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庭然面容看起来极诚恳,道:“庭然实在思念祖母爹娘,想念兄妹侄儿,以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所以归来,至于没有及时回乔府…”说到此处,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才道:“本想暗地先和哥哥们通个气儿,试探爹爹的口风后再回去,哪知,还没找到机会,就被骆将军无情的捆送回了乔府。”
太后沉吟片刻,终于发话:“罢了,不管怎样,回来就好,起来坐下罢。”
乔庭然叩首谢恩,暗地扬眉:“庭然谢太后赐座。”
坐定后,太后语重心长道:“庭然,你也实在太不像话,多大点的事,需要闹到离家出走,你比嫣然虚长了这许几岁,怎么还不如妹妹贴心懂事?”
乔庭然一脸老实的应道:“太后说的是,庭然日后行事定会深思熟虑,不再鲁莽无状,也为三妹做个表率。”
太后笑了一笑,问道:“昨日归家,你爹可有再罚你?”
乔庭然摸了摸膝盖骨,再揉了揉腹部,才道:“爹爹到底还是心疼我,只让在祠堂跪了一晚,饿了两餐。”
“你爹也没算重罚你。”太后看向身旁安静无音的乔嫣然,笑道:“嫣然,带你三哥去吃些东西,你们兄妹许久未见,到偏殿叙话去罢。”
乔庭然起身,乔嫣然垂首,同时应道:“是。”
兄妹二人离去不久,太后站起身来,唤道:“庄德福。”
庄德福走近跟前,躬身道:“奴才在。”
太后迈开脚步,行姿一派雍容华贵,吩咐道:“去御书房。”
盛怀泽双手搀着太后手臂,扶她在宽椅中坐下,笑道:“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
太后细细瞧着儿子,见他精神状态还算好,只是眼中却布着几线红血丝,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语带慈母一般的关切,道:“皇上眼睛红着,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盛怀泽语调无波,和声笑着道:“母后如何知晓?是不是谁乱嚼舌根了?”声音仍柔和暖人,只是一记清寒的眼箭已瞄准刘全禄,嗖嗖射了过去。
连中两根冰箭的刘全禄,其实比窦娥还冤,冷汗却在瞬时之刻,已从毛孔涌满整个额头,冒汗之速当真比实际中箭流血的速度更快上三分,忙扑腾一声,膝盖响亮的跪到地板,俯首磕头一埋到底:“皇上息怒。”
太后虽心疼儿子,却也赏罚分明,不会迁怒无辜之人,道:“刘全禄,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凝视着盛怀泽,道:“康和宫中,没有哀家不知道的事。”
既已承继帝君之位,理所应当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为江山万年绵延血脉,因子嗣之故,盛怀泽有过很多的女人,可与太后开诚布公说这等事,倒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且事关乔嫣然,盛怀泽忽感十分不好意思,脸悄悄红了下,带着三分心虚七分愧疚,轻声道:“母后,是朕一时冲动,吓坏了嫣然…”
太后只有盛怀泽一个儿子,一生心血几乎倾之与他,自然慈母情怀疼惜入骨,拉过儿子的手放在掌心,道:“哀家知道,你心里在乎嫣然,所以才会心迷意乱。”
盛怀泽一向侍母孝顺有加,得母窝心理解,更觉贴近慈和,不自觉软语问道:“母后不怪朕?”
太后轻轻拍盛怀泽的手背,露出些许笑意来,道:“哀家虽疼爱嫣然,你却是哀家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能怪你什么?”
盛怀泽弯唇浅笑,声音中有着缅怀的情深意长,道:“自打见了嫣然,朕就一直喜欢她,盼了好些年,才终于等她长大,可昨夜却失了分寸,吓哭了她。”
看向太后,满是孺慕之情的求道:“母后,朕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求母后指点儿子。”
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皇上自小聪慧,也有这样犯傻气的时候。”自己都憋不住想要取笑儿子的心思,接着道:“就因不知如何宽慰嫣然,所以一夜辗转难眠,今早又避而不见,连给哀家请安都忘了?”
