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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这个。”他说着忍不住轻咳起来,门口守着的婢女连忙上前:“公子,您不能着凉的。”
“退下。”那年轻男子边咳边说。
“公子!您不听奴婢的劝把狐裘脱了都咳嗽起来了,万一寒气入体,您的病…”那婢女唠唠叨叨地要继续说。
可是他已皱起眉头,声音带了几许厉色:“挽真,退下!”
这一声并不重,但是卫云兮心中却忍不住跳了跳。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淡淡的怒意,心头竟有些胆寒。这样一位看似病弱俊美的男子发起怒来竟这般骇人。婢女顿时噤声垂首退下。亭中又恢复安静。卫云兮尴尬站着,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他勉强镇住咳嗽,看着卫云兮,轻咳一声:“是在下冒昧了,还未介绍自己,在下殷凌澜。”
殷凌澜?卫云兮搜遍脑海,却不知京中有哪一个公子姓殷又有他这般俊美的长相。
卫云兮礼貌一笑:“原来是殷公子,幸会。”
这一句话并无错处。殷凌澜清冷如星眸中却渐渐涌起黯然失望,卫云兮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难道他认识自己?
她刚想要开口问。殷凌澜已淡淡低下眼帘,又倒了一杯酒放到她跟前:“卫小姐为何在花园中哭泣?”
卫云兮一怔,心中苦涩得无法言说。说自己被逼着做了建王侧妃?还是说新婚之夜被慕容修折磨得想要去自尽?对于她早已是身败名裂的女人来说,被赐婚成为建王侧妃已是极大的幸运了。而被慕容修看上,恐怕亦是京中各名门闺秀最羡慕的一件事吧。在京中谁人不知,如今的慕容修早就今非昔比,在他手中有南楚最彪悍精锐的十万虎狼之师,最近十年在与北汉连年征战之中,只有在他的带领下南楚才第一次大获全胜,而不是一败再败,割地求和。
做这样男人的妻子甚至妾室,恐怕都是多少南楚少女做梦都会笑醒的一件事。可有谁知道,慕容修千好万好,于她不过是砒霜毒药。
卫云兮挺直腰杆,看着眼前金晃晃的酒杯,一口饮尽,淡淡道:“没什么。”
殷凌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明明哭得红肿的美眸,可在她的眼底却看不到一丝软弱,只有经过暴风雨后更清明的坚毅。
他的薄唇边勾起极淡的笑意:“是凌澜冒昧了。”
卫云兮松了一口气,不归根究底,对她来说已是仁慈。
两人又沉默下来。风吹过亭子,灯随风摇曳,照得亭中忽明忽暗。他又为各自倒了一杯酒:“天气寒冷,卫小姐可以喝点驱寒。”
卫云兮方才两杯下肚头已经微微眩晕,身上的痛楚却似轻了许多。她自嘲一笑,岔开话题:“殷公子是建王的朋友吗?”
“客人。”殷凌澜极淡地说道。
卫云兮一怔,以慕容修霸道的脾气,他怎么可能会让无关紧要的客人进了后院?可是若不是客人,这以慕容修初到京城的单薄根基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尊贵的客人?
她皱了秀眉,沉吟不定。殷凌澜慢慢饮尽杯中的酒,似看出她的不信,但也不辩解。只歪在美人靠上饮酒。他把玩着手中的金盏,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金盏中灵活转动,煞是好看。卫云兮的目光被他手指间的玄色吸引,不由多看了一眼。可只一眼,令她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在殷凌澜修长的手指间套着一个个玄铁做的指套,精致的指套上有着锐利尖细的棱角,一根根凸出,似兽的爪牙。这样阴冷的东西偏偏套在他这么秀美的指间,越发令人觉得诡异。
她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殷凌澜,脑海中关于这个指套主人的传说一起涌入脑海,她有些结结巴巴:“你…你是…龙影司…的…”
殷凌澜手微微顿了顿,眸色一沉,自嘲笑道:“是,我是龙影司的统领,殷凌澜。”
龙影司,殷凌澜?!卫云兮这才后知后觉的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他不是京中的名门贵公子,但是身份却比那些华而不实的贵公子贵重了不知多少倍!
她定定看着在昏黄灯下拿着金盏饮酒的病弱俊美男子,实在是想象不出他就是令南楚人人闻风色变的龙影司的统领殷凌澜!
