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习惯了她的古怪,吩咐夏兰与茗秋下去倒茶,笑着道:“玉嫔娘娘身子可好了些?”
“没被你气死的话,还算不错。”玉嫔放下书,一双冷冽的眸子盯牢了她:“你也不怕本宫死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无双说过的,没得宠的宫妃比永巷中劳作的宫女更不如。所以,娘娘要是真死了,无双也没有办法去惋惜。”
玉嫔定定看了她一会,终于长吁一口气:“算你走运。本宫不想死了。也不会…”
她顿了顿,目光凄迷地看着屋外的草木繁盛:“本宫也不会再奢望他能再看我一眼。”她眼中泪光点点,两行清泪蜿蜒在面上。聂无双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涩。
这是对爱情彻底失望的女人。她明白这种感觉,她曾经的信仰,通都被无情地摧毁,践踏。相比之下,玉嫔的失望不过是想奢求帝王的爱。本就是求不到的东西,自然有伤心失望。
“娘娘…”聂无双叹了一口气。玉嫔回过头来,擦干眼泪:“你的情我领了,以后若你不嫌弃,可以常来紫薇宫中走走。”
这已是她极大的让步。聂无双松了一口气:“无双在宫中无依无靠,还是要玉嫔娘娘多多帮衬。”
玉嫔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前本宫还能帮你,现在本宫只不过是失宠的妃子,你不受连累就算好了,何来帮衬?”
聂无双温言劝慰了她一番,忽然她想起雅美人说的谣言,心中担忧,不由向玉嫔提起。玉嫔默默听了,冷哼一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们无非就是这样的招数。你且稍安勿躁,本宫去问问父亲看这谣言是什么地方开始传起的。”
聂无双定下心来,与玉嫔聊了一会,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日,聂无双一早就去请安。皇后兴致正好地与几位宫妃聊天,皇后见她进来,含笑受了她的请安,温言问道:“听说聂美人最近身子不好,最近几天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最近中了暑气,所以请了太医。谢谢娘娘挂怀!”聂无双回答道。
“恐怕不是吧。”一声清冷的声音从座上传来:“聂美人古道热肠,听说这太医医治的可是紫薇宫中的玉嫔。”
聂无双心头一跳,看向声音的来源,竟是一向不屑她的云妃。云妃摇着手中的坠羊脂玉珠团扇,美眸冷冽,看不出一向不多事的她此时竟会在这时发难。
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她看向聂无双,眸中微微有了猜忌:“聂美人,云妃说的可是真的?”
聂无双美眸清澈无波,连忙跪下:“臣妾最近去雅美人处时有走动,无意中看见玉嫔娘娘久病在床,加上臣妾最近中了暑气,所以一起请晏太医医治。不知臣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皇后微微皱了秀眉:“她当真肯让太医医治?之前不是…”她话说到一半,便住口不说。旁边的敬妃与淑妃也做沉默。
“好了,既然玉嫔肯看太医,这也是喜事一桩。”皇后淡淡下了结语,话题一转,提到了三日后的国宴,以及十日后的七夕宴。
众宫妃在宫中闲极,自然十分热衷宴席。国宴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皇上与臣子,到时候要宴请皇亲贵戚以及各臣工,同时,皇后要主持宴请各命妇宫妃,到时候齐国的七公主自然是座上宾。
而高太后参研佛法并不能准时回宫,自然又给宫妃们少了一些拘谨。
众妃嫔聊得热络,许久才告辞,聂无双正要出“来仪宫”,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聂美人请留步。”
聂无双回头一看却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蒙。
“秋蒙姐姐,是不是皇后有召?”聂无双客气问道。
“是,聂美人请随奴婢来吧。”秋蒙回答。聂无双心中微微不安,随着秋蒙来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正坐在妆台前卸下沉重的首饰,通过看着昏黄的铜镜中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聂无双,也不并不立刻令她起身。
“皇后娘娘…”聂无双隐约忐忑地问:“召臣妾前来到底有何吩咐?”
皇后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淡淡地问道:“玉嫔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聂无双斟酌字句回答:“听晏太医说,她郁结与心,忧思过重,所以需要好好调养。”
“嗯。这就好。”皇后转过头来,虽然她卸下凤冠,但是容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贵气:“聂美人你不知你自身的灾祸将至,却还多管闲事,你让本宫怎么相信你是一心效忠本宫?”