盛怀泽端起刘全禄奉上的新沏茶水,双手递向太后,诚心赔罪,道:“是朕不孝,请母后原谅。”
接过温热的茶盏,太后浅抿了一口后,刘全禄颇识眼色的躬身接过,太后才道:“嫣然自小养在深闺,虽年满十六,对于男女之欢,到底无人教导指点过,不似皇上早历情、事,第一次碰到难免会受了惊吓。”
盛怀泽深以为然,颔首附声道:“母后说的是,是朕疏忽了,只知疼她护她爱她,却忘了鱼水之欢这些事,她却还是不懂的。”
太后姿容明丽,笑起来更是韵味迷人,故先皇特赐封号“韵”,此刻乔玉婷虽已年华早逝,一笑之下仍风采不减,道:“明年开春,又是三年一选秀的日子,到时嫣然啊,就真正是皇上的人了,皇上爱怎么宠着她,都随你高兴,哀家只盼着,早日可以含饴弄孙。”
盛怀泽念到乔嫣然,很快就能真正属于他,眼神不由柔了又柔,道:“中宫之位悬空多年,不就是为了等她长大,母后放心,朕定如您所愿,早日和嫣然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承欢膝下伴母后颐养天年。”
众妃嫔渴求的皇后之位,就这般被太后和皇帝,双重钉在乔嫣然头上,太后目中暖蔼,再道:“皇上昨儿个没睡好,躺床上眯会去罢,不然哪有精力处理朝政,至于你求母后的事,不用你提,哀家也自会去开导嫣然,午后啊,让她给你送碗参汤过来,话说开就是了,反正迟早也是你媳妇儿。”
盛怀泽眉间云雾顿开,只余纯粹的欢悦,道:“让母后费心了。”
见皇上喜掠眉梢,太后忍不住摸他脸庞,爱怜道:“傻孩子,你是我亲儿子,我不为你费心,还能为谁费心。”说着已站起身来,华丽的长袍边角如花落燕归般,飘然坠地。
盛怀泽扶在一侧,道:“朕送母后出去。”
出了御书房的门,太后坐上回康和宫的撵轿,叮嘱恭送在边的皇帝,道:“还有,大婚前可不许再这样了,终归不好。”
盛怀泽含笑应道:“母后放心,朕会克制。”
太后摆了摆手,道:“行啦,哀家回宫去了,你也歇息去罢。”
盛怀泽一揖到底,一副乖乖儿子状,道:“朕听母后的话,即刻便去。”
离了康和宫正殿,回到乔嫣然所居的偏殿,乔庭然不再藏着掖着,本性即刻暴露无遗,一个纵身摔躺在暖榻之上,半点不客气的使唤自家妹子,以及妹子的两只跟班丫鬟,且分工相当之明确,道:“好妹妹,过来揉腿,竹雨,沏壶茶来,竹云,弄吃的去。”
自己则再揉了揉肚子,道:“本公子腹内的馋虫,已经大闹天宫很久了,再不塞点东西进去,就该掀翻天啦。”
乔嫣然见他那副模样,不由说道:“三哥,你对我这么霸道,爹娘知道么?”
乔庭然找了个舒服姿势窝好,拍了拍小腿肚,又挑了挑眉,示意乔嫣然过去,道:“自然不知,不然我早蜕皮几层,被揍成软绵绵的蚯蚓了。”
说着举起手臂紧握拳头,自得一笑,道:“哪还能像现在这般,既高大英猛,又威武雄壮?”
乔嫣然挨边坐下,照着乔庭然的小腿,一拳一拳又一拳地狠狠砸下,面上是嗤之以鼻的鄙视,道:“三哥,你的脸皮愈发厚实了,我替城墙向你致敬,表示自愧不如,拜服到五体投地。”
乔庭然皮糙肉厚,被妹妹使劲捶了几拳头,只觉不疼不痒,遂笑道:“妹妹过奖,哥哥我受之无愧。”忽而又皱了眉头,颇不满的使唤道:“嫣然,手上再多使点劲儿,我肚子里在唱空城计,难道你早晨也没吃饭么?”
端茶过来的竹雨扑哧一笑,道:“三公子,咱们小姐千金贵体,又是娇弱女流,手劲自然小些。”
奉好茶水,竹雨劝道:“小姐,您仔细手疼,还是换我来吧。”
乔嫣然抖抖发麻的手,瞥到喝茶的乔庭然十分悠然自得,当即板起脸孔,淡淡道:“不必,我三哥已练就铁骨铜皮,棉花焉能碰石头,竹雨,去给我找根鸡毛掸子来,越粗的越好。”
乔庭然吓了一跳,使劲瞪眼看着乔嫣然,口内啧啧个不停:“行啊,妹妹,你越来越有咱家老太太的风范,爹娘知道么?皇上表哥和太后姑姑知道么?”