龙影司,直属当今皇帝的鹰犬走狗,哪里有他们哪里就有血腥遍地。他们是皇上豢养的一群可怕的豺狼,毁灭一切对皇上不敬,有异心的人。他们不听命于任何一个衙门,也不听命于任何一个皇子大臣,他们只听命于皇上一人。他们似看不见,却又似水银落地无孔不入。有人说,天底下没有龙影司不能查到的案子,也没有龙影司不能去的地方,更没有龙影司做不到的事。最近几年随着南楚皇上日渐老迈,对人疑心更重,于是更加倚重只忠于他一人的龙影司。
殷凌澜,这全权执掌龙影司的统领,皇上更是下了一道圣旨认他为义子,宠信有加。
他年纪轻轻,手段却异常冷酷残忍。他常年病体支离,一袭浓灰重裘从不离身,身上不带兵器,只手指上带着一副用玄铁打造的指套。他对属下刻薄寡恩,对犯人酷爱用刑,刑部的新添一十八件新刑讯就是他亲自设计督造…他的传说在南楚越传越可怕,行踪越来越令人捉摸不定,可是得到皇上的恩宠却是一日比一日更甚。
若说起来,慕容修是殷凌澜名义上的二哥。自然今晚这建王府的后花园对他的双重身份来说自然是可以来去自由。
卫云兮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殷凌澜,身上的狐裘似开始着了火一般,让她浑身不自在。
殷凌澜淡淡抬眼看她的煞白脸色,遂低头轻笑:“卫小姐别担心。今日之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的声音带着几许萧索几许落寞,仿佛他总是被人惧怕,拒之千里的孤独。
卫云兮心中不知怎么的微微一软,想了想坐回椅上,看了一眼已西沉的月亮,自嘲一笑:“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已不能再坏了。”
殷凌澜手中微微一顿,半晌才道:“卫小姐受委屈了。不过慕容修比起慕容云,于卫小姐来说更合适。”
卫云兮一听,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突兀,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骇人。殷凌澜面色未动,静静看着她笑。
卫云兮笑完,仿佛脱了力,拢着狐裘缩在椅中,冷冷地说道:“可是慕容修恨卫家!”
殷凌澜漂亮的眉头一皱:“他恨卫家?”
卫云兮清冷一笑:“连我父亲都被他骗了,还以为他是真心求娶我的。”
她说着又饮下一杯酒。这时她才真正知道酒的好处,入口甜而绵长,五脏六腑仿佛被熨帖而过,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今夜的痛楚与羞辱仿佛已是隔世发生的事。酒意渐渐上头,她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身子觉得轻盈了许多。
她怔怔地笑:“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是命运骗了她还是慕容修骗了她?总之,她知道一切都已滑向自己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上。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声音渐低,身上的狐裘那么暖和,暖得不想还给他。她一边喝,一边笑,笑中带着泪。渐渐的她的声音消失。殷凌澜再看时,卫云兮已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半湿的长发搭在莹白肩上,睡梦中她的眉尖微颦,万千愁绪都仿佛聚拢在其中。
他看了许久,伸出手似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可是那修长白皙的指上指套映着烛光,冷光掠过他的眼底。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终于慢慢收回。今天的喜酒吃得这么难受,实在是出乎他的意外。
“挽真。”殷凌澜淡淡唤着。他清冷的目光落在那一张含泪熟睡的倾世容颜,看了许久,这才说道:“送她回去吧。”
“是。”挽真不甘愿地应道,回头道:“华泉,你帮一把手。”隐在阴影处的抱剑少年上亭来,正要扶起卫云兮。
“等等。”殷凌澜忽地开口:“我来吧。”
“公子!”挽真吃惊地叫道。
殷凌澜却已俯身打横抱起沉睡的卫云兮:“带路吧。”
华泉一怔之后不再吭声,在前面飞快领路。
殷凌澜抱着她一路穿廊走户。她那么轻盈,身上的淡香飘来与记忆中的那一道重合,令他有那么一刹那恍惚。黑夜那么黑,令人看不清前路,而她就乖乖伏在他的怀中,一如记忆中的那一张小脸,仿佛下一刻就会仰起头,对他甜甜一笑:“哎呀,澜哥哥,我该走了!嬷嬷该找我了。”
记忆中的欢笑声随着岁月渐行渐远,心猛地痛了起来。
他抱着她的手不由缩紧,怀中的人儿仿佛感到了不适,呢喃:“不,慕容云,不是这样的…不是…”她的呢喃撞入他的耳中,像一记闪电划破他脑中重重迷障。
他顿住脚步,前面走的华泉察觉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公子,就在前面不远。”
殷凌澜把怀中的卫云兮交给他,淡淡道:“你带她回房。慕容修要是知道的话,就报上我的名字,就说卫小姐若是少了一根寒毛,龙影司不会放过他。”
淡然的话语带着从容的冷酷。
