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扭了扭身,往温氏怀里钻。
温氏轻拍南姗的小后背,又问道:“姗姗想去看大哥哥念书,还是去看外曾祖父钓鱼?”
南姗想了一想,嫩声喊道:“鱼…鱼…”
温氏香了一下闺女的小脸颊,笑道:“好,咱们先去把你大哥哥从书堆里找出来,然后再一块去看外曾祖父钓鱼,好不好?”
南姗咯咯一笑,小爪子挠温氏痒痒,母女俩笑作一团。

这一日,南姗从睡梦中甜甜醒来,发觉身旁多了两个小美女,一个坐在她左边,一个坐在她右边,俩人乌溜溜的眼珠子,都在盯着她看。
南姗挠了挠头皮,这俩娃娃是打哪里来的。
豫国公夫人邱云蓉,也就是南姗曾见过的瓜子脸美妇,笑嗔的声音响起:“佳慧,你看,你姗妹妹睡醒了,是不是乖乖地一声都没哭,娘有没有骗你?”
小版瓜子脸的沈佳慧摸摸小鼻子,声音软软嫩嫩的,格外柔耳好听,似乎有些不解:“娘,可是她为什么不哭啊?”
南姗默默答道,因为她想哭就哭,收放自如啊。
这是,另一位鹅蛋脸的小美女忽然开口了,神情严肃道:“我知道。”
鹅蛋脸的江嘉眉,也就是武昌候世子夫人,忍俊不禁道:“原来我们子兰知道啊,快说给娘和你两位姨听听。”
南姗记得这位鹅蛋脸的美妇,夫家貌似姓君来着,所以,这位漂亮小女孩的名字是…君子兰么…
君子兰郑重其事道:“因为姗妹妹还不会说话,所以睡醒了不哭。”
南姗瀑布汗,不会说话睡醒不哭,小盆友,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啊…
君子兰那一番稚言,惹的三个大美人全部掩嘴发笑。
沈佳慧继续摸着小鼻子,好奇发问道:“为什么姗妹妹还不会说话?”
南姗黑线囧,如果她乱说话,会吓倒一船人的。
只听君子兰掷地有声道:“因为姗妹妹太小,还没学会说话。”
南姗暗暗道,这次小盆友的思维,总算没有太发散。
江氏总结道:“子兰,你是大姐姐,以后要多让着慧妹妹和姗妹妹,知不知道?”
君子兰伸一根小指头,轻戳了戳南姗的左脸蛋,才应道:“娘,我知道了。”
沈佳慧有模有样地也伸一根小指头,戳了戳南姗的右脸蛋,十分苦恼道:“娘,姗妹妹一直躺着不动,我和兰姐姐怎么带她玩啊。”
邱氏挥了挥手帕,笑道:“等你姗妹妹学会走路,就能一块玩了。”
沈佳慧追根究底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温氏笑了笑,道:“佳慧和子兰该闷坏了,让她们两个玩去吧。”
君子兰一脸兴奋之色,拍手赞道:“好啊,好啊,外面有好多漂亮的蝴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蝴蝶!”
沈佳慧已手脚并用,爬站起身来,眉花眼笑道:“温姨,我想捉几只蝴蝶玩,可以么?”
温氏笑道:“当然可以。”
君子兰和沈佳慧两个小盆友,俩人手牵着手,笑呵呵地跑到外头玩了,南姗很苦逼地爬起来,抓着摇篮使劲晃,她也很想自由活动啊!!
三个大美人看着南姗,各自笑语几句后,又开始说私房话,江氏问温氏:“阿珑,你的鱼钓得怎么样了?你家的大房闹开了么?”
温氏抿嘴一笑:“这鱼…还是不钓了吧。”
邱氏美目含嗔道:“为什么不钓了?我都和令国公世子夫人说好了,你家的大房闹个人仰马翻,她也顺便解决掉一个麻烦庶子,多两全其美啊。”
听到两全其美这四个字,温氏拍拍邱氏的手背,笑意奇怪:“把这鱼钩和鱼饵收回去,才会闹得更厉害。”
南姗咯咯咯笑了。
据她所知,南娥、南娟和南妍三个丫头,正在暗自较劲,南珏也来询问过温氏进展,并且表示,最好能再寻两门类似的更好,如今,南老夫人为了女儿和妹妹,竟也掺和了进来。
您老不是说压根没影的事嘛,干嘛也惦记上了呢。
可是,温氏要收回鱼竿了噢。
第15章 幺蛾子
时光如水,悠悠淌过。
不几日,康妈妈又过来见温氏,带来第四件重磅消息,还有一些比较…刺心的糟烂事儿。
如之前南瑾的内部消息所言,南珏大伯近三年的考绩,确实评了个不称职,从正五品降到了正六品,南琦三叔近三年的考绩,也只堪堪评了个平常,继续做他的七品笔帖式。
理所当然,大房和三房均…炸锅了。
理所当然中的想当然,大房炸的最狠。
听闻此两道消息,南老夫人差点怒火攻心,有个在吏部当大官的儿子,不仅没帮衬到亲兄弟升官发财,其中一个在原位待着,她勉强也忍得下来,但是,另一个的官位品级,竟直接连降两级,这活生生在打她的老脸啊。
这让她以后如何再出门见人,让两个儿子如何面对以前的同僚,让两个儿子的儿女如何在同辈中抬头做人!
