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多年不见的仇人就是他方才猜想的那种…关系啦!
帘外是苏将军一成不变的语调:“是,查相爷也好久不见了。”
过了一会,查三少这才慢吞吞掀了帘子,扶了清书的手,步了下来。
清书在小心翼翼之余,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苏颜青一眼,只这一眼,忍不住震了一下。他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铁血将军的面容了。
果然端的是俊美无铸,一张被风霜烟尘淬练出来的杀伐之气奇异地与他俊美的气质合二为一,特别是他留的两撇精神的八字胡非但没有为他的面上增加一丝不和谐,而是更增加了他成熟冷峻的气质。
这这…再看看妖孽一般的相爷,谁是攻谁是受,实在是太鲜明了。清书的想象力超水平发挥。
查三少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呆呆看着苏颜青的清书,轻咳一声:“清书,方才你不是说要为本相去寻樱桃吗?”
清书激灵地打了个寒战,有苦难言地看着媚力无疆的查相爷,樱桃!天杀的,他竟然忘记了这茬。相爷整起人来果然不是一般可以比拟的。
“是是…小的小的立刻就去。”清书含泪汪汪,无比幽怨地看了一眼苏颜青,都怪他啦,要不是如此,相爷也不会把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樱桃!天杀的!哪里去找哦!
苏颜青剑眉一挑,疑惑地问道:“樱桃?!这里地光人稀,而且…好象季节过了。”
清书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眼睛直盯着苏颜青,果然是好银啊!不知道这变相的替他说话会不会博得相爷的网开一面。
查三少微微一笑,魅惑的眼角睨起,淡淡说:“没关系,这清书就是小心,听说本相最近喉咙不适,所以巴巴地要去寻樱桃给本相吃。随他去吧。”
一句淡如白水的“随他去吧”话音刚落,清书就无情地被抛下,他悲愤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客气无比,称兄道弟,一路地向城内走去。
无语问苍天啊,满目的黄沙滚滚,怎么可能找到一点樱桃!

“以苏将军之见,这梁国难道还暗藏了什么杀机不成?”查三少微眯了过于妖媚的凤眼,抿了口清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底下几位官员亦是抹了胡须点头称是。
方才苏颜青分析了周围的地形地势,又道那座荒废的小城周围容易被梁军设兵埋伏,万一措不及防,突起变乱,整个安城将面临重大危机,安城这个咽喉一失,整个安郡四周八个大城将再无天险可依。
“苏将军,如今这梁国被我们大楚打败,自然会俯首帖耳,不敢轻举妄动的。将军放心好了。”
“是啊是啊…苏将军,再说有将军您在此处坐镇,他们一见到将军就吓得闻风而逃,不可能再动什么歪心思。将军威名举世皆知呢。”
“是啊,是啊…”
底下一派附和之声,苏颜青的眉头忍不住轻轻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八字胡,有些不悦地看着一众文弱官员,一群迂腐之人!
对于梁国,他知道他们那种游牧民族的习性更像是狼,打不过就跑,等到猎物暂时松了口气,又猛地扑上去狠咬一口,只要被他们咬上一口,基本上就是被扼住了喉咙,所以他在与梁国对战中,手腕铁血,每战必趁胜痛打,这才又博得一个不是很光彩的名声——“铁血煞将”。
查三少眼风一扫,底下的官员个个住了口。他这才笑着打着哈哈:“这个军机之上,本相也不懂,还是苏大将军妥善安排下。我们相信苏将军定会布置妥当,不让我等落入敌寇手中。”
他说得客气,又句句在理,被他眼风扫过的官员都个个缓过神来,又纷纷附和。
苏颜青看着歪歪坐在上首,分明是浑身不正派,但是一身风流倜傥却该死悦目。
他皱了皱剑眉,又耐心问道:“难道这次议和只是由查相爷全权负责?”两国议和,没有皇族亲自前往,好象说不过去,就是意义之上的份量不够重。查家虽是百年望族,但是还是不能替代正统皇族的地位。
查三少略略正了正身形,却依然带着几分懒散,慢慢地低头笑道:“苏将军放心好了,到时候签订和约,本相不过是马前卒,这个签字盖章的另有其人。”
苏颜青看了他一眼,恢复冷峻的神色。查三少忽然抬起头来,冲他意味深长笑了笑,那笑眼弯弯处,似能看见春水潋滟,一派春意。
都说左相相貌俊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年那略显青涩的少年已经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只觉得面前的人满目灼灼光华,妖艳得不似男人。
