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你的腿
我翻了个白眼,仍然赖在苏越清怀里,烦躁道:“谁啊?”
苏越清笑着催促我:“瑶瑶,快去开门。”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怀里起来——真讨厌,若是闲杂人等,本王一定把他大卸八块带回府里喂大黄。
来人竟是袁君华,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桌边坐下,笑呵呵道:“哎呀,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不介意一起吃吧?”
我咬牙切齿地坐回去,真恨不得操一块板砖掀他脸上…
“不介意。”苏越清淡淡道:“圆润,给袁将军添一副碗筷。”
袁君华一脸吃嘛嘛香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为自己恬不知耻的行为感到不妥。我跟苏越清的关系刚有缓和,丫就又迫不及待地来搞破坏了。
我怨念地把饭菜嚼得唧吧响,对着袁克星,就算是吃龙肉也没味道了。
苏越清道:“瑶瑶,不要吃一半喷一半。”
我一噎,默默地擦掉嘴边的米粒,默默地端起汤碗喝汤。
袁君华赞道:“好久没有吃到如此爽口的饭菜了,简单清爽,又色香味俱全。这是谁下的菜单?”
“多吃些蔬菜。”苏越清夹了些菠菜给我,说:“方才我写了一剂药方,早晚各一次,睡前记得喝。”
“哦。”我乖乖地吃菠菜。
袁君华丝毫不介意没人理他,接着自言自语:“打我回京以来,从来都是一个人对着一桌山珍海味,纵使玉盘珍馐也是食之无味。今天与瑶落和苏兄同坐一桌,真有一家人的感觉啊。”
一家人…
“噗…”菠菜又喷出来一半。
我说:“苏大哥,上次你给我的药香用完了。”
苏越清点头:“一会儿让圆润来我房里取。”
袁君华似是满足地叹一口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孤单惯了,从来没人感受过家的温暖,你们对我这么好…”
苏越清眼皮一抽,我也嘴角不禁抽搐——他究竟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对他好了?我们明明是在鄙视他。书上说,鄙视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视他,无视他,无视他!
苏越清说:“瑶瑶,近日天气多变,乍暖还寒,不要随便减衣服。若是受凉,旧病复发就麻烦了。”
我瘪瘪嘴:“我才减了一件…”
“一件也不行。”事关我的健康,苏越清就变得很有原则。
“好吧,我明日再把它穿上。”
沉默片刻之后,袁君华转向苏越清,居然说:“苏兄,你的腿怎么啦?”
此话一出,周围气压陡降,隐约间,似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氛围。圆润见势不妙,立马闪得无影无踪。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这双腿是苏越清心里永远的痛,其实他是可以拄着拐杖勉强行走的,可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愿旁人见到他有缺憾的一面。从前府里有下人议论他,以他闷骚的个性,虽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后来,我将这列为王府的禁忌话题之一,但凡提及者,一律发配边疆,永不超生。
我的眼皮猛跳了两下,端起饭碗,随时准备闪人。
苏越清终于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答:“天生残疾。”
“真可惜啊…”袁君华假惺惺地长吁短叹一番,然后道:“我在西北打仗时认识了一位骨科大夫,专治…”
我忍不住吐槽:“你认为世界上还有比苏大哥更好的大夫吗?”
袁君华竖起食指左右晃了两下:“此言差矣。古语道术业有专攻,那老大夫的医术源自西域大贺,家中世代行医,专门研究骨科疾病,造诣颇深,在姜夏边境一带有着极高的口碑。我亲眼所见,许多瘫痪病人在他的治疗下重新站了起来。苏兄,若是你…”
“不必了。”苏越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劳将军费心。古语有云,医者不自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袁君华反倒笑了,灼灼视线逼视苏越清:“苏兄,你何必如此执着,让他瞧一眼又有何妨?莫非你有意…”
“我说不用了!”苏越清打断他,冷笑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将军还是顾好自己吧!”语毕,饭也不吃了,甩袖扬长而去。
我愤恨地瞪着袁君华,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就尸骨无存连灰都不剩了。袁君华,作为我的克星,你果真是尽心尽力了。
“你看我干什么?”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可是一片好意。”
“没人告诉你,你这长相不适合表达好意吗?”还卖萌…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你这是,变相夸我长得英武潇洒风流翩翩吗?”
