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一下子就难过起来,难过像是夏日午后的暴雨,一点没有预兆地铺天盖地密密匝匝地涌上来,昭昭没有回答,先抽噎了声,鼻腔里发出一声闷重的轻哼。
从小就娇气,只是她也达观,很难有让娇气发挥的余地,今天倒是彻彻底底发作了一遍。
乔琰慌了,追问她,“到底怎么了?”他恳求着,“说句话昭昭。”
“脚崴了。”昭昭终于绷出三个字来,语气闷重而委屈,“我今天,倒霉透了。我打你电话,你还不接。”不是埋怨,只是矫情劲儿上来的一点小女生思绪罢了。
“你现在在哪?”乔琰语气严肃地问着。
昭昭看了看医院的大门,说:“医院门口。”
“我们医院?”
“嗯。”
乔琰在休息室,他今天上午班,午班就是早上八点到十一点,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吃个饭短暂休息一下,十二点白班的同事下班,他接着上班,下午三点白班的人过来上班,他接着上一个小时,就下班了。
如果没有急诊没有手术没有突发状况的话。
他听完昭昭的话,立马吩咐了句,“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过去接你。”
又仔细问了她情况,大致在脑子里快速猜测诊断了一下。
他脱了白大褂挂起来,顾不上吃饭,匆匆往楼下去,一个小护士和他擦肩而过,小护士惊讶地用目光追了他一路,第一次见乔医生这么慌张,印象里,乔医院永远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冷淡、克制、沉稳。
乔琰在大厅借了把轮椅,过去接昭昭的时候,昭昭席地坐在墙边铁栅栏上,一边哭一边啃巧克力,目光瞥见他,情绪再次崩溃,哭得更大声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像个小孩儿一样。
又心疼又好笑。
乔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昭昭坐上去的时候,顿时不哭了,只眼睛还是湿的,眨着湿痒的睫毛抽噎着说:“这,太夸张了吧!”
“或者我抱你上去。”他说。
昭昭想了想,立马否定,“这个就…就挺好的。”
乔琰蹲下身握着她腿,看了下她的脚踝,原本细细的脚踝,肿了几乎有一倍。
昭昭已经在脑海里搜寻场景语录了,总觉得下一秒乔琰就要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结果他看了会儿,只温声说了句,“没事,不怕。”像哄小孩儿一样,昭昭原本还在酝酿哭意,不知怎么,莫名被戳中笑点,咯咯笑了声。
乔琰起身揉了揉她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你啊…”
-
乔琰带她去拍了个片子,轻微的骨裂,去了骨科医生那里包扎涂药。
同是外科大楼,这俩科室在上下楼。
于是乔琰接骨科医生在治疗室给昭昭包扎的时候,正好碰见他科室来楼下借器材的小护士,小护士打了招呼,“乔医生!”
乔琰“嗯”了声,顺便请求,“可以帮我再递卷纱布吗?”
昭昭看着自己绑成猪蹄的脚,抗拒地哼哼了声,“还缠啊,丑死了。”
乔琰抬头看了她一眼,推了下眼镜,抿了抿唇。
小护士就听见乔医生语气温和地哄说:“听话!”
哇啊,小护士竖着八卦的耳朵,一颗心莫名心潮澎湃起来。原来沉默寡言冷淡禁欲的乔医生,面对自己的太太,一点也不冷啊!
昭昭最后还是被绑成了猪蹄,他有个手术,不能提前走,于是把她拎到科室去,叫她坐在会议室里等一会儿。
大家都很忙,只偶尔路过,会好奇地看一眼,看乔医生的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一些人见过,一些人没见过,没见过的都很惊讶,即便听说过,也觉得不可思议。想象中,乔医生的太太,即便不是温柔娴静,至少也是温和恬淡。
昭昭看起来…一点不属于那两类。
乔琰今天准时下班,四点的时候,过来领昭昭走。
昭昭已经无聊地开始斗地主了,看见他,几乎热泪盈眶,“你终于下班了。”
乔琰过去牵住她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两下,“先带你去吃饭,要不要我抱你?”
