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倾城乱》作者:冰蓝纱X
文案
在国亡宫倾的那一日,她一介小小的亡国妃子,却因为误会被推到那个灭了自己国家,权倾天下的男人怀里…
倾国倾城的,向来不只只是因为红颜;轰然一夜间,国灭子离,她又将何去何从?争,三千宠爱却是为何?一介灭国妃子,无权无势,难道又要重头再来?心累,身累,却不能停不能退。
他,是权势熏天,手握兵马大权的楚定侯,天下家国,向来在他掌中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一颗冰冷的心,却在淡淡的一眸中为她倾心。
他,是年轻有为,挺拔如剑的将军,一往无前的心却偏偏为她动了情,悄悄滋长,蔓延,宁愿隐了身影,在远远的凝望着她。
第一卷 倾城乱
第一章 城破(1)
“娘娘,不好了,…城破了。城…城破了。”一声嘶哑的叫声凭地在文清宫外炸响。内侍小付公公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地从宫门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叫,声音已经嘶哑难辨。
宫里本安静做事的宫女太监们听了惊叫连连,纷纷抱头四窜。幽静的文清宫顿时一片慌乱,巨大的绝望若乌云一般笼罩着宫墙上。
城破了!守了半年的的都城,终于被破了。
那么…华国完了,彻底地…完了。
尖叫声透过层层帘幕,变得恍惚而诡异。文清宫里的淑妃——欧阳箬愣愣地直坐在床上,刚刚不久前累极了躺着,没想到一躺就睡着,转眼间却又就被恶梦般的叫声惊醒了。
“城破了…城破了…”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被梦魇住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空洞无神地看着眼前柔软雪白的苏州白锻帐子。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翠纹哭着跑了进来,“城破了,城破了,快逃啊。”她跑上前去抓起欧阳箬的手,拼命地摇着“娘娘,快啊,快穿衣服。快逃啊。”
“逃?!”欧阳箬雪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惘然,忽然,她倏地推开翠纹,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尖声叫道:“我的凌玉呢,来人,快把帝姬抱过来,快来人!”
她挣着跑到房门口,差点跟迎面跑来的内侍小付公公撞上。还好小付子躲得快,一把扶住欧阳箬,哭道:“娘娘,快跑吧。城破了,皇上已经要出去投降了。”
欧阳箬青玉般的手牢牢地扣住小付子的胳膊,恍若未闻道:“帝姬,快把帝姬找来,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快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喊地。喊完一口气接不上,没有血色的脸上涨得红起来。
小付子何时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淑妃如此失态,吓得连哭都收住了,忙扶着欧阳箬往屋里去,赶来的翠纹哭叫道:“娘娘,你可不要吓奴婢啊。娘娘!”
欧阳箬以手扶胸,睁着大眼,想说话,偏偏缓不过气来,眼看就要昏倒。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娇嫩的声音哭喊着:“母妃,母妃,我要母妃。”
欧阳箬听到浑身一震,慌乱无比的神色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不知哪里生来的大力气推开绕着她团团转的翠纹和小付子,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房门口。只见年已五旬的奶娘吴嬷嬷,颤巍巍地抱着刚满三周岁的小帝姬凌玉,满脸惊慌地走过来。欧阳箬劈手就夺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丢了似的。奶娘吴嬷嬷看得在一旁老泪纵横。
“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吴嬷嬷抹着泪哭道。一旁的翠纹和小付子也纷纷哽咽不已。
奶娘是看着欧阳箬从小到大的。十六岁欧阳箬选秀到了皇宫,她也跟着进来。如今欧阳箬一步步从贵人熬到了淑妃这个位份上,又生了帝姬,本该一帆风顺,富贵荣华的,没想到又碰上这天塌的祸事。
“奶娘…”欧阳箬终于回过神来,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是凄色,才喊了声奶娘,豆大的泪水簌簌就掉下来,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