“我是说你长相猥琐面目可憎心思龌龊不识时务不安好心天天想着怎么让让我倒霉怎么拆散我跟苏越清你说你一个男的心里一天到晚琢磨着女人心思你可不可悲你我素不相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苏越清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空吃饱了饭没事情做是不是是不是啊!”我大气不喘,口水夹杂着饭菜喷了他一脸。说完这些心中不由得一惊一喜——骂人的水平又见长进。
袁君华慢吞吞地抹一把脸,懊恼地摇摇头,黑亮的眸中却透着一丝得意:“啊欧,一不小心,又惹苏神医不高兴了。瑶落,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实在是,忍无可忍啊…我憋足一口气,使出平生绝学河东狮吼功:“滚!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
三天,这样一来,苏越清又是三天没跟我说话。
而袁君华,每次闯完祸就会很有自知之明地暂时性消失在本王的视线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影子渣渣都瞧不见。是以本王一腔怒火无处发现,委实憋屈得慌呐。
“唉…”我叹了一口绵长的气,惆怅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恨不能流下一滴明媚忧伤的泪。
我招手,圆润小碎步跑过来,我问道:“圆润,苏越清何在?”
圆润答道:“王爷,苏公子替那位生病的姑娘外出抓药去了。”
这都亲自外出抓药了…
清高孤傲的苏神医,就算黄金万两摆在他面前,只要他说不医,便是一眼也不会多看的。
可据圆润汇报,这三天,苏越清每天都会准时去生病的姑娘那儿报到,不仅诊脉施针,还提供煎药上门服务。事必躬亲,简直是照顾得细致入微,仿佛不敢有丝毫差池。从前,这可是只有本王才有的待遇啊…
莫不是,这姑娘便是苏越清那传说中的心上人?可她不是才跟袁君华同出同进吗?
顿时,一道惊雷劈向我的天灵盖——管他那么多啊!我早就该想到的,能让苏越清如此上心的人,那必定不是普通人!难怪他都不理本王了,在心上人面前,本王自然是化作一朵浮云默默地飘走了。
二次失恋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作痛苦扶额状,有气无力道:“哎呀,圆润,本王好忧伤好忧伤…”
圆润悲悯地看我一眼,麻利地扶我坐下,勉强赔笑道:“王爷,您保重凤体。”
“罢了。”我扯出一丝貌似大度的笑容:“那姑娘…叫什么?”
虽说爱情都是自私的,只要苏越清高兴,只要他不再不理我,那让他在我觉察范围之外养个小老婆,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慢慢接受…的吧。
不是有那句话么?谁先动情谁就是输。唉,谁让我喜欢他呢?
“回王爷,那姑娘叫夏烟。”
夏烟…瞎眼…
啊呸,看来连老天都觉得苏越清是瞎了眼才喜欢这个夏烟不喜欢本王的。
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端起贤良淑德的正室架子,温婉地笑道:“走,圆润,随本王去瞧瞧这位瞎眼…夏烟姑娘。”
圆润望着我浑身一抖,忙低头道是。
我抬眼望了望头顶上的匾额,赫然是“知夏阁”三个大字,又看了看门口的两尊门神——咦,本王没走错地方吧,怎么觉得这俩有点眼熟?
门神见了我就要下跪,圆润替我虚扶一把,说:“都是自家人,大哥不必多礼。”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王府的侍卫啊。
这,苏越清竟然,竟然用本王的人来给他小老婆看门,简直就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本王哪里是浮云啊,就他娘的是一只茶几,上面摆满了各种杯具!
