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黑司靳听沈凝说起去美国的事,他立刻将沈一桥请了出来。
一家高级酒店的房间里,黑司靳扑通一声,突然跪在沈一桥的跟前,将这位一生历经无数风浪的老人吓了一跳,同时也意识到这位年轻人即将说什么。
“你…是决意要抛弃我们家小凝了?”
黑司靳从未跪过任何人,这一跪也算是表达了他埋在心底所有的愧疚。
为小央、为沈凝、为小星,也为自己。
“对不起,爷爷。”他挺直腰杆,不躲不避地对上沈一桥沉怒的灰眸。
沈一桥扶在沙发座上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瞪着他:“你不后悔?”
黑司靳没有任何迟疑:“不后悔。”
沈一桥布着皱纹的眼角突然抽搐了起来,抚住自己发痛的胸口,声音苍老了几分:“是为了小央还是为了现在的那个女人?”
他在说郑忧,可是有区别吗?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为了凝凝。”黑司靳的双眸充斥着浓浓的歉意。
沈一桥愤怒地惊喘了一声。
“在感情上,我一错再错,以为可以将一生所有的寄托都转到凝凝身上。可是,我错了!我没办法忘记小央,更没办法骗自己去爱上凝凝。看到凝凝对我越陷越深,我良心不安,最初的呵护变成了愧疚…这样对凝凝而来,只会带来越来越多的伤害,我必须及时停止这段错误。”黑司靳一字一字真诚地说道。
而关于小央身份的事,黑司靳并不想逼迫她马上承认,他想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好思考,让她自己亲口对沈家的老人说明。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允许她再逃避太久,因为饱受煎熬的他无法看到孩子继续受伤,而他也快等不及了!
沈一桥直盯着他,冷笑道:“说得倒好听,所以你也不可能陪凝凝去美国走一趟了?”
黑司靳垂下眼睫:“是,非常对不起。”
“不再考虑一下?真的没有任何因为其他女人的因素?”
“对不起…”
“啪!”沈一桥愤怒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手指逐渐紧握着颤抖起来,“好!黑司靳,你果然够狠!我沈一桥这一生什么风浪没见过,几起几落,却还从未如此气愤!你…你竟然如此糟蹋我的两个孙女…”
“对不起…”黑司靳没有抬头,轻轻闭上眼睛,怪只怪命运弄人,总有一天,这位老人会理解他的吧!
这一巴掌,他挨得无怨无悔,是他该受的…
“别跟我说什么狗屁对不起!”沈一桥抚住胸口跌靠在沙发上,“你对不起的是她们…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
老人的话留了一半,只因突然想到自己那骄傲而倔强的孙女,他太了解这孩子了,太了解了!有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对不起!”黑司靳还是只有这句话,“请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给您和凝凝一个解释。”
225 心肝宝贝(三)
有句话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人和事。
黑司靳有,郑央有,沈一桥有,而沈凝也同样有。
黑司靳帮郑央守护着她的秘密,而沈一桥又何尝不是为了沈凝守护着…
沈凝的秘密不允许任何人说出来,她那么骄傲,那么坚决,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的呵护和爱情。她活得潇洒,活得任性,她自己努力去争取每一份自己想要的!
爱情,一直是她寻寻觅觅多年的,渴望的!
她在见到黑司靳之前,就曾听闻过他与郑央之间的种种,她为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而产生一股莫名的好奇。怎样的人心才可以做到那样冷酷?怎样的女人才可以得到他真正的爱?
她见到了他,一见钟情。
她想得到他,在骄傲的自尊与极度的渴望中拉扯,跟他结婚成为了一生最大的梦想。
黑司靳望着沈一桥苍老而孤直的身影离开房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外公。这样一生都在商海里沉浮的老人,之所以能成功地走到今天,只因为骨子里有着比常人更强的好胜之心,不允许失败。可是,他们又在几十年中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看沈一桥如此保护着沈凝,外公对自己的严厉的棍棒式教育…是否也曾有过这种想呵护的心思?