“轰隆”东南方向传来一声震天的响声,攻城!这是攻城的响声,虽然已经听了无数遍,但今天这次似乎显得分外不同。满屋的人被震了一下,不由吓得面如白纸。宫外还没来得及逃的宫女太监俱是惊声尖叫。欧阳箬怀里的帝姬哇地一声,又开始大哭。
帝姬的哭声猛地惊醒了欧阳箬,她飞快地檫去脸上的泪水,定了定神冲翠纹道:“快去那黄桃木柜子下面,最里面的暗格找出个蓝布包袱,快去!”说完猛地推了翠纹一把,翠纹被欧阳箬推得踉跄几步,忙小跑着冲进里屋翻找起来。
欧阳箬把小帝姬抱进里屋,飞快地脱下她身上的团绣百花宫装,小巧的飞凤戏珠绣鞋,解开她束得齐整的头发,拿下她头上戴的珠花。
帝姬年岁幼小,却是十分温顺的性子,看着母亲大异往常,抽噎着停了哭声,任母亲摆弄。
欧阳箬双手不停,奶娘也在旁边默默帮忙,这时翠纹已经翻出那蓝布大包袱,包袱布料已经半旧不新,颜色灰朴,那布料连最低等的太监身上的料子都不如。欧阳箬却伸手拿来,三下两下解开包袱,掏出几套衣服,对着翠纹道:“快快拣一套换上去,还有,小付子,你也换上去。”边说边翻出一套小男孩衣服,抖擞着给帝姬换上,在这危难关口,她双手紧张得发抖,却异常麻利。
换好衣服后,又麻利地给帝姬梳成普通百姓家的小男孩模样的发辫。此时,翠纹和小付子早已经换好衣服,抽泣地来到欧阳箬跟前。他们知道主子早已经是打定主意了,只是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说不定就是天人永隔,永无相见之时,想着皆是悲泣不已。
第二章 城破(2)
欧阳箬给帝姬穿好衣服,强按下心头惶恐,细细地看了看,忽地见她伸手沾上书案上摆着的一个盆栽,抓起一把细土,仔细地把帝姬粉白的脸上涂得脏脏的。又拿下她脖子上戴的御赐的长命富贵玉牌,上面用小篆刻着凌玉两字,是华国帝姬的身份标志,她小心的把玉牌放进包袱里。
“我的乖乖玉儿,出了这里要乖乖听翠纹姐姐的话,和小付子的话,知道吗?”欧阳箬强忍着泪,苍白的双唇颤抖着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小人儿。
小帝姬不明所以,但依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又奶声奶气地道:“玉儿也会乖乖听母妃的话的。”听得小帝姬天真的话,强忍许久的欧阳箬顿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了堤的河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来,奶娘也是不停在旁边抹泪,翠纹和小付子更是忍不住哭起来。
欧阳箬抱紧了帝姬,流着泪对他二人道:“我欧阳箬今日就郑重拜托你们二位,好好照顾我的女儿,有幸逃出生天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把她养大成人。我来生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二位的恩德。”说着抱着帝姬就要拜下。翠纹二人吓得慌忙把她拉起。
翠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小付子抹着泪道:“娘娘放心,我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帝姬好好地带出去,娘娘平日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是时候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欧阳箬泪双成行,飞快地点着头,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年前已经把吴公公放出宫外,他一个月前托人捎信与我,说他在宫外已经布置妥当。你等只要拿着我给你们的联络方式,自然能找得到他。到时候有什么难处他都会帮衬点。”翠纹与小付子俱是点头。
“轰隆”又是一阵轰响,似乎已经能听得见那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和金戈铁马的声音,欧阳箬知道城门已经守不住了。强打起精神,对二人道:“出去的路记住了吗?出去以后尽量拣人少的小径走,莫要跟着大批的流民,往南越那边去,知道么。南越虽然多山多瘴气,但是很少人会想到去那边安居,而且我已经备好避毒药丸,帝姬年岁幼小,山路崎岖,你们也不必深入南越。还有,万一碰到暴民流寇抢掠,就把财物给他们。保得性命才是上策。”
说完,深深吸了口气,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目流着泪,柔声对帝姬说:“乖乖玉儿,路上要记得跟紧翠纹姐姐和小付子,凡事不可任性,不然母妃会生气的,等过几日,母妃就去找你,知道么?”说完别过头去,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冰凉的泪水濡湿了身上那绣着暗纹的藕合色衣领。