我不禁眼眶发热,鼻中发涩,真是想想就心酸啊。
我绕开门神,悲愤地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鸨母守在姑娘床边百无聊赖地打着盹,一张没睡醒的隔夜脸。她见了我猛地一怔,咚的一声脑袋磕在窗框上,抱着头哎哟哎哟地哼唧起来。
我淡淡瞥她一眼,她立即闭嘴噤声,乖乖站在一旁。
我上前一步,探出脑袋望那夏烟姑娘,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当时我就震惊了——那姑娘仍在昏睡,双唇惨白毫无血色。脸上布满了紫红色的疹子,几乎难辨面貌,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流淌出秽浊的脓水。
我连退几步,吞了口口水,结巴道:“圆圆圆圆润,本、本王当年也是、是这…副鬼鬼鬼模样么?”
圆润好心安慰我道:“王爷,虽然您病得比她沉,情况比她严重,那个痘痘比她大比她多,但您是王爷啊,您…”我无力地摆摆手,他一噎,很有眼色地闭上嘴。
本王心里清楚,一切都明白得很呐…
是了,也难怪苏越清不喜欢我。人道第一印象总是最重要的,苏越清第一眼见我,我便是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喜欢我才是瞎了眼。
我提一口气,问鸨母:“夏烟姑娘是怎么得病的?如今是什么情况?”
鸨母如实禀告:“回王爷的话,夏烟得病约莫有六天的光景了。起初没这么严重,只是身上有些疹子,我只道是姑娘们常得的那种病,便请了城里仁善堂的大夫来诊脉。后来疹子越出越多,一发不可收拾,三天前开始昏迷,这才劳烦苏神医大驾给她瞧病。多亏苏神医妙手回春,昨个夜里夏烟醒来一次,已经可以和苏神医说说话了。”
听听,苏越清日夜陪护,寸步不离…
我强迫自己装淡定,艰难地笑了笑:“嗯,那,苏大哥怎么说?”
“苏神医没说这究竟是什么病,只说病来得蹊跷,要好生照料着。”
叮嘱鸨母好生照料,恐怕不是因为这个病特别严重,而是因为得病的人…特别重要。
也许事情是这样的——苏越清与夏烟俩小无猜青梅竹马,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夏烟的父母嫌弃苏越清身有残疾,要将她许配给他人。苏越清一怒之下决心闯出一番名堂,好光明正大地与夏烟在一起,便外出拜师学医。夏烟不愿嫁给别人,便在迎亲的半路上逃跑,结果被坏人卖到青楼。多年之后,苏越清无意之间偶遇夏烟,两人旧情复燃,常常背着我在外幽会…
一定是这样的!我肯定地一拍柱子,啊呜,疼死我了…
“他们幽会多久了?”我幽幽地看一眼鸨母,她一哆嗦,疑惑道:“谁们?”
我正要说话,只听一阵敲门声,门外有人道:“鸨母,我回来了。”
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苏越清的声音,好了,他都把这儿当家了。本王的心,真像是在醋缸里泡了一遭,酸得发涩,涩得发苦,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圆润大惊失色地对着我依依呀呀好一通比划,我正在伤心劲儿上,愣是没理他。眼看苏越清就要推门进来了,圆润眼疾手快,一把拎起丢了魂儿的我闪到屏风后面偷看,呃,是光明正大地躲在这里看。
圆润一挥手,那鸨母便去开门了。
苏越清端着一碗药汁施施然进来,鸨母接过药碗,他便过去查探夏烟的病情。一会儿诊脉,一会儿左摸摸右摸摸…看得我那是气血翻涌,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脑袋里了,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直跳的。
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啊,让你要装大度豁达,让你要装贤良淑德,让你手贱脚贱要来看劳什子小老婆…
本王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怨念地望着屏风的外面,不禁无语凝噎,一把抓了个什么就捏在手里绞啊绞。圆润含泪凝望我,半天用极轻的声音憋出几个字:“王、王爷,疼、疼。”
我低头一看,圆润的脸已然被我捏圆搓扁,几乎不辨原型。我讪讪地松开手,内伤地拉着自己的衣角绞起来。