昭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要,太夸张了。”结果她慢吞吞走,吸引了更多目光,最后还是一个护士把借了没还的轮椅给她用了。
虽然在外面昭昭不愿意,但回了家,从车上下来,她就张开手臂,“一位小仙女向你发送了抱抱请求。yes or no?”
乔琰沉默片刻,就在昭昭以后他想说她幼稚的时候。他用食指轻点了下她眉心,做了个确认的动作,郑重回答:“yes!”
他弯腰把她横抱起来。
昭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靠在他怀里笑得浑身发颤。


第39章 吵架
爱一个人有时是件很可怕的事。起初你只是想牵她的手,后来你想占有她的全部。可你明明知道,两个独立的个体,永远不能完整地属于彼此。
——乔琰
因为崴到了脚,昭昭好几天都不能出门,乔琰又不能时时照顾她,爸妈把她接回了家去。
家里阿姨换着花样给昭昭做好吃的,昭昭觉得好有罪恶感,作为一个即将穿婚纱的准新娘,她要是胖了,那可真是太难过了。
好在一周差不多,她就可以随意走动了。
只是还是有些不太方便,加上她懒,乔琰又忙,就先没回自己家去。
每晚乔琰会打个视频过来,和她说几句话,休息日则忙着筹备婚礼。
忙碌得觉得时间不够用,天气越来越热,脾气也容易急。
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昭昭被佳人放了大假,于是闲下来,只好到处找朋友玩。可惜大家都忙,也就程慎行这个万恶的资本家,闲得很。谨言也放了暑假,非要撺掇着她去陪她玩儿,昭昭本来不想去,可之前答应过她教她学特化,最后她就去了。程慎行每每都在,昭昭忍不住问了句,“你不用上班吗?”
谨言悄悄告诉她,“爷爷罚他在家思过呢!”
昭昭八卦之心顿起,“他做了什么?”
谨言给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说,不敢说!
昭昭便更好奇了。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七月初,邵楠那里突然出了事,她在春巷又开起了纹身店,原先旧的设备昭昭没处理掉,正好被她接手。
照旧挂的是“惊蛰”的牌子,昭昭之前看到那会儿还唏嘘,有些人和事,一不注意,就各自分道扬镳再无瓜葛了,可有些人事,却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天一去了新的纹身店,现在已经成了店里金牌纹身师,每天有做不完的设计和活儿,不用再天天只能拿假皮练手了。
孟孟北漂到一半,改去做驴友了,现在就在西北那一带,偶尔带带旅游小团队,赚点儿外块。上回看到他照片,晒黑了好多,但看起来笑得挺开心。
那个昭昭的前房主薛佳桐,听说有个私生子,养在乡下,她从春巷搬出去之后,就杳无踪影了,最近听说,程慎行把她从乡下逼回来了。
而且怀疑,那孩子是他的。
昭昭还调侃他,真是把自己活成了霸道总裁的样子。
但现实里哪里有什么霸道总裁追带球跑小娇妻的童话,两个人闹得相当不愉快,程家在清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老爷子也气坏了,觉得养出了个败类孙子,扬言要停了他在公司的一切项目。
原本程慎行家里介绍了个门当户对的千金,两个人在接触着,猛不丁听说这个,气坏了千金,千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跑到薛佳桐那里去出气了,可惜情报失误,不知道薛佳桐早就搬出了春巷,千金误砸了邵楠的店。
也是,邵楠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也算个普通美人,加上也带着个孩子,千金自然是先入为主了。
于是最后搞出这么一出闹剧。
昭昭在家里闲得长毛,一听说这事,马不停蹄赶到了春巷去,好家伙,房子都被砸了,能不着急吗?