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吧!他在沉思之中,渐渐有点理解了外公的苛刻,或许那也是老人寄托希望的方式吧!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
无论如何,将压在心底的愧疚向沈一桥说出来,他即使挨了一巴掌,心情仍是舒畅了许多。
沈凝似乎专门在等着他,刚提起近日内要去美国的事,他就飞快地转移话题。他想,自己必须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凝凝好好地谈一谈。
“小星呢?睡了吗?”他连郑央的身影也没看到。
“喔…”沈凝迟疑地答道,“那孩子真是怪胎,果然有病!之前死活不愿意跟小忧睡,可是昨天才跟我睡了一夜,又不愿意了。”
“现在怎样?他又愿意跟小忧睡了?”黑司靳盯着她怪异的神色。
“不是,那孩子竟然想跟你睡,非要等你回来。”沈凝有些郁闷,说话时不觉撇了撇冲唇。
闻言,黑司靳面部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快步朝楼上走去。
小孩子的依恋有时候没有道理可言,或许是因为一句话,或许是因为一个触摸,一个拥抱。
小孩子的心也如六月的天气,变化得很快,前一刻可以很喜欢一个人,下一秒又被新的人和事所吸引注意力。但是,在孩子的心底,还是能够辨认出最让他温暖和安心的那一位——就如黑司靳。
两个女人,一个是分外关心他的郑央,一个是他执意认定的妈咪,可是比较而言,只有跟黑司靳在一起,要轻松快乐得多。
“黑叔叔,你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吗?”小星躺在那张巨大的床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柔软的被褥淹没。
“恩。”黑司靳折完手中的纸鹤,拿出钢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在将它放进大盒子里。
小星惊讶地看到那一盒满满的纸鹤,问:“那你会经常去看望他吗?”
黑司靳冲他笑道:“以前是不知道他在哪,知道了之后,巴不得他天天在我身边。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看望他。”
小星抓紧了被子,大眼中亮光闪动:“哦…他比我幸福多了…”
黑司靳亲亲孩子的额头:“谁说的?小星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孩子,每一个见到你的人都会喜欢的。”
小星嘟起唇:“我很喜欢小钊爹地,小钊爹地也很喜欢我,可是妈咪为什么昨天晚上才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爹地呢?”
昨天晚上?黑司靳察觉有点不对劲:“是哪个妈咪告诉你的?”
“陪我睡觉的妈咪啊!”小星的眸子仍是很黯淡。
黑司靳霍然明白了,凝凝啊!真是你说的么?为什么要这样毫无预警地在孩子面前揭开真相?
“乖,小星不要乱想,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种,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关心你,给你爱的都应该珍惜。以前啊,黑叔叔就是不会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后悔。你看小忧妈咪不就很爱你吗?还有你小钊爹地,不管他是不是你的亲生爹地妈咪,他们对你的爱都是最真的!”
小星听得十分认真,小嘴嘟囔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小星闭上眼睛,明天晚上叔叔带你去见一位老爷爷。”黑司靳掀开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这孩子多么娇小可爱啊!生命的延续真是一种奇迹,一想到这孩子是自己跟小央的结合体,胸口就被激动的情绪涨得满满的。
226 心肝宝贝(四)
房间里传出低沉而极不自然的男性声音,他竟在唱这么幼稚的歌?还是她听错了,产生了幻觉?
郑央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靠在主卧的门边,屏住呼吸听着从门内传出的模糊歌声。
“不对不对…小牛不是那样叫的,应该这样叫…哞哞…”这是小星在说,然后他又提高声音慢慢拉长声音唱了一遍。
静默了一下,听到男人清清嗓子:“咳!小牛在农场哞鸥…”
“恩,这下子唱对了。不过,小猪的也不对啊!小猪应该是噜噜…”
“哦!噜噜…”这一次,男人的声音自在了许多。
“呵呵,叔叔好棒!”
