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栩盯着他的头像好半天,才道:死小子,原来你在潜水。 
逸辰发了个温和的笑脸。 
欣宁却对着屏幕,呆呆地不知如何回答。就婚姻而言,结婚往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离婚的话却常常比人想象的还要糟糕。第一次结婚是赌局,第二次依然是赌,谁能保证第二次赌赢? 
如栩又道:都说女人的眼晴容不得一粒沙子,但也不至于进了一粒沙子,就让眼睛失明吧?欣宁,我还是支持你把那粒沙子清出去,自己舒服了才做决定。 
欣宁沉思了许久,看着如栩又跟逸辰聊起了尉馨。逸辰没有具体明说他跟尉馨的发展,只用简明扼要的言语表达他会追到尉馨动心为止。 
听到书房前传来脚步声,沈奕棠估计又要来客厅了。欣宁心乱,劈哩啪啦地决然打出一行字:小栩、逸辰,相对来说,单身是自由的,而一旦进去了婚姻就意味着失去了很多自由。我当初之所以放弃自由是为了爱。如今没有爱,为什么要放弃自由呢? 
逸辰看了这段话,飞快打出一句:如果他让你感觉到一线希望,你能甘愿放弃吗? 
欣宁答:以前会,现在胆小了,怕失败。不过我会给自己一个期限。好了,我要休息了,晚安,亲爱的两位,珍惜你们的单身自由,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更不要轻易踏入婚姻。 
… 
沈奕棠走到客厅,从厨架上拿下一瓶珍藏版红酒,端起两只高脚杯,来到她身边。 
她正好把电脑合上,淡淡瞥过他,朝房间走去。 
“陪我喝一杯吧!”他沙哑开口。 
她没回头。 
“你要气到什么时候?我敬你酒,真心向你道歉,不可以吗?”沈奕棠几步挡在她身前,拉起她的手,“欣宁…” 
“我没怪你了。”欣宁的眼里很平静,不见起伏的情绪。 
他看不懂,继续心慌:“那就陪我喝几杯,今天云天集团迈入新的里程碑,你不陪我庆祝吗?” 
欣宁望着他,还是那样心平气和:“很多人愿意陪你庆祝,大不了你回家跟你父母一起喝。” 
沈奕棠的黑眸布满阴郁之色,他竟拿她没办法。不同于前段日子的大吵大闹,她这样安安静静、冷冷淡淡让人无所适从。 
“欣宁…” 
“好吧!那我就陪你喝一杯。”欣宁顺手接过他的酒,仰起脖子一骨碌就喝了下去,“恭喜你,现在我可以去睡觉了吧!” 
“欣宁…”他懂了,她根本还在赌气。 
欣宁在主卧室门口停住脚步,沈奕棠在后面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看到她迟疑了片刻,推门走进去,他忽地松了口气,将手中的酒饮尽。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两分钟后,欣宁抱着袋子东西出来,面不改色地进入客房。 
“欣宁,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他放下酒杯,急急跑过去。 
“我说了我没怪你了啊!难道你以为我也会说谎?”欣宁站在门口边,扶着门框没让他进去,“我真的很累,你可以行行好让我先睡觉吗?” 
沈奕棠无言以对,她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关得很轻,但很坚决。 
于是,这个属于云天集团历史上辉煌的一夜,总裁大人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独自闷闷地品尝红酒。他打开了音箱,外国名曲轻音乐流淌在诺大的空间里。 
酒,有点涩。 
他的心,很寂寞,却谁都不想见。 
尉馨打来了电话,以十分惊讶而欣喜的语气告诉他,张靖宇到凌江市了,并且找到了新工作。 
沈奕棠垂下眼眸暗想,原来靖宇现在才找她… 
“我跟靖宇在夜光酒吧,等你过来哦!”
第十一章:视而不见(三)
夜光酒吧是一家清吧,凌晨两点,在里面聊天喝酒的人不少。张靖宇和尉馨就坐在最角落的沙发座上,已经边谈边聊喝了好几杯。 
四年不见,他们发现彼此的变化并不大,一眼就能认出是从前那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张靖宇细心地发现尉馨依然爱笑,笑容却沉静了许多。* 
沈奕棠刚坐下身,尉馨就自动地靠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开心地对张靖宇说:“你说我没什么变化,那奕棠呢?” 