面对幼子的唉声叹气,以及长子的借酒消愁,南老夫人越想越怒,恨不得一脚踩上一只风火轮,追到江南咆哮问次子,我到底是不是你娘,那俩到底是不是你兄弟!
古代讲究夫荣妻贵。
老公高官厚禄了,媳妇也跟着水涨船高,老公丢脸了,媳妇自然也没面子,林氏和叶氏简直羞愤欲死,当然,林氏比叶氏更想去死一死,她老公才真正把脸丢到了满京城的旮旯地儿。
南府里头,唯一能拿捏住南瑾的,非南老夫人莫属。
于是,林氏和叶氏俩儿媳妇,为了自家夫君的锦绣前程,以及儿女的金贵未来,一人捏着一块手帕,跪在南老夫人腿边,一左一右地抹眼泪,这个哭着说,二弟这些年越发出息了,都不说拉一把落后的兄弟啊,那个嚎着喊,都是亲兄弟,二哥好狠的心啊。
若温氏在此,只会呵呵冷笑两声,你们出息的二弟和狠心的二哥,对你们男人说过的金玉良言,全被他们喂狗吃了么。
林氏和叶氏妯娌俩,齐了心协了力,先是回忆了以前的南瑾,多么多么友爱兄弟,又阐述近些年的南瑾,待兄弟们一日比一日冷淡,直到现在的南瑾,竟然狠心撒开手,不管受苦的兄弟们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便是,南瑾从好儿子一路进化成白眼狼,这肯定是有人暗地挑唆,见不得她们这苦命的两房过上好日子啊,求母亲大人给苦命的儿媳妇做主啊。
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温氏,是她给南瑾吹了枕头风,是她不想另外两房过太平日子。
得亏南瑾有先见之明,自己扯风落跑躲避老娘的同时,也不忘将温氏远远挪离在外,不然,温氏不得被这俩搬弄是非的妯娌,以及无事还要乱生非的婆婆,恶心到几天咽不下饭。
当然,更恶心的还在后头。
林氏拿出了最鲜明有力的证据,说二弟那一房向来自理所有花费,这么些年了,二弟一直都没说过什么,最近突然没由头地不自理了,肯定是有人心里不高兴了,才撺掇着二弟开这个口啊。
(皮埃斯:自南瑾回任京官之后,因十多年未在老娘跟前尽孝,南瑾心下多有歉意,故而南老夫人许多不平等要求,无关大是大非立场的,南瑾都应承了,比如,儿啊,你如今出息啦,官高了禄也厚了,娘有这一大家子要养活,你能替娘分担点钱财压力么,然后,南瑾自个养活一家子不说,每月还额外孝敬南老夫人许多体己,温氏忍了,她就当还在外地持家了,南瑾夫妇在外地之时,几乎每月都会差人给南老夫人送银子送补品送这送那,而南老夫人呢,儿子离家在外十多年,从来只开口伸手要东西,连根鸡毛鸭毛都没送出去过,再看南老夫人的长子和幼子,他俩每月只明面孝敬一点意思意思,南老夫人扭过脸,又多倍翻滚塞回给俩儿子,嘴里叨叨你俩的心意,娘都知道,你俩不容易,拿回去自己使唤吧…崔妈妈曾说过,呸,他俩不容易个屁,他们房里的花销全是从南府账里支使银子,那银子包括吃、喝、穿、戴、送礼、办席等各种花销,他们挣了这么多年的俸禄,自己掏过一两银子腰包么,最傻的就是二老爷,二老爷薪俸是不少,但是养着自个一家子,还要被南老夫人狠狠地要求孝敬她,最穷的就是二老爷了…南姗只想说,南瑾对南老夫人的歉意和敬意,估摸已经差不多被消磨光了,人的脾性和耐性再好,也经不住这种不平等的的日子,经年累月的堆积沉淀啊,若南老夫人再这么下去,南瑾被伤透破碎的心,估计就永远对她淡而远了,他不是只有一个骨肉血亲娘,他也有自己的骨肉儿女啊…皮埃斯完毕)
叶氏没啥证据,不过,她最近过得实在很憋气,虽然她男人不像老二专情,却也不似老大那么花心,她虽然不像大嫂一样在婆婆跟前得脸,却比干啥都不趁婆婆心的温氏强上不少,她对这种不上不下的日子,一直还是蛮满意的。