不过多久,那姑娘哼哼唧唧了几声,居然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古不易唯更新,大家不要霸王偶~~~~(>_<)~~~~ 【防抽搐备份】 我翻了个白眼,仍然赖在苏越清怀里,烦躁道:“谁啊?” 苏越清笑着催促我:“瑶瑶,快去开门。”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怀里起来——真讨厌,若是闲杂人等,本王一定把他大卸八块带回府里喂大黄。 来人竟是袁君华,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桌边坐下,笑呵呵道:“哎呀,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不介意一起吃吧?” 我咬牙切齿地坐回去,真恨不得操一块板砖掀他脸上… “不介意。”苏越清淡淡道:“圆润,给袁将军添一副碗筷。” 袁君华一脸吃嘛嘛香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为自己恬不知耻的行为感到不妥。我跟苏越清的关系刚有缓和,丫就又迫不及待地来搞破坏了。 我怨念地把饭菜嚼得唧吧响,对着袁克星,就算是吃龙肉也没味道了。 苏越清道:“瑶瑶,不要吃一半喷一半。” 我一噎,默默地擦掉嘴边的米粒,默默地端起汤碗喝汤。 袁君华赞道:“好久没有吃到如此爽口的饭菜了,简单清爽,又色香味俱全。这是谁下的菜单?” “多吃些蔬菜。”苏越清夹了些菠菜给我,说:“方才我写了一剂药方,早晚各一次,睡前记得喝。” “哦。”我乖乖地吃菠菜。 袁君华丝毫不介意没人理他,接着自言自语:“打我回京以来,从来都是一个人对着一桌山珍海味,纵使玉盘珍馐也是食之无味。今天与瑶落和苏兄同坐一桌,真有一家人的感觉啊。” 一家人… “噗…”菠菜又喷出来一半。 我说:“苏大哥,上次你给我的药香用完了。” 苏越清点头:“一会儿让圆润来我房里取。” 袁君华似是满足地叹一口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孤单惯了,从来没人感受过家的温暖,你们对我这么好…” 苏越清眼皮一抽,我也嘴角不禁抽搐——他究竟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对他好了?我们明明是在鄙视他。书上说,鄙视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视他,无视他,无视他! 苏越清说:“瑶瑶,近日天气多变,乍暖还寒,不要随便减衣服。若是受凉,旧病复发就麻烦了。” 我瘪瘪嘴:“我才减了一件…” “一件也不行。”事关我的健康,苏越清就变得很有原则。 “好吧,我明日再把它穿上。” 沉默片刻之后,袁君华转向苏越清,居然说:“苏兄,你的腿怎么啦?” 此话一出,周围气压陡降,隐约间,似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氛围。圆润见势不妙,立马闪得无影无踪。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这双腿是苏越清心里永远的痛,其实他是可以拄着拐杖勉强行走的,可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愿旁人见到他有缺憾的一面。从前府里有下人议论他,以他闷骚的个性,虽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后来,我将这列为王府的禁忌话题之一,但凡提及者,一律发配边疆,永不超生。 我的眼皮猛跳了两下,端起饭碗,随时准备闪人。 苏越清终于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答:“天生残疾。” “真可惜啊…”袁君华假惺惺地长吁短叹一番,然后道:“我在西北打仗时认识了一位骨科大夫,专治…” 我忍不住吐槽:“你认为世界上还有比苏大哥更好的大夫吗?” 袁君华竖起食指左右晃了两下:“此言差矣。古语道术业有专攻,那老大夫的医术源自西域大贺,家中世代行医,专门研究骨科疾病,造诣颇深,在姜夏边境一带有着极高的口碑。我亲眼所见,许多瘫痪病人在他的治疗下重新站了起来。苏兄,若是你…” “不必了。”苏越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劳将军费心。古语有云,医者不自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袁君华反倒笑了,灼灼视线逼视苏越清:“苏兄,你何必如此执着,让他瞧一眼又有何妨?莫非你有意…” “我说不用了!”