两个男人在短促的分秒间,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张靖宇挑挑眉:“这小子的变化可就大了!以前好歹跟我一样是个阳光少年,现在成为了精明冷酷的商人。小馨,你可要把眼睛擦亮点,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像他这样的商人习惯深藏不露,防着点好。” 
尉馨不以为意,摇摇头,亲昵地将脸蛋搁在沈奕棠的手臂上。她甜蜜笑道:“我才不怕,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会变,我相信奕棠不会。” 
有一个道理她深知,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全然相信他。她不喜多言,但对每个人都习惯地观察入微,可想而知,沈奕棠的脾性她怎能不了解?要绑住这个男人的心,信任是最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张靖宇不好多说什么,举起酒杯道:“人生三大喜,其一就是他乡遇故知,来!喝酒。” 
沈奕棠端起酒杯,顺势拉开尉馨的手,道:“你真的找到工作准备安定下来了?” 
张靖宇笑道:“当然,就在《凌都》杂志社做摄影师,你应该知道《凌都》吧!上一期的期刊还有你的专访呢!” 
尉馨脸色微僵,轻轻皱眉,世上的事情可真巧。 
沈奕棠的脸色更怪异,酒吧幽暗的灯光遮去了他们的表情,张靖宇没察觉异样,为自己倒酒呵呵笑道:“以后我们三个多聚聚。小馨,我记得你的酒量不好。来,你就喝果汁吧!”他体贴地为她叫来橙汁。 
尉馨点点头:“我先去个洗手间。” 
女性朋友一离开,张靖宇立刻冷下脸凑过去:“姓沈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她,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沈奕棠推开他充满威胁性的大手,“上次已经说过,我没移情别恋,但也不能马上离婚。” 
“你想骗我?上次听你一面之辞,我信了你。可是,刚才亲眼看到小馨靠在你身边,你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表情吗?你敢发誓你对小馨的爱跟从前完全一样?你敢说两年婚姻,你对你的老婆没有一点日久生情?” 
连串质问像一枚枚尖刺扎进沈奕棠的心,他俊挺的容颜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更加模糊,挺拔的身躯僵直地端坐着,许久都不知道怎样反驳。 
张靖宇一掌推在他的肩头:“无话可说了吧?你TM的现在就是脚踏两只船,自私地绑着两个女人。” 
沈奕棠喉咙干哑,痛痛的,那股疼痛好似从心窝里蔓延上来。他想起对自己冷漠以待的欣宁,想起对自己全然信任的尉馨,心绪烦躁而杂乱。 
他用力抓住酒杯,黑眸里闪出无奈的焰火,粗嘎道:“张靖宇,我承认我是矛盾了,糊涂了…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馨馨的消失和出现都这么突然,我的生命已经因她经历过天翻地覆,难道还要我马上再颠覆现在的生活吗?” 
尉馨回座时,疑惑地观察着他们俩的神色:“你们俩在说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在回忆曲折多变的人生呢!呵呵。”张靖宇三言两语应付过去。 
这夜,沈奕棠明明得到连日来梦寐以求的土地,但烦恼得喝个烂醉如泥,连家门地址都报不出来,只好在附近的酒店住下。 
这夜,欣宁半睡半醒间感觉头痛欲裂,嗓子干干哑哑刺痛得难受。她发烧了,迷迷糊糊爬起床找感冒药…发现客厅里亮着灯,酒杯和红酒还摆在茶几上,吃了药,她路过主卧室时,顺手推开房门,床上空空荡荡,被褥整整齐齐,男人却不见踪影… 
** 
欣宁感冒了,重感冒。 
走路时有点头重脚轻,对着电脑赶稿子时,有点头晕眼花。偶尔眼前一阵发黑,她晃晃脑袋强撑过去,继续敲打着键盘。但她的咳嗽声从早上到下午,越来越严重,极力想克制住都没办法,断断续续地传到大家耳朵里。 
主编问候过了,小彤也问候过了。 
张靖宇前来问候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办公司其他的同事都去吃饭了,他手里拎着个某某大药房的塑料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再晃,我就要晕了。”欣宁抚着额头没好气道。 
“吃了这个就不会头晕了。”张靖宇动作利落地打开药包,取出一粒白色药片和两颗胶囊,“医生说一小时内就见效。” 
欣宁怔怔地望着他热情的笑脸,有气无力道:“哪有那么速效的感冒药?医生蒙你的吧!” 