春巷这会儿好热闹。
千金把程慎行招惹去了,程慎行又把薛佳桐逼出来了,邵楠的新男友来给她撑场子,小小一个院子,穿西装的、穿高定小套裙的,穿某宝爆款的和运动衣裤的站在了一起。
昭昭一瘸一拐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几方剑拔弩张地立在那里。
院子里那些野蛮生长的草木花景,这会儿只能用破败狼藉来形容。
程慎行抽烟的动作一顿,面对昭昭,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女人他确切是爱过的,只是没那么爱罢了,但心里,总是不希望在她面前闹出什么,于是掐了烟,垂了下眉眼,“昭昭,抱歉。”
昭昭蹲在那里把一株野月季给从土地扒拉出来,根塞进土里,旁边原先放着半个缸,缸是破的,倒破的很有艺术感,里面养着几株睡莲,房客更改几次,这小片景致都还留着,这会儿却碎得不成样子,泥水四溢,好不狼狈。
昭昭抿了抿唇,对上程慎行的目光,她眼睛里没了平日里看人的一贯笑意,冷冷的,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她没有回应程慎行,只扭头看千金,笑了笑,“这位小姐,好大的脾气啊!”
千金原本不必来的,只是她叫来的几个人,也算自己朋友,本来只是想砸个场子出出气,这些人平常干这个有经验,断不会闹到派出所去。只是今天不凑巧,程慎行刚好得了消息。
程慎行刚好把人堵在院子里,门一锁,一边不咸不淡点了根烟,一边吩咐自己助理,“报警!”
抬眼看那几个,“警察来之前,麻烦各位先待着。”语气听起来挺好,只是威胁意味也很明显。
有几个认得他的,递了烟过去,笑着解释道:“误会,程哥。”
程慎行笑容稀薄,没应。寻了个僻静地儿和薛佳桐打电话,进行第不知道多少次谈判。
最后薛佳桐也来了。
那些人见跟程慎行谈不拢,他身边几个保镖又看起来都不太好惹,但闹到派出所,回去家里那边铁定说不过去,最后只好求助千金。
千金原本只要做一个高高在上深藏不露的千金就够了,打电话给程慎行要他悠着点儿别太过分,程慎行直接挂了她电话,俨然没商量的意思。
千金不能不管那些算不上朋友的朋友,毕竟越是狐朋狗友,越是利益纠葛深,那些人平日里巴着她,不过是巴着她家里那点生意,要是闹大了,准是翻脸不认人。
千金最后来了,她原本想服个软,这事儿抹平算了,毕竟是她先挑起来的。
没想到看到了薛佳桐,在她眼里,薛佳桐哪里都不如自己,于是她觉得异常羞辱,几句话没说完,又冷嘲热讽起来。
这会儿来了个瘸子,也对她摆脸色耍威风。
千金瞪着一双眼,一巴掌猝不及防就扇了过来,她想说的是,你算什么东西!