“苏将军方才所言甚是,此次议和不容有失,苏将军想怎么做还是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吧。更何况…”他忽然立起,容色一肃,收了先前慵懒的气质,慢慢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更何况…此此苏将军能见到久不曾见过的故人呢。”
他说得极轻,却似一把重锤重重地敲在苏颜青的心口之上。他诧然抬首,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裂缝。
难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利目圆睁,长长的剑眉几乎要竖起,手掌捏得骨骼咯咯作响。心一下一下大大地跳动,心中似有什么扑通一声,开始缓慢搏动,那层埋藏多年的种子叫嚣着要破土而出,口腔中血味蔓延,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笑得如三月春风般妩媚妖艳的男子,终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第三百六十七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七)

他身姿挺拔如剑,走的步伐一丝不苟,看不出丝毫凌乱不稳。银色的铠甲上银光闪闪,晃人眼目,天神一般的男子啊。
查三少微微笑着,邪魅的嘴角微勾,俊美阴柔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他笑得无声无息,苦涩异常。
他笑得他傻得无可救药,他笑他得不到她,十年未踏入楚京一步,拼死守疆,边关的风月把他的眉眼染成了铁血般钢硬。
他笑自己十年守着空落落的梦,位极人臣之后,得到的不过是她淡淡的笑靥和越发疏离的神色。
他笑自己把自己扮得越发妖孽无双,只不过为了推却家中连连的逼婚。
为什么来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执念,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像还未长大的小孩,自己过得痛苦也要看着那人过得比自己更痛苦。
都是傻子,都是一个个该死的傻子!!
长笑当哭呵…他在心中无声地狂笑,终于转身便走,苍凉的悲伤在他胸中激荡,心中在那个雪夜里塌陷的那一块地方至今还透着那晚的风雪,一日一日吹拂而过将他冻成了冰。
清书转入厅中,抬眼刚好看到相爷那悲凉的笑容,心中一痛,他知道相爷是极不开心的,无论是他在人前笑得么欢畅,眉宇间总有一股悲凉绝望萦绕。
而日渐妖艳邪魅的神态更是他自暴自弃之下悲凉的嘲讽。对自己,也对着这伤他之人的嘲讽。
清书呆呆看着他在面前消失,一时竟惶恐不知所措。
“这位小哥…”有人唤他,他一回头,却见一位身姿纤细,面容秀丽的夫人柔声唤他。
他忙回过神来,恭声回道:“这位夫人有何吩咐?”
“这为小哥,我们家将军略备下薄酒,请相爷与各位大人到时候赏脸前来。”那位夫人语气温和,没有一丝架子。
清书看她举止落落大方,教养良好,更似楚京中世家的做派,心念电转,已明白了面前这位夫人是谁,忙躬身做揖道:“是是,苏将军夫人有吩咐,奴婢定当通知相爷与各位大人。”
钱烟翠含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清书忽然又红着脸上前一步,拦在前路尴尬问道:“请问夫人,这个…这个附近哪里有樱桃可卖?”
“樱桃?!”钱烟翠还未说话,她身边的婢女听荷就听得失声叫道:“这个时候哪里有这东西?再说这个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会有哦。”
她说得不客气,清书更是尴尬得面红不已:“这个…这个我家相爷脾胃不好,想吃…将军夫人这个…”
他说完早就觉得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正懊恼地打算罢休。钱烟翠轻拢秀眉,想了半晌才道:“我今年曾腌了一小坛,这次来安城所幸带了来,不知道你家相爷会不会喜欢,若可以的话,小哥命人去取一些给你家相爷用就是了。”她的语气温婉,令人如沐春风。
清书大喜。忙连连拜谢。却没想到一边的听荷却满脸的不乐意,嘟了嘴:“夫人!这你是为将军备下的,平日你都舍不得吃,怎么可以给别人?再说了,相爷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清书面上恼意顿现,但是却强自按下了。果然钱烟翠见听荷说得不成体统,冷了脸喝道:“住口!相爷尊贵之人岂是你妄自非议的?”