“你服下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又给她打开温开水。 
欣宁无声地接过,药片在喉底有股淡淡的苦涩,但面前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却细心如发的男人,让她感动。 
她的丈夫呢?这个时候会在哪?她昨夜是态度冷淡了,那是因为他有错在先,而他可好,竟然又开始彻夜未归… 
“在想什么?”张靖宇敲敲她的桌子,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杯泡好的冲剂推到她面前,“再喝下这个,然后请假回家睡觉。” 
欣宁的眼角有点湿润:“张靖宇…下班后有时间么?我想请你吃饭。” 
“请吃饭改天,你这个样子了还想到外面晃荡?” 
“我有话跟你说。”他太真诚,她接受不了,必须尽快告诉他自己已婚的事实。 
“可是我没时间…”张靖宇沉吟了一下,马上改变主意道,“不过难得你也对我这么友好,下班后我等你。” 
“恩。谢谢。”
第十一章:身不由己(一)
张靖宇给的药确实有点作用,不过作用主要是让人晕晕沉沉,四肢无力,趴在桌上都能睡着… 
欣宁睁开眼睛时,已快到下班时间,小彤给她的身上盖了一条厚披肩,同事们都体贴地没打扰她。 
张靖宇的办公室在楼下,他六点钟准时给她发了条短信,说在大厦门口等她。欣宁收拾完桌面,有意避开其他同事赶过去与他会合。外面下着雨,两人撑着雨伞一前一后进了出租车,她才神情轻松下来。* 
“跟我在一起,你很紧张?我给你很大压力吗?”张靖宇见她的身子似乎冷得在发抖,担心地皱眉,解下自己的围巾。 
欣宁拒绝地躲开,他收起笑意:“避我如豺狼,干嘛还请我吃饭?欣宁,你通常都这样拒绝男生吗?我没有别的意思,纯是怕你感冒加重而已。” 
欣宁被他温柔而坚决地扳过身子,将黑白交织的男性围巾绕上她的脖子。围巾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确实温暖了很多,但她连声“感谢”都说不出来,心底越发苦恼。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沈奕棠的妻子呢? 
如果他全部都知道,会不会多管闲事插手她跟沈奕棠之间?依照他的个性,很可能会那样做,到时候想阻止都阻止不了。除非她愿意,否则她很反感别人干涉自己的私生活。 
她请客,他挑地方。的士载他们来到一家北方菜馆前,张靖宇先下车,为她撑开伞,生怕她再被淋到。街口边有个小水坑,他立刻绅士地扶住她的手臂。她瑟缩了一下,礼貌地接受着,感触太多。 
如果沈奕棠对她有这样十分之一的主动关怀,纵然头破血流她也舍不得放弃… 
餐厅里,欣宁很少吃北方菜,不过张靖宇点的菜式味道都很好,她原本没什么食欲,在他眉飞色舞的推荐下,不知不觉还吃下不少东西。两人先是随意闲聊,吃得差不多时,欣宁咳嗽了几声,终于进入正题。 
“靖宇。”她头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却异常严肃,听得张靖宇不禁马上正襟危坐。 
“你说。”他知道重点到了。 
“喜欢我什么?咳咳…”每个女人都希望多从嘴里听到自己的可爱之处,借以满足隐藏在本性里的虚荣,然而欣宁的下一句却是——“你根本不了解我。” 
“一见钟情确实不能说因为了解而喜欢。” 
“你不觉得只看对方的外表就喜欢上了,这样很肤浅吗?” 
“那我得说,男人都有这样肤浅的一面。” 
“所以…张靖宇,趁你还没有真正爱上我,赶紧收手。你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伤害到你。” 
张靖宇思索着她的话,微微眯起眼眸:“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外表,而是看第一眼带给我的感觉。我现在的确不够了解你,但就我所了解到的而言,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爱上你。” 
“好吧!那我跟你说实话,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原因只有一个——我已经结婚了。” 
“啊!”张靖宇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刚夹起的丸子无声滚落到桌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嘴角抽搐了几下,“小姐,你这个玩笑…实在太惊悚了!” 