苏越清打断他,冷笑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将军还是顾好自己吧!”语毕,饭也不吃了,甩袖扬长而去。 我愤恨地瞪着袁君华,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就尸骨无存连灰都不剩了。袁君华,作为我的克星,你果真是尽心尽力了。 “你看我干什么?”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可是一片好意。” “没人告诉你,你这长相不适合表达好意吗?”还卖萌…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你这是,变相夸我长得英武潇洒风流翩翩吗?” “我是说你长相猥琐面目可憎心思龌龊不识时务不安好心天天想着怎么让让我倒霉怎么拆散我跟苏越清你说你一个男的心里一天到晚琢磨着女人心思你可不可悲你我素不相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苏越清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空吃饱了饭没事情做是不是是不是啊!”我大气不喘,口水夹杂着饭菜喷了他一脸。说完这些心中不由得一惊一喜——骂人的水平又见长进。 袁君华慢吞吞地抹一把脸,懊恼地摇摇头,黑亮的眸中却透着一丝得意:“啊欧,一不小心,又惹苏神医不高兴了。瑶落,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实在是,忍无可忍啊…我憋足一口气,使出平生绝学河东狮吼功:“滚!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 三天,这样一来,苏越清又是三天没跟我说话。 而袁君华,每次闯完祸就会很有自知之明地暂时性消失在本王的视线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影子渣渣都瞧不见。是以本王一腔怒火无处发现,委实憋屈得慌呐。 “唉…”我叹了一口绵长的气,惆怅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恨不能流下一滴明媚忧伤的泪。 我招手,圆润小碎步跑过来,我问道:“圆润,苏越清何在?” 圆润答道:“王爷,苏公子替那位生病的姑娘外出抓药去了。” 这都亲自外出抓药了… 清高孤傲的苏神医,就算黄金万两摆在他面前,只要他说不医,便是一眼也不会多看的。 可据圆润汇报,这三天,苏越清每天都会准时去生病的姑娘那儿报到,不仅诊脉施针,还提供煎药上门服务。事必躬亲,简直是照顾得细致入微,仿佛不敢有丝毫差池。从前,这可是只有本王才有的待遇啊… 莫不是,这姑娘便是苏越清那传说中的心上人?可她不是才跟袁君华同出同进吗? 顿时,一道惊雷劈向我的天灵盖——管他那么多啊!我早就该想到的,能让苏越清如此上心的人,那必定不是普通人!难怪他都不理本王了,在心上人面前,本王自然是化作一朵浮云默默地飘走了。 二次失恋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作痛苦扶额状,有气无力道:“哎呀,圆润,本王好忧伤好忧伤…” 圆润悲悯地看我一眼,麻利地扶我坐下,勉强赔笑道:“王爷,您保重凤体。” “罢了。”我扯出一丝貌似大度的笑容:“那姑娘…叫什么?” 虽说爱情都是自私的,只要苏越清高兴,只要他不再不理我,那让他在我觉察范围之外养个小老婆,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慢慢接受…的吧。 不是有那句话么?谁先动情谁就是输。唉,谁让我喜欢他呢? “回王爷,那姑娘叫夏烟。” 夏烟…瞎眼… 啊呸,看来连老天都觉得苏越清是瞎了眼才喜欢这个夏烟不喜欢本王的。 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端起贤良淑德的正室架子,温婉地笑道:“走,圆润,随本王去瞧瞧这位瞎眼…夏烟姑娘。” 圆润望着我浑身一抖,忙低头道是。 我抬眼望了望头顶上的匾额,赫然是“知夏阁”三个大字,又看了看门口的两尊门神——咦,本王没走错地方吧,怎么觉得这俩有点眼熟? 门神见了我就要下跪,圆润替我虚扶一把,说:“都是自家人,大哥不必多礼。”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王府的侍卫啊。 这,苏越清竟然,竟然用本王的人来给他小老婆看门,简直就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本王哪里是浮云啊,就他娘的是一只茶几,上面摆满了各种杯具! 