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忽悠我
由于证据不足线索中断,三天后,大部分神威军便撤离醉仙阁,调查转为暗中进行。只是案发地点——后院茅厕仍有士兵守卫,一块匾额高悬空中,赫然写着“生人勿近”。
本案重要人证夏烟姑娘,则在受到本王的惊吓之后,一直高烧不退,再没有醒来。苏越清表示一定尽全力医治,至少要让她说出内情才能咽气归西。毕竟,她与石凳交情匪浅,言辞中又多有闪躲,极有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密件下落的人。
圆润只道我最怕“好兄弟”,第一时间收拾好细软准备打道回府,我却又陷入重重矛盾之中——苏越清要留在这里照顾人证,他腿脚不便,每日来回王府和醉仙阁委实辛苦,况且夏烟病情危急又怕有个万一,便只能继续暂住在这里。
哎呀呀,没有苏越清的家,那还能叫家嘛?本王一个人回去,没有小手小腰摸,空虚寂寞冷,还有什么意思?
是以思忖再三,本王决定挑起醉仙阁老板的大任,留下来…陪苏越清!
谁知,袁君华那厮仗着自己举世无双的厚脸皮,竟也打起协助调查的旗号,赖着死活不肯走。我命圆润操起板砖,以武力强行驱逐他出境。他却笑着在我耳畔搁下一句:“殿下,微臣四处征战,杀人无数,身上煞气甚重,‘好兄弟’们不敢轻易靠近,颇有辟邪镇宅之功效啊。”
辟邪镇宅…我吞了口口水,心下一掂量,咬牙狠心道:“不行,你走。圆润,上!”
袁君华不急不躁,懒洋洋地张口道:“虽然你不再叫我瑶瑶,可是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苏大哥。苏大哥…”
我蹭的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他笑睨我半晌,我真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却也只能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有把柄,他是大爷!
醉仙阁里里外外忙于筹备重新开业,人人面上喜气洋洋,鸨母更是容光焕发,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
这天吃过午饭,圆润牵着我,啊不,我牵着圆润四处溜圈子,顺便视察工作,指点这个这样这样,吩咐那个那样那样。
当王爷的虚荣心格外得到满足,我强忍着心里的得瑟劲,对圆润道:“圆润啊,看着醉仙阁这个这个欣欣向荣的景象,本王就想到那个那个滚滚财源,本王凤颜大悦啊,哈哈。”其实主要原因在于苏越清他又跟我和好了…
圆润嘿嘿喜道:“奴才相信,在王爷的英明领导之下,醉仙阁一定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姜国未来的青楼事业,全仰仗王爷您啦。”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蛋,狗奴才也就拍马屁的本事差强人意,不过这话本王爱听。
恰在这时,迎面走来风姿款款的美男一枚,弱弱笑道:“奴家见过王爷。”
“碧溪?”我笑眯眯地点头——这可是我醉仙阁的台柱子啊,看着他,本王仿佛就看到了一颗金光闪闪的摇钱树,矮油,黄金万两哟!
我咳咳两声,和善地微笑道:“不必多礼。明日起,醉仙阁就要重新营业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备的,尽管跟鸨母说,都算在本王账上,啊?”
“多谢王爷。”碧溪谢恩,一双凤目在我身上打了几个圈。
我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嗯,好好干!本王看好你!”
说完这话,我正欲走人,碧溪却轻轻扯住我的袖子,凑近身子轻声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呆了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便轻飘飘地砸过来:“殿下…”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老板形象,老板威严…
确定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不算太扭曲,我转过身,哈哈干笑了两声:“这不是,袁将军嘛…”
“殿下,为何在这里?”他慢悠悠走过来,含笑的目光在我和碧溪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在我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袁不要脸,最讨厌他这种欠揍的笑容,真丫的欠揍!
他挥挥手,对碧溪道:“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碧溪欲言又止地望我一眼,终究是一言不发地走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殿下,喜欢这一款?”袁君华走近两步,眼中那抹戏谑的笑意越发明显。
我正色,严肃道:“将、将军说笑了,随便聊两句而已。”
“没关系,王爷若是喜欢,大可收回府里。”他附到我耳边,轻声道:“我袁君华虚度二十四寒暑,别的不敢说,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我没好气地推他一把,反问他:“你还有脸说,袁不要脸,你倒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了?”