“小姐,时候不早了,快让他们走吧,还有把这包干粮带上,兵荒马乱的,粮食最难找到的。”奶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整好包袱,还捎上一大包干粮。
欧阳箬胡乱地点着头,整个人散发出深深的绝望,任她怎么也掩盖不住,再看了看怀中的帝姬,突然狠狠地抱着她,不顾她脸上的肮脏,亲了又亲。帝姬虽小,却似乎感受到自己将要发生大变故,小嘴一瘪,又要哭起来。
“不许哭!”欧阳箬突然放开她,立起身来,厉声道,一双凤目高高挑斜起,竟有说不出的威严。“我的玉儿不是这样爱哭懦弱的孩子!记住,出去以后要坚强,碰到困难要自己想办法。不许只懂得哭,知道么?”接下一句,她生生硬忍着没说,“不然母妃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瞑目的。”
帝姬什么何时听过母亲如此疾声厉色地对她,吓得收起了泪水,一张小嘴瘪着,泪汪汪地看着她母亲。她好想知道母亲为何生气。
“快走!快带帝姬走,走!”欧阳箬长袖一挥,背过身子,不再看她,嘴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气,便再也不说话。美丽无暇的纤背隐隐地抖动着。
很多年以后,当凌玉帝姬回忆往事的时候,关于母亲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一袭长长飘逸的淡青色长袍,有些凌乱地披在似乎弱不胜衣的身上,母亲背转身子,赢弱的双肩压抑着一抖一抖,一头如墨的青丝长长地流泻在肩背上,长袍拖拽在光滑的宫砖地板上,在那青玉色的地面上,踩着一双还未穿鞋的脚踝,双脚衬着地面,竟然如白玉般晶莹圆润。这样美丽的背影却不知道怎么地无端地渗出一股强大坚强的气息,让她在民间独自一人闯荡流浪时都不会觉得害怕。
“走吧,帝姬走吧。”翠纹拉着帝姬,抹了抹眼泪,咬牙转身就走。帝姬又想再哭,但一想起母亲严厉的神色,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一张小脸委屈地拉下来任由翠纹带走。小付子也拿起大包袱紧紧跟上。三抹人影转眼就消失在宫门口。
第三章 绝处(一)
“小姐,他们走了。”过了许久,奶娘静静关好殿门,来到尤自站着的欧阳箬旁边,一双老眼充满无限怜惜地看着她,她这双眼睛看过太多太多的事情。生离死别最是痛彻心扉,偏偏她这辈子看得却是最多最多。眼前这孤零零的一抹倩影,本是青春正盛,却仿佛是被抽干了精力,耗尽了生机,越看越是让她心痛。
“奶娘,他们会安全离开么?”欧阳箬一动不动,一双美丽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声音幽冷,仿佛从远方飘荡而来似的,更衬得整个大殿空旷寂寥。
“小姐,你筹划那么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策算无疑,定是能安全离开的。”奶娘在一旁轻声地道。悲哀到极点,只剩下如云淡风清般的话语,轻轻打着旋落在了静谧宽大的宫殿里。
殿外落日的余辉已经撒进镂空雕花的窗棂,在冰凉的地面上投上血红班驳的印子。外面已经没有传来巨大的攻城的声音,但隐约有股可怕的气息张牙舞抓地扑面而来。似乎一打开门便会狞笑地扑进来,带来死的恐惧。
“是啊,我筹划那么久,不会有错的。我欧阳箬的女儿定不会做了那亡国的帝姬。”欧阳箬淡淡地收回飘忽的眼神,悲戚的神色已然不见,仿佛刚才那场生离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静静地走到妆台旁,望向妆台上的铜镜,镜中一位倾国的佳人面无表情地立着,如云的乌发凌乱,身上的长袍也胡乱地系着,露出脖子一块冰雪般的肌肤,人面桃花,神情却又冰冷绝艳如梅。
“奶娘,帮我梳妆吧。”欧阳箬静静地坐在妆台前,拿起雕着精美百花迎春的白玉梳子,极慢极慢地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
“好的,小姐。”奶娘抹去老泪,定了定神,上前去,望着镜中曾经无比熟悉而今却空洞陌生的人影强笑道:“小姐,今个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说完,停了的泪又滚落下来。
“奶娘,就梳个飞天髻吧。”欧阳箬淡淡地道,素白的脸上死一般平静。
“飞天…髻。”奶娘嘴里喃喃地念着,接过欧阳手中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飞天!这个时候真也找不出可以匹配的式样了。这样清丽无双的人儿,她视若珍宝,比亲生女儿还疼的人儿,本该是误入凡间的仙子,而今,而今,终要回到天上去了么?
