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阳如赌疯了的赌徒,不断把筹码压在了衢州上。
李天逍的兵力本就略逊于梁军,如今就算佯装驰援衢州也是实难以周济。
帐中的将军们七嘴八舌,定下一条条计策,说着一番番难以验证后效的话。心细的人会发现在帐中一帘之隔,有一抹窈窕的身影静静跪坐着。她听得分外仔细,半天都不动一下。
良久,李天逍疲倦地摆了摆手道:“一定要让凤朝阳最后把所有兵力都押在了西线,我们才能一鼓作气大败梁军。诸位回去再想想。”
将军们一个个面色流露焦急与疲惫。衢州危矣,而这里却抽不出兵力去驰援,一切的调兵遣将都只是为了迷惑凤朝阳,这个局做得太过大胆,太过冒险,也太过憋屈。
曾有衢州逃来的斥候说道,第八天衢州城墙已被梁军生生削平了好几尺。城墙上伏着尸体都是奋死爬上的梁军。凤朝歌命士兵烧了铜汁把四面城门封死,谁要怯战背后就有弓箭手将其射死,
凤朝阳已是疯了,他更疯,那样子已是要决一死战到底的样子。
衢州,能否再坚持下去?成了潞州每个将军心中沉甸甸的疑虑,挥之不去。
众将军退下,帐中又恢复了安静。
李天逍坐在了案几前,看着帷帐后那隐隐约约的倩影,声音沙哑低沉:“你都听见了吧?”
“都听见了。”她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冷冷地笑:“皇上好计,衢州城皇上派了几人去驻守?一万?两万?…凤朝阳大军一旦全部押上就是八|九万,皇上打的好算盘,一万两万的性命去填这一场潞州之战的胜利,将来太史公必要在史书上写一句吾皇英明神武…”
她笑得冷冷清清,带着刺耳的讥讽。
李天逍静静听着,等她说完笑完。他倦然地道:“云罗,你非要这样说话吗?百年后世人怎么评价朕,朕已管不着了。潞州之战,朕一定要胜。不胜,晋国已无路可退。”
他看向帐上挂着的地形图,深邃的眸光掠过那一点点红圈圈起的地名,轻笑:“你好好看看,潞州之后还有多远就是晋京?朕不是明君,也不期待将来世人对朕歌功颂德,此乃存亡之时,别说一两万,就是折损朕大半晋国士兵,都一定要赢!”
内帐中寂静无声。一帘之隔,他看不清她苍白美丽的脸,也许她定是用那双凉薄的眼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想到此处忽地心中涌起一阵烦躁,猛地撩开帘子,却看见她定定看着自己,一双眼中眼泪簌簌滚落。
她凄凉地笑:“为什么会这样?!打仗!打仗!皇上可知道战祸一起,世间又有多少百姓流离,饥荒、瘟疫、卖儿卖女这可是人间的惨剧。为何没有世间一片清晏天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潞州之战(二)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1 本章字数:5288

金帐中死寂一片。
八天了。
自从她到了潞州八天中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今日两人终于将心中的话说出,恨的也好怨的也罢总算是说出口。
李天逍抚上她流泪的清颜,手中一紧将她搂入怀中。云罗身子一僵,慢慢依在了他的胸前默默流泪。
“朕终究一天会扫荡四海,一统天下。你相信朕好么?”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甾。
她看着他冷峻的脸色,终是无言。百年乱世,乱了百年,当真会终结在他的手中吗?群雄逐鹿,他有雄心壮志,他让她信他,当真能信吗?…
他看到她眼底的异样,轻叹一声。
“云罗,你到底在怕什么呢?”他问,“朕知道你自从梁国来晋国就不快活。朕以为你是因为华家的事,可是现在朕觉得你心中一直在害怕什么。难道连朕都不能让你觉得心安吗?铜”
她怕什么?
她自然是怕的。她怕战祸纷起,怕那满地如蝗的流民,一个个面有菜色,神情木然的人。他们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这是她深藏在幼时记忆中最可怕的一幕。
仇算什么,恨算什么,死了空空如也,都是虚。她怕的恨的是这乱世,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
她在他宽阔又温热的怀中轻轻颤抖,低声道:“我只要大哥活着。”她抬起头,哀哀的问:“皇上,派人去救大哥吧。”
“会的。”李天逍冲她安慰一笑:“你大哥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不是千方百计说服朕让凤朝歌领兵吗?以朕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死在凤朝阳的手中的。”
云罗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笑容,连日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释缓。
她靠了他一会,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在了他的怀中。她微微一怔想要挣开,腰间却是一紧。她不由抬头看去,只见李天逍眸光深幽静静看着她。
他的眸光太过犀利,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思。
云罗垂下眼帘,问:“皇上想要治臣妾的罪吗?”
