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的大红漆盘上凤服华美异常,有宫女上前小心捧出在她面前展开。一副凤服长裙层层叠叠,每一层都花了不一样的心思,中衣、外衣,批帛、紫金绶缎…精美非常。
周惜若看了一眼,淡淡道:“知道了,宁妃既然旨意已传,退下吧。”
宁妃郁可月见她神色冷淡,退后几步终是不甘的上前,冷冷道:“皇后也会想到有今日?”
这一句说得大胆。林公公出列呵斥。郁可月抬了眼傲然道:“怎么?你是什么东西?本宫还不能说话了不成?”
周惜若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命宫人退下。她看着站在亭外的郁可月,轻轻摇头叹息:“什么今日明日的。本宫听不懂。在后宫这么多年,本宫只知道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人。”
她捏起一枚棋子,柔声问道:“宁妃可知道这是什么?”
“棋子。”郁可月沉了沉声回答道。
“是,我们就是这一颗棋子,每个在后宫的人都是这一颗棋子。本宫有幸坐到了最高处,可是还是终究逃不过这棋子的命运。你觉得你比本宫好多少?甚至可以今日肆意来本宫面前叫嚣?”周惜若似笑非笑问道。
郁可月心中一凛,禁不住退了一步。她想了想,恼道:“我不信!皇上虽不喜欢我,但是也不至于翻脸无情!唯有你利用了旁人最后还死不悔改!”
周惜若嗤笑:“你不过是在记恨本宫不扶持你的儿子,把你禁足在了宫中的事罢了。”
郁可月顿时语塞。
周惜若幽幽看着她,忽地反问道:“你怎么没想过为何皇上要把你放出来?”
郁可月一怔,半晌才愤怒地道:“总之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她说罢匆匆转身走了,如逃一般。
周惜若看着身旁的华美凤服,黯然道:“为何真话总是没人愿意听呢?为什么真相总是这么残忍呢。”
…
第二日,周惜若一早就在宫人巧手的打扮下妆点一新。她面色沉静,从从容容,半分也不似黯然被囚的皇后。林嬷嬷的叹息声低低传来,像是为她惋惜。
周惜若回头,看着林嬷嬷花白的头发,缓缓道:“母亲不要为我可惜。我本就不是生来就适合宫中的女人,所以这一条路走来总是不尽如人意。不过终有一天会有结果的。”
林嬷嬷黯然道:“皇上对娘娘当真再也没有半分怜惜吗?”
周惜若轻笑:“他?”
“他不要的舍弃,想要的就夺取。他是真正的皇帝,一直都是。所谓的怜惜,不过是他的执迷不悟罢了。”
她的叹息在寝殿中轻轻回荡,悄然走到寝殿门口的那道挺秀身影止住了脚步。
“走吧。”周惜若看了看自己的妆容,道:“我还是皇后,总要尽了皇后的义务。”
…
凤辇到了德坤宫中,龙越离已端坐在了御座上,与底下的楚国使臣攀谈。众使臣见周惜若前来,纷纷相应。周惜若坐上龙越离的身侧,却发现他并不看她。
帝后两人各怀心思,温言应酬了诸位楚国使臣。楚国使臣其中有不少也曾常来齐京。畅聊中,其中有一位林大人忽地笑道:“如今要是齐楚两国签订了盟约,那一定又是一件佳话。”
龙越离道:“这是自然。”
林大人又道:“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一件。到时候可要好好庆贺。”
周惜若淡淡笑道:“所以皇上备上了美酒佳肴先预祝两国永世为友邦。”
林大人哈哈一笑:“皇后都如此说了,一定是对此次和谈十分有信心了。”他顿了顿,忽地皱眉道:“不过要是光宴饮无什么乐趣,听闻在秋季齐国都会举行秋狩?”