“是!”华泉面上一肃,低头应道,抱起卫云兮飞快离开。
殷凌澜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股浊气忽的涌上,他不由捂住苍白的唇,弓着身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声一声,压抑凄凉。
“公子为什么要帮她?”挽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殷凌澜刚要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咳得脸色泛起两抹不正常的潮红。挽真面露不忍,恨恨跺了跺脚,急忙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掏出一颗药让他服了下去。
她眼中焦急:“药已经不多了。”
“不碍事。药吃完了再找他要。”殷凌澜淡淡地说。
挽真听了,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公子,他不会提前给药的,到时候你毒发的时候…”她还没说完,殷凌澜就冷冷看着她。
挽真被他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挽真错了。”
殷凌澜扶起她,淡淡道:“回去吧。”一抬头已是冷月无声东坠,该看的都看到了,今后该怎么做却又是多添了几分变数。她嫁了炙手可热的建王慕容修却并不快乐。何止不快乐,她那么难过。难道错了吗?他皱眉费力地想。是哪里出了错?
“吩咐龙影司的捕影去查,为什么慕容修会恨卫家。”他淡淡吩咐道。
挽真起身,抹了眼角的眼泪,看着幽暗廊下那一袭孑然瘦削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又问道:“公子为什么一定要帮卫小姐。”
殷凌澜顿了顿,许久,他淡淡道:“她是很早以前的一位故人。”
他记得她,可是她却已经忘了他了。也不怪她。当年那些人在的又有几个?当年那一场变乱敢铭记于心的又有几个?只要她还活着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风吹过,吹散了身体好不容易聚起的温热,那么冷。殷凌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慢慢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第3章 前尘往事(1)
第二天卫云兮在房中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上还披着那一袭浓灰重裘。她转头,枕边慕容修已不在。是谁送她回房?难道是那个面容俊美阴柔的年轻男子吗?她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你醒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床头不远处响起。
卫云兮猛地转头,看到慕容修已穿戴一新站在房中冷冷看着她。那黑冷眸中有令她看不明白的神色,似鄙夷又似探究。她连忙起身,可是身上的痛楚令她不由轻嘶一声,抱紧了自己。
慕容修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冷冷道:“今天要向皇上皇后请安。但是因是新婚第一日,所以不必早起。你收拾一下就随本王出府吧。”
他说完冷漠转身出了房门。卫云兮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回神。他竟然不问昨夜自己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身上的狐裘傻子都能看出是男人的…太多的疑问挤入脑海中,却得不到一个答案。可是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
卫云兮吃力下了床,开始更衣梳洗。没有丫鬟,她好不容易整理妥当,走出房门已是日上三杆。
慕容修已在府门前等着她,见她来了冷冷地朝她伸出手,声音不带一点温度:“走吧。”
四周是沉默的侍女与侍从。他们垂首恭立不敢喘息一声。卫云兮看着慕容修面前伸出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犹豫起来。面前的他一身皇子朝服,五官俊美犀利,剑眉入鬓,玉立修身,森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一把上好锋利的宝剑,只杀气就令人窒息。这样的男人令她害怕,更何况昨夜他残忍的力道更是令她一想起来心肝都要打颤。
慕容修微微眯着眼看着面前褪去大红嫁衣的卫云兮,她的犹豫落在他的眼中,却不点破。
今日她穿一件淡紫色绣兰花宫装长裙,清新雅致。她比一般女子身材更加欣长,身姿蹁跹带着说不出的灵气,只盈盈一站便是万千风景。她头梳望月髻,头上玉钗朴素大方,眉间一点兰花钿更是衬出尖细绝美的脸庞楚楚动人。
这是一位可以令所有男人都生出呵护念头的美人。难怪昨夜会被龙影司的人护送回来,还带着那全南楚最权势男人的意思:动她一根毫毛,整个龙影司就要与建王府为敌!
