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打量一圈后，司空梦走到无影桌前，低声道：“我想去城里一趟，买点东西。”
无影将目光定在她苍白的脸上好一会，沉声命令：“暗风，陪她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司空梦连忙拒绝，她现在更加庆幸自己现在的平凡面容并不引人注目，“我已经跟三娘打听好了去处，买完东西我会尽快回来。”
暗风杵在桌前，继续等候主子命令，无影却道：“那我去。”
“你…我说了不用。”司空梦的语气几乎瞬间提高，但她拒绝无效，无影亲自决定的事便无更改，他对暗风留下简短交代，便陪同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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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回来时，司空梦的脾气还在压抑边缘。
“我说过不用你陪，你是少爷，有少爷陪女婢出门的吗？”她质问他，厌恶一个恶魔跟在自己后面。
“那就当你陪我。”他淡淡回答，后来她才发现洛阳城的确繁华，每次她随意买些女儿家的东西时，他站在身后几步处，以幽冷的黑眸静静留意着街上的人。
原来他真不是特意为了陪自己。司空梦不由地也观察着他，他的目光大多落在年轻女人身上，表情淡淡的、冷冷的，不像是贪图美色，却又看得专注。有不少年轻女子也向他看来，毕竟以他的容貌身型算是人中之龙，鹤立鸡群，就算有大胆的女子主动上来搭讪，司空梦也不足为奇。
大约是有了身孕，她比起之前格外容易动怒，每次呕得五脏六腑纠结时，她就怨恨更甚一分。走进药店让大夫开出堕胎的方子，看大夫疑惑的神情，她反而噙起一丝冷漠的笑，望一眼等在门外的男人，心中涌出一股报复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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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他们赶回了月迎楼。
司空梦亲自找了丫头在厨房熬药，堕胎之事毕竟极为隐秘，她连包三娘都不愿告诉。厨房的丫头很热心，不多会端来温热的药汁，还说三娘特地吩咐让她喝完好生歇息。
浓黑的药汁散发着奇特的气味，她盯着那碗汤药，一阵恶心翻滚而上，心口像被剑直接扎进般疼痛。
双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恍惚中仿佛感觉到了孩子的心跳…她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拼命念着静心心法，终于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药碗。
“孩子…别怪娘亲，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投错了胎！”碗近嘴边，头一仰，便将药往口里灌。
“砰！”就在此时，一声清脆声响，药碗瞬间被一股外力打破，浓黑的药汁染了一地。
一个黑色人影破窗而入，闪电般的速度将她掳劫。
寒光闪闪，那是危险利刃的光芒，直逼人的眼睛。
司空梦穴位被制，低眼看到架在自己颈上的剑，瞳孔猛缩，没想到自己竟会遭到挟持。对方身手快如疾电，让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是谁？如此浓烈的杀气，是谁要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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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珠胎暗结（五）
“梦姑娘，方便进来吗？”包三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司空梦屏住呼吸，双眸紧张地盯着门扉，颈间的长剑又紧了紧，隐约感觉到划破皮肤的刺痛。身后的黑衣人应该是个男人，从他握剑的大手可以看出来。
“梦姑娘？”包三娘听到屋里没人有光亮，却没人回应，敲了敲门。
黑衣人飞快出手将她穴位解开，剑锋未松，司空梦喉头冲出一口气：“我…没事…”
“听丫头说你煎了药，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我可以进来吗？”包三娘不放心，关心道。
司空梦吸了口气：“不用了，我正准备就寝…”
“哦。”包三娘不再多问，门口的身影消失。
司空梦眉头一紧，出口便问：“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黑衣人冷笑，嗓音低沉地听不出真实：“司空姑娘，你说呢？”
司空梦浑身紧绷，心脏就要蹦出嗓子眼，咬牙道：“你就是灭我司空门的仇人？！”
“呵呵…”黑衣人低笑，就在这当间，司空梦找准机会，一口朝他执剑的手咬下，趁他吃痛之际快如闪电地反肘一顶，从他的手臂间挣开少许空间。
“救命啊！”知道无影和暗风就住隔壁，她张口大喊。
黑衣人露在头巾下的一双眼飞快地狠狠眯起，长剑刷刷地直刺而来。司空梦看出了那剑招的狠厉，慌忙后退，就在剑尖毫不客气刺向自己心口的时候，门扉突然被人劈开。