李天逍紧绷了几日的俊脸终于露出朗朗笑意,反问道:“你觉得朕要治你一个什么罪名才能服众?”
云罗黯然。她私自前来衢州,这几日与他赌气冷战又有蔑视圣上的嫌疑。若要说起来当真是死罪都不为过。
耳边一点温热落下,她吃惊抬头,对上了李天逍深邃的俊眼。她在他眼底看到他明亮的笑意。
她脸微微红了,轻叹一声,勾上了他的脖子,柔声问道:“皇上金口玉言,想治臣妾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臣妾无半句怨言。”她顿了顿,加了一句:“只要大哥平平安安的就好。”
李天逍忍不住哈哈一笑,低头佯装恨恨地道:“你就是这么求朕的吗?”
连承欢邀宠她都要惦记着她的大哥。真不知道在她心中到底他这皇帝到底值得几钱几两。
云罗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低低一叹,吻上了他的薄唇。轻浅一吻,算是安抚了他受伤的自尊。
凉凉软软的唇相接,他忽地深吸一口气紧紧吻住了她的唇。唇舌交缠,气息相接,满满的馨香令他难以放手。他不由将她紧紧扣在胸前,加重这个吻。
怀中的人嘤咛一声,柔柔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紧贴上他修长健壮的身躯。他的气息陌生又熟悉,清冽如松柏,芬香好闻。她渐渐沉醉其中。
彼时已是日入夜,潞州一如既往,士兵们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憩一个个都沉入了梦乡中。四周安静得可听见战马偶尔的轻嘶声。
云罗伏在李天逍的怀中,薄薄的衣衫抵不住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他扣紧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声音抵哑地道:“你要怎么补偿朕?”
云罗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轻解罗衫,馨香的气息撩过他的面上,叹道:“臣妾都是皇上的人,自然什么都是皇上的…”
她话音刚落,眼前阴影覆来,李天逍已将她打横抱起放入了软榻上。他低头痛吻她娇嫩的唇,身下是她柔若无骨的娇躯,他伸手探入她单薄的衣衫中,轻抚过比绸缎还光滑的雪肌上。
娇躯入怀,相思得解。可是心底却是长长一叹: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爱着却又恨着。爱她捉摸不定的性子,爱她那藏在温柔娇弱表象下刚烈不屈的灵魂,也恨着她对他若有若无的防备,在她心中,家国不重要,他这个皇帝夫君也不重要,连她自己都不重要。
到底什么才可以在她心中留有一席之地?那倾城的面下又是藏着怎么样一颗遥不可及凉薄的心?
衣衫褪去,他灼热的身子熨帖着她微凉的娇躯。拿惯了刀剑的手掌轻抚过她光滑的背引得她微微轻颤。他吻上她锁骨,一点点延绵而下。眼前是她白如莲的身躯,仿佛一道清光可以破开眼前这混浊世间。
她一双明眸幽幽,映着他的俊颜,带着往日不曾见过的脆弱无声地向他祈望。
她的眸光如春水流波,坚冰都能融化。她如柳枝般的纤腰在他的掌心不盈一握,修长的四肢紧紧攀附在他修长的身躯上。两两纠缠,契合如天生。
他低低一叹:“云罗…”
话音落,他用力一挺深深没入了她的身体中。她不由弓身迎上,低声唤道:“天逍…”
帐影缭乱,佳人浅吟低回,是最缠绵的情意,令人魂牵梦绕都无法忘怀…

山寺钟声悠远,薄暮入山,一抹素色身影坐在雅苑的园中花丛中喃喃自语。
“乾卦,坤卦…”她看着地上画着的图,叹了一口气:“怎么算得今天有不吉的事发生?这密云寺中还有什么坏人不成吗?”
“不算了!不算了!”她一脚将自己方才算的图统统扫得干干净净,坐在地上恼道:“要死就死吧!左右活着都没趣!师傅师兄都嫌我笨。连华姐姐都骗我!”
