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宜呼和四阿哥两个也没日没夜守在太皇太后床头。对他们来说,太皇太后是一个太过重要的存在。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生母是谁,也很亲近生母,可是他们有记忆以来,根本没有在永和宫生活。哈宜呼是在慈宁宫长大的,而四阿哥在最害怕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充当了他的避风港,给了他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怀抱他只能拥有三年。
六阿哥也没有离开过慈宁宫。他知道,这个常常哄着他,护着他,不许额娘罚他的长辈已经没有力气再护着他了。“老祖宗,你快点儿好起来,以后小六再也不淘气了,以后再也不要老祖宗护着小六了,小六会变得很厉害,然后护着老祖宗的。”
太皇太后抹掉六阿哥脸上的泪珠,笑了,一旁的康熙、德宛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两个一哭,四阿哥、哈宜呼也忍不住了,结果一屋子的人都哭了开来,只有太皇太后还在笑着。
最后太皇太后还是走了,这么多的泪水也无法留住这个老人。
德妃因为伤心,动了胎气。康熙也怕她在灵前又触动愁肠,伤了孩子,就免了她的守灵。
哈宜呼在灵前哭得连哽带咽,险些喘不上气儿来,康熙一看,没法子,赶紧喂了药,抱了下去。再哭下去,康熙真怕这个孩子也跟了太皇太后去了。就这样,哈宜呼也还是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恢复过来,其间好几次,还真就差点儿过去了,直把老康吓了个不轻。
四阿哥也一样。这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守完灵之后,看起来真是只剩下了一根棍儿,神情也是呆滞的,仿佛丢了魂儿。康熙和德宛一面感叹这孩子孝顺,一面又为他着急,最后几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说实在话,若不是四阿哥和哈宜呼这样糟糕的状态,也许康熙和德宛还要在悲伤中沉浸更久,其实,倒是几个人互相抚慰了。
看着德宛和几个孩子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康熙觉得老人家真是没白念着他们。
太皇太后走的前一天晚上,精神特别好。她赶走了身边所有的人,只留下了苏麻和皇帝。
“皇帝,以后,哈宜呼大了,请不要让她重复你姑爸爸的悲剧。如果可以的话,把她留在京里吧,如果不行,就尽量指一个可以留京的蒙古藩王吧,哀家舍不得她受苦。”
“皇祖母,你放心,孙儿一定会保护她,让她过得好。”
“太宗皇帝封陵太久,别打扰他了。就在东陵外划块地吧,我想看着子孙们。”
“皇祖母!”康熙眼眶又开始热了。
“皇上这些年做的很好,我也能安心了,我的东西已经让苏麻收拾了,该怎么分我都已经标好了,给大家留个念想;还有些东西是留给哈宜呼做嫁妆的,你点一下,帮她封存起来,到时也是我这老祖宗的一点心意。”
“是!”康熙含泪点头。
“还有德妃,她是哀家这么多媳妇里第一得意人,性子稳重,孝顺,对孩子也好。皇帝,哀家知道你很喜欢她,可是,这宫里需要平衡。瞧,哀家真是罗嗦,你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可能不明白。德妃这胎若是个阿哥,就给她赐了药吧。三个阿哥,足够了,再多,只怕反而会害了她。”人的心,真不好说呀。虽然她现在看着还好,可要是阿哥多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是。”康熙知道这些年德妃也不是一个真的多纯净的人。不过后宫里谁能是干净的?若真是个心地纯净的他还不敢要了呢。不过德妃也不过都是小手段,在宫里和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来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康熙也没敢想过真的能让自己后宫干净起来,只要她们不做太过了,他就可以当看不见,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当戏看一看。太皇太后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德妃可以有手段,这是必须的,但别让她以后生出太大的野心,去想不该要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全了她,也才是真的全了彼此的情意。“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怎么做。”
“还有这个”太皇太后取下手上的镯子,“哀家答应过四阿哥,要看着他长大,要受她媳妇的茶,要给他看小小四,可惜,哀家看不见了。这对镯子,就当哀家给他媳妇的见面礼吧。哀家的鸿福,陪了哀家那么多年,哀家放心不下,就把它交给四阿哥养着吧,反正这几年也都是四阿哥照料它的。””