无影将他往怀里一抱，闪身躲开，暗风就在同时出剑朝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一看两人出手，并不恋战，矫健的身子从窗口一窜，利落翻身到楼下。暗风不甘示弱，嗖地一声也从窗口翻出，径直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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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从窗口吹进，屋子里还弥漫着汤药的气味。
司空梦虚软地倚在无影身上，闻到那气味，胃中一阵翻搅。
“你没事吧？”无影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语气虽冷淡却透着丝丝关心。
不！她不需要他的关心，纠结的疼痛猛然蔓延到下腹，她只觉身下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隐隐有什么东西要穿破身体…血色急速褪尽，她脸色惨白，双唇颤抖。
“梦姑娘！”无影伸出双臂牢牢握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司空梦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灰暗的目光朝地上汤药看去。她没有机会喝它入腹，但失去这孩子已是上天注定…
“我…恨你！”湿热的液体从腿间流下，她从牙根挤出三个字，然后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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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梦安静地躺着，黑暗之中，不断地听到模糊的声音，昏昏沉沉刚清醒一会又睡过去。
无影坐在床前，注视着她在噩梦中蹙眉挣扎的神情，心中奇异地一动，忍不住伸指抚上她的眉心。在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飞快地收回手，自己也皱起了俊眉。
他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身孕，大夫说她这几日身子太累太虚，有孕之人本就需要处处小心，她竟然还连续两日更骑马赶路。她晕过去前说的“我恨你”，他听得真切，可是那是对自己说的吗？因为自己带她下山，让她失去了孩子？
一个多月的身孕，她竟然在幽雾峰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取消了用清白来做交易，真是个固执又倔强的女人，看来她的生命里当真只剩下仇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包三娘知道黑衣人的事，在客栈里大肆查寻，她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个性，那些江湖人士个个亮明身份，极力撇清关系，证明自身清白。晚上包三娘又亲自端来了补品，女人毕竟体恤女人，生怕司空梦落下什么病根。
直到第二日傍晚，司空梦才真正醒转，一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一张修眉飞扬、俊美如玉的君子面容。他一袭白衣飘然，清华若水，嘴角微微寒笑，黑眸透露着关心。
“你…圣君？”沙哑的声音破口而出，有着恍然如梦的惊疑。
“你可算醒了。”夜无尘薄唇的弧度渐渐扩散，长长舒了口气，他似乎陪伴了她许久许久，也等待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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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珠胎暗结（六）
“我…”司空梦猛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嘴唇的血色飞快消失，神色也变得慌乱起来。
无尘目光温柔，或许他本就是个极其温柔的男人，轻声安慰：“我早知道无影那家伙不懂得怜香惜玉，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疏忽。”
司空梦不知道他是否已知道孩子的事，一时怔怔地不知如何开口，但一提起夜无影，她却是暗中恨得咬牙。
“圣君什么时候来的？”想了半天，她努力找出话题，眼睛却有些不敢看他。这样如雪一样纯净的男子，自己以后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他的关心和问候都让她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卑。
自卑，是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的情绪。
无尘注视着她平淡的容颜：“今日刚到，就听说了你的事。对了，以后不要叫我圣君，直接叫无尘便好。”
司空梦几乎不敢再抬头，双手在被子里紧绞在一起：“这个…”
包三娘突然推门进来，让她瞬间松了口气，无尘也起了身：“你好好歇息，三娘跟我很熟，她会照顾你的。”