龙越离闻言,笑了笑:“原来林大人说了这么多,其目的是在想念先帝当年秋狩的盛况。”
林大人哈哈一笑,摸着胡须道:“皇上圣明,当年先帝崇武,秋狩年年都办,遥想当年在下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看到齐国的秋狩已是千难万难了。”
龙越离并不接口,只轻抿了一口茶水。自先帝去世,朝政后宫皆为楚太后把持,楚太后一介妇人不喜欢打打杀杀,自然没有办几场。而他亲政以来也因为种种缘故甚少举行。
林大人方才的一番话像是感叹却也着实戳中了龙越离心中的一点。
周惜若在一旁安安静静,只等龙越离开口。两人同坐御座却已疏远。她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再费半分力气为他转圜周全。
良久,龙越离忽地抬头,微微含笑:“这还不简单,如今也是秋季了,过几日朕就准备一场秋狩庆贺两国不再兵戎相见。”
他说着握了周惜若的手,似笑非笑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周惜若淡淡看着他的眼,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
因龙越离要举行秋狩,宫中上下都忙碌起来。唯有中宫平静如昔。周惜若又安安静静待在中宫中,寸步不能出。宁妃郁可月由龙越离解了禁足,不知在龙越离面前说了什么,后宫一应事务都由她亲自处置。
她奉旨前来中宫拿凤印,周惜若看也不看,把凤印递给了她。
凤印通体雪白,她的十指纤纤,看去比这玉印还白几分。郁可月不知怎么的,面上讪讪,半晌才道:“皇后若是向皇上认错,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周惜若已转了身,淡淡道:“我周惜若一路走来,报恩报仇,一干二净。我唯有想离开而已,难道这也是错?”
郁可月还要再说,周惜若已摆了摆手:“你去吧,好自为之。”郁可月走后,凌瑶忽地前来拜见。
周惜若见她前来,问道:“你怎么来的?”
凌瑶晃了晃手中的卷册,道:“还能怎么来的?向皇上求旨,说臣妾的凤朝九天要请教皇后娘娘。”
周惜若看着她手中的卷册,明眸中微微恍惚:“我竟忘了…”
凌瑶眼中亦是黯然:“娘娘现在就算会跳,恐怕现在也不愿再为皇上跳一曲这凤朝九天了吗?”
周惜若慢慢坐在席上,良久才道:“他听见你提起这事,怎么说?”
凌瑶低声道:“皇上只说,若是如当日便好了。”
往事在眼前翩然而过,人事已非,当年种种,如今想来已是隔世。
周惜若振作精神,打破沉默问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凌瑶看了看四周,见宫女们远远候着,低声道:“皇后娘娘真的要离开这皇宫吗?”
周惜若结结实实一怔。她盯着眼前的凌瑶,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缩在了心口,而这心口在这一刹那仿佛不会动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颤:“你有办法?”
凌瑶悄悄点了点头。她眸光中带着同情:“娘娘不应该在皇宫中枯萎了容颜。娘娘既然不快乐,就应该逃出去!只要逃出去就有希望能见到娘娘的孩子。”
周惜若眼中忽地盈满了泪水。她早就绝望了,因为绝望,所以心死,因为心死所以才会在这中宫中佯装平静。
她在等待的不过是一场黯然落幕的结局。等待龙越离彻底对她死心,彻底地放弃她。可是如今却有另一个希冀在前面向她招手。
周惜若潸然泪下:“可是我就算逃出去又能怎么样?他不会再原谅我。”
凌瑶紧紧盯着她的泪眼,低声又坚决地道:“会的!他会原谅了娘娘的。”
周惜若捂住眼,热泪滚滚,可是却充满了哀伤:“可是他还娶了玫黛儿为皇后,我去了又能做什么?”
凌瑶一把抓住周惜若瘦削的胳膊,目光坚定:“这是娘娘的真实想法吗?让娘娘走不出皇宫的,不是皇上的重重侍卫,是娘娘自己的心啊!娘娘的决心呢?娘娘的智慧呢?若是不最后搏一搏,怎么知道前面已是绝路呢?”
周惜若放下手,定定看着她。
凌瑶说对了,阻挡她离开这皇宫的,不是龙越离,是她一颗被背叛和谎言折磨得伤痕累累的心,是她害怕了,累了,不敢踏出那一步。
她收住眼泪,看着面前目光殷殷的凌瑶,问道:“那你告诉本宫,有什么办法?”