奶娘含泪细细地梳好发髻。正要拿起妆盒中的珠钗,原本一动不动的欧阳箬忽然道:“奶娘,用那只娘留给我的白玉簪子吧。其他的都不用了。”
奶娘一愣,默然从妆盒最下格的暗屉拿出一只细心包好的红布,打开是一只细长的雕着兰花的广寒白玉簪子,那簪子上的兰花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玉品。
插在欧阳箬如云的青丝上,如真的兰花般清冷高贵。
欧阳箬仔细地前后看了看,忽地笑道:“奶娘,也就这只簪子最合我心意了,黄泉路上见了娘亲,必定认得我这女儿的。”
奶娘连连点头,多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箬恍然未觉,又走到平日放衣裳的箱子里,从最里面找出一件用银色丝线绣成花面,用进贡来的上好的苏杭宝和锦做底面的衣裳。那衣裳一铺展开来,银光艳艳,在天光的照耀下却会隐约流动有七彩光茫,但可贵却是贵气而不张扬,就算是以丝绸闻名的华国,举国上下进贡给宫廷内的一年也才三匹。那白锦上绣工精湛异常,入目所见,皆是用同色丝线绣成的淡淡流云,与一朵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莲花。华国向来以丝绸茶叶等最为有名,这绣功也是其他列国所不可比肩的,而宫中绣娘的绣功是集民间于大成。这等佳品若放到民间更是有市无价。
欧阳箬似极欣喜的换上,整整衣裳,又原地转了一个小圈,那裙摆荡出一圈圈波浪般的纹。欧阳箬扬起脂粉未施的脸对奶娘道:“奶娘,你看这身衣裳可好?”
奶娘终于抑制不住,痛哭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逃走,为什么?…”哭声被压抑了许久终于喷薄而出,充斥在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
第四章 绝处(二)
欧阳箬静静地走到奶娘身边,张开手臂轻轻抱住她年迈的身躯,只有这具年老甚至有些臃肿的身体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这身躯任劳任怨,在她娘亲死后,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一直陪过她天真无邪的童年,陪过她走过青涩含春的少年,甚至,陪着她走进这华国繁华的都城,走进了这座华丽的囚笼。
只有奶娘才能微笑地看着她胡闹调皮而不斥责,只有奶娘才能看得懂她跌跌撞撞地走过人前看似风光,人后却是无限凶险的宫廷岁月。
她在后宫中几起几落,尝尽了人情冷暖。当她终于无比温柔贤淑地站在金光耀眼的乾元殿里,接受皇上皇后的册封;当她接过那玉碟的时候,看到那册上写着淑妃两字,不由嫣然一笑。精致妆容的她,一笑倾国倾城。
只不过,只有她知道,从此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纯洁的欧阳箬,为了在宫中生存,为了自己的稚嫩的女儿,她的心已经变得坚硬无比。
“奶娘,逃,我能逃到哪里去?再说逃了一个皇妃,难道不会被楚国的兵将全城搜捕么?我在此处也能阻得他们一时半刻。再者,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出了宫门只是一个会拖累他们的无用女子。”欧阳箬淡淡道,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情,“帝姬年岁幼小,翠纹他们带着她,三人更容易逃脱。只要我料得不错,从密道走,穿过御花园后山,就可以到了华都京郊南边。楚军从北面而来,虽然围了都城半年,但是南边京郊肯定不甚熟悉,再者他们三人做流民打扮,自是十分…”
后两字安全还未说出口,殿外猛地一声炸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宫门撞击似的。奶娘与欧阳箬吓得一哆嗦,俱是抱做一团。文清宫外尚未逃掉的宫人纷纷惊叫几声,若受惊的鸟儿般,又飞快地隐去。
“奶娘,来不及了。你年老体弱,又是宫人,想是那楚军不会多为难与你。可是我身为华国皇妃子,不是沦为阶下囚,受尽百般凌辱,就是押解大楚国为奴为婢,甚至更为不堪,还不如就此殉国,一了百了。”欧阳箬急急说道,面上虽满是泪痕,神情却是异常决绝。
说罢猛地一转身,就往内室走去。奶娘早就泣不成声,伸出手去似想要把她拉住,可是伸出一半便颓然收了回去。
她如何不知道,国破后,这些平日在这华丽宫殿里的女人们甚至比平常百姓更加凄惨,百姓尚能逃走,苟且保得性命,可是她们作为国中最尊贵的女人却是连逃都不能逃。
死,成了她们唯一的最好的解脱。
奶娘泪眼迷蒙,见欧阳箬如夏末最后一只洁白的蝴蝶,轻轻地掠过帘幕重重地内殿,走向内室。也罢,等小姐走了,自己一条老命也跟随她一起走罢。
奶娘偻着年迈的身子立在雕花盘绕的梨木门扉边,放下桃色的纱帘,帘幕后有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的身影手上执着一条白凌默默而立.