郑央闭了闭眼睛,小心地推开房门,远远地看到小星开心的笑脸。时间已经很晚,但他依然兴致挺高,没有半点发困的意思,而黑司靳则侧身抱着他,那小小的头颅枕在他的臂膀,两人的姿态那么亲密自然。
郑央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朵笑花,不知不觉泪水悄然滑落,她好象很久很久没看到孩子这样真心笑过了。
“呵,现在你该闭上眼睛睡了吧?”黑司靳刮刮他的小鼻尖。
“唔…如果黑叔叔是我的爹地…那该多好啊!”小星轻声地说出他的心愿。
“快睡吧!今晚我们一起许了愿,就一定会实现的。”黑司靳柔声安慰。
郑央悄悄地将门关上,突然不愿去打扰这对父子间宁静祥和的气氛。刚一转身,差点撞到人,原来沈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凝没听到房间的对话,声音里有着不满的质问。
“嘘!”小央赶紧将她拉到另一边,“我给小星送水,他半夜醒来的话总是习惯喝一杯水。”
“那为什么又站在那里不进去?”沈凝可没错过她脸上怪异的神色,尤其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因为…他们都已经睡了,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你为什么哭?”沈凝进一步逼问。
“啊?”郑央慌忙摸摸眼睛,低下头,“我最近可能太多压抑了,一想到小星现在的状态,就忍不住想哭…”
“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沈凝将她带到客房里。
郑央的泪水已经收回,此时的她心思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看到小星跟黑司靳在一起的画面,她的心开始动摇,真能做到将孩子了无牵挂地带离么?
关上房门,沈凝拧起秀眉注视她:“你老实说,带着小星进来这里,是不是别有目的?”
郑央对上她防备的眼睛,突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就在前一刻,她的确是悄悄希冀,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能一直留在这里给小星一个幸福的家,那该多好…
沈凝看她反应,美目闪过利光:“小忧,你应该很清楚阿靳是我的未婚夫,为了帮你,我让你和小星入住这里。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靳?你爱上了他?”
郑央手中的托盘轻晃了一下,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道:“这件事我不想解释太多。但是,我来这里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小星。如果你也是一个母亲,你就会明白做母亲的心情。至于爱一个人…对我而言,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沈凝的双眸不肯放过她:“阿睿呢?听说楚家在安排他跟豪门千金相亲,你跟他不是订婚了么?”
郑央吃惊地望着她,她提出分手不过两三日,心思全部都在小星身上,也未跟阿睿联系,阿睿竟然就被安排相亲了?转而一想,他已是而立之年,前面几次见过他的母亲蓝晓月,毕竟是大家族,再开明的父母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娶自己这样的女人。不得不说,楚家的背景也是让她望而却步的因素之一,即便承认了沈家千金的身份也于事无补,因为她不但结过婚,更是有了孩子。
沈凝猛然扣住她的肩膀,十分用力:“你甩了阿睿,是因为爱上了阿靳?”
郑央看到她非要得到答案的神情,动动发干的喉咙:“不…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抢。”
沈凝勾起红唇冷笑起来:“是么?你以为能抢过我么?郑忧,我把你当作好姐妹,不要挑战我的同情心,更不要利用孩子得寸进尺。”
郑央扳开她抓住自己的手,悲哀的声音越发冷静:“不!我从来做不到利用别人,更别说我的孩子。”她朝门口走去,打开门,慢慢回头:“如果他也爱你,我会真心祝你们幸福。”
一语如枪正中心脏,沈凝对着重新紧闭的门喃喃低咒,面色越来越白,血气尽失,几秒钟之后颓然地趴倒在桌面,紧握的手指瞬间显得脆弱苍白,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急剧地跳动着…
早就知道沈一桥还会再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郑央出门去商场超市买了小星最爱吃的菜,刚准备回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秘书彬彬有礼地请她上了车,看到端坐在车上老人,她立刻明白了什么。
轿车驶到一处僻静处,沈一桥才下了车。
“沈先生。”郑央站在他的身后,神情看上去比上次镇静许多。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沈一桥的语气总是那么威严。
她偷偷想过他是否有一天也会对自己和善亲切一些,但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忍受这种冷漠疏离。
…
227 心肝宝贝(五)
“沈先生是想确定我什么时候离开。”她没忘记一个月的时间约定。
“没错。郑小姐,你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没办法再给你一个月,我要你三天内马上离开A市!”沈一桥不带一丝感情地称呼她,威严的话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
郑央再镇定也无法神态自若,她上前一步:“沈先生,请你不要出尔反尔。三天内离开…恕我做不到!”
