好之事。
端和帝阅览朱翊深的上书,言词之间的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只是客观地阐述沿途的所见所闻,还有与阿古拉会面和谈的情节,大事都请圣裁,绝不越俎代庖。这次十人的护卫队中,其实安插有端和帝的眼线,那人也会定期将朱翊深的行踪传回来。他所言与朱翊深所报,并无太大出入。
只是那人的禀报比朱翊深的更加详尽,提到此次阿古拉之所以松口愿意和谈,完全是被朱翊深的个人能力所折服。朱翊深一行甫入蒙古高原,就被大王子呼和鲁率兵团团围住。呼和鲁善战,想给朱翊深一个下马威,蒙古的骑兵骁勇却被朱翊深仅有十人的侍卫队所牵制。
入了王庭以后,阿古拉对朱翊深也是百般刁难,但都被朱翊深逐一化解,弄到最后两人还直接称兄道弟起来。阿古拉还邀请朱翊深留在草原,参加三月的成吉思汗纪念节。
这些,都是朱翊深在奏章上所没有说的。
端和帝忽然有些后悔派朱翊深去出使瓦剌,一旦朱翊深与瓦剌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等于又给他加了一道免死金牌。
他这个弟弟少时为苏濂的爱徒,又常跟随先皇身侧学习政务。说句不好听的,朱翊深对举国政务的了解程度,还多于他这个原本只呆在山东封地的鲁王。这样的人,若为臂膀,必定能助他稳定江山,但是他怕朱翊深。
他内心对朱翊深的恐惧,甚至超过了瓦剌和东南沿海的海盗。
端和帝站起来,负手走到窗前。又是一年,紫禁城被茫茫大雪所覆盖。他站在这至高之处,却也是胆战心惊,殚精竭虑。在先皇的九个儿子之中,朱翊深虽然年纪最小,却天资最高。前面的八个儿子连同他在内,或有勇无谋,或优柔寡断,或贪婪好乐,都不是为君的人选。
这皇位,原本应该是朱翊深的。若不是宸妃出身过于低微,先皇一直有所顾虑,早就立朱翊深为皇太子了。
端和帝在为鲁王时,曾梦到朱翊深为帝,屠杀了他全家。他自己的儿子,头颅被砍下,被朱翊深提在手中,血涌如注。他怕梦境成真,于是趁幼弟羽翼未丰,铤而走险,联合徐邝夺了皇位。
端和帝想除掉朱翊深,做梦都想。但朝中有苏濂在,还有那些顽固的老臣,明里暗里地护着他,无法肆意动手。所以将朱翊深派去出使瓦剌,原以为有去无回,却被他屡屡化险为夷。难道,这就是天命?
他记得从前进京的时候,偶然听到先皇请进宫内的一个高僧给朱翊深算命,所批的命格是:飞龙在天。
先皇大喜,厚赏了那名高僧。从此对朱翊深更加喜爱。
端和帝不服!他身为长子,比朱翊深大了十几岁,母亲出身高贵,为何要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俯首称臣?他非要与天斗,与朱翊深的天命斗,他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真龙天子,谁才配龙袍加身!
端和帝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升腾成白雾,融入漫天的风雪里。
刘德喜看到皇帝站在窗子边,窗户洞开,连忙取了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皇上,这么大的风雪,您可别染了风寒。奴叫人将窗关上吧?”
“刘德喜,朕这个皇帝,做得好么?”端和帝喃喃问道。
李德喜不知皇帝今日是怎么了,便笑着说道:“皇上为百姓社稷鞠躬尽瘁,当然是个好皇帝。”
端和帝失神片刻,转身回到宝座上,拿起笔批阅奏折,再不发一语。
***
雪连续下了两日,若澄趴在窗台上看雪,雪花如鹅毛般,裹挟寒风,院子里的几棵树都被压弯了。
京城已是如此,远在蒙古高原,应该更加寒冷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澄儿,你的信来了。”沈如锦从门外进来,看到趴在窗前的少女,神情微愣。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圆圆的小姑娘有些开始拔节了,个子长高了不说,一头乌发披肩,下巴也开始慢慢变尖,加上本就漂亮的五官,渐渐开始展露了惊人的美貌。
若澄回头看到堂姐发愣,以为她身上有什么不妥,低头看了看:“怎么了?”