她越想越是心头火起,恨恨踢着脚下的石子。她不知,不远的树上静静站着一抹蓝影,霞光万丈将他身影照得模模糊糊。他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淡淡垂下眼帘。
夜深了。李曲儿躺在床上只觉得闷热异常。
“来人!”她唤了几声都没有听见有下人应,无奈只能自己起身。
“睡得还真的死沉沉的!”她嘟哝着,打开了窗户,窗外月光如水,山间清凉的夜风吹来,将燥热顷刻吹走。
李曲儿双手托腮趴在窗前的案几上,对月黯然轻叹:“月儿啊月儿,你说华姐姐到底找到了她的大哥了吗?她一定和她大哥感情很好,不然也不会骗了我出宫。可是为什么她要拿晋公子的事来骗我呢?”
“晋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她喃喃自语念叨着,不知不觉伏在了案上沉沉睡去。一道黑影闪过,黑暗中有一根竹竿一样的事物伸来,淡淡的烟雾从竹管中弥漫了整间屋子。
李曲儿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渐渐昏昏沉沉。
过了一会,一道黑影从窗户中轻巧跃进。他露在面巾外的一双三角眼闪着凶光,看了房中一眼,迅速从身后包袱中拿出一个水囊模样的东西开始在屋中四周泼上火油。一切做完,他掏出火折一晃。
火折落地,火光冒起。黑影飞快蹿出窗户。
他刚蹿出正准备逃之夭夭,忽地定住身形,只见月下清清冷冷站着一道翩翩蓝影。
“你再走三步,人头必落地。”那蓝衫男子冷冷地开口。
那黑影没料到有人守在了李曲儿的房外,此时房中火光已蹿起,不走就再也来不及了。他猛地向前蹿起,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他前进的身躯还保持着向前的姿态,人头却已和身体分离。
他无声的挣扎倒地。
一声轻叹,黑暗中的蓝衫男子走上前在黑暗中轻扣,一根钉在树上与窗口间的琴弦被他慢慢收入手中。借着月光,这窗口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暗中拉了好几条的琴弦。
方才那黑衣人一进房中再出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天罗地网。
房中的浓烟越来越多,他看着伏在窗边沉沉昏睡的李曲儿,眉头一皱,终是跃入了房中一把将她拉出。他抱着昏迷不醒的李曲儿,皱眉冷冷道:“要不是你知道云罗的下落,今日我也不想救你!”
火光终于冲上天际,被惊醒的山寺这时才惊慌失措地敲锣打鼓地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抱着她如魅没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李曲儿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只觉得喉咙干涩得难受,不由起身剧烈咳嗽起来。可是等她咳嗽着睁眼这才发现自己竟到了山中一处瀑布水潭旁。
昨夜她不是睡的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李曲儿捂着发痛的喉咙边咳边急目搜寻。
只见眼前天光灿烂,绿荫繁花遍地,山泉淙淙,流水潺潺,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她喉咙痛得紧,看见泉水想也不想扑上前连连喝了好几口这才勉强将喉咙中的剧痛压了下来。
正在这时,山中传来一道淙淙琴音,悠远平静,令人心旷神怡。李曲儿听着心中一震,眼中更是一亮急忙循着琴音而去。
终于在一处临水的山石旁,她看见了那一抹蓝衫身影。他盘膝端坐在山石上,膝上放着古琴,修长的手轻拨,琴音如有生命一般从他指尖流泻。
李曲儿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不由欢喜哽咽道:“晋公子!…”
琴音乍停,他慢慢转头,眉眼如昔,阴柔俊美如隔世见的那一人。他神色清冷,如万古不变的一湖水,宁静悠远,世间尘嚣都不能扰了他一分平静。
“真的是你…晋公子!”李曲儿不顾喉咙剧痛,欢喜泪泣。
苏晋淡淡转了眸,道:“昨夜有人要对公主不利,对公主下了迷|香,放火烧屋。晋刚好看见。现在公主既然无事就可以回寺中了。”
李曲儿见他还活着,心中悲喜交加哪肯就这样回去。她急忙上前,拉着他的长袖,欢喜泣道:“是晋公子救我的吗?”
他长衫衣袖被她扯住,不由一皱眉,冷冷挣开道:“晋不是来找公主的。晋是来找云罗的。听说她与公主来了密云寺,可是为何我没瞧见她?”