“皇祖母…”
想想那时的太皇太后,最后惦记的人,还是永和宫这头。这么些年,每天大部分时间,德宛都带着孩子们呆在慈宁宫,只是陪着老人打发寂寞,却从未有所求,也难怪老太太临终之时仍满心念着她。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永和宫再次传来了婴儿啼哭声。
德妃此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康熙的第二十三个儿子,十四阿哥胤祯,来到了人世间。
宫里总算有了件喜事,还是太皇太后生前就惦记着的,康熙自然也就上了心,一本正经的到太皇太后灵前汇报喜讯去了。
宫里有人欢喜了,宫外同样也有人家欢喜了。虽然不敢大摆宴席笙歌燕舞,但是暗地里偷着乐还是可以的。
太皇太后生前身边有个宠爱的宫女,长得漂亮端庄,为人也体贴细心,是慈宁宫里除了苏麻以外最得太皇太后青眼之人。此次太皇太后去后,这个宫女太过伤心,竟然想不开欲要殉了去。幸亏被人发现才救了下来,苏麻感叹她一片忠心,又恐她再想不开,才开解她道:“我朝已是废了生人殉葬的,主子生前也最是注重法度,你如此而为,虽是忠心,却违了法理。虽然没有人敢当面说些什么,但对主子的一世英明终归有碍呀。”
那宫女闻言也就没再说些什么要死要活的话,只是每日里神思恹恹,时常还要背着人掉几滴眼泪。
康熙听说了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下人,很是欣慰。苏麻要为太皇太后守灵三年,已是出宫去了。德宛现在的状况,康熙也不敢再提太皇太后来招惹她伤心。正好有了这个宫女,康熙可算是有了一个可以陪着她怀念祖母的人了。
当康熙走到慈宁宫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名宫女在修剪枝叶,一边修剪一边说着话。康熙好奇心一起,略走近了去听。
“你们也觉得寂寞了对不对?当初主子最是喜欢你们,可现在主子没了,谁还能像主子那样喜欢你们?主子喜欢看你们把花开满一树时的样子,今年主子没了,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看你们开花了。你们呀,都跟我一样,主子走了,却不带着咱们,你们咱们离了主子还能做什么?如今我就是想跟了主子去也是不能了。”
康熙听着听着,便觉得眼中湿润了起来。
于是,过了几个月,这名宫女就被封了贵人,人都称作贾贵人。因她相貌美丽、为人温柔,行事更是小心谨慎,便很得了康熙的看重,有事儿没事儿到她那里去跟她谈一谈太皇太后的往事。
那宫女虽然家有爵位,却是汉人,又是包衣,在宫里待至二十出头,也没引得皇帝垂青,得了什么造化。只能把心思都放在太皇太后身上,希望能靠着这个主子以后出宫的时候能配个侍卫,毕竟这宫里的侍卫也多是世族功勋之家的子弟。却不料自己没两年就要出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又没了,一腔希望生生化为乌有,不心痛才怪。不过她也是在宫里待了差不多十年的人了,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识过,竟是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想看能不能换来一场泼天的富贵。
她获封之后,家中不免满是得色。想想当日德妃不也是包衣出身,做了多少年宫女的,今日自家姑娘能走出第一步,日后未必不能成一宫主位的。
此家中,唯一对此不甚在意的,只有这位贵人的同胞亲弟,他一面担忧着身体怯弱的友人,一面又盼着理了父丧的表妹快些回来,对亲姐的喜事竟一概视若无睹了。
元春
虽然这个慈宁宫忠婢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宫皆知,但德宛却没那个兴趣去探看探看。
不过德宛没有想到康熙会把这位新封的贾贵人分到她的永和宫来。
风姿绰约,眉目宛然。已经二十多岁的贾贵人身上的变化让德宛很是诧异。
这个贾贵人,德宛从前也是时常见到的。不过那时的她,虽然长得不错,但因为宫女不能打扮自己,唯一能涂脂抹粉的几天她也不甚打扮,是以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不过有两分颜色的地步了。
现在,穿上鲜艳的衣服,脸上也画了淡妆,她整个人倒是立即鲜活明媚了起来,原先的两分颜色顿时变作了七八分。
“好了,贾妹妹,咱们素日里也是常见的。只是现在成了皇上的妃嫔,便也该改回你先前的名字了。姐姐还不知道你原本叫作什么呢。”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家时因为生在正月初一,故唤作元春。太皇太后因此唤奴婢作春儿,并未给奴婢另取了名字。”贾贵人敛目垂首,倒很是恭敬。
“还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咱们现在都是皇上的妃子,你只叫我姐姐就是了。”德宛的笑容很完美,堪比空姐,不过内心却已是如同滚了的开水一般了。姓贾,名元春,总不会还有个弟弟叫宝玉吧?