他受用地退一步:“方才,王爷可曾与他有肢体接触?”
肢体接触?好像我的确拍了他一下是不是…
我一噎,却听他继续道:“殿下不必不好意思,待微臣迎娶殿下,大婚典礼结束之后,微臣便会请求皇上降职,将那美人打包进门。”
这话听了我心里不舒服,什么叫迎娶本王?这是对本王权威的一种赤、裸裸的挑战!本王不发淫威,他当我洋猫凯蒂啊!
我不高兴地瞪他,道:“你凭什么迎娶本王?你不过区区三品,也敢这样对本王说话?要说迎娶,那也该是本王娶你!”
本王要让他倒插门,要让他受尽世人的冷眼嘲笑。本王还要虐待他,欺负他,再把他丢去给大黄虐待欺负!
这么想着,才有点解气…
“此话当真?”
我冷哼道:“君无戏言,你敢小看本王?”
话刚说完,我心里就打起鼓来——等下,瞧他这笑,怎、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微臣不敢,王爷说的是。”眸光一转,笑意再深几分:“那王爷,便是不想退婚了?”
我一听,立马就炸毛了:“哦!你诓我!不行不行,刚才说的统统不算!”
袁君华闲闲地笑道:“王爷你自己说的,君无戏言。”
我一时噎住,连连暗骂自己,怎么又钻进他的套里了。没想到几日不见,他的功力又上一层,越发不容易对付了啊。
哼,说不过他,我就瞪死他。我咬牙切齿地丢了他几个眼刀,心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只神兽在咆哮。
“此事再议。”我摆摆手,嫌弃地看他一眼:“本王要视察工作了,没事你就回去继续找你的密件吧。”
眼中急速闪过一丝诧异,袁君华摸了摸下巴上的薄胡渣,说:“正是此事,我正要与王爷商讨此事。”
这倒是叫我愣住了,我睨他:“商讨什么?”
“王爷…”他环视四周,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若我说,王希明王大人是那封密件的主人,王爷可会大义灭亲?”
我大吃一惊,旋即怒道:“袁君华,你胡说什么!”
他淡定地摇了摇头,笑道:“啧,不信?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你那苏大哥身怀绝世医术,究竟是师承何人?他与夏国世子李元皓之间有着不能说的秘密,你又知道否?”
我语塞,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算算我与苏越清相识八年之久,我却对他的身世来历一无所知,他家乡何处,师承何人,我毫无半点头绪。
话说回来,那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难不成,苏越清的袖子一早就断在夏国世子的怀里了,是以才拒绝我?他的心上人,竟是个男人?!
我自行脑补出一幅“苏越清与夏国世子李元皓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画面,不禁浑身一抖,连连摇头——袁君华这厮没皮没脸,说的话没一句靠谱,我怎么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况且他存心不良,千方百计地想要拆散我和苏越清,本王一双火眼金睛,万万不会他的道。
“那、那又怎么样?”我只好硬着头皮反驳他:“你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是三岁小孩儿,才不听你的鬼话呢。”
“信不信随你。”袁君华嘿嘿一笑,狡黠的目光将我牢牢锁住:“欲知实情,今夜子时来我房间,一切自有分晓。”说话间,那温热湿润的呼吸不经意地喷洒在我脸上,夹杂的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本王登时心跳加速,耳根子不由自主地发烫…
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色、情…
他说完,便丢下呆若木鸡的我,转身施施然地去了。
***
我满腹心事地回到房间,圆润端来一杯茶,我咬着茶杯边缘,将水吸得吧嗒吧嗒响。
“圆润,方才那个袁不要…袁将军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放下茶杯,搭着圆润的肩膀,朝他好一通挤眉弄眼。
圆润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双绿豆小眼无比真诚地仰望我:“王爷,奴才耳背,什么都没听着。”
“嗯,这就对了。”我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将他的脸蹂躏一番,说:“那依你看,本王是该去,还是不去?”
圆润一噎,被我搓圆捏扁的脸上表情十分有趣。
“王爷,您到底是要奴才听见,还是没听见?”