但是,自从她房里冒出两个怀了贱种的丫鬟后,不对,现在已经是姨娘了,心里负面情绪满的简直快溢出来,已到了不发泄不痛快的地步,叶氏十分羡慕嫉妒恨一人独宠的温氏,这会刚好逮着机会,便随声附和林氏信口开河了,说二哥只宠着二嫂一人,被她哄的晕头转向,只听她一人的话,长此下去,别说亲兄弟了,恐怕连亲娘都会被抛脑后头去了…
叶氏的一番话,吧唧一下,直直戳到南老夫人的心坎里了。
次子以前人虽寡言,但是多听话啊,让他做啥就做啥,现在呢,为了媳妇和孙女,与她都开始翻脸了,定是那温氏挑唆的。
南老夫人一想到温氏霸占了次子全部的心,连她这个亲娘的位置,都被深深动摇了,自然相当不爽,于是,重新捡起了用之不厌的分心之策,准备给南瑾房里塞上几个漂亮丫头,让她们把儿子的心从温氏那里拉拢回来,重新向着她,向着南家,向着他的兄弟们。
反正南珏南琦的事,目前已成定局,暂时无法翻盘,南老夫人心动之下,她的两个儿媳妇,一个也不生病晕倒了,另一个也不怨天尤人了,俩人热火朝天地展开了选美行动,照着温氏的标准模板,寻觅温柔如水又漂亮水灵的丫头。
现如今,已颇有成果,就等着南瑾出公差回来,南老夫人一手扯俩,塞给南瑾享用了…

对于南老夫人的分心之策,南姗只想说,南老夫人,求求您,别再以她亲奶奶的身份,刷新她的世界观了好么,这让她曾经有个好奶奶的人,情何以堪啊。
穿越大神,求你赶快带我走吧,她在这里实在是伤不起了…
崔妈妈相当义愤填膺,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用收敛,当下直接破口开骂了:“这个死老婆子,就不能消停一天么!”
抱着南姗的温氏倒还平静,只是嘴里幽幽低叹:“是啊,她怎么总也不死呢。”
温氏这话说的有点恶毒,不过,南姗这会一点也不同情南老夫人,这位老太太一边心安理地用着温氏的人脉,替她的孙女攀高枝,一边不遗余力地给温氏事事添堵,南老夫人,您自己想想您做的这些事,实在让人很理解无能好么,如此二到家的脑子,真的让人好想敲烂您的脑门哟。
有这样的婆婆,呃,光想想,就很想去死一死好么?
作为目前南家的一份子,南姗已有点崩溃,真想对南老夫人说,您老人家现在就这一个出息儿子,您的脑袋瓜里,能别整日想着怎么毁了这个儿子么,您就不能想想办法,怎么让您的长子和幼子,自个上进上进么。
虽说十个男人里头,有九个半都花心爱色,但是她面瘫爹吧,应该是这半个里头的吧,应该吧…
哎哟喂,穿越大神,你还是让我回去吧,我给你磕头成不成…
崔妈妈骂够了南老夫人,再宽慰温氏:“夫人放心,老爷的性子,您最了解,那些个小狐狸精,老爷才不会看上眼。”
温氏抚摸南姗的小脸,语调惆怅:“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慢慢贴上南姗嫩呼呼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温氏声音渐低:“真累啊…”
不说温氏,南姗也已彻底对南老夫人累觉不爱了…

渐入五月,天慢慢热了起来,不过南姗所居的谷中花园,空气仍是凉丝丝的,这里有清瀑流泉,有芳草如茵,有鲜花开遍,有蝴蝶蹁跹,美景如画,南姗住得乐不思蜀,简直不想再回南家那片闹心的土地。
但是,归来的南瑾已派人传话,要接妻子儿女回家去了,不过,本来说的是昨天就来的,不知道为啥…失约了。
谷中有一流瀑,飞落直下的瀑布之水,在山下汇聚成溪泉,泉水清澈,悠悠流向远方,溪泉边有一块长条巨石,石面光滑且平整。
常被温氏撵出书房的南屏,很喜欢坐在这块石头上,听不远处瀑布哗哗落下的声音,南姗缠着南屏抱抱的时候,南屏会给南姗摘一大把花,让她揪着花瓣,扔到石下的溪泉水中玩,南姗扯干净一朵花,南屏便从身边再拿起一朵,递给南姗继续撕花瓣玩。
有一次南砚看见了此景,诗兴大发地念道:“花自飘零水自流。”
南姗看着流动的泉水,上头飘着一片一片的花瓣,默默抽了抽嘴角,好应景。