我不禁眼眶发热,鼻中发涩,真是想想就心酸啊。 我绕开门神,悲愤地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鸨母守在姑娘床边百无聊赖地打着盹,一张没睡醒的隔夜脸。她见了我猛地一怔,咚的一声脑袋磕在窗框上,抱着头哎哟哎哟地哼唧起来。 我淡淡瞥她一眼,她立即闭嘴噤声,乖乖站在一旁。 我上前一步,探出脑袋望那夏烟姑娘,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当时我就震惊了——那姑娘仍在昏睡,双唇惨白毫无血色。脸上布满了紫红色的疹子,几乎难辨面貌,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流淌出秽浊的脓水。 我连退几步,吞了口口水,结巴道:“圆圆圆圆润,本、本王当年也是、是这…副鬼鬼鬼模样么?” 圆润好心安慰我道:“王爷,虽然您病得比她沉,情况比她严重,那个痘痘比她大比她多,但您是王爷啊,您…”我无力地摆摆手,他一噎,很有眼色地闭上嘴。 本王心里清楚,一切都明白得很呐… 是了,也难怪苏越清不喜欢我。人道第一印象总是最重要的,苏越清第一眼见我,我便是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喜欢我才是瞎了眼。 我提一口气,问鸨母:“夏烟姑娘是怎么得病的?如今是什么情况?” 鸨母如实禀告:“回王爷的话,夏烟得病约莫有六天的光景了。起初没这么严重,只是身上有些疹子,我只道是姑娘们常得的那种病,便请了城里仁善堂的大夫来诊脉。后来疹子越出越多,一发不可收拾,三天前开始昏迷,这才劳烦苏神医大驾给她瞧病。多亏苏神医妙手回春,昨个夜里夏烟醒来一次,已经可以和苏神医说说话了。” 听听,苏越清日夜陪护,寸步不离… 我强迫自己装淡定,艰难地笑了笑:“嗯,那,苏大哥怎么说?” “苏神医没说这究竟是什么病,只说病来得蹊跷,要好生照料着。” 叮嘱鸨母好生照料,恐怕不是因为这个病特别严重,而是因为得病的人…特别重要。 也许事情是这样的——苏越清与夏烟俩小无猜青梅竹马,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夏烟的父母嫌弃苏越清身有残疾,要将她许配给他人。苏越清一怒之下决心闯出一番名堂,好光明正大地与夏烟在一起,便外出拜师学医。夏烟不愿嫁给别人,便在迎亲的半路上逃跑,结果被坏人卖到青楼。多年之后,苏越清无意之间偶遇夏烟,两人旧情复燃,常常背着我在外幽会… 一定是这样的!我肯定地一拍柱子,啊呜,疼死我了… “他们幽会多久了?”我幽幽地看一眼鸨母,她一哆嗦,疑惑道:“谁们?” 我正要说话,只听一阵敲门声,门外有人道:“鸨母,我回来了。” 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苏越清的声音,好了,他都把这儿当家了。本王的心,真像是在醋缸里泡了一遭,酸得发涩,涩得发苦,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圆润大惊失色地对着我依依呀呀好一通比划,我正在伤心劲儿上,愣是没理他。眼看苏越清就要推门进来了,圆润眼疾手快,一把拎起丢了魂儿的我闪到屏风后面偷看,呃,是光明正大地躲在这里看。 圆润一挥手,那鸨母便去开门了。 苏越清端着一碗药汁施施然进来,鸨母接过药碗,他便过去查探夏烟的病情。一会儿诊脉,一会儿左摸摸右摸摸…看得我那是气血翻涌,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脑袋里了,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直跳的。 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啊,让你要装大度豁达,让你要装贤良淑德,让你手贱脚贱要来看劳什子小老婆… 本王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怨念地望着屏风的外面,不禁无语凝噎,一把抓了个什么就捏在手里绞啊绞。圆润含泪凝望我,半天用极轻的声音憋出几个字:“王、王爷,疼、疼。” 我低头一看,圆润的脸已然被我捏圆搓扁,几乎不辨原型。我讪讪地松开手,内伤地拉着自己的衣角绞起来。 不过多久,那姑娘哼哼唧唧了几声,居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