沈一桥猛然转身,灰眸寒光迸射:“你真不离开?”
郑央咬咬牙,耳边突然回荡起昨夜孩子跟黑司靳那断断续续却默契的歌声,挺了挺脊梁对上他的眼睛:“我要的并不多,一个月不行吗?”
一个月,够她整理混乱的心,够她处理完所有的复杂关系了吧?
岂料沈一桥断然否决:“不行!三天内,我要看你们全部消失!否则别怪我老头子不念旧情!”
威胁的话语一旦出口,就如刀子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血淋淋的鸿沟。郑央怒从悲来:“沈先生怎能如此不讲道理?先是利诱,现在是威逼,为了沈小姐,你竟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沈一桥灰白的胡须轻轻抖动,这小女人总是如此大胆,他阴沉着眼眸:“是!凝凝是我唯一的宝贝孙女,我对她的保护就如同你对小星一样!”
“不,不一样。”郑央无奈地摇摇头,“至少我不会因为对小星的爱护,就这样一步步去将别人逼上绝路!”
绝路?沈一桥终于被这两个字震动了一下,眯起老眼,眼中闪过她不懂的悲哀:“你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绝路么?”
郑央不解老人眼中突然涌现又极力隐藏的沧桑,但仍为他略带悲怆的话语所惊。她在那个瞬间也充满哀伤,面对自己的亲爷爷,有句埋了许久许久的话缓缓问出口:“如果…当年小央有机会认祖归踪,你也会待她如待沈小姐那般疼爱吗?”
沈一桥蓦然湿了眼眶,但在这年轻的女人面前不愿流露出半分脆弱,他对小央愧疚一生,遗憾一生,这些都是属于他垂暮之前不可挽回的悲剧。悲剧已有一个,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自私又如何?这个世界若要对得起自己,就势必要自私。
他握紧了手中拐杖,将沉重的悲哀迅速隐藏:“世上没有如果,你若是为小央抱不平,那么要怪也只能怪她没这个命!纵然生在豪门,但没千金命…”
原来,自己是命薄之人。大难不死,依然无福。郑央忍住泪意,咬唇道:“是,小央没那个命!但是沈先生,凡事给别人留一条退路,就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住嘴!我还用得着你一个丫头来教训么?”沈一桥胸口快速起伏,微微气喘,“留一条路…谁来给凝凝留一条路?”
老人沙哑的吼声,让郑央的心脏骤然紧缩,她意识到他话语里的不对,惊问:“她怎么了?”
沈一桥脸色骤变。
“她能怎么了?我知道她很爱黑先生,可是爱情是相对的,是不能勉强的。你若执意要撮合他们,或许换来的不是幸福,而是另一桩悲剧!”郑央看得清楚,黑司靳并没有爱上姐姐,姐姐却真的陷入很深。如果不是沈一桥突然这样逼迫,她也不会这样清醒而冷静。
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会幸福,这是她曾经用痛苦的经历换来的教训。
原来自己也一直在自以为是的成全姐姐,昨夜脑海里反复回荡姐姐的话,今日再见爷爷这般相逼,她问自己——就算自己马上离开,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吗?
沈一桥握着拐杖的手指开始颤抖,布满皱纹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在迟疑,在决定一个重要的秘密要不要说出,转身,看到郑央抿唇倔强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出声:“若结局注定是悲剧,我也一定要在悲剧之前,满足凝凝的一切心愿!”