沈如锦回神,微微笑道:“没什么,你的信。好像是王爷寄来的。”她挥了挥手中的信件,若澄连忙去拿,看到那熟悉的字体,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是她能确定他平安唯一的凭证了。
沈如锦坐在屋中,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起来:“我听二哥说,瓦剌的可汗很喜欢王爷,留他在草原上待到三月。等王爷回来,最快也要到秋天了。”
若澄低着头,脸上有沮丧之色。
沈如锦拉着她坐下来,笑着说道:“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心上人呢。…澄儿,你真的只把王爷当作哥哥吗?”
若澄一怔,捏着手中的信,不知如何回答。
她一直是把朱翊深当做哥哥的,可那日听了绣云的话,还有素云后来的一番解释,她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一直觉得自己能活在世上,是受了娘娘的大恩,因此娘娘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从前她觉得朱翊深不喜欢她,杀了她贴身的太监,她心中对他也没有一丁点怨怪,还是想找机会报恩。若娘娘希望她跟朱翊深在一起,她也会努力去做,不管是为奴为婢或是为妾,只要他不嫌弃她。
但现在她还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一切得等他回来再说。
当然这些话不值得对沈如锦说,便笑了笑说道:“自然是视作兄长。”
沈如锦执着她的手道:“那我以后做你的嫂嫂如何?”
若澄吓了一跳,仔细看沈如锦脸上的神色不似玩笑,小心问道:“姐姐喜欢王爷?”
沈如锦与朱翊深不过见了一面,要说有多喜欢也谈不上。原本只是觉得他风姿出众,比朱正熙强了不少,加上近来沈安序给朱正熙伴读,又从朱正熙那里听回不少关于朱翊深出使瓦剌的事情,难免就留心了起来。
若澄见沈如锦不回答,迟疑说道:“昨日大伯说让姐姐与那李家公子相看…”
“相看什么?李家不过是书香门第,在朝中无权无势,家还在太原。我若嫁去,以后可就难见到父兄了,还不如就留在沈家。”沈如锦言语之中尽是对李家的不屑,又抓着若澄的手说道,“澄儿,你陪我去如何?”
若澄想人家李公子要看的是沈如锦,她跟去不妥,沈如锦又哀求道:“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如何,你就跟我去壮壮胆。到时候我将隔壁的雅间也定下来,你在里头等我便是。我与他说清楚就走,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若澄禁不住沈如锦再三哀求,只能点头答应了。
沈如锦走后,若澄方才仔细看朱翊深的信。她刚才捏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一块雕刻着凤凰的红色石头,顶端还钻了个孔,似可以穿绳挂戴。
信中朱翊深照例介绍了近况,最后写道:“偶然得到一块鸡血石,状似凤。记起你属酉鸡,近来雕成,随信寄赠,望喜欢。三月必归,勿念。”
若澄握着那块鸡血石,仔细打量。这是他亲手雕的吗?他竟然还会这个。
凤皇于飞,翙翙其羽。她脑海中不知道为何浮现这句话,迅速地摇了摇头。又跑到妆台那里,裁了一段红绳,穿过鸡血石戴起来,刚好贴在心口的位置。
那鸡血石染了她的体温,越发地温润。
过了两日,沈雍定下了沈如锦与李公子相看的日子。沈如锦来若澄这儿借头面。若澄的很多首饰都是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宸妃娘娘专门给她打的,价值连城,镶嵌东珠或者宝石。若澄觉得自己年纪小,还衬不起这些东西,因此都交由素云和碧云保管。
沈如锦来挑首饰的时候,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头饰和耳环,眼睛都看直了。最后挑了一套珍珠的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