他太小看她卫云兮,难道她与那龙影司有什么渊源不成?不然仅凭一面那全南楚最冷酷可怕的男人就真的怜惜了她吗?还是昨夜她出去就是去见了那个男人?
慕容修心底涌起更深的厌恶,猛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时辰不早了,爱妃还在磨蹭什么?”
他的手带着行军打仗留下的粗茧,刺得卫云兮手心一片生疼,她想要挣扎,看了他冷然的侧脸却最终忍耐下来,随着他上了马车。车驾启程向皇宫而去。
建王携新婚侧妃前来拜见皇上皇后这是身为皇子的惯例。皇上日理万机,只赐下圣旨与赏赐,便草草了之。领了恩旨之后,慕容修带着卫云兮拜见当今皇后——周秀。
周皇后听说年轻是个名扬四方的大美人,据说她不但美而且聪慧机敏,掌管后宫十年井井有条,无人不服。连当今皇上决断一些朝堂之事都要询问她的意见。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周皇后左右南楚朝政已是所有南楚人心知肚明的事。
卫云兮跪在中宫殿中,接过女官手中的茶水,这才有机会一睹周皇后的真面目。
只听得座上一声娇媚的笑声传来,悦耳而不令人讨厌:“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这南楚第一美人长得是如何美?”
卫云兮抬头,只见众女官围绕簇拥下端坐着一位美貌的女人。她面上看起来大约三十多许,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半分老气,头上凤簪步摇精美异常,一身明黄色凤服,衬得她端庄无比。她含笑看着卫云兮,一双凤目精光四射。
卫云兮对上周皇后的眼中,笑意不达眼底。她心中微微一突,心中暗自冷笑:终于见着了,周皇后周秀!
“喝了这一杯茶,就是一家人了。”周皇后笑意盈盈,对跪着的卫云兮说道。
“是。”卫云兮低声应了一声,捧了茶水小步上前,恭敬地献给了周皇后。一旁的女官见皇后喝了茶,递上朱漆红盘,上面盖着绸布,这是皇后给她的赏赐。
“多谢母后。”卫云兮低声道。
周皇后面上笑意不改,轻抚自己纤纤十指上的朱红色蔻丹,曼声道:“兜兜转转,注定你还是得叫本宫一声母后。看来天意如此啊。”
一旁的女官们闻言,面面相觑,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卫云兮心口一紧,沉默退下。全南楚都知道当初太子慕容云长跪中宫只为求娶一人那就是她卫云兮。如今她成了建王侧妃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周皇后这一句看着温和其实暗含深深的讽刺。
慕容修面上神色不动,似对周皇后的讽刺听而不闻。他笑道:“母后,这次赐婚还是要谢过母后的成全。”
周皇后一笑:“谢什么,你年纪也不小了,哪有做哥哥的落在弟弟后面呢?是该成家了。”
卫云兮低着头,听着周皇后与慕容修在说着什么。正在这时,女官匆匆进来,在周皇后耳边如此说了几句话。
周皇后画了精致妆容的面上猛地一沉:“岂有此理!他来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卫云兮就见一道翩然儒雅的身影从殿外走来。只一眼,她的眼中不由就弥漫起淡淡的水雾。慕容修眸光一紧,唇边划出一丝冷笑,一把抓住卫云兮的手,他的手那么冷硬,不容她抗拒半分。卫云兮几乎是被他拖到了那人跟前。
慕容修拉着她行礼:“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千岁!”