聂无双心中一突,连忙惶恐伏地:“皇后娘娘圣明,臣妾只不过是好心帮玉嫔娘娘请太医,臣妾不知这犯了娘娘的忌讳!臣妾该死!”
皇后仔细看了看她,似想要看出她是不是说谎,思附再三,她叹了一口气:“别怪本宫无情,实在是在宫中闲事莫理,多听莫说。玉嫔当初得宠时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妃子,你帮了她,以后怎么在宫中立足?”
她顿了顿:“如今京中流言渐渐兴盛,说皇上亲近女色,导致天降洪水,若是你再不加以检点,到时候言官一起谏言,皇上也保不住你!”
聂无双猛地抬头,泪水涟涟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救救臣妾,臣妾怎么敢迷惑皇上?”
皇后见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放缓口气:“好了,你也别担心,自己在宫中谨言慎行,一切都会过去。”
聂无双这才惶惶退下。出了“来仪宫”聂无双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长吁一口气。
“聂美人,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您吧?”夏兰担忧地问。
聂无双摇了摇头:“没事,回宫去吧。”
只有无关紧要的人才不值得有争议。她帮了玉嫔,没想到招来了云妃的突然发难和皇后的责备,这不但证明玉嫔在宫中还有份量,更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救了玉嫔可以给自己增加在这宫中的助力!
她回到了“元秀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里不安。正当心烦气躁的时候,茗秋端来茶水,她见聂无双眉眼隐约有愁绪,提议道:“聂美人若有难事可以找杨公公商议。”
茗秋向来在她跟前沉默寡言,如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令聂无双不由看了她几眼:“杨公公是御前的人,你去的话,要多加小心。”
茗秋点头称是,领命而去。
到了大约傍晚时分,杨直来了。他带来皇上的谕旨,皇上召聂无双侍寝。
到了内殿,杨直借口屏退宫人,面色严肃:“这是聂美人唯一的机会了,去求皇上,让你避祸寺中,或者寻个借口去礼佛。”
聂无双心头一跳,失声道:“有这么严重?”
“当然,今日早朝有几位言官已经开始向皇上发难,要皇上废了聂美人,只是皇上态度坚决,不然的话,聂美人早就该被迁往哪座尼姑庵或者东林寺中了。”杨直皱眉说道。
聂无双怔怔跌坐在椅上,一切竟来得这么快,从萧凤青似真似假地让她避祸到现在才不过短短三四天而已,谣言竟然传得这般激烈!
“杨公公,怎么办?”聂无双喃喃地问:“这么会来得这么快?”
杨直叹了一口气:“肯定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只不过这用心歹毒,拿国事做借口,以天意当威胁。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忌讳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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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淮南谢家
聂无双平了平心绪,问道:“王爷怎么说的?”
杨直看了看四处,确定无人这才低声说:“王爷也说聂美人暂避一下,等谣言消停了些再回宫。”
“可是我只怕出了宫之后,再无法入宫。”聂无双面色惨白。一切犹如那日与萧凤青对弈的棋局,精心布局之后,一双突然来的手打乱了她所有的阵脚。累
别说在她和哥哥两人在应国站稳脚跟,就是活命也难以奢望!齐国已经无法回去,秦国又是敌国,还有那偏远的夏国番邦更不是理想之地。除了应国,四国之中竟然再无她和大哥的容身之处。
可是苍天难道看不到她的悲苦,非要连这最后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要夺走吗?
聂无双想着,脸上一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聂美人!”杨直见她摇摇欲坠,连忙扶住她:“聂美人要保重,此时还不是绝地,就算是绝地也能缝生,更何况谣言,聂美人还有一线生机,千万不要放弃!”
聂无双看着他清秀平凡的脸,幽幽地道:“杨公公,只能出宫吗?”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出宫的。可是事态发展得这样迅猛,似要她不死不休的架势。根本容不得她反应。就算皇帝不放弃她,天长日久,也架不住众言官苦苦谏言,最后的结果会比如今的抽身而退更加悲惨。
她,好恨!闷
聂无双银牙暗咬,咬得咯咯作响。她美眸中戾气一掠而过:“杨公公替无双记下,是哪些臣工要置无双死地!”