乔嫣然冷脸不语。
乔庭然高高翘起二郎腿,逍遥的无限自在,道:“嫣然,你那张小嘴,明明比我还损,为啥都夸你听话懂事,到我这里,就成嚣张胡闹了呢,啧啧,真不公平。”
乔嫣然默然不语。
乔庭然折起身子,脑袋凑近乔嫣然,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脸颊,含笑问道:“咋不说话啦,生哥哥的气了?”
乔嫣然抬起眼睛,做了一个相当出乎乔庭然意料之外的动作,竟自个一脑门撞上乔庭然的脑袋,生生将乔庭然撞出了个四仰八叉的姿势,乔庭然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捶榻狂笑,道:“哎哟喂,我的个亲妹,你明明手上没半两劲,脑门倒还挺结实…”
等看清乔嫣然泫然欲泣的表情时,不由纳闷至极:“哎,你怎么了这是?刚刚不还好端端的…”
本就泪盈于睫,乔嫣然只浅吸了口气,两颗亮透透的泪珠,已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哽咽着低低唤了声:“三哥…”
乔庭然与乔嫣然私下斗嘴,是常有的事,以前都是越逗越欢乐,今日却反其道而行之,乔庭然不由慌了神,笨手笨脚的替乔嫣然擦眼泪,却发现越擦,流下的越多,当即大放厥词的安抚道:“怎么哭的这般厉害,是不是有谁欺负你?告诉三哥,三哥替你出气,就算是皇上表哥,也照揍不误。”
乔嫣然眼中泪蒙蒙一片,乔庭然的脸都是模糊朦胧的扭曲着,吸着鼻子道:“没人欺负我,就是想你…”
“我这不都回来啦,有什么好哭的?”乔庭然松了口气,随即揽过自小疼爱的妹妹,像乔娘一般轻轻拍她后背,好言好语道:“乖,别哭啦,娘昨天已经揪着我,哭了我一身泪水,你也要再来一遍么,哥又不是花儿,哪经的起你们这般轮流浇灌,快别哭了…再哭,哥哥胸口真该冒出花芽了,那多难看…”
不料,乔嫣然反手抱住乔庭然,将脸埋在他怀里后,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口内呜咽不断,齿音含糊不清道:“我想回家…你走的时候,答应过我,要十倍还我银子的…”
最后一句还银子的话,乔庭然倒是听清楚了,当即“哎哎”了两声,一向明朗朗的嗓音,硬是转换成了千回百转的柔音柔调:“你当时不是说不用还了么?”
乔嫣然边哭边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要一文钱都不准少的还给我…”
乔庭然抱着乔嫣然,一边轻拍后背,一边化身摇篮慢慢悠着晃着,声音中满是可怜兮兮,道:“可我已经都花光了哎,不过,装碎银的钱袋,我倒还留着,只还这个成不成?”
乔嫣然哭着坚持:“不成,我就要你还我银子…”
以男子汉大丈夫自居的乔庭然,在宝贝妹妹面前,什么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全抛脑后了,当即改了口,连声保证:“好好好,我今晚就去承志那里,搬上他几箱金银珠宝,一百倍还给你成不成?”
乔嫣然哽咽着声音,问道:“谁是承志…”
只听乔庭然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就是把老子绑送回家的混蛋,老子要去抢穷了他,让他冬天喝西北风去!”
第7章 ——第07章 ——
心中的压抑一番倾泻之后,乔嫣然哭音渐低,只余轻削的肩膀一抖又一抖的抽泣,抱着乔庭然弱声浅问:“…就是那个骆将军么,他和你有什么仇…”
乔庭然其实怒火正压了满怀,被乔嫣然一问,一腔新仇仿似找到了发泄口,当即一股脑儿释放出来,喷薄的淋漓尽致,连脏话都忘了隐藏:“骆承志这个没良心的混球!老子几次救他,他竟敢恩将仇报,把我往火坑里推,看我回头不去掀翻他的将军府!”
一别两年多,乔庭然依旧是随心所欲的嬉笑怒骂,乔嫣然闭着眼,声音低微,有着说不错的艳羡:“三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乔庭然摸了摸乔嫣然的小脑瓜,自我挖苦的低声笑道:“羡慕我什么?整日挨爹爹的熊揍,还是见着我就骂忤逆不孝?”
是啊,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被骂不忠不孝,饱受白眼冷语,乔嫣然多想也如乔庭然一般,可终归是无可奈何的身不由己,一动不动的靠在乔庭然怀中,浅浅吸了吸气,鼻音隐现,再说话的声音有些闷,更有些惘然:“三哥会再走么?我还可以借你许多许多银子…”
乔庭然抱着在怀的妹妹,又开始慢慢摇晃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宠溺怜爱,轻轻的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自己幼时被责骂后,黯然神伤的躲起来,乔嫣然总会找到自己,用稚嫩无瑕的声音唤他三哥,戳他心怀的宽慰他,那种默默温暖的感觉,镌刻了时光一般的柔软,不由趁机轻声说道:“这么贴心啊,那上次的银子,能不能也不用还啦?”