她训斥之时,面上的温婉顿时都不见踪影,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出世族大家闺秀特有的威仪。听荷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口称不敢。
清书见听荷心直口快,也不加多计较,只笑道:“将军夫人别计较了,只是玩笑话。”
钱烟翠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位小哥明白事理,万望不要见怪才是。”
她又说了一些歉意的话,这才领了听荷慢慢走了。
清书对她印象是极好的,他也听说这位将军夫人是京中世族大家小姐,不但人长得端庄美丽,更值得称赞的是她十年跟随苏将军,不离左右。这分坚贞更是让人佩服。
哎…世事弄人啊…
清书叹息地看着她亭亭袅袅而去,心中涌起可惜。多好的一对璧人啊,可惜那个主角怎么偏生是断袖呢?哎哎…
关山万重,羌笛幽幽。
苍凉的边关月下,他对月独酌。
寂寞的月,寂寞的心,不知千里之外的她是否看着宫中玉栏,凭栏眺望,抑或是靠在那个人的怀中,对月轻轻吟唱着她华地的歌谣,绝美的面上是否是满足幸福。
一杯杯火辣的苦酒咽下,却化无影踪,酒入愁肠愁更愁,可偏偏这样的忧愁无处排解,无处宣泄。
求之不得,求之不可得啊…
“更何况…此次苏将军能见到久不曾见过的故人呢。”妖媚的那个男子嘴里吐出充满了诱惑的话,陈年太久的伤口猛的被翻了出来,现于他的面前。
那双邪佞的风凤眼中与他是一样深沉的痛苦,在那一刹那,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亦看破了他的伪装。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喃喃地念着这千古名诗,几人回?!几人回?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他不会死!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幸运。
他一口饮尽杯中苦酒,猛的拔出腰中佩剑,身影若一道淡烟,一晃之下已来到了院中。
长剑漫舞,卷起千堆雪色,凛然的杀伐之气呼之欲出,剑气斗天,四周草木无风自动,簌簌战栗。


第三百六十八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八)

他的思念成了执念,他的痴心成了心魔,日日夜夜无法自拔。她的笑,她的泪,像他心里深埋的一坛酒,用他的血泪酿成,一打开,就醉了十年。
十年一梦,恍然回首,她一如他初见的模样,盈盈而立,周身的光华在血色的月色下淡淡流泻。
千百次梦回,他痛恨自己亲手将她送上了那条不归路,送走了她的身,亦是送走了他的魂。
一个是自己如父如兄的男子,一个是自己懵懂情动时爱上的女人。
错过,到底是谁错过了谁?
命运弄人,他与她各自走上了不归路。她的心在辗转的世事中渐渐磨砺,一日一日坐稳暗涌滔滔的后宫,一步步登上那极致的位置,也获得了帝王之爱,与他并肩笑看天下。
够了够了…
他不想再想,剑风过处,草木摧折,石粉簌簌而落。
剑风过处,他恍惚忆起沙场舔血的日子,那一张张忠诚的面孔下是对他无尽的崇敬与狂热,那萧萧战场上马匹的嘶叫与士兵痛苦的呻吟,汇成一股股洪流几乎要将他湮没。
不!他有罪!他是个罪人!满满的愧疚积在心中,和着酒气,激荡的剑气翻涌上来。
“哇”地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
“夫君!”一声熟悉的尖叫,他还未倒地,就有一抹纤影扑上前来将他死死扶住。
“来人啊,将军吐血了…来人!”惊慌无措的喊声,一声一声飘得很远。他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天上的月光怎么会如此地亮,照得他无所遁形。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触手处,一片温热湿润。他正欲要挣扎起身,忽然对上一双红肿的泪眼。
苏颜青一愣,不由抚上她的泪眼。
“夫君,你终于醒了…”钱烟翠哭着扑入他的怀中,哭得像个无措的小孩。
他忍着怀里渐渐湿透的衣襟,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敷衍笑道:“怎么了?只不过是练武一时叉了气,调理调理就好了。”