她眸中的杀气令看惯众生相的杨直也暗自心惊,他叹了一口气:“聂美人还是想想如何走下一步吧。这些以后再说。”
聂无双勉强振作精神,苦苦思索对策。唯今之计只能寻个借口离开皇宫,或者离开京城。
杨直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聂美人可以去求皇上,如今太后在东林寺中参禅,聂美人如果可以求得皇上的圣旨,去东林寺伺候太后,说不定能博得一线生机。不过…”
“不过什么?”聂无双喉咙一紧,心也提了老高:“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不过就是怕太后不悦。听说太后当初也甚是反对皇上纳聂美人。”杨直叹了一口气:“太后若是不悦,到头来还是会寻个借口责罚聂美人,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也保不住聂美人。”
太后!高太后!聂无双心中忽然想起进宫前的周嬷嬷,顿时敞亮!教导她进宫规矩的周嬷嬷背后主子竟然是高太后!难怪她有如此把握可以说服皇上收回成命!这连皇后也办不到的事,只有高太后敢应允!
原来是高太后!
聂无双顿时心凉如水。她在高太后面前简直如蚂蚁一样弱小无力。她思来想去,心中愁苦不决。
杨直已经不能再耽搁,他临走前说道:“茗秋以前是伺候大皇子的,后来因不善言辞得罪了大皇子的奶娘,被皇后贬到了浣洗局中当差,是奴婢见她老实可怜才帮她脱困,所以美人不必担心。茗秋可以信任,若有什么事叫茗秋来找奴婢即可。”
聂无双送走了杨直,这才惊觉浑身的冷汗,看看天色,已到了晚膳时分。夏兰端上晚膳,聂无双却是举箸难咽。
“聂美人,多吃一点吧。要是饿坏了可怎么办?”夏兰在一旁劝道。聂无双看着眼前的珍馐美味,食欲全无。自己大难当前,怎么可能有心思吃?
她目光落在窗外被晚霞染红的树了。茗秋仔细听了,这才领命而去。
她长吁一口气,匆匆吃了一些,便招来夏兰帮忙更衣梳洗。亥时不到,承恩车已经停在了“元秀宫”前。聂无双上了车,绯红色的鲛绡纱迎风飞扬,她的面容若隐若现,她的倾城容色令匆匆而过的宫人都不敢抬头逼视。
承恩车顺着平直的宫道慢慢驶过,聂无双看着夜幕中巍峨的宫檐,素手在长袖中捏得咯咯作响,美眸中神色如冰。
她一定不会输!一定不会输!

驿馆中,歌舞声声,说笑声,划拳声此起彼伏。萧凤青坐在席上,他似已饮多,歪在身后的舞姬身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厅中的歌舞。
他的身侧就是身姿挺拔,不紧不慢喝酒的顾清鸿。萧凤青狭长的凤目扫过他的侧面,果然是传言中“齐国第一相”,这两日大大小小的宴席不下十几场,他从未见他是失态过,一言一行恰到好处,与人说话如沐春风,待人接物,举止有度。文采更是不用说。
他简直不是人,是神!永远没有缺点的神!
萧凤青看着手中的酒杯,想着冷笑着一饮而尽。
厅上舞姬在舞动,妖娆的腰肢,纤细裸露的四肢,靡靡之音令在场的几位高官臣工都有些忘形。而顾清鸿依然目光沉稳,小口地抿着酒,时不时带着得体的笑容应酬每个敬酒的官员。
萧凤青长袖一扫,似笑非笑地拍着顾清鸿的肩膀:“顾相国,本王…不胜酒力,先下去歇息,歇息…”
“要不要顾某送送王爷?”顾清鸿立起身来,他身上酒味虽重,但是目光依然冷清明亮。
萧凤青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好。”说罢搂了舞姬的肩,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顾清鸿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到了一处回廊,萧凤青推开舞姬,挥手赶人:“滚吧!本王有顾相国送就行!滚!”