“谢谢…”她从未面临如此羞愧的心情，对人生几近绝望。如果不是有“仇”字支撑着她，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否能站起来。无尘出门后，她一见包三娘立刻眼泪汪汪起来，包三娘了解地握住她的手：“这可能是天意，你别多想…孩子的事除了我和夜公子知道，其他人都瞒着呢！连暗风都不知道，所以你要赶快振作起来，别让自己倒下去。”
听她这么说，司空梦才稍稍安心，但悲哀抵挡不住从心底涌上，她主动喝下补身的汤药，闭目调息。
是的，她要赶快振作，纵然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也绝不可轻易倒下。今日的这番血债，她会让他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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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迎楼。
客人永远那么多，场面永远那么热闹。
月迎楼的规矩，可以在这里随意喝酒、谈天，可以交流最新的消息，也可以拔剑比武，但是绝不可以杀人。黑衣蒙面人破坏了这里的规矩，好几天下来都是客栈最引人关注的话题。
这天，无影与暗风一同去了城里，司空梦终于下楼，这里没人认得她，她不再穿着白衣，而是一抹淡淡蓝色。平凡的容貌最大的方便就是不会让人关注，她本想选择最角落的桌子，却发现永远那么俊逸优雅的无尘已经坐在那里，身旁还有山上活泼俏皮的石榴。
石榴一眼就看到了她，拼命朝她招手，她只好忐忑着走向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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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用膳时间，客栈里人声鼎沸，一个露着膀子的彪型大汉声音最为洪亮，而他的话题也立刻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听说天血玉已经重现江湖，魔界不再平静。”
仅此一言，马上有人接话：“听说魔君已经下山，亲自寻找天血玉。”
也有人叹息：“看来不止是魔界，整个江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各位说一说，几百年来，天血玉都只是传闻，以前也有听说血玉重现，到头来却是假的。这次可能是真的吗？”
司空梦喝着茶，不时与夜无尘对看一眼，他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丝毫不受影响。她却浑身紧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消息。
石榴投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消息可真灵敏，不会是幽雾峰有人泄露了消息吧？”
无尘微微扬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血玉重现之事既然已经传开，只能当是好事来看待，至少多了无数人帮忙寻找。”
石榴露出甜美笑容：“还是无尘哥哥想得乐观，反正最后谁也抢不过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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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型大汉还在激动讨论：“真的假的？难道兄弟你还想拿到权杖统领魔界啊！我听说啊，幽雾峰这次下来不少人，如果魔君亲自动手，其他人根本奈何不得！”
旁边有人反驳：“那可不一定。我听我师傅他老人家说，即便是魔君也不可能轻易找到血玉，拿到权杖。他必须找到命中的真命天女，用真爱才能解除天坛情咒。”
关于血玉、权杖、真命天女的说法，百十年来，外界一直都有传闻，只是谁也没真正见识过，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但却又一次次引起大家激奋的讨论。
包三娘热情地给这些江湖客亲自上菜，不时也插上几句。
这些对于司空梦来说，却是第一次了解这么多，她不禁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试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嘴里讨论的魔君就在客栈之中，会作何感想？
无尘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端倪，不时对她关心地询问几句，她因内心复杂而能避就避。石榴一脸天真，边吃菜边偷偷地笑。
那么多争论的声音中，突然插进一个特别的声音，众人不觉都吃了一惊。司空梦和无尘也同时朝那人看去，竟是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女娃，一身简朴布衣，说的话却如清脆铃声。
“你们知道的都没有我多，我还知道真命天女今年刚好芳龄十八，身上会带有莲花印记。魔君只有找到这个女人，与她相爱，才能进入天坛。”
莲花印记？司空梦眼神蓦然微变，微微蹙眉，更加不再言语。
石榴露出惊奇之色，“无尘哥哥，这个小丫头连这秘密都知道，我真要怀疑幽雾山有人出卖消息了。”