“是,姐姐。”贾贵人柔柔笑了起来。
“你如今的身份,只怕不能和以前一样,还能见到家中父母兄弟姐妹了。”德宛想着,“不如姐姐试着帮你求个恩典,看能不能让你和家人再见一面。也不知你家总还有什么人?父母可都健在?姊妹兄弟可好?”
“妹妹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位年迈的祖母。长兄已去,只留一个年幼的侄儿,幸而家母膝下还有一幼子名唤宝玉的可慰母心。至于姐妹倒还有三个,分别唤作迎春、探春、惜春,俱都年幼,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究竟怎样了。”
德宛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心里真的开始惊诧了。《红楼梦》呀,竟然在自己眼前上映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朕不会打扰你们了吧?”康熙从外面进来。
德宛知道康熙在这里不爱有人通报的,便起身迎上前去,“皇上说什么呢?贾妹妹才来,我们不过说些闲话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帮康熙解下披风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贾贵人忙跪下接驾。
“起吧。”康熙和德宛走上主位坐了。
看了一眼有些心思不宁的贾贵人,德宛笑道:“前些日子身子也不大爽快,没去看望贾妹妹。今日一见,倒真真不敢认了。臣妾可算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贾贵人顿时不安起来,又没有她插口的地儿,只能低下头极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康熙哈哈一笑,“什么时候德妃也晓得谦虚了?”他可是知道的,德妃素来看中容色,对自己的容貌也是相当自信的,就连对上卫氏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如的话来。如今对着这样一个贾贵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康熙还真有些奇怪,大约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吧,他只能这样理解了。
“皇上,臣妾今儿看着贾妹妹倒想替妹妹跟皇上讨个恩典。”
“哦?说吧。”
“贾妹妹一直以来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得意人儿,以前每年还是能见见家人的,可现在虽然是主子了,但她现在的位分怕以后也不容易见到家人了。臣妾想着,就是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儿上,让她能回家看看,也算是谢了她这么些年对太皇太后的忠心耿耿了。”贾妃省亲呀,《红楼梦》里的重要一幕,虽然现在要改成贵人省亲了。
许是提到了太皇太后的缘故,康熙面色柔和了下来,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贾贵人顿时激动起来,忙又跪到地上,双目含泪,拼命谢起恩来,“臣妾谢皇上,谢德妃娘娘恩典。”
“罢了,回去也好好准备准备吧,以后相见的机会可就不多了。”看她的样子,德宛也不由得伤感起来了。
“好了,既是恩典,你们两个伤感什么?若是不喜欢,朕收回就是了。”对着自己的大小老婆的时候,康熙还是很温和的。
“皇上!”德宛横他一眼,“你也不怕真的把妹妹给招惹急了。”
看着贾贵人感恩戴德的下去,德宛想着,如今贾家就要走到极盛了吗?盛极而衰,也不知道贾府中那些人这次会不会又仗势欺人了,这次的靠山可只是一个贵人,而不是妃子了。
宫中生存本就不容易,若是真的再有那样一门不但不能有所助益反而只能拉后腿的亲人,倒还真不如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呢。
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艾欣。她在听说了贾元春的名字之后就愣神了。
后来她又打问到了贾元春的母家。这太容易了,贾家原本就是极为高调的人家,一点儿小事儿都能传得满城风雨,更何况是自己家里终于出了个主子,早已在京里沸沸扬扬了。
暗中嘲笑他家的自是不少,不过区区一个贵人,就得意成这样了,那其他家中有女儿做了嫔甚至做了妃的,也没见人家这样过。实在是眼皮子浅的。
要说贾家,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们原是明朝的臣子,皇恩浩荡,一门出了两个国公。然而他们家却不思报国,清兵入关后他们率先投降,又掉转头帮着清兵打江山。多尔衮为了收服汉人的心,便封了他们个三等轻车都尉,让他们做了包衣。
多尔衮在的时候,他们阿附于多尔衮,腰杆子自然直得很。可多尔衮一死,贾家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顺治皇帝没有收拾他们,那也不过是怕汉臣寒心罢了,但对他们也是多有打压的,康熙登基以后,对贾家继续延续了顺治时期的政策,他们也不过顶着一个爵位,官职也都很低微。一直以来被打压惯了的贾家,突然被皇帝抬举了一下,难免就欢喜过头了。
而艾欣在听说了这家人之后,兴奋值就一直居高不下了。
一定要促成宝黛姻缘!