舞姬不明所以,只能喏喏退下。顾清鸿等舞姬的身影消失,这才转头看向一旁依着廊柱休息的萧凤青:“王爷有什么见教?”他的声音清冽,犹如山泉叮咚,没有一丝醉态。
萧凤青慢慢挺直了腰,刚才的醉意一扫而空,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顾清鸿,犀利的目光几乎能洞穿他的内心,顾清鸿只是站着,面上带着淡笑,任由他打量。
“无趣!”萧凤青冷冷哼了一声:“聂无双为什么会选了你当丈夫,无趣得紧!”
顾清鸿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他竟然只是说自己无趣。他微微一怔,待听到下半句,不由微微变色。
“睿王殿下!”他冷冷地道:“殿下想说什么就说罢。”
萧凤青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冷笑一声:“骗了自己患难的妻子三年,同床异梦,最后假皇帝的手抄了她全家,本王今日替她问一句:为什么?”
顾清鸿微微一震,长袖中,他手掌握屈成拳,捏得咯咯作响,许久,他冷冷回答:“还能为什么,名利地位。左右不过这两样。”
“你骗人!”昏暗中,萧凤青眸光熠熠看定他:“你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还需要什么名利地位?你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身份!淮南谢家的长子!”
顾清鸿猛地浑身一震,倒退了两步:“睿王在说什么,清鸿不知!”
萧凤青冷笑着一步步靠近:“淮南谢家,在齐国圣守元年因涉贩卖私盐而满门尽屠,在谢家被屠门的半个月前,当时前去查盐税一案的正是聂卫城,不知是当时聂卫城泄露了什么,还是当地的盐帮恼恨谢家的当家人谢正秋把账本交给聂卫城,他们丧心病狂,一夜尽屠谢家,谢家满门一百多口,上至谢家太公,下至谢家不足月的婴儿尽遭毒手。听说唯有谢家长子谢诚轩逃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下,顾清鸿面无表情地听着。萧凤青眼中的冷色越深:“当时的谢诚轩今日若活着也如你一般岁数。他改头换面,成了贫寒的书生。他找不到当年杀害谢家的凶手,把一腔愤怒发泄到聂卫城身上。他十年磨一剑,只求最后一击!”
顾清鸿静静听了,许久,他忽然伸出手去,“啪啪”拍了两个巴掌:“睿王殿下说的故事真的很有意思。清鸿听得都入神了。”
他说完,转身淡淡笑道:“改日再向睿王殿下再讨几个有意思的故事听,恐怕睿王殿下的说书功夫比茶楼的说书人还厉害。清鸿有耳福了!”
他转身要走,萧凤青忽然扬声:“无论如何,她是无辜的!你就忍心如此赶尽杀绝?”
顾清鸿微微一顿:“在下听不懂睿王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听不懂?所谓的帝近妖女,祸国殃民,这不是你捣的鬼?”
“她已经远离齐国,难道你还不想放过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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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离宫
顾清鸿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宽带长袖,飘飘如仙。萧凤青看着他消失,狠狠一巴掌拍上廊柱,眸中戾气一闪而过:“顾清鸿!本王不会让你再毁了她!”

甘露殿中,烛火明亮,聂无双看着龙案上看奏章的萧凤溟,上前悄悄添了茶水。她刚想退下,手已经被他握住。累
一侧头,萧凤溟沉静的眼看着她:“累了么?累了你就去歇息。朕还要再看一会。”
聂无双微微一笑,上前拿下他的朱砂笔:“皇上已经批阅了一个晚上的奏章,先歇一会,等等再忙好么?”
她体贴地揉着他拿笔的手,轻重和缓,令萧凤溟的手渐渐感到酸痛慢慢消失。
“皇上有什么难解的事么?刚才臣妾看见皇上时不时皱眉。”聂无双斟酌字句慢慢地问道。此时宫人已经端上参汤,萧凤溟盯着那袅袅上升的烟雾,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朝堂有些争执。”
聂无双心中一紧,果然如此!她惶惶低下头:“臣妾不该过问政事!皇上恕罪!”