只听乔嫣然很无情很决绝的说道:“不能,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
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就算是哭的稀里哗啦,也不忘和他斗嘴,乔庭然弯眉一笑,好声问道:“嫣然,你还要哭多久啊,若把眼睛哭成了桃子样,可就不漂亮啦,仔细皇上表哥以后不喜欢你了。”
乔嫣然一怔,眉间染上一抹无人瞧见的忧愁倦怠,只低声嘟囔出一句:“谁要他喜欢…”
乔庭然却会错了意,只当她是害羞之下的反话,当下并未在意,再连声道:“好好好,那你再哭会儿。”
只是,当腹内响起一串叽里咕噜的雷鸣声时,乔庭然不得不开口打着商量,道:“嫣然,能不能等三哥吃饱喝足后,你再继续抱着我哭啊,没被爹打死,却被你饿死,是不是有点太冤啦。”
乔嫣然松开双手,坐直了身板,两只眼圈红艳艳的,似开了两朵鲜妍的桃花,有一边的眼睫之上,还挂着一颗清亮的水珠,俨然一幅桃花两朵春带雨的美人图,乔庭然伸手抹掉那滴泪,再软语安慰道:“乖,别再哭啦。”
扭过脸,吩咐不远处垂首恭立的竹雨,道:“竹雨,去打盆热水,拿毛巾给小姐敷敷眼。”
竹雨应声而去,竹云提了半晌的食盒,终于得已摆上桌台,取出一碟一碟精致的菜肴,之后,饿极的乔庭然展开风卷残云之势,狼吞虎咽之举——吃饭。
乔嫣然静坐一旁,手里捏着一块温热的毛巾,只敷在左眼之上,感受着那一股暖暖的潮意,细细密密的浸入肌肤,空闲的右眼却只顾看着乔庭然,看他毫无形象的吃容,却觉心中平和而暖静,脸上不由自主的涌堆起浅浅的笑意。
被乔嫣然这般目不转睛的盯着,乔庭然百忙之中,硬是抽出一缕空闲,问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长了翅膀的鸟,还能飞了去呀。”
说着话时,不忘再指挥竹雨,道:“再绞一块毛巾给小姐,只敷了一只眼,准备做独眼桃花龙么?”
乔嫣然翘起唇角,笑意满是欢愉,接过竹雨递来的另一块毛巾,将空闲的右眼也一并敷了上,虽目不能视,却毫不阻碍乔庭然舒朗的声音,清晰无二的落入耳怀:“刚才傻哭,现在又傻乐,小姑娘的心思,可真是难懂。”
说罢,重新响起些许咀嚼的声音。
乔嫣然不再说话,享受着秋日里的宁谧时光,敷眼的毛巾凉了,便再续换上热的,反反复复数次之后,红眼圈已然褪尽,但见两波眼流,水色潋滟。
眸光顾盼间,似将天地间的所有风神敛落入眼。
乔庭然愣了一愣,随即开怀,笑道:“两年多未见,原来嫣然妹妹已这般好看,难怪坊间近年总是传言不断。”
乔嫣然穿越在锦绣富贵之家,长于深闺绣阁之中,从来少见陌路人,周遭之人多对她恭敬有加,流言蜚语甚少入耳,不由问道:“什么传言?”
茶香飘荡,热雾朦朦,乔庭然掂着茶盖儿,慢悠悠说道:“咱们的皇上早过弱冠之龄,却迟迟不大婚娶妻,册封中宫皇后。”
微微一顿,再絮声言道:“一国之母未定,不仅朝堂难安,连百姓都会在茶余饭后,风声笑谈暗自猜测,猜测最多的是说,皇上对太后仁孝有加,故对太后母家隆恩浩荡,世人均知乔家嫡女唯你一人,却年岁不足,皇上碍于太后颜面,故将皇后宝座空悬滞留,虚待与你,你自小亲近皇上,又常见太后…。”
忽而眼睛一眨,问道:“是不是真的?”
乔嫣然本垂眸倾听,听他相问,斜他一眼,淡淡道:“你有腿有嘴,难道不会自己去问?”