一定要揭露薛宝钗的虚伪面具?
好吧,艾欣现在的状态,就如同刚吸了鸦片,想冷静一下是不大容易。
宝黛情缘呀,多美好的感情。为什么这个世界容不下如此美好的事物呢?艾欣一直都想不明白。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一样的!艾欣在心里狠狠叫嚣着,她一定要让这些封建老古董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才是美好!
林妹妹,你一定会感激我的。我会努力为你们的爱情扫清障碍!可惜,艾欣想要见到林妹妹也不那么容易。人家养在深闺,轻易可是不出门的。而且人家正在父丧期间,所以艾欣只能等林妹妹孝期过了再说。
省亲
虽然不似原著中的煊赫,但贾家还是有点儿底子的,用了半个月把后头一个大园子修葺一番,弄得漂漂亮亮,作为“省亲别墅”来迎接元春省亲。不过因为太后去了不到一年,也就没敢请什么小戏之类的。
不过虽然园子不同了,还是得了元春一句“不可奢靡”。
德宛虽然知道此道“大观园”定不再是彼“大观园”,不过对于元春带回来的诗稿还是很有兴致的翻看了一遍。
果然,还是那几首。德宛暗想着,也不知道那仙子下凡的林妹妹究竟是怎样的绝色。
正看着呢,康熙便领着下了学了四、六两个阿哥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德宛笑着起身行礼。
“起吧。”康熙将她扶起后,四、六两个阿哥也连忙给德宛行礼,“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好了,你在看什么?”康熙心情似乎很好,随手拿起诗稿翻看起来。
“倒也有几个不错的。”点点头,康熙点出那几首他还比较满意的,德宛一看,正是薛宝钗和林黛玉的诗作。
四、六两个阿哥也从康熙手中接过来看了一看,也点头称是,“能将应制诗写成这样,可见还是真有些才华的。”
“可不是,”德宛笑道,“那贾贵人也说了,这薛、林二人是她的表妹,一个十四岁,另一个更小,方才十一岁,能写出这些,真是不简单。”
“是吗?”康熙也有点儿惊愕了,“看看人家,十一岁就能写出不错的诗来,你呢?快三十了还诌不出一句象样的诗句来呢。”
得,怎么说到什么地方这位都不忘打击一下自己呢?德宛又傻眼儿了。难道你的老婆全身都是缺点你就觉得很光彩了?真是难以理解。
“说实在话,臣妾现在可真是想见见这两个小才女,看看她们究竟是什么模样?臣妾呀,可真是好奇。”
“那有什么难的,想见就宣进来见见,有什么?”
“还是算了,臣妾这儿不过一时好奇,只怕别人又要多想几道弯儿了。臣妾可不想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上面的人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下头的大脑思考到当机,更何况宣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家进来,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呢。没什么也要变有什么了。“再说,这个薛家不也是包衣吗?这个年纪正是该参加小选的,以后选进来瞧着就是了。”
“贾宝玉?”六阿哥指着纸上的一个名字笑道“四哥,你看,这个恐怕就是那个有名的贾宝玉了。”
“哦?此人很有名吗?难不成又是一个可造之才?”有那样两个姐妹,康熙直接把这个贾宝玉往人才的方向去联想了。
“噗嗤!”六阿哥掩口一笑,“不过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纨绔罢了。只是来历奇了些,都说那是个有造化的。”
“有造化?”德宛心道,该不会就是灵通宝玉吧?