无尘神情自若，为她们斟上茶水，“天魔婆婆可以预测这些，魔界也有其他高人，有人掌握这些机密，不足为奇。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帮无影早日找到那女人，让他们相爱。”
听到此言，司空梦的茶杯定在唇边，眸光闪了一闪，猛地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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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珠胎暗结（七）
踏着月色归来，骏马被小厮牵走，无影与暗风一前一后走进客栈。
楼上不见司空梦的踪影，她不在房中又会去哪？无影留下几句交代，楼上楼下默默扫视一周，抿起唇直朝后院走去。
月光下，修长的白影立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去路。无尘嘴角微挑：“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
无影抬眉睇他一眼：“你倒是很闲，真命天女的事你也得帮忙打听。”
无尘踩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我哪里闲了？寻找真命天女是你的事，你明知道我每次下山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要寻找我们失散十年的妹妹！”
无影俊美的容颜色月色下微微僵硬，薄唇抿出一线忧郁：“玲珑不是失散，而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这么执着？”
无尘脸上的笑容全部敛去，只余满眼的严肃认真：“你凭什么认定她真的死了？从小就是我带着她长大，你冷酷也罢，淡漠也罢，但你不能否认玲珑始终是我们的亲妹妹！”
无影转过身去，清淡的嗓音将一切情绪埋藏：“我没必要骗你，我是亲眼看到玲珑…死于魔手。你若不信，便继续找吧！天女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夜玲珑是他们的妹妹，兄妹三人自小失去父母，他又从小开始修炼，玲珑便与无尘最为亲密。可是，那时他们毕竟年少，遭人欺凌，魔界不少人企图占领幽雾峰，而八岁的玲珑正是那年遭遇意外…
无尘始终不愿接受事实，认为无影对玲珑关心不够，他自己也经常下山寻找，岂知无影的痛苦自责并不亚于他。常年的静心修炼让他面对外人喜怒不形于色，而无尘却不时挑衅着他。
此时，无尘幽幽黑眸注视着他高大的身影：“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
无影身子绷了绷，未再多发一言，径自朝后院的小门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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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门通向外面的林子。
这里是郊区，天高地阔，远近几乎不见灯光，只有月迎楼每个窗口都透着光亮，隐约听到那些江湖客还在高谈阔论，把酒称英雄。
司空梦沿着小路一直走到林子那头，听不到那声声喧哗，才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身去。这段日子天天躺在床上休养，失去孩子的疼痛由麻木一点一滴变得清晰，她无数次向老天爷祈祷忏悔，她真的不是故意不要孩子，而是…身不由己，情非得已啊！如果注定他一出生便打下悲剧的烙印，身为母亲不能给他幸福，那又何必生下？
每当内心痛楚纠结，她就一遍一遍默念心法，让自己心静。
让司空家灭门的幕后凶手没那么容易找到，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仇人却每天都在身边。夜无影每日与暗风出门，就是忙着寻找那位带有莲花印记的女子吧？
莲花印记…
身后脚步声极轻，当他靠近之时，她才猛然惊觉，厉声喝道：“谁？”
无影在黑暗中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俊眉低敛，嗓音透着不悦：“你竟敢一个人出来！”
司空梦听到是他，保持着那姿势没动，语气蓦然飘忽：“那又如何？反正就算我死了，你也会遵守承诺，帮我报家门之仇，是么？”
她语气悲伤，带着明显的厌世情绪，无影倏然收紧眸子，拉起她的手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孩子事件之后，她大多时间避着他，就连无尘也不愿多见，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打算追问她的过去。可是，眼前好好地一个人，话语像交代遗言一样，不得不以起他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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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珠胎暗结（八）
司空梦苦笑：“我孤伶伶地活在这个世上，又能如何？家仇，我相信你总会替我报…但是…”话没说完，她喉头一阵哽咽，带着颤抖的心酸，于是抱住膝头不再说话。