只是她没料到昭昭是练过的,反应比平常人快得多,抬手控住了千金的手腕。
与此同时,程慎行的手也挡了过来。
千金更生气了。
最后警察来了,所有人统统带走了,连几个人都声明和她没关系的昭昭都带走了。有没有关系,他们说的都不算。
最后以聚众闹事为由,批评教育了一番,各自叫人来做保领人。
乔琰来领昭昭的时候,昭昭正靠在旁边和程慎行说话,两个人靠得很近,聊得正投入。
昭昭都没有看到乔琰。
乔琰去签字,说话的时候,昭昭才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立马屁颠去找他。她走路还是不太利索,走得快,乔琰皱着眉看着她,然后伸手扶住了她。
昭昭便笑了。
她举手小小发誓,“和我没关系,我是被殃及的池鱼。”
只是一直到坐上车,他始终不发一言,看那表情,像是生气,又不像生气。
于是昭昭深刻地检讨了自己。
她觉得自己腿脚不利索还瞎跑是不对,碰上一群人剑拔弩张还冒头的确有失妥当,他这么忙还让他过来跑这一趟也不应该…
昭昭一条一条检讨自己,跟他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
昭昭其实特别想和他分享程慎行的八卦,只是这样背后嘲笑程慎行好像不太好,而且乔琰好严肃,她不太敢说八卦,于是只把大致情况解释了一遍。
乔琰有没有在听昭昭不知道,昭昭只知道,他仿佛又变成那个冷漠寡言的乔琰哥哥,明明做的都是关心他的事,却偏偏带着几分无情的味道,叫人分不清,那关心是发自内心,还是迫于无奈。
昭昭说得口干舌燥,乔琰只给了他两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一瞥,一个若有所思的凝视,还有抿唇不语的沉默。
到了家,他弯腰去抱她,昭昭勾着他的脖子看他,企图和他对视一眼,只是他始终目视前方,没有看她。
于是她连缓和气氛的想法,都被打断了。
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两座信号塔,互相发射信号,企图让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找到同一个频率。
只是一旦有一个关闭了信号,另一个就会格外的被动和难受。
昭昭觉得难过,异常难过。
她最后问了他一句,“你到底在气什么?你告诉我我才可以跟你解释,或者改正啊!”她的语气诚恳到近乎祈求。
乔琰却垂着眸,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生气。”
昭昭更难受了,难受得像是五脏六腑被人拧了麻花辫。
她默默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留给他一个背影,说了一句会伤人的话,“随便你吧!”她赌气走了。
但这是她目前能说出来的,最不伤害他的话了。
昭昭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她坐在卧室的床上发了会儿呆,乔琰始终没进来,自然也没有哄她的意思。
昭昭又忍不住反思,自己今天到底哪一点让他这么生气,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最后索性放弃了。
随便吧!
她难受地想。
很久之前的那个时时刻刻猜测他心思却总是不得要领患得患失乍喜乍悲的昭昭又回来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昭昭内心翻江倒海了十分钟,最后起了身。
她出去的时候,乔琰不在客厅,也不在楼下。
昭昭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不想知道。她拿了钥匙出门去,没有开车,门口拦了一辆车走了。
她又回了爸妈家。阿姨看她进门,忙笑着问,“昭昭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
昭昭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乔琰竟然连这个也不顾了,还说没生气。
她肚子很饿,可却突然没有胃口了。
她闷声闷气地摇了摇头,回自己房间了。
她一回房间就开始哭,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大概哭很多年前那个一直追着他跑的自己。又或者是在哭这个永远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却还无比在意的自己。
她哭着哭着睡着了,睡着了昭昭还在抽泣。
她做了个梦,梦里乔琰握住了她的手,昭昭想,梦都是反的。
于是她异常难过地放狠话:“这婚你要是不想结,不结也罢!离婚也没什么复杂的。”
梦里的乔琰松开了她的手,表情阴沉异常,神色晦暗变化了几瞬,“所以在你眼里,领了证也没什么,反正可以随时离婚,是吗?”
昭昭想,梦里的乔琰都不能对她好一点儿。她恨恨地哼了声,别过头去。她想,她在梦里就不用克制自己不说伤人的话了,“你说是就是吧!”
乔琰表情隐忍着,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了。
昭昭第二天睡到十点钟才醒,阿姨进来摸她额头,“终于退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40章 我们
我们是一个小小的家庭,共享着大部分的喜怒哀乐,我不需要你完美无缺,我们可以互相需要。
——昭昭
阿姨又问:“你和小琰吵架了?”