乔庭然手里把玩着茶盖,叹气道:“立后之事,多少文武官员进言,都被皇上堵了回去,我无官无职,言无半两重,找死去啊。”
乔嫣然撂出一句:“不想找死就闭嘴。”说罢,端杯喝茶。
乔庭然却偏偏不闭嘴:“我还没说完呢。”
乔嫣然放下茶杯,肃穆了脸:“可我不乐意听了。”
乔庭然微微一笑,只道:“昔年姑姑以贵妃之位宠冠后宫,你作为如今太后的亲侄女,他们都猜你天生丽质,容色倾城…我只想说,他们所言不假,妹妹你最漂亮了。”
乔嫣然哼了一声,没理他,却记得她尚在襁褓之时,乔庭然戳着她的脸,皱眉冲乔娘嘀咕:娘,妹妹怎么这么丑啊…
乔庭然饱餐之后,与乔嫣然东拉西扯没多久,又到正经的午膳开席之刻,在太后的殷殷目光下,温颜温语的命令中,乔庭然又填充下甚多食物,最后实在没忍住,无耻的打了个悠长响亮的饱嗝儿,暗道:太后明显是在为自家哥哥出气啊,不打他,不骂他,竟然想撑死他,蔫坏蔫坏的折磨方式啊~~~
乔嫣然默瞥过去一眼,然后轻言轻语的开口,唤了一声:“姑姑。”
太后面容慈和且笑意温婉,道:“怎么了,嫣然?”
乔嫣然柔声细语,道:“三哥昨晚被罚跪祠堂,思过一夜未曾合眼,今晨又进宫,陪我说了许多话,想必已疲累的很,能不能让三哥回府歇息去啊。”
太后舒眉一笑,却轻轻一叹:“一夜未眠的又何止他一人,罢了。”看向乔庭然,道:“以后行事莫再莽撞,不然,哀家第一个不饶你。”
乔庭然乖乖应是。
随后,太后吩咐庄德福送乔庭然出宫,乔庭然出了宫门,却不回家,径直去了骆承志的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口,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怒声大喝,道:“骆承志,快给老子滚出来接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就这位爷敢在将军府破口大骂了,门房的脸瞬时惨绿惨绿的,哆嗦着声音上前,道:“我的三爷,您小点声…”
乔庭然推开门房,大步流星的迈入院内,口内嚷道:“老子嗓音生来就这么大,你有意见?”
门房赔着笑脸,笑的却比哭还难看三分,道:“小的不敢,敢问三爷,何事来访,小人好去通报…”
乔庭然停住脚步,双手叉起腰,流利的身线卓然玉立,眉峰尽是桀骜乖戾,道:“好,你照我的原话去通报,就说老子来找茬,让骆承志给我滚过来受打!若不照实禀报,我会很有空闲的修理你。”
门房哭丧了脸,连道:“这…这…”
乔庭然已然颇不耐烦,大怒道:“这什么这,我的路也敢拦,你眼睛长屁股上了!”
门房心内不由淌下一片心酸的泪海,他两只眼珠子在脸上扎根三十余年,生的虽不算敞亮,起码比针眼大些,看过日出日落,什么时候挪到屁股上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传入耳内,寒意刺骨,饱含冰霜,刺溜溜的透心凉:“老何,你下去罢。”
乔庭然豁然回首,望到那张极欠扁的冰雪似容颜,当即扑了上去:“老子呕心沥血的帮你,你竟敢捆老子回家!看打!”
乔庭然离去之后,太后免了日常的午睡,与乔嫣然讲解男女之事,以为儿子解忧分愁。
宽敞的大殿内,宫人尽数避退,彩香鼎炉里散出一缕缕白烟,满室馥郁,萦绕鼻端,太后与乔嫣然坐的极近,柔声轻语问道:“嫣然,你表哥昨晚失态,你心里可生他的气?”
乔嫣然深深垂下头,盯着袖端所刺的绕枝连理花瓣,低声道:“嫣然不敢。”
太后将乔嫣然揽入怀中,一手缓缓抚摸她的长发,入手是柔静的凉滑,浅浅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虽然长大了,有好多事却还是不懂的。”
窗外有风吹落叶,声音簌簌作响,恍惚听到一阵遥不可及的雁鸣声,乔嫣然顺从的偎着太后,小声道:“请姑姑指点。”
太后的声音欺在头顶,低低慢慢传落耳中:“皇上喜欢你,一时由爱生欲,才会有昨日之举。”
乔嫣然只略微动了动头,却没吭声。
“自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女结成夫妻,便可同枕共眠,可这共眠,并不是简单睡在一张床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