李曲儿一听顿时怔忪了下。
原来苏晋是来寻云罗的,恰好看见有人要来加害她,顺手就救了。
李曲儿心中掠过黯然,不过很快她就振作精神,破涕为笑道:“晋公子没事就好了。我听说严明寺那一次晋公子下落不明。”
她在一旁说着,却没发现眼前蓝衫男子淡淡垂眸看着手上的一道赫然的伤痕。
那一日他接着下坠的云罗撞上了山石,又滚落湍急的水中。他本以为自己定是死定了,没想到命不该绝,长衫在下游挂在了一处凸起的石旁,等他清醒过来便进了山中养伤。
经此一事,他心灰意冷,得知了云罗回了晋京中,便在四周郡县游荡。
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一份担心,当他得知云罗与弄玉公主李曲儿去了密云寺中祈福做法事,于是便跟了过来。他原本想见她一面却发现密云寺上下都看不到她一片衣角。
也是因缘巧合,那一夜被他发现了密云寺四周的可疑人,便多留了几分心。这才救了李曲儿。
“喂,你怎么不说话?”李曲儿喉咙被烟熏得剧痛,又说了好一会话,见苏晋只是一声不吭,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问道。
苏晋最不喜有人碰触,眉一挑,冷冷道:“公主可以回寺中了,就此告辞了!”
李曲儿见他真的要走,急道:“喂喂!你别走!你要去哪呢!”
苏晋抱起琴,看也不看她,冷冷道:“我要去与公主何干呢?”
他说着长袖一振就要离开。
李曲儿知他武功极高,留也留不住他,急忙唤道:“你不是要见华姐姐的吗?你你…你要去哪里?”
苏晋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皱眉问:“她在哪?”
李曲儿生怕他又走了,连忙跑到他跟前,瞪着一双清秀的大眼,道:“你答应我先不要走,我就告诉你!”
苏晋抱着琴冷冷看着眼前才到了他胸前的小丫头,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能找到。”
他说着越过她向前走去。李曲儿急忙踉跄跟上,苏晋走得很快,不见得他怎么迈步就已在前面一两丈。李曲儿跟得气喘吁吁,喉咙又干又痛,难受之极。她看着他冷然的身影,不得不喊道:“喂喂!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去哪里找你!”
“你等等我。我告诉你华姐姐在哪!”
终于那抹翩翩蓝衫身影停在了原地。他看着李曲儿踉跄走来,冷冷看着她。
“晋公子…你…你要找华姐姐是吗?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要把我丢在这山林里!”李曲儿费力咽了一口唾沫。
“说。”苏晋薄唇中吐出一个字。
李曲儿叹了一口气:“华姐姐说…她要去衢州救她大哥!我就知道这些!”
苏晋闻言,脸色剧变,手中的琴铿然落地。
“衢州…她怎么去了那里!”他颤声道。
耳边衣袂风动,李曲儿抬头再看时眼前已没有了那片蓝衫身影,唯有地上的一把古琴提醒着一切不是梦。
李曲儿抱起古琴,气得眼眶发红,跺脚骂道:“好你个言而无信的苏晋!你居然真的把我丢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衢州之围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1 本章字数:5216

李曲儿抱起古琴,气得眼眶发红,跺脚骂道:“好你个言而无信的苏晋!你居然把我丢下!”
可是举目四望,山林空悠悠哪里还有那片蓝衫的半片衣袂?
李曲儿眼眶渐渐红,喃喃自语道:“我就这么令人讨厌吗?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她等在原地良久都不见苏晋转回,只能抱着琴辨认了方向向密云寺走去。
李曲儿走了老半天终于到了密云寺。她看去不由大惊,只见密云寺一夜之间被烧了大半,一大片断壁残垣,僧人们面目被烟雾熏得乌黑,相互扶着出了寺庙,而在寺前,山下的善男信女们纷纷前来送水送药甾。
也有不少闻讯而来的周边郡县的大小官员,一个个脸上愁云惨雾,因为他们刚得知,弄玉公主的院子最先着火,经过一夜早就烧得片瓦不剩,公主生死不知,有人说许是烧死在了院中。还有据闻是皇上最宠爱的华美人也不知所踪。
李曲儿呆呆看着,她身穿昨夜的衣衫,鬓发散乱。寺庙前人来人往,根本没人想到她就是侥幸逃过一劫的弄玉公主。
李曲儿不知,原来昨夜她房中被人施了迷|烟又泼了火油。天干日燥,很快火就蔓延到了寺中,寺中僧人惊起,想要救火已是来不及了。李曲儿带来的侍从宫女有的逃得来不及就葬身火海中唾。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惨象,半天无法回神。
是谁要她死呢?