“什么…意思?”郑央屏住呼吸,意识到他话中悲凉与沉重。
老人吸了口气:“她的日子…不多了。”
郑央怀疑自己听错了,身子剧烈一晃,表情比他还要痛苦:“谁?沈小姐吗?日子不多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担心的脸上,决定说出心中悲痛的秘密:“她患有先天性肾衰竭,所以从小我们便很小心地呵护她。十岁那年她的单肾出现坏死现象,之后我们十分担心,四处寻找与之匹配的肾源,以防万一。八年前,她在美国做了换肾手术,后来一直用药物小心地控制排异反应…”
听到这里,郑央全身僵硬,每个细胞都为这个消息而凝固起来。
228 心肝宝贝(六)
郑央的胸腔里全是热腾腾乱哄哄的气流,盘旋乱冲,无法言语。
“阿靳把她当成了小央的替身,对她百般温柔,小心呵护,宛如珍宝…”
说到这里,沈一桥突然激动起来,眸子顿时清明而犀利,推开郑央的手,尖锐道:“都是因为你!我看得出来,黑司靳就是因为你而残忍地将凝凝抛弃!我忙着给凝凝在找合适的肾源,可是凝凝连医院都不肯去,订婚那一夜甚至自暴自弃地闹自杀…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执意要赶你离开这里的原因么?”
郑央张张小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她想起了姐姐决绝而骄傲的面容,看到了老人眼中的冷酷,以及冷酷背后最深最沉的亲情…
“黑司靳当年辜负了小央,现在又来伤害凝凝,我绝不允许!如果没有你,凝凝现在已经跟他结婚了!”
沈一桥说得没错,这是黑司靳欠他们沈家的感情债,他欠了她们两姐妹,而郑央黯然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欠了姐姐?
“我知道了…”郑央握住老人的手,娇小而柔软的掌心传递着一股温热,她望着老人两鬓的斑白,再一次肯定道,“我知道了。”
知道,却很迷茫。
混乱的思路,眼前也有清晰的道路。
郑央刻不容缓,一口气跑到医院找到了这方面的专家。
“医生,如果原本换的肾出现了病变,还可以进行第二次移植手术吗?”
“第二次移植手术的成功率高吗?”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是不是马上可以接受手术?”
“手术成功的话,还可以活多久?”
…
医生的回答一句句响在耳边,郑央坐在公交车上默默地发呆,望着窗前闪过的景物,心一点点抽紧。
死亡的滋味她总算体会过一场,生离死别的痛苦她也记忆犹新。姐姐虽然年轻,但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力和与求生的愿望,那么有再多的机会也没用。一旦姐姐出事,可以想象爷爷和奶奶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不!我绝不能让那样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郑央浑浑噩噩地回到别墅,心中多了种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惧。
上楼,敲了敲沈凝所住的客房,没人应答,她转了个身,突然听到洗手间传来动静。
沈凝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瞪着镜子里双眼发红的自己,牙齿紧紧地咬着。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最近肾的位置又开始出现熟悉的疼痛,她的身子也开始浮肿。她拒绝爷爷去医院,又怕爷爷太过担心,有按爷爷的要求吃药,可惜水肿难消,她又努力减肥,甚至不吃饭,不想让人看出异样。
低下头,看向手中紧抓的纸巾,上面竟有一团刚吐出来的血迹。那是胃出血,而肾衰竭带来的反应更大,大到她晚上失眠,白天越来越无法集中精神了。
头晕、四肢麻木、手脚偶尔如火灼一般疼痛,她的视力…也受到了影响。
面对镜中的模样,眼角充血的地方那么明显,她突然将纸巾扔进蒌中,低头将冷水用力地泼在自己脸上。
当年的换肾经历犹如一场噩梦:透析、等待肾源、移植、排异反应…她一次次踏入鬼门关,最终手术成功让爷爷和奶奶热泪盈眶,差点跪倒在医生面前。如今,爷爷年纪已大,奶奶身体更是不好,她想促在他们膝下共享天伦…
病魔又悄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