“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欣宁举起三根手指头,她可以对天发誓。 
“可是…咳!我跟社里的同事都打听过了,他们都说你还是单身女子。” 
“唉!”欣宁捂着嘴咳嗽着,好一会气息才平缓下来,定定对上他的眼睛,语重心长道,“靖宇,谢谢你的厚爱,但我没必要骗你。” 
“你先生是做哪行的?” 
“是酒店的管理人员。”在的士上,她就在思索这些问题,此刻才能面不改色地对答如流。 
“他…待你好吗?”他双眸幽幽带着审视,似乎可以把人看穿一般。 
欣宁用力点点头,镇定地扬起笑:“很好。” 
张靖宇却脸色骤然沉下:“你说谎。如果他对你很好,为什么你连自己结婚的事实都会隐瞒?就像今天,他知道你生病了吗?”别低谷他的判断力,他信她已经结婚,却无法信任她后面一半话,她的眼里总有抹忧伤,她的笑容太虚假。 
欣宁被他直截了当的言语戳得心口重重一痛,饭菜再也难以下咽。她拎起包起身:“总之,我有我的家庭,我的生活,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我们不可能有除了同事以外的关系。” 
她走得很急,不顾他在后面大声阻止,急促慌乱间她的大腿还撞在人家的桌角上,硬生生地疼。等张靖宇买完单追出来,她已经冒雨钻进一辆的士,消失在茫茫的车海之中。 
** 
咳嗽、头痛、鼻塞… 
回家洗澡换衣睡觉,不到八点,欣宁早早地钻入被窝。终于跟张靖宇说清楚了,她放下心头大石。那些情爱纠葛,她暂时无力去想,沈奕棠爱回来不回来,她也懒得计较了… 
迷糊中,听到手机不停地在响。她无力地接起,沙哑地问:“喂?” 
“是我,你安全到家了?”张靖宇担心地问。 
“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那就好,明天请假去医院看看吧!”张靖宇沉默了一会,低声嘱咐,“欣宁,一个女人该柔弱的时候要懂得柔弱,别逞强,别让男人觉得你不需要他,知道吗?好好休息吧!” 
欣宁的意识逐渐模糊,脑子里却反反复复不时想起张靖宇的提醒。在沈奕棠面前,她太让人放心了吧?她没有让沈奕棠感觉到…其实她很需要他吗? 
“奕棠…”模糊不清地喃喃低语,念着他的名字。 
“醒醒,欣宁!醒醒啊!该死,你的额头好烫…” 
(PS:内心相当地纠结,因为周一到,菲又要忙碌上班了!)
第十一章:身不由己(二)
欣宁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但她睁不开眼睛。是他吗?她咬咬唇,控制不住低喊:“奕棠…” 
“我在,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沈奕棠被她额头和身上的高温惊吓到,焦灼得连被子一起抱起她冲出门外。 
“你…”欣宁被他急切的脚步震得更是头晕,甚至有了想呕吐的冲动。偶尔有刹那的神志清明,她发现所依靠的怀抱属于自己最熟悉的男人,只是它正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别说话,好好闭上眼睛,马上就到。”沈奕棠嫌电梯太慢,忍不住暴躁地踢了一脚,埋怨道,“我要投诉,高档住宅区怎么能配这种垃圾电梯!慢得像蜗牛!” 
欣宁听得嗡嗡作响,她吃力地想他在发脾气么?这感冒来得也太凶猛了…她的体质向来不错,上次感冒时三两天就撑过去了,连药都没吃,这次突然加重,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不过,沈奕棠在说什么?什么垃圾…什么蜗牛?这种词眼从他嘴里吐出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然后又是一阵奔跑,她像个蚕茧一样被包裹着,四肢不能动弹,头觉得更晕了。 
“医生,医生!马上给她看看…快点!” 
医生看到的是沈奕棠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样子,以为被子里的人出了危急情况,赶紧将担架车推进手术室。但是,不到一分钟,医生黑着脸出来,指责道:“这位先生,请不要刻意造成医生的误会,混淆视听!这位小姐根本只是发高烧而已!哪里需要什么手术!” 