他的笑苍白而且没有任何说服力。
她终于停了哭声,红肿的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微微一叹,十年了,怎么她还是像以前一般爱哭,记得曾经她是十分爱笑的少女。
是不是他做错了,将她变得如此压抑,他的痛苦没理由她来承担啊。他深深一叹,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怀中的人猛地一颤,似不敢相信一般,静静伏在他的怀里。这是她期盼多久的怀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她宁可在他怀中从此不愿起身。可理智告诉她,他今日定是十分伤心,楚京,楚京,那伤心之地,他不愿踏足,她也随他一起,再也不入京。十年他们过得平淡无波,相敬如宾。
可是,他今夜的反常,是不是有了那个女人的消息…她深深打了个寒战,终于抬起头来,咬了牙:“夫君,你是不是在难过…”
苏颜青身上猛的一颤,平日凌厉的眼中如今散出不可以抑制的悲伤,一丝一缕,蔓延整个房间。他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瘦削的面容,终于静静地说道:“她,要来了。”
这个两人十年间深藏的秘密,最不可言说的秘密,她不知道是因为今夜的月色太悲凉,还是那酒太浓烈,竟让他与她如此直言不晦。
她要来了!她,要来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直愣愣地看着他苍白如雪的面庞。
“为什么!”她愣愣地问他。为什么他避开她多年,还是不能逃开她的影子。为什么他们两南疆北地,十年辗转,竟然也甩不掉她在他心中那份禁忌的爱恋。
他痛苦地看着她的痛苦,只越发紧地抱住她。为什么?他如何能知为什么?
“不!”她大喊一声,努力挣脱他的怀抱,似疯了一般大喊。苏颜青被她吓了一跳,只怔怔看着她。
“将军,我们走吧。走吧,妾身跟着你走。我们不要在安城,不要在这里。我们走。不要看见她,她是魔鬼…是魔鬼!不然为什么十年了,将军你还忘不了她。”她颓然大喊,泪一点一点滴在地上,满心满心是十年来压抑的疯狂与怨恨。
她受够了!受够了!原本以为他的心是万丈峭壁,而她是底下努力攀爬的蜗牛,即使无望爬上他的心扉,可是终有一日,她会爬上他的心上。
可是,那个女人,凭什么就这样突然降临!她恨,她好恨!银牙咬得紧紧地,咯咯地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还是恨。她就这样泪流满面地与她对视。
“烟翠!”他终于出声唤她,带着无力与无奈。
“不,不!将军你跟随妾身走吧。走吧。”她终于忍不住颓然跌在地上,号啕大哭。
“烟翠,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哭声中,他终于下了床榻,抱起她,低低在她耳边轻喃。
她恍惚抬起泪眼,却望见他满面疲色,眼角的碎纹写满了他十年的沧桑。
他抱着她,往事一幕幕飞快闪过,她为他守门,她为他洗手做羹汤,她为他缝补战袍,甚至她还为他负伤擦拭伤口,然后边上药,边哭泣。他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十年了,该了断了。他抚去她眼中的泪。
“相信我,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这一辈子,我不会再负你了。”他靠着她纤弱的身体,终于吐出这句话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九)

梁国与楚国有史以来均为世敌。梁地处楚国以北,是真正的北寒之地。国中大部分的是畜牧业,偏靠近楚国的南边有一小部分为农业。因为地处贫瘠所在,所以每年梁国在大灾大旱之年皆会派兵去骚扰秦、楚两国的边境之地。
梁国来袭大多数在秋末冬初之时,每每抢掠一番,便又退回国内,所以秦、楚两国对其骚扰不胜其烦,但是却又实在是比不上梁国的骑兵部队,而望而兴叹。
自去年开始,楚霍天在南疆平定的百夷的叛乱之后,特派遣“将军王”苏颜青戍守北地。苏颜青果然不负众望,多此打退梁国来袭,而梁国几次石失败之后,梁帝不甘,挥师十万,举兵南下,在安郡这一带大举进攻。
苏颜青以安城的天险为凭,在与之周旋九个月之后,乘梁国人疲马乏,粮草不济之时,发动了最后一次决定性的战役,楚史称之为“安城大战”。