这一日,南屏兄弟四人,一起排排坐在大石块上,当然,南姗依旧被南屏抱着揪花玩,他们四个兄弟在玩一个小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每人轮流诵一句带花的诗词,不过,有一个小要求,那就是南姗每摘下一片花瓣,落到水里后开始飘走之前,下一个人必须接上,若谁卡壳了,就要多练一张大字。
目前为止,南屏气定神闲,南砚毫无压力,南葛略微挠头,南笙…已开始抓耳挠腮,他今日已要多练十五张大字,南葛六张,另外俩人鸭蛋张。
南姗刚揪下一瓣花,南屏清朗的嗓音已悠悠道:“日出江花红胜火。”
待南姗扔了手里的花瓣,开始揪另一瓣时,南砚从从容容地吟道:“沾衣欲湿杏花雨。”
待轮到南葛,南姗准备扔花时,才急匆匆吼出一句:“春去花还在。”
轮到南笙,南姗丢出的花已开始飘走,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南笙还在抓着脑门支支吾吾:“花…”
南砚正要发表南笙需再多练一张大字的意见,突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语调平缓地念道:“花自飘零水自流。”
南笙率先扭头,声音万分之惊喜:“爹爹,您老人家来啦!”
南姗很想扑哧一下,面瘫爹很老么,还老人家…
南家兄妹刚全部扭回头,又听南笙大声强调道:“爹,您刚念的那句,二哥早背过了,重复的不算啊。”
南砚二哥笑眯眯道:“所以,阿笙,你今日要多练十六张大字噢。”
兄妹五人下了大石块,给远归的南瑾行礼问安:“孩儿见过父亲。”
南瑾一身孔雀羽蓝的家常便服,对四个儿子满意地颔首,然后拍拍双手,对眼睛骨碌打转的南姗张开手臂,柔声哄道:“姗姗又不认识爹爹了?”
南姗正在酝酿情绪,南屏点点南姗的鼻子,道:“姗姗,快说爹爹抱。”
顺水推舟的南姗甜甜一笑,挥舞起两只手臂,眉眼弯弯地喊道:“爹爹抱!”
南瑾接了南姗在怀,掂了掂闺女的分量,评价道:“不错,姗姗终于胖回来了。”
南姗的好心情,瞬间碎成了一堆玻璃渣渣,好桑心。
南瑾又道:“姗姗,爹爹来接你回家,你高不高兴?”
南姗趴在南瑾怀中开始装死,见到你,我高兴,可回家,她很不高兴!
南笙仰着灿烂的小脸,纳闷地问道:“爹爹,您昨天怎么没来呀?”
南瑾语气平常且无波,道:“爹爹处理了些事情,给耽搁晚了。”
第16章 说不惯就不惯
南老夫人第一次伸着脖子,翘首以盼次子早早归来。
从南瑾在南府大门口下车那一刻开始,南老夫人立即遣人让儿子过来叙话,而被派去的人回来后,很抱歉地告诉南老夫人,二老爷说了,他携了一身风尘回来,面容邋遢,衣饰不洁,恐母担忧,故先沐浴整妆,请老夫人勿要着急,他一会就过来。
南老夫人能不着急么,她现在怀揣着的心情是,你这个死小子可算回来了,老娘正有一肚子话要问你呢,至于儿子在外头累不累,吃的可好,睡的可好,这种为儿担忧的慈母心怀,南老夫人大概…早就忘掉了,或许独独忘了南瑾。

热气蒸腾的浴桶中,南瑾靠着桶沿闭目养神。
一架四扇刺绣梅兰竹菊的屏风之后,康妈妈垂叠着手,有条不紊地禀告南瑾,他离府之后发生的事情,除了南娆将南娅推落湖中溺死一事,其余全部和盘托出。
南瑾一字未语,直到沐浴的水温微凉,才离水穿衣。
这期间,心焦难耐的南老夫人,又派人来请了南瑾两次,均被二老爷还在沐浴的理由给挡回去了。

南老夫人派人三请南瑾未果后,快被气到冒烟了,连连拍桌喝骂:“这死小子,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一请不来,二请还不来,三请依旧不来,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老婆子,亲自拄着拐杖去找他不成!”