…
秋狩的准备比预想中的还要久一点。不过这对于闲来无事的达官贵人本来就无所谓。准备的时日越久,证明此行定不会单调乏味。沉寂了许久的京中子弟和士族豪门都纷纷议论此次秋狩。
往来宫中的人众多,龙越离也不好令中宫拒而不见,便下了旨意,中宫大开,迎进宫的皇族内眷。只不过在周惜若身侧多了宁妃与德妃。德宁两妃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实则已是各怀心思。
周惜若泰然处之,这一来倒是实则还在被禁足的她更有威仪一些。
德妃虞氏趁四下无人之时求见了周惜若,愤愤不甘:“皇后娘娘,这宁妃怎么可以如此欺人太甚?臣妾掌管宫中琐事那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怎么她三言两语就从皇上夺了臣妾的差事?还拿走了皇后娘娘的凤印?!其心可诛!”
周惜若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她是怕本宫东山再起,她制衡不了你我罢了。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她的皇子。”
宁妃郁可月最终还是舍弃了所谓的痴情,暗自开始夺嫡大计了。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再也懒得费心神去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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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恩断情绝
更新时间:2012-12-18 0:46:33 本章字数:6283
德妃虞氏闻言恨恨道:“那若是真的如皇后娘娘所说的,宁妃其心可诛!”
周惜若心中轻叹,自古以来天家夺嫡之事层出不穷。葑窳鹳缳晓史上多惨烈的都见过,父子相忌,兄弟相残。她每每劝了宁妃和虞氏两人惜福,但是若是不争将来就是君臣之别,让她们如何心甘情愿?
周惜若看定德妃虞氏,郑重道:“本宫知道你也有这份心思,但是宁妃的皇子说到底胜算是最小的,皇上不会再让齐国有第二个安王。你可明白?”
德妃虞氏是个聪明的人,虽明白周惜若的话但是这事到临头也不愿就这样再隐忍下去。
她眼中沉沉:“可是皇后娘娘,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滟”
周惜若看了她,道:“那你想要怎么做?”
德妃虞氏只是不语。
周惜若想要劝,却已觉得无力。她挥了挥手:“你把心头不该有的念头压一压吧。本宫怕你惹祸上身,大皇子无母可依。祟”
德妃虞氏只道:“皇后娘娘,臣妾可是与您心思一样的。皇后娘娘最不应该舍弃的便是臣妾的襄助。”
她说完退了下去。
林嬷嬷上前,她方才也见到了德妃的脸色,皱眉道:“德妃在宫中好多年了,又掌管了这么久的后宫,恐怕不会轻易隐忍。”
周惜若点了点头,明眸中流露淡淡的无奈:“她隐忍太久了,从锦容华一直到了如今的宁妃从未出头过。如今大皇子在她手中教养,她肯定要孤注一掷。”
林嬷嬷面上忧虑:“那万一两妃相斗,两败俱伤怎么办?”
周惜若恍惚一笑:“好话说尽,本宫不想再管了。”
林嬷嬷只是叹息。
周惜若握着林嬷嬷粗糙的手,眼中隐隐有泪意:“母亲若不嫌弃,将来就随我一起走。我奉养母亲到老。”
林嬷嬷面上动容,点了点头。
…
秋狩很快就到了。齐国与楚国的议和盟约也基本上都谈妥了。两边各自退兵三十里,以晖州外的泠河为界,开始休战,互不出兵,等楚国使臣回国,将议和国书呈给楚再正式退兵。
秋季,齐国是十分舒适的。正所谓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是狩猎的大好时节。
内务府带来为皇后裁制的骑装,银白的纯净无暇、粉红的娇俏中流露英气、玄色的冷凝肃穆…一件件既贴身又好看。周惜若挑了几件件,其余的便一起带去以防弄脏了备用。
中宫的宫女们忙忙碌碌,忽地,有内侍匆匆前来传旨,御驾不一会便会驾临。
周惜若一怔,手心便冒出了涔涔的冷汗。自从龙越离被她揭穿佯装失忆之后,他似乎便憎恨了她,连带着这中宫都不曾踏足。
她正想着,龙越离已前来。
他今日穿一件银白绣金丝龙腾祥云骑装,肩头处缝了一块坚硬的皮革。修长秀美的手上还戴着一副皮质的护套。一双狭长的深眸中,眸光熠熠。周惜若上前迎驾,她看了一眼,心头微微一怔,龙越离这一身骑装大异往常,像是特别制出来的。
龙越离站定,看着面前的周惜若,微微展开双臂,玄黑晶亮的眸中含着一丝浅浅笑意,问道:“皇后觉得朕这一身如何?”