这场战争之中,苏颜青先以重骑兵对抗梁国的重骑兵,然后用轻骑兵“骁云骑”包抄,从背后中断梁国的后续救援,终于重创梁国来犯大军。
此场战役之中梁国死二万五千余人,受伤被俘约为一万余人,梁军大败之后龟缩在哈伦城中,闭城不出。
楚的安郡虽是个不起眼的小郡县,但是被称之为“楚之咽喉”。它地势陡峭,依山为天险,在面向梁国处天然形成了一道山作的屏障。而过了安郡,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依。
楚曾修建了绵延百里的高大城墙防御工事,而小小破败的安城便成了这百里城墙工事的中心点。可以说,安城是两国兵家必争之地。
而这次梁国兵败安城,便要在此耻辱之地签订两国议和条约。

“苏大将军果然厉害,杀敌二万五千余人,俘虏约为一万余,死的比伤的多,此次梁国败得真惨。啧啧…”
高高的城楼上,查三少看着眼前平野千里,两边的关山万重,心中不由激荡起热血的男儿之志来。
他看了一眼一边默不作声的苏颜青,却见他眼中电闪,精神熠熠,似最机敏的老虎一般,眈眈地看着四周的城防布局,一点也不在意这苍凉到有些悲壮的景色。
银色的甲胄未曾离身,略略黝黑的面上是一抹沉思冷静之色,他玄色的眸中波澜不惊,只看着城墙之下那一条横亘的漫漫黄沙带。可以想象这长年累月的战争与反攻中,多少铁蹄,多少士兵凌乱的脚步践踏在这城墙之下,将原本绿草如茵之地践踏成寸草不生的土地。
两边的林子为了防止敌军埋伏,也纷纷统统砍去。
查三少见他没反应,又笑叹道:“苏大将军真是厉害啊,这次苏大将军得胜,我们楚国与梁国的谈判的筹码更多了。本相此次去底气也足了。”
苏颜青这才淡淡道:“相爷过奖了,此乃我大楚士兵奋勇杀敌的结果。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此次…我军也赢得并不轻松。”
查三少长长地“哦”了一声,微眯的凤眼斜睨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苏大将军此次折损了多少人马?”即使他明明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问他,也许就是想看着他眼中是不是会露出痛色,还是继续沉静如死水。
“重骑兵四伤四千余人,轻骑兵死伤三千余人,步兵一千二百余人。”苏颜青沉声道。眼前的滚滚黄沙埋了多少将士的热血,连这风中,似都能听见当日的刀剑相交,人马嘶吼的声音。
捏紧腰间剑柄的那只手握得骨节发白,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看着这百战之后的战场。
似感染到他的沉重,查三少也难得地肃颜看着这边关的雄伟与背后的血战。
“相爷,将军,该去用膳了。”钱烟翠静静的立在他们的身后,温和地开口,得体的装容,朴素却不显得寒酸。她带着贵夫人特有矜持的笑,请他们二位入席。
查三少扫过苏颜青的面上,只见他淡淡一笑,对钱烟翠点头示意之后,才对查三少道:“查相爷一起吃顿便饭吧。内子手艺还不错。”
钱烟翠面上一红,透着娇羞略略避了避他们走过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苏颜青身后笑道:“相爷吃了别嫌弃妾身做的不好才是。”
查三少见他们二人的神情泰然自若,心中这才稍微开怀,含了浅笑道:“将军夫人秀外慧中,做出的菜也定是十分美味。本相今日好福气。”
钱烟翠见他笑意盈盈,和善可亲,不似传言中的古怪,想了想,才低声问道:“相爷在安城可住可习惯吗?不知这议和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提着一颗心总归是不安稳。”
查三少微微一笑,略有深意地看了苏颜青一眼才道:“怎么会不安稳?有苏将军在此,天大事都能安稳,况且…还有人未到呢。”
苏颜青浑身一震,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恼色还未褪去,钱烟翠娇躯一震,慌忙强笑道:“妾身…妾身下去看看酒端上了没有。”
她说完似落荒而桃一般下了楼。查三少看着桌上摆好的酒壶与酒盏,忽然微微一笑。
“你这般作弄本将军到底是何居心?”苏颜青终于按剑沉声道,精亮的眼中是凌厉如刀锋一般的杀气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