陪着南老夫人的林氏,看似在劝南老夫人别生气,实则在火上添油道:“母亲别心急,二弟如今官大了,官威自然阔足些,多少人等着想求见二弟一面,还压根见不着呢。”
南老夫人冷哼,她是他老娘,能和别的人一样么!
其实,南瑾从迈进家门到沐浴完毕,一共时长不到…三刻钟,而对于心急火燎的南老夫人来讲,活似她已等了南瑾整整一天。
所以,当南瑾挑帘而入,躬身行礼问安时,南老夫人几乎是黑着脸,压着满心满肺的怒气道一句:“回来了?”
南瑾脸上冷冷淡淡,只轻轻“嗯”了一声,坐下之后问南老夫人:“母亲找儿子有何急事?”
南老夫人竹筐倒豆子似,连口大气都不带喘的,十分气愤加不平道:“瑾儿,娘问你,你大哥和三弟这回的考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吏部当差,职位又不低,你三弟没升职不说,你大哥怎么还被降了职,他们可是你的亲兄弟,这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你们那吏部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啊…”
待南老夫人自己砰砰砰说够了,南瑾才平静开口:“母亲,我回吏部交差之时,已知晓此事,特地去查看了大哥与三弟的政绩记录,部内人员确实是秉公评断,没有恶意擅断。”
南老夫人一拍桌子,蛮横着大怒道:“我不管他们是秉公评断还是恶意擅断,总之,你想办法,给你大哥和三弟都调个新衙门!”
南瑾语气无波道:“母亲,吏部调换官员,自有规章法制,恕儿子无能为力。”
南老夫人再雷霆震怒拍桌子,气呼呼道:“你少蒙我,你堂堂一个吏部侍郎,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南瑾看着满脸怒火的南老夫人,缓缓道:“母亲可是要儿子知法犯法,愧对圣上皇恩?”
这么一顶大帽扣下来,南老夫人直被噎得哽红了老脸,指尖颤抖个不停。
林氏接口过来,声情并茂道:“二弟这是什么话,母亲怎么会让你做枉法之事,不过,这官场上的托人情走关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兄弟手足情深,二弟就如此忍心看你大哥与三弟遭人暗地耻笑?”
南瑾看林氏一眼,又淡淡道:“正因为手足情深,我才多次与大哥三弟说过,要脚踏实地做事,有了好的政绩,擢升不是难事,如今大哥和三弟被评了如此考绩,大嫂以为我脸上便很有光么?”
再看向南老夫人,静静道:“母亲,儿子已劝过大哥三弟很多次,他们总也听不进我的话,还有劳母亲多劝劝他们,若再如此混沌下去,日后会被直接罢免官职也说不准。”
南老夫人仿佛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惨淡了脸色,老泪纵横地凄声如诉了:“瑾儿,他们可是你的亲兄弟啊,你就不能帮他们一把么?”
见老娘又打出了苦情牌,南瑾直接沉声道:“母亲一定要让儿子做这枉法之事么,圣上对儿子恩重有加,儿子实在无法做出不忠君之事,若母亲定要儿子难做,儿子索性递了辞呈,这吏部的官不做也罢。”
南老夫人突然不哭了,颤抖着声音瞪着南瑾:“你说什么!”
南瑾言辞清晰道:“母亲,自古忠孝难两全,儿子对母亲全了帮兄弟的孝义,便是对圣上厚待的不忠,若儿子只念着圣上的隆恩,罔顾母亲的心意,便是对母不孝,儿子实在不愿做这不忠不孝之徒,也只能提前辞官致仕了。”
南老夫人呆了。
南家虽是官宦世家,却从未跻身入真正的上流行列,南家先祖最高最大的官儿,也只做到正三品,而南老夫人如今出门在外,个个都说她的次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官至正二品,以后定然前程锦绣啊,并且还这么孝顺她,说她福气可真好啊,南老夫人嘴上虽然说着哪里哪里,可心里却是极受用的。
若儿子当真辞官不干了,她诰命夫人的名头,自然也就没了,长子官级六品,幼子官级才七品,到时候,那群京城的贵族老太太谁还有空搭理她啊。
南老夫人顿时失声痛哭:“你这个不孝子,是要气死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