一股阴凉的夏风吹拂而过,穿过宽敞寂冷的大殿,带了了些微不易察觉的血腥之味。奶娘默默掉着泪,心伤难抑,竟也忘了擦拭。
“铛!”一声,内室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奶娘的眼皮重重一跳,。还未反应过来,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震了开,似乎有许多人一起涌了进来。
奶娘老眼昏花,只觉得那些人身上汗味,血腥味难闻之极,心里一窒,忽地见几个人一声不吭地往里室扑去。
在外堂的几个兵卒模样的人眼里射出贪婪的凶光,纷纷扑向桌案,多宝格上的古董、花瓶、玉器。不一会儿几个人如狼一般争抢起来。
奶娘呆呆地看着他们。一时间竟呆立一旁。忽闻方才抢进内室的几个兵齐齐惊呼,然后又是一阵粗鲁的咒骂。奶娘只见几个兵卒踉跄地跑了出来,猛地醒悟过来,怒喝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子,也敢惊动淑妃娘娘升天。你们…”
话还没说完,忽然在那半撩开的纱帘看去,只见一个兵卒手中的刀寒光一闪,砍向那抹雪白的身影。奶娘吓得尖声大叫,却听得扑通一声,人影直掉在了地上。那挥刀的兵卒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气!要死也不要死在这里。”说罢收起刀来,也不看她,直接拿起妆台上的珠宝首饰盒,胡乱抓起一把珠钗、手镯往自己怀里塞。
奶娘赶忙抢了过去,一把扯开缚在欧阳箬脖子上的白凌,好在那兵卒是挥刀砍断那白凌,欧阳箬只是暂时闭了气,奶娘又是掐她人中,又是摇晃,好一阵子,欧阳箬才幽幽转醒。
“奶娘,这?…”欧阳箬雪白的脖子上一圈青紫,那白凌终究是伤了她的喉咙,声音嘶哑难辨。
“小姐,…”奶娘见她转醒不由又是一番喜极而泣。欧阳箬浑浑噩噩,任由奶娘抱在怀里,怔怔地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卒在自己的宫殿里抢掠。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门口一阵哗然,欧阳箬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见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混着血污的大脸。
第五章 突变(一)
“啊!!”欧阳箬吓得尖叫一声,忙反身搂住奶娘。那张大脸忽然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发黄的牙齿。
“好一个俊俏的娘们,嘿嘿,这个归本将军了。你们这些兔崽子,拿了东西就赶快滚吧。省得被楚王知晓了军法伺候,到时候本将军可不保你们。”那张大脸扭头冲那些正在抢夺的兵卒一通呼喝,说完似乎甚是满意自己的说词,转过脸来就要拉欧阳箬。那些兵卒听了也只是发出暧昧之极的笑声,尤自不管不顾地搜索值钱的东西。
欧阳箬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迅速无比地从身上褪去,对着伸过来的那只巨掌尖叫连连,直比看见鬼怪更加害怕。
“叫什么叫,跟了本将军难道会委屈你不成,他娘的,娘们就是娘们,还没碰就跟兔子一样乱跳乱叫。”那张大脸一脸的不满,满嘴的臭味直熏得欧阳箬闭过了气。
旁边的一个兵卒忽然笑着插话道:“吴将军,越是这样的娘们才越有意思啊,哈哈。”说完垂涎不已地盯着欧阳箬看,使劲地咽着口水。
欧阳箬听得他们言语间污秽不堪,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正欲愤然反讥,忽地想起自己的境况,不由又黯然,只低了头默默搂住奶娘。
吴将军见她不再言语,以为她是顺从了自己,又哈哈一笑,伸手把她拽了过来。欧阳箬大惊,情急之下反手抓去,把吴将军的手背上抓出几条血痕来。欧阳箬这一抓甚是用力,平素保养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指甲也折断了两三根。那吴将军吃痛,捂着手怒喝道:“没想到这臭娘们居然是只野猫,老子今天不把你吃了,老子不姓吴。”
说着欺身上来,拧起她的胳膊就往内室里拖,看样子竟是要来个霸王硬上弓。欧阳箬骇得简直是三魂六魄飞得只剩一魂一魄,直欲后悔方才为什么不死去算了,好过现在受人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