“儿子最近在外头听到的,说是这贾宝玉,打落草口里就衔了一块宝玉,上面还有些字迹,才起名叫做宝玉的。儿子就觉得怪了,一块宝玉,上面还有那许多字迹,又怎么能给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口里衔得?当日十四弟出生的时候儿臣也是见了的,那样小的嘴,能衔住什么呀?对吧,四哥。”六阿哥一开始还大声答着,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变成小声嘟囔了。
“是,这贾宝玉近来虽说有这来历奇特的名头,不过儿臣看来,他奇的可不只这一桩,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样的话,要说到不忠不孝上头,也是使得的。”他的父亲总是男子吧,更何况皇帝还是男子呢,他倒觉得浊臭逼人了,可见不是个规矩的,而这样的儿孙还能被当作宝贝,四阿哥简直想不明白了。
“听说贾家省亲别墅的园子里好多匾额和对联都是他题的,想来还是有几分才气的吧,不然怎能被家里当了宝贝来看?”德宛记得似乎贾宝玉还是有几分才情的。
“省亲别墅?”六阿哥又开始多嘴了,“不就一个贵人回趟家吗?作践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不过用几个时辰,以后便要锁起来了,真是浪费人力物力。”
“省亲别墅?臣妾还没见过所谓的省亲别墅呢。不若找来跟了去的宫女,问一问情形。皇上你看如何?”德宛很想知道那个“大观园”还是不是书里的那一个。
“德妃既然有兴致,朕自然奉陪。”康熙显然也来了兴趣。
很快,就来了一个陪同回贾府省亲的宫女,叫青娥,是德宛拨给贾贵人使唤的。青娥口才很好,又是得了主子意思的,便想方设法把本来只还算是漂亮的园子渲染了一通。不过虽有夸大,却也是把园中原就有的拣了来说,毕竟同去的未必没有皇帝的人,现在德宛行事都要比往常小心个十倍。
“…奴婢还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园子,什么奇山怪石、鲜花佳木、楼阁山水之类的,真真没迷花了奴婢的眼,只石栏上系的水晶玻璃各色风灯,树上也都用了通草绸绫纸绢之类做出的花儿呀叶呀的,每一株花树上也都悬挂着灯盏。还有池子里的荷花儿呀水鸟之类的,奴婢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呢,细细看了才知道都是螺蚌羽毛之类做出来的,真是有趣儿极了…奴婢见那两个姑娘,真个儿娇花软玉一般,…那贾家的小公子的诗作也是那两位姑娘帮衬着作好了…”
两个阿哥倒是听得有趣儿,待青娥说完了,六阿哥突然开口道:“这贾家真漂亮呀,这要多少银子呀?”
康熙眼神一凛,立刻又恢复了原状,拍拍六阿哥,“以后你长大了,皇阿玛给你更漂亮的。”
六阿哥滚到康熙怀里,“皇阿玛疼儿臣,儿臣是知道的。不过再漂亮能漂亮过皇宫吗?儿臣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年,什么好的景致见不着。皇阿玛倒不如以后让儿臣和四哥做邻居呢。这样在宫里有皇阿玛和额娘疼着,出了宫有四哥护着,儿臣可就等着享福啦!”
“你个小没出息的,就想着靠人?”康熙对孩子乐意亲近他的举动还是很高兴的,伸手敲敲他的头做出一副嫌弃样来。
“这可不是儿臣的错,是四哥说的。四哥答应了的,以后他养我。皇阿玛可得做个见证,若是将来四哥不记得了,皇阿玛可得给儿臣做个见证,万不能让四哥寻个借口赖了儿子的帐。”六阿哥冲四阿哥挑挑眉,看这样子,德宛脑中不禁冒出一个词儿来:小人得志。
“得了,你四哥疼你,倒招来你这一通排揎。你可当心着,万一你四哥恼了你,再不疼你,可有你哭的时候。”康熙很不介意消消他的气焰。
“那怎么能?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呢。四哥若是恼了儿臣,可不还有皇阿玛吗?只要皇阿玛一瞪眼儿,看他还敢不敢恼儿臣。”六阿哥笑眯眯的,趴在康熙怀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