周惜若淡淡夸奖道:“很好。”
龙越离回头吩咐一声,有内侍拿了个金丝铁笼上前。周惜若看了心头一惊,只见里面养着一头浑身漆黑的鹰,目光凶狠,见着生人猛地蓬开头上的羽毛,其状吓人。
她退了一步,面色微微发白:这是传言中的海东青。
她定了定神,问道:“这只皇上哪里寻来的?”
龙越离伸手入铁笼,轻抚海东青的羽毛,方才怒发冲冠的海东青一下子温顺下来。
他一双琉璃深眸看着周惜若,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有人专门训练进贡给了朕。这海东青能飞千里不歇,地上一只兔子都能发现。更妙的是,主人想要叫它寻什么它便能跟着,什么都逃不过它的一双厉目。西域人时常有人训练了这种海东青去侦查敌情,捕捉逃犯。”
周惜若心中一突,脸色煞白。
龙越离含笑看着她,问道:“皇后觉得这海东青怎么样?”
周惜若定定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半晌才道:“很好。”
龙越离挥了挥手,命内侍把海东青拿下,这才微微一笑,道:“朕也觉得这扁毛畜生很好。起码忠心耿耿,一旦认主,永不背叛。”
周惜若忽地笑了起来,道:“皇上说得极是,这畜生当真是比人好些。人心易变,畜生始终如一。皇上身边应该少点人,多一点这种畜生。”
龙越离俊脸一沉,怒道:“放肆!”
周惜若面色不变,淡淡道:“臣妾说错了吗?”
龙越离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的明眸,看了许久。
周惜若与他对视,淡淡道:“皇上要知道,人不是畜生,不是物件。人有感情,感情不在了再勉强也没有用。”
龙越离忽地一笑:“是,朕忘了,你早就心不在这里了。”
他说完冷冷对内侍们道:“好好看着皇后,她若是不小心‘走失’了,你们就等着提头来见吧!”
他俊魅的面上有一抹冷硬的弧度,眼底的怒色连最迟钝的宫人都战战兢兢。
周惜若无言地看着他离开中宫,这才跌坐在了椅中。敏感如龙越离也察觉到了什么了吗?还是他也在害怕她又一次地逃离?
周惜若坐在空荡荡的殿中,冷冷地笑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御驾出宫,向更远一点的青州的御草场而去。周惜若坐在龙辇中,因起得太早,幽幽的龙涎香熏得她昏昏欲睡。龙越离与她在龙辇中各自一端,两不相犯。周惜若满头朱钗,重得头皮都发紧。
她不适地动了动。那边就传来龙越离冷淡的声音:“想歇就歇一歇,你这样朕看了也觉得难受。”
周惜若看着他俊颜上的不耐烦,自嘲一笑,遂除下了凤冠歪在了锦墩上。
龙越离看了一眼她脚边随意丢着的精美凤冠,忽地道:“惜若,其实你一点都不把这皇后之位放在眼中是不是?”
周惜若只是沉默,良久才道:“不是不放在眼中,是觉得我根本不适合当皇后。”龙越离嗤笑:“就算你逃得了朕的身边,邵云和那边你又如何能去?白马寺一事他恨你入骨。就算你能在他身边,还不是一样要在后宫中与那些妃子争宠?惜若,你觉得那也是你想要的吗?”
周惜若缓缓吐出一口气,笑了笑:“皇上还在试图说服臣妾吗?”
龙越离冷笑一声,薄唇微动,冷冷道:“当然不是!朕恨你!”
周惜若忽地轻笑。
龙越离皱眉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周惜若缓缓道:“若是皇上恨臣妾就应该废了臣妾。皇后谁来做都比臣妾好。德妃、凌妃、宁妃…三宫六院哪个嫔妃不是恭谦温良,皇上何必与我今日相看两厌?”
“皇上当真恨臣妾吗?”