卫云兮定定看着面前的慕容云,俊美的面容,修长的身躯似芝兰玉树一般令人心折。可是那一双眼中只剩下哀色。短短一个月未见他已瘦了。
“免…礼…”慕容云白皙的面上对上卫云兮含着水雾的美眸,不由越发苍白:“还未恭喜二哥新婚之喜。”
长袖下慕容修捏紧卫云兮的手,钻心的剧痛令她回神,她黯然低下眼帘,不再看慕容云一眼。
慕容云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的一对,终是勉强笑道:“二哥和卫…家小姐果然是天作之合。”
慕容修一笑,搂紧了身边的卫云兮:“多谢太子殿下夸赞。云兮,还不谢谢太子殿下。”
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手箍得那么紧,卫云兮不得不屈膝行了个礼,低头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不用。”太子慕容云的脸色越发苍白,他想要扶起卫云兮,慕容修已一把把她拽在身后,霸道的姿态宣告了他已是她的夫君。太子慕容云眼中再无光彩。
周皇后的声音适时响起:“云儿,过来与母后坐一起。”
她笑着向慕容云招手,眼中的警告之色却越发浓了。慕容云低头上前。一旁的女官们见气氛凝重,连忙说话调笑打圆场。中宫殿中这才又重新笑意融融。一场敬茶就这样结束。
两人出了中宫,慕容修牵着的她的手立刻冷冷放开。他大步走在前面,似遗忘了她。卫云兮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走。渐渐的他越走越快终于消失在她的眼前。
卫云兮正想要加快脚步,忽地见宽阔的宫殿前缓缓走来一队宫女,当前一位美人身着大红宫装,宫装上绣着花鸟,精美异常。她的面容娇艳,妆容精致妥帖,飞扬的眉间蕴含着一股高傲。
卫云兮不由顿住脚步,看着那美人靠近。
“这不是卫妹妹吗?”那美人笑着上前,亲热地握住卫云兮的手。
卫云兮抿紧唇,美眸幽冷地看着她。
“哎,是民女该死,如今的卫妹妹已经今非昔比,是建王侧妃娘娘了。”那美人咯咯一笑,美目流盼,笑得眼角俱是噬骨风情:“民女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她行了礼,身后的宫女也窃笑着跟着行礼,脸上神色流露对卫云兮的不屑。
卫云兮盯着她那得意洋洋美艳的脸,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苏姐姐多礼了。免礼。”
站在她跟前的就是如今的苏相国的千金——苏仪。也是那诗社游湖故意推她下水的罪魁祸首,更是在京中暗自散布卫云兮谣言,毁了她清白名节的幕后之人。
苏仪挑了精致的眉弯,婷婷袅袅地直起身,咯咯一笑:“侧妃娘娘今日看起来果然是不同以往。让民女好生羡慕。”
卫云兮一声不吭,只是美眸中的冷意让还想再讽刺几句的苏仪渐渐悻悻住了嘴。
一旁机灵的宫女连忙上前,笑嘻嘻地道:“苏小姐,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正等着呢。让皇后娘娘久等可不好。”
苏仪一听醒悟过来,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卫云兮:“侧妃娘娘,不好意思,皇后有召民女实在是不敢怠慢。”她说完咯咯娇笑着从卫云兮身边走过。
苏仪得意地离开,卫云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冷冷收回目光。
天光耀眼,卫云兮举目四望,触目所见重重宫阙楼阁,雕梁画栋,恢弘无比。这南楚的皇宫比前朝据说还扩大三倍不止。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十年了,乍一看再也见不到前朝的半分痕迹,可是这脚下的土地和头上的这一片蓝天不会忘记曾经这里也有一个皇朝——曾经的、真正的南楚皇朝!
十年前,南楚宫变。一众手握重兵的将军们趁宫宴之时攻占了皇宫,杀了南楚皇帝逼宫谋反。领头之人就是当今的皇帝慕容拔!剧变突起,林薇皇后带着十三岁的太子与六岁的清云公主仓皇出逃。在乱军中,太子身死。林薇皇后带着稚女躲入忠臣家中寻求避难。可是依然逃不过身首异处的下场。
皇朝更替,帝位易主。现在南楚的天不再是从前的天。现在南楚的人也不再是从前的人。慕容拔篡夺帝位之后,大肆捕杀忠于前朝的忠臣良将,无人敢再提前朝如何,从前的人和事在他的疯狂血洗之下,一一消逝殆尽。
她是谁?十年之后,当她又一次重新站在这皇宫之上,心中却不再有当年的惶惶凄然,而是说不出的悲凉愤恨。
奶娘说,云儿,你难道忘了你的父皇与母后是怎么死的吗?!
她没忘,她没忘了自己不是前朝逃过死劫的清云公主!
她还记得那是个热闹的宫宴,父皇母后端坐御座,母后怀中还搂着她,那么馨香的气息让她昏昏欲睡,直到一道火光从宣武门方向耀起,宫人开始惊慌尖叫。父皇从御座上拔剑而起,他回头对勉强镇定的母后说:“保护好云儿,朕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