她除了喜欢摆弄机关,喜欢研究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平日根本没和人结仇啊!
“这位姑娘行行好,给点水吧”有烧伤的僧人看见清秀的李曲儿站在寺前怔怔,不由走过来乞水喝。
李曲儿看见那人面上被火烧伤得红红黑黑一片,不由吓得惊叫一声匆匆跑了。她跑了许久才停住脚步,气喘吁吁地回头。远远的密云寺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
她发现自己不想回去。回到那深深侯门重阁与一大群不知心怀什么目的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想着,李曲儿下定了决心。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抱着苏晋丢下的古琴辨认了下方向,向西行而去。
李曲儿自小母亲过世,应王十分疼爱。他见她喜欢摆弄机关秘术,就花了重金让她拜了个善做机关,懂五行八卦的高人为师,在山中学了两三年。所以李曲儿与一般的名门贵女不一样。
再者闯荡江湖也是她深埋在心中的心愿。
李曲儿抱着苏晋的古琴,心中暗道:他想找华姐姐,一定会去衢州。而且这琴在她的手中,将来他定要返回拿走,到时候就又可以见了他的面。
李曲儿想定,被苏晋抛下的恼火顿时烟消云散。她不知,如今衢州已被梁国大军凤朝阳重重包围,自己这一去会有什么后果。

李曲儿所幸自己身上还有些碎银子,又拿了自己几根精致的金簪拿去换了钱,打算雇了辆马车,一路向衢州而去。车夫不想去,只说衢州战事纷乱。李曲儿不以为意,又加了一锭银子才让车夫赶路去。
往西只能走陆路,李曲儿初生牛犊不怕虎,懵懂无知就上了路。马车摇晃,她抱着苏晋留下的古琴,一会吃吃傻笑,一会又黯然神伤。苏晋的古琴比寻常的琴更重些。李曲儿按耐不住好奇,仔仔细细查看终于看出了一点门道。
原来苏晋的琴经过改造,在琴的一旁有个机括,一按,里面内置了一圈圈的韧性极好的琴弦。李曲儿不知苏晋琴能杀人,只赞道这机括弄得精巧。她心思巧,左右路上无聊便动手改了苏晋的琴。
她以为自己定能安然到了衢州,没想到马车出了密云寺外一百里地就遇到了打劫的。车夫见势不妙抛下马车就跑了。李曲儿看着站在山路中几个衣衫褴褛的流寇,心中害怕却抱着古琴不放手。
“哈哈,有个小妞。看样子还是肥羊!”其中一个劫匪狞笑着上前。
李曲儿没学过功夫,见他们一个个都盯着自己手中的琴,忍不住瑟缩了下,硬起声音道:“你们要抢就抢别的,别抢我的琴!”
劫匪们面面相觑,忽然哈哈大笑。
李曲儿见他们笑得得意,不禁更加紧地抱紧琴,颤声道:“你们笑什么笑?这琴又不值钱,你们拿去又不会弹。你们要银子是吗?给!——”
她说着把身上仅剩的碎银都丢给了他们。
“这小妞奇怪,这个时候应该跪下来磕头求饶才是,怎么的护着那把破烂琴?许是金银珠宝都在琴里面藏着吧!”其中一个劫匪眼露贪婪说道。
李曲儿一听吓了一跳,急忙道:“什么金银珠宝藏在琴里?!根本没有!你们拿了银子就走吧,我不和你们计较…计较犯上的罪过!”
劫匪见她年纪小又长相清秀,一个个心中蠢蠢欲动。当下已有劫匪按耐不住上前一把夺去李曲儿手中的琴就去拖她。李曲儿力气不如他们大,手中的琴便被他们抢去。
“还我的琴!”李曲儿心急如焚,飞扑上前死死抱着琴。
“该死的!这小妞怎么的这么倔!”有劫匪怒道,手中刀柄狠狠砸向李曲儿的手。
李曲儿痛呼一声却不放手。她怒道:“都说了银子给你们,这琴你们却不能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