无影更加觉得她不对劲，放开她的手臂，缓缓蹲下身。面对女人的脆弱，他不怎么会安慰，但见她这样伤心，又替她觉得悲凉。
林中寂静，司空梦听他轻浅的呼吸就在耳边，知道他还没走，小脸更是埋在膝头不愿抬起。
无影沉默了一会，道：“今日我跟暗风去了城里，有打听到司空门的消息。”
“恩？”司空梦飞快地抬头。
只有月光照映，光线有些幽暗，无影那双深邃的眼眸依然看得清楚，近在咫尺的苍白脸蛋上泪迹斑斑，楚楚动人的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泪水，那泪水好似瞬间流进了他的心，让他莫名地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怜惜。他沉声告诉她：“江湖上有个叫胭脂门的组织，专门培养冷血残酷的杀手。玄魔令被你爹得到后，有人花重金收买了胭脂门，血洗司空家…”
胭脂门？司空梦曾有听说过，她还听说胭脂门里大多都是女杀手，个个身手了得，轻功和剑法都属顶级，甚至还会法术。司空家被他们盯上，怪不得一夜之间难以逃脱…当时杀戮的情景再次浮过脑海，她闭上眼睛拼命地摇头，若非娘亲以自己的身体拼死相护，自己岂能活到今日。
无影见她陷入悲痛，忍不住伸出大手，以笨拙的方式拍上她的背，表示安慰。
司空梦眯起眼眸：“只有找到胭脂门…才能查到幕后的凶手，对么？”
无影赞同地点头，皱眉道：“你不该这样单独跑出来的，你难道忘记了那夜的蒙面人么？”
司空梦抓住他的袖口，止不住泪眼婆娑：“如果他们要的是玄魔令…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难道真要赶尽杀绝么？如果他们执意要杀我…我又怎能躲得过？”
原本，她以为要杀自己的是魔君，因为那夜在山洞里他就动过杀念，可是无影和暗风赶来救助，她才只剩下最后一个猜测——黑衣人应该就是灭门的仇人。可是，灭门的仇人又怎能认出改变容貌后的自己？
真是分不清了…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坚决地置自己于死地？他们在暗处，防不胜防，好可怕！
无影看到那双泪眼，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司空梦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声音如梦幻般问道：“真的吗？”
此刻，她一点也不美，而他也是个冷漠的男人。然而，他向来平静冷漠的心竟为她而生出了一丝柔软，沉声保证：“恩。”
“呜…”司空梦猛然扑进他的怀中，伤心地哭起来。小手握住他胸前的衣襟，握得那样紧，仿佛要把悲伤和害怕尽情宣泄。他的胸膛很宽阔，手臂很有力，在这冰凉如水的夜晚带给她丝丝暖意。但是，她的手指那样僵硬，柔弱的双肩不停的颤抖，声声呜咽一丝不漏得传进他的耳朵。
无影本直觉地反应就是要推开她，他的胸膛还未让任何女子这样依靠过，更别说扑在自己怀中哭泣。可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女人是如此柔弱，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仿佛他推开她就是要将人推进深渊地狱，所以大手却怎么都无法动作。
他一直谨守父亲也就是上一代魔君的临终遗言，父亲爱上了他娘，而娘却不是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以致于生下三兄妹之后，父母便早早离开了世间。父亲最大的遗憾不是没有找到天女，而是不能完成先祖遗训，统领魔界，所以临终前再三交代，让他发誓只有找到天女才能动情，千万不能轻易爱上任何女人。魔界几百年的基业不能在他手里彻底瓦解…
32 珠胎暗结（九）
“你以后…会保护我吧？”司空梦抽泣着抬起头，自己抹去颊边的泪水。
无影抿紧唇，告诉自己保护一个女人和爱上一个女人是两回事，于是再次点头：“我会。”
“一直都会吗？”司空梦屏住呼吸问他，朦胧月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感觉他说话的时候是无比认真的。当她再问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
司空梦愣住了，抓紧他胸襟的手指忘记了动作。
一个内心如恶魔般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他以为那夜洞里漆黑一片，她就没办法知道他是谁么？他以为她会忘记那时凌厉狠绝的杀气么？他以为失去那个孩子时，她内心的痛苦比身体要少么？
这个恶魔！恶魔！
虚伪的家伙！
她猛地推开他，飞快地站起身，身子不稳地摇晃了一下，然后趁他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的瞬间，拔腿就往林子深处跑去。
无影不能多想，施展轻松快步追去。女人都是这样吗？到底怎么回事？上一瞬还在自己怀中哭得肝肠寸断，请求他的保护，下一瞬将他当蛇蝎一样猛然推开…
司空梦的轻功也不差，一前一后奔出十余丈远，他才追上她，大手一使劲牢牢握住她的胳膊，让她无法移动半步。可是，她却转过身疯狂地推着他，神情激动，边推边喊：“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人家保护…我不需要你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