这也是个问题…我烦躁地揪了揪头发,说:“那,本王暂时准你听见吧。”
圆润狗腿地赔笑道:“奴才遵命。依奴才所见,王爷您还是去的好。”
是啊,从情感上来讲,本王的确是想去弄个明白,毕竟那事关苏越清不可言说的秘密啊,那可是黄金万两都买不来的八卦啊,一般人都不告诉的哟。
但是,午夜子时啊,月黑风高杀人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生米煮了熟饭,那我不是非娶他不可了么…
我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连连摇头。
圆润纠结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说:“那王爷还是不要去的好。”
也对,从理智上来讲,本王与苏越清相识八年,那绝对应该信任他。我俩生死都与共过了,风雨都同舟过了,就算他之前真的有什么断袖情史,本王也可以一笑而过,坦然接受的你说是吧。
但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也害死本王啊,他跟那夏国世子到底有过一段如何如何的过往呢…
如此想来,我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圆润囧囧有神地反问我:“王爷,那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我惆怅地仰望天空:“是啊,本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当我在去与不去之间逡巡不决时,这段横跨国家民族惊天秘闻的男主角——苏越清来了。
他微笑唤我道:“瑶瑶,想什么那么出神?”他取来小枕,我乖乖地把手伸过去给他诊脉。我干笑两声,连忙打起哈哈:“没什么,想起…昨天看的那个话、话本。”
苏越清兴致勃勃道:“哦,什么话本,说来听听?”
“啊,那个话本就是…就是新一代言情小王子兰陵笑笑生的年度巨献《金|瓶|梅》!苏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书真是精彩绝伦,写情写景,绘声绘色,描摹细致入微,叫人恨不能亲身躬行…”这厢我滔滔不绝,却见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
我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一呃,一不小心又调戏他了。
他略有羞赧地别过头,缓缓收起小枕,眼波依稀轻轻流转。
我心虚地收回手,一句话在心里反复盘来盘去,好半天也没说出口——我既想直接问他,又害怕直接问他,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搐备份】 “你醒了?今天感觉如何?”他薄唇一抿,那般清清浅浅地笑了。 如果他这样对着我笑,我绝对是毫无招架之力,任他摆布。 过了许久,床上那人才虚弱地回了一句:“比昨个儿好些了。”气若游丝。 我捂着心口恨恨地想,她好,本王可不好。本王头疼心疼肺疼胃疼,哪儿哪儿都疼。 “来,先把药喝了。”苏越清抬抬手,鸨母便将药碗送到苏越清手里。临走时,一脸王爷您自己多保重的神情朝屏风这边望了一眼。这一眼着实叫我不太高兴,心下冷哼一声,整个醉仙阁都是本王的,本王就是看了,怎么着? “夏烟姑娘,昨晚我提及的那些问题,你可曾想好?”苏越清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汁送到她嘴边。 夏烟喝下药汁,轻咳两声,顺了顺气:“…公子尽管问。” 苏越清点头笑道:“好,你先说说,你和石磊是什么关系?” “他是奴家的恩客,承蒙不弃,对奴家青眼垂爱,来得也算频繁。石公子私下收买了妈妈,不让奴家接触其他客人,说是赚够钱就帮奴家赎身。”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又连连咳了好几声。 苏越清的手上忽的多出几根银针,缓缓地扎下去,那厢夏烟的气息果然顺畅了许多。 我:“?” 圆润与我对视一眼,绿豆小眼里精光闪闪,好像在思考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 “他遇害的那一夜,可是来见你的?” “是。” “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或者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保管?” 床里面静默了一会儿,这才说:“咳咳…石公子平日里经常给奴家买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奴家不知苏公子所指为何物…” 苏越清微微一笑,清亮的眸中瞬息万变,他垂下眼睑,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不碍事,你慢慢想想,以后会知道的。”声音仍旧温柔如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我越发疑惑了,怎么夏烟不是苏越清的小老婆,倒是石磊的红粉知己?苏越清所问的这些问题,分明是直指失踪的密件,难道他也在偷偷调查石磊被杀一案? 本王正想得出神,没留神脚下,一直弯曲着的忽然就发麻了,膝盖一抖,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朝前趴过去… 圆润伸手想捞我,奈何我的所穿的衣料乃极品江南冰蚕丝绸,质地太好太滑爽。