“哗啦”一声,龙越离猛地扫落手边矮几上的茶盏,龙辇中皆是茶水狼藉。叶公公探头进来瞧了一眼又被龙越离的脸色吓了回去。
周惜若轻叹一声,淡淡道:“罢了。皇上是不会明白的。”
龙越离冷笑:“朕是不明白你。万千宠爱你不要。非要跟着他去荒蛮北地!”他猛地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冷声道:“总有一天朕就要扫平天下,天下之大,皆是王土,朕看你和他还要去哪里?!”
他眼中的戾气深深皆映在了她明澈如水的眼瞳中。周惜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看得龙越离眸光一缩。
“皇上觉得臣妾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吗?如果皇上还是这么认为就是大错特错了。”周惜若冷冷地道:“因为臣妾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连同对皇上的最后一点情意都在知道皇上佯装失忆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她说罢闭上了眼,竟靠着锦墩沉沉睡去。
龙越离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心中百味陈杂。他将她逼到了这样的境地,何尝不是折磨了自己?
这是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局,无法避免,无法解脱。
…
青州的皇家草场在傍晚时分到了,草场中已搭好了营帐,处处皆是人马欢腾。周惜若住的是银色的帐篷,龙越离住的是宽敞气派的金顶帐篷,在落日余晖下闪闪发光。
周惜若站在帐篷前,看着眼前似是而非的景象,怔怔出神。
不远处,一抹清雅的身影慢慢走来。
“皇后娘娘。”他深深施礼,眼中皆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周惜若冷笑一声,闪身避开了他的行礼,冷冰冰地道:“本宫担当不起相国大人的大礼。”
温景安微微一颤,再抬头看时,周惜若已转身进了帐中。他情不自禁地跟上,左右侍卫将他拦下。温景安看着帐中疏远冷淡的周惜若,禁不住低声道:“皇后,你听微臣说…”
周惜若不愿看他,对侍卫道:“把他撵走。”
侍卫终究是顾忌了温景安的身份不敢推搡他。
温景安咬牙一把推开他们,快步走到周惜若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深深伏地:“娘娘!”
周惜若看着眼前的温景安久久无语。侍卫们要把他拉出去,周惜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帐中寂静非常,针落可闻。他无言,她亦无语。一路至此,他和她相携相助。曾几何时,温景安三个字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去处,最信任的人。她信他敬他,从未怀疑过他。
良久,周惜若盯得眼中都有了灼热的泪意。
她颤声道:“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无论我如何变,在他心中始终是当年善良的周小娘子。我相信他,也一直秉持他的话走下去。无论如何,齐国大义为先,家国大义为先,甚至为了这一切我不惜愿意牺牲性命。”
眼中的泪花滚落,她却轻笑:“因为我曾想,这个世上如我父亲一样正直清廉的好官已不多见了。他值得更好的女子,值得百姓世代敬仰,值得我去用性命去信任。”
泪滴落,顺着衣衫滑落,顷刻不见。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到底是什么让你对云和痛下杀手?!难道就因为皇上那子虚乌有的失忆?”
温景安已泪流满面。
“因为我不想娘娘离开齐国。”他缓缓抬头,“皇上与邵云和若有一人放弃,这天下便能大定。也许再也不会有纷争。”
周惜若轻笑起来,眼中的泪簌簌滚落,颤声道:“景安,我为何现在才发现你比我还愚忠?!你守住了齐国,守住了皇上,守住了我。可是你却没想到你一人之力是无法安定天下的!”
“皇上根本不会因为我留在这里而放弃天下!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放了宁妃?!不然他为何要与楚国议和?!”
“他要的不仅仅是齐国的盛世江山!他还要更多更多,他是真正的皇帝!比起邵云和,他要的不是一时的安稳,他要的是天下一统!他要建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业!他的皇图霸业上你和我不过是其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光彩!”
“我都已放弃了,你为何还不放弃?”
温景安一震,颓然跌坐在地上。良久,他苦笑一声:“娘娘可以放弃,可是作为臣子的我却无法放弃皇上。”
他看着周惜若的泪眼,慢慢道:“说微臣愚忠也好,无情无义也好,一朝为臣,一生为臣。臣不得不襄助皇上。”
周惜若痛苦地看着他,问道:“所以你不后悔?”
温景安轻笑自嘲:“即使娘娘恨微臣一辈子,微臣也不会后悔。每个人都有必做的事,这便是臣子必须要做的事——杀了邵云和,除去齐国的隐患,除去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