“高烧也会有生命危险的!你这个医生怎么能说话这么不负责任!”沈奕棠气恼地抱过欣宁。 
“先生,我们医院的人力资源非常宝贵,感冒发烧请上二楼!别在这里碍着其他人。” 
“做医生的都什么态度?明明是你们自己…” 
“奕棠…”欣宁清醒了不少,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袖,吃力地拉扯着。她痛苦地皱眉,这男人…能不能脾气好点?以为这里是云天集团,所有人都要听他的么? 
“很难受吗?我先带你去打退烧针。”奕棠见她睁开眼睛,赶紧说道,急促的语气却奇异地柔和起来。 
欣宁舔了舔干涸的唇瓣,躺在他的臂弯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她的角度望去,正好看到他绷成一条线的坚实下颌,薄唇抿得很紧,不时低下头跟她说话。 
医院很噪杂,夹杂着孩子打针时的哭声,她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说的几个字,大约都是在安慰她。这不是幻觉么?他也会对她这么温柔地说话… 
终于,量体温,打针,原来是病毒性感冒。一切平静下来,欣宁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很快睡着了。 
沈奕棠坐在床前,凝视她沉睡的容颜,翻覆的心思久久难以平静。 
半个小时前他回到家,屋子里诡异地安静,想到自己昨夜睡的是酒店,彻夜未归,她要是气得大骂一顿,他也丝毫不会意外。甚至暗想着即便是天翻地覆的吵架,也比她冷冰冰无视他的存在要好。 
但进入客房里,听到她嘴里喃喃不安地喊自己的名字,他提心吊胆的心立刻被惊讶和欣喜的情绪塞得满满。她蜷缩在被窝里,纤细的身子显得更加娇小,簌簌发抖,额头上滚落汗珠,进入昏迷状态。 
他飞快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这才二话不说带她赶到医院… 
“妈…”欣宁不知做了什么梦,突然喊了一声。 
“欣宁?” 
“妈…”她紧闭的眼角缓缓淌出了一颗泪水。看得沈奕棠久久无语,小心地替她抹去,凝重的面庞隐藏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 
欣宁醒来时,已是次日上午。医院的病房里触目所及大抵都是白色。白花花的床单、白花花的房顶、窗外也是白花花的天空。没有太阳,但那透进来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 
手腕上插着吊针,看样子是医生才给扎上去的。她竟昏睡得这么沉?连被扎了针都不知道… 
“女儿,你没事吧?怎么生病了!”陈清一阵旋风般刮进病房,何父紧跟在后面,两人的眼中都是担忧。 
“爸…妈…”欣宁的嗓子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目光下意识寻找着另一个身影,昨夜的记忆零碎地窜过脑海。他人呢? 
陈清心疼极了,摸摸欣宁的额头;“奕棠给我和你爸打电话,可吓坏我们了。女儿啊,你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怎会突然感冒地这么严重?” 
“就是因为很少生病…所以一病起来才严重嘛…咳咳…” 
何父端过一杯热开水,看着欣宁喝下才开口:“奕棠也真是的,你病得这么重,他竟然打了个电话给我们,自己就赶去公司了。” 
欣宁苦笑,喉咙滋润了许多:“他最近是很忙…” 
陈清细心查看着她的脸色,在丈夫面前,她跟女儿的秘密话只能暂时忍在心里不说。但对女婿她也是抱怨的,“公司的事能跟妻子比吗?” 
欣宁的眸光黯淡下来,若有所失。她坐起身把母亲拉到床头,撒娇似的依偎着母亲,轻轻地喊了声:“妈…” 
陈清对丈夫挥挥手:“去去,这里有我陪着丫头,你先回去褒个好粥,晚上送过来。” 
何父对女儿的疼爱同样是疼到骨子里,叹息着摸摸欣宁的头:“怎么爸爸每次看到你都感觉瘦了?奕棠没有好好照顾你吧!” 
“不是的,爸…咳咳…” 
“好了好了!你没看丫头虚弱着吗?还非要在这里磨蹭着说话!快点回去煲粥。”陈清在何父面前有绝对的威严和地位,家庭主妇的角色可谓做到了登峰造极。何父很想跟女儿多聊几句,但看欣宁脸色苍白,气虚无力,只好叮嘱了几句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