只见我的衣袖在他手里堪堪溜过,伴随着屏风倒下的巨响和圆润杀猪一般的呼喊声,我以一种极不雅观的方式应声落地。 “哐啷嘡——” “王爷!!!” “哎哟喂…” 这回是真的哪儿哪儿都疼了,我扑在地上痛苦地猜想,我现在的姿势大概就像是一直被压扁的青蛙。 糟了,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好了,本王真的什么形象都没了,亏我在他面前扮了那么久淑女…呃,那什么,本王从来不淑女。何况,床上还躺着个楚楚动人的病美人…好吧,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美人。但,总、总之,让苏越清看到了多不好啊! 混蛋啊,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啊,这样一来,本王连幻想的余地都不剩了啊!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把脸埋在臂弯里,打死不抬头,绝不让他认出我是谁! “王爷,王爷!!”圆润一边嚎一边过来拽我,我心里暗骂,真是个没眼色的奴才,跟了本王这么久还不了解本王的心思。唉,本王身边,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玩意儿。 冰蚕缎面太柔顺容易滑手,是以圆润就拽着我衣领,硬是把我往上提。我越是赖在地上不起来,他越是使劲地提,好像跟我卯上了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呲啦”一声,本王的衣服被他拽裂了。 啧,这可是极品冰蚕绸缎啊,三年才进贡一匹,就这么没了。 眼看就要被他拽起来了,我恨得牙痒痒,眼睛一闭,管他那么多,能拖多久是多久,大不了被拽起来了我装晕。 于是我使劲扒着屏风,我就是不起来! “瑶瑶。”含笑的声音柔似春风,瞬间就抚平了本王心中的躁动不安,让人浑身酥酥麻麻的啊… 这一声,堪堪把我浑身的力气都卸掉了。圆润不曾料想我猛然松劲,来不及收力,竟威武地将我整个提到了半空中。 人算不如天算,他脚下不当心,陡然踩上了我的裙裾。于是猛地一滑,他连人带本王一齐朝后倒去… 忽觉腰上一重,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下一刻便落入了一方温暖有力的臂弯。蓦然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清澈潋滟的明眸,似有眼波轻轻流转,丝丝笑意掩映其中。我心头一动,顺势就柔柔弱弱地靠在他怀里。哎呀,大庭广众的,真羞涩啊。 “有没有碰到哪里?” 我痴愣愣地看着他笑:“没、没有。” 圆润“砰”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抱着手腕哎哟哎哟直喊疼。定睛细看,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细的银针。 原来苏越清用这种方式让他松手,啧啧,我们苏神医果真是心思细腻,灵慧聪颖,身手敏捷… “瑶瑶,瑶瑶…” 我猛地回过神,敛了敛心思,沉声道:“苏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苏越清哑然失笑,拇指轻柔地拭过我的唇角。我望着他浅笑淡粉的薄唇,白皙光滑的下巴,微微浮动的喉结,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一把推倒他了——极品美男一枚啊,他这是,引诱我犯罪的意思么… 我忙咽下口水,暗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歹也得等到夜黑风高、更深人静的时候再下手。 “我方才说,你的口水流出来了。”我一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明明咽下去了,怎么还流出来呢? 他又将问题重复一遍:“瑶瑶,你跑到夏烟姑娘房里来做什么?为什么要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那不能算偷看!”我嘴硬辩解道:“我就是路过,路过,听说夏烟姑娘那个病…以前我也得过,就想进来关、关心一下…”中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 苏越清眼皮抽了抽:“是吗?” 我心虚地摇摇头,说:“是、是的。” 他没忍住轻笑一声,叹道:“瑶瑶啊…” *** 这场动静实在太大,以至于把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夏烟姑娘吓得二次昏迷,本王委实始料未及。我痛心疾首地望她一眼,颇有些内疚地问苏越清:“苏大哥,她还有的救吗?” 苏越清扶额皱眉,我心知此事不妙,能让苏神医皱眉的病,那必定凶险万分。谁知,他思忖一瞬,说:“目前情况仍算稳定,应该无碍。” 我这才松一口气,吩咐鸨母把圆润拎下去上药。 “苏大哥,她不能死,你也不会让她死的,对吗?”回到房间,关上门,我这才道出心中疑惑。 既然夏烟姑娘不是苏越清的心上人,那本王…也就放心了,啊哈哈哈。 苏越清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垂眸静默,半晌之后,才愧疚地说:“对不起,瑶瑶,我一直瞒着你。” 