“无妨。你也没有越矩。”萧凤溟抿了一口茶,淡然的眉眼中带着隐约的忧虑:“朕到这时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剑啊…”
“那是什么?”聂无双问道。
萧凤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最可怕的就是流言。比刀剑更可怕,伤人无形,体无完肤。无双…”他欲言又止。闷
聂无双心中一凉,跪下泣道:“皇上,臣妾深受皇恩,无以为报,如今宫内外都在传臣妾是红颜祸水,臣妾…臣妾向皇上请旨,臣妾想去东林是寺中带发修行!为应国百姓祈福!”
萧凤溟微微一怔:“你!…”
聂无双膝行几步,抬头哀哀地看着他:“皇上,臣妾当初说臣妾愿意伺候皇上一辈子,为了这臣妾不怕别人的非议,但是,如今臣妾已经让皇上为难,令兄长蒙羞,臣妾无地自容!”
萧凤溟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他脚步沉稳,面色沉静,看不出到底是喜还是怒。聂无双看着他,心头也跟着他的脚步砰砰直跳。
带发修行他一定是不肯的,若是肯,当初他就该听从百官的劝诫,早早将她送入“水云观”中与睿王妃高氏为伴。如今她置之死地而后生,为的就是最后一搏,博他心中对她的怜惜!
“东林寺?”萧凤溟回过头来,看着面上泪痕宛然的聂无双,殿中明亮的烛火下,她精心修饰过的容色倾城绝美,他并不是一个贪色的帝王,宫中的美人无数,却也没有哪个女子如此令他费尽心思。
“朕可以拟一道圣旨,你去东林寺伺候太后礼佛,太后回宫之时,你随驾而来。”萧凤溟说道。一旁有机灵的内侍连忙记下,再传给殿外的御前宦官。
聂无双怔怔看着眼前神色倦怠的萧凤溟,半晌才回过神来,欣喜万分地磕头:“臣妾谢皇上隆恩!”胳膊一紧,他已含笑扶她起身:“你好好替朕伺候太后,朕还等你回来陪朕下棋。”
“皇上!…”聂无双眼中的泪滚落,不由扑在他胸前,呜咽起来。泪眼朦胧中,她的红唇勾起一丝隐秘畅快的笑容。

“元秀宫”中,宫女们一阵忙乱,令聂无双伺候太后礼佛的圣旨一早就下了,突然的旨意令宫女们只能赶紧收拾。聂无双依在椅上看着来来回回的宫人,再看看面前神色忧虑的聂明鹄,眼中愁绪满满。
“哥哥,我与你说的一些话你可记得?”聂无双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他们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只有哥哥才能救我。”
聂明鹄手中捏着镶着美玉的金刀柄,脸色铁青:“哥哥无能,不能保护你!我…”
他面上羞愧。聂无双安慰他道:“如今哥哥就可以保护无双了,你只要照无双说的做,无双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是不姓顾的那禽兽来了京城,所以才会有人针对你?”聂明鹄脸色铁青得骇人:“要不是他是使节,我早就出宫一刀劈死他替爹爹和兄弟们报仇!”
聂无双看着满面仇恨的聂明鹄,一把把他进屋中,厉声道:“大哥这种话能当着妹妹的面说,敢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吗?此时我们自身难保如何能想报仇?!”
聂明鹄恨恨别过脸去,俊眸中已经含泪。
“素闻哥哥有勇有谋,此时你太让小妹失望了!”聂无双边说眼泪不由滚落:“哥哥若不抛开仇恨,专心仕途,以后我们如何能报仇!”
“仕途?!”聂明鹄猛地回头瞪着聂无双,眸中俱是血红:“如今我聂明鹄只是小小的侍卫,如何建功立业?怎么样才能熬到出头!”
聂无双被他吼得后退一步,她顿时无语。她知道自己的哥哥聂明鹄痛苦,但是却不知原本展翅的雄鹰被捆住双翅,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怔怔坐在椅上,沉默许久:“哥哥再等等,一定会有机会。一定的…”
“绝处尚能缝生,况且还未到绝境。哥哥,你再等等!”她喃喃地说。
聂明鹄看着坐在椅上形影消瘦的聂无双,心中钝痛,一把抱住她:“小妹,是大哥没用,没用…”
她的泪又滚落下来,但是此时不是哭泣的时候,她拉开聂明鹄,急急地说:“大哥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