我满不在乎地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用不着跟我道歉的。”你肯理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做了些什么事,只要他待我如初,哪怕他是十恶不赦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他还是我心里的苏大哥。我喜欢他这个人,无关其他。更何况,他只是帮舅舅查案而已。我相信他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此时此刻我不适合知道罢了。 苏越清凝视我片刻,叹一口,道:“瑶瑶,你说的没错,夏烟姑娘的确是此案的关键所在。她一定知道一些极其重要的事,甚至很有可能,她知道密件在哪里,抑或者密件就在她手上。可我之所以尽全力医治她,并不仅仅为了查案,更是为了你。” 我惊道:“为了我?” 他略一点头,说:“不错。现下她莫名其妙患上这种怪病,委实蹊跷得紧。说病不像病,说毒不像毒,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我研制多年的药方,正好可以用夏烟姑娘一试,如若成功,以后你便再也不用担心旧病复发了。” 我听了这话,心头骤然一暖。转来转去,原来他竟都是为我着想,我感动得涕泪横流,恨不能立刻以身相许啊… 亏我还误会他养小老婆,本王真是一只禽兽不如的白眼狼! 但用人试药是多么耗人品的做法,老天,要不你把我的人品分一半给他吧。 我在心里唏嘘了好一会儿,才理了理思绪,道:“苏大哥,舅舅让你查案,幕后主谋是谁,他心里应该有数吧?” “现在还很难说。先前我亲自为石磊验尸,他身受七七四十九剑,每一剑都无比精准,拿捏得当,离要害仅有半寸距离。凶手如此折磨于他,显然是另有目的。” 我说:“也许凶手是一早就知道密件在他手里,所以想要逼他交出密件,再或者是有人买凶杀人也未可知。” 我伏在苏越清的膝头,他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道:“你猜得有理。能请到如此剑术高手前来杀人灭口,这幕后主谋也不简单。早年我行走江湖,结识过不少高手,能有此造诣的剑客却寥寥无几。” 我想起话本上的段子,遂问:“可那样的高人,不都应该冷酷孤高,不屑卷入朝廷纷争吗?” 苏越清笑了笑,耐心解释说:“那可不一定,有利可图,自然就有人愿意做。石磊生前乃是兵部侍郎崔明辉的管家,势必直接间接地接触过不少军政要务,也是帝都权贵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这兵部侍郎崔明辉,既不是丞相党,亦不属于学士党。当年,他由兵部尚书胡天佑引荐为官,二人私交极好,结为儿女亲家。瑶瑶,你知道的,军事布防、兵权调度悉总于兵部,能坐上如此关键的位置,他们身后定然有人支持。旁人只道二人皆是中立派,却不知这胡天佑的夫人,正是魏丞相的表侄女。” “难不成,那勾结夏国的逆贼竟是魏丞相?”老实说,虽然我不喜欢魏丞相,可也不太相信他会做出通敌卖国这等苟且之事。 古语说,纵然不能流芳百世,却也要遗臭万年。难道魏丞相自觉没希望流芳百世,是以转变方式想要以臭名来彪炳史册? 不、不会这么脑残吧… 苏越清摇头:“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有找到密件才会水落石出。不过,他大约莫脱不了干系。也难怪他会如此着急,要比我们抢先一步找到密件。老狐狸想拖你下水,好让王大人投鼠忌器,呵呵,他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好了些。” 我浑身一冷,只觉得身子像是被冰雪水浇过一般。猛然间抬头仰望苏越清——原本清浅若山涧溪流的眸子,此刻显得深亮夺目,仿佛黑夜明珠。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越清… 从前那个在梨花树下安静读书的少年去哪里了?那个静若处子,温润如玉的少年,只消一眼,便足以潋滟心神的少年,美好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莫名的担忧如潮水般向我袭来,我伸手搂住他,脸埋在他的腰间,喃喃唤道:“苏大哥,苏大哥…” “瑶瑶。”依旧是温柔的轻唤。 “朝堂之事,纷繁诡谲,其中牵扯到的利益错综复杂,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我们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恐惧忧心,更不想将你牵扯其中。瑶瑶,有我在,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你若要死,我便绝不苟活。 记忆中,那个面有疲色却依旧笑若春风的少年,抱着我,在我耳边许下承诺。 黄泉碧落,我都会陪着你。 我宽心地笑了笑,方才一定是我的错觉,这明明就是我的苏大哥,与从前一模一样,何曾改变过?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不知道好过知道。人说难得糊涂。不知道,心中便不忧,不慌,不惧,不畏,不怖。苏大哥,你不想让我知道,以后我便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