昭昭看向阿姨,阿姨解释,“昨晚上小琰来看你,瞧见你睡着了,就先回去了。”
事实上,走的时候,乔琰脸色很不好。
是一种介于面无表情和阴冷之间的气场。那会儿沈律师和他太太都不在,阿姨还不了解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送他走的时候,只劝了句,“昭昭没心事,你多哄哄她。”
乔琰“嗯”了声,撑着伞走进雨中。
那会儿下着雨。

昭昭轻轻地“哦”了声,知道昨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梦。
乔琰的确是来了,她的确对他说了赌气的话…
她想,管他呢!不管了,他随便愿意相信就相信好了。
他随便生气生气好了。
昭昭愤愤地在心里颠来倒去地重复,最后心情变得更差了。
她去餐厅吃早饭,爸妈不在家,只阿姨在,阿姨开始做杂活儿,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电视机里在放十点档的连续剧,讲了什么昭昭也没注意看,只听见一个女人一直在哭,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叫她闭嘴。
昭昭吃了小半碗粥,就觉得饱了,她把碗拿去洗,洗啊洗,洗啊洗,洗了好几遍。
她又觉得想吐,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她跑到卫生间去,对着马桶干呕了一会儿,却只呕出来一点儿酸水。
昭昭最后生起气来,气得踹空气,又差点闪到刚刚才好的脚腕。
昭昭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越是不顺,就越是不顺。
昭昭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生气不能自己生气,生气就是要吵架,亏她以前还说,以后吵架了,他肯定吵不过她。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变成了闷嘴葫芦,自己跟自己怄气。
昭昭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就出门去了。
她得去找乔琰,她得告诉他,我生气了,很生气那种。我生气是因为你无缘无故冷脸不理我,我生气一直一直是我在猜你的心思,我生气你竟然说出“所以在你眼里,领证也没什么,反正随时可以离婚,是吗?”这种话。
还要告诉他,他是个大混蛋。混蛋才会把她曲解成那个样子。从小到大,她有多喜欢他,他是瞎了才看不见。
昭昭气汹汹地去了医院,却得知他今天请假。
于是昭昭不得不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七八秒,每一秒昭昭都更生气一分,她想,他今天要是不接电话,昭昭不仅要骂他,还要揍他。
第八秒的时候,他终于接了起来,声音很低地叫了声,“昭昭…”
气势汹汹的昭昭顿时弱了气势,听见他声音就有些想哭,努力憋着,不吭声。
互相沉默的几秒钟里,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乔琰先开了口,却只是问,“烧有没有退?”
昭昭勉强地“嗯”了声,她来找他吵架的,这会儿嘴巴却像是锈住了,明明气得要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护士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了?”那声音冷硬着,却依旧掩盖不了关心。
电话那头的乔琰掐着眉心,狠狠地骂了句自己。
他说:“我去了趟七院,最近可能压力太大了,精神状态不太好。”
昭昭最清楚他,还好,就是不好,不太好,就是很差。
七院…是精神病院。
他总是伪装得很好,昭昭总会忘记他其实有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昭昭顿时气不起来了,有些着急地问他,“现在还在医院?”
他轻轻地“嗯”了声。
“我去找你。”
“不用…”
昭昭骂了他一句,“你就不能不气我?”
他声音里竟有些委屈,“我没…”
-
昭昭去见他的时候,决定就算不吵架也要和他讲清楚,她最不喜欢冷战了。
可见了他的时候,乔琰正站在楼下大厅,来来往往的病人,他立在一侧,手上挽着一个纸袋,看见她,默默递过去。
昭昭问,“什么?”
说着低头打开看了眼,里面有花,巧克力,还有一条手链,一小罐糖,一枚叶子胸针…零零碎碎,都是些小玩意儿。
昭昭别过头去,“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晚。”他老老实实答。
从她那里出去,然后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去哪里,回家也觉得没有了意义。
脑子里冷静下来,无数遍骂自己,可明明算是理智的人,到了她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宝爸妈那里,每次给她联系,她不是在见这个朋友,就是在见那个朋友,虽然崴了脚,却似乎很开心,那开心是和他在一起少有的。
他第一次听见她和程慎行在吃饭的时候,内心忽然燎原似地起了慌张,那慌张没有原因,没有去处,在体内横冲直闯。他那几天总会做梦,梦里都是昭昭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他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结尾总是自己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想把她带走,带到没人的地方,带到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地方,他想她的世界只有他。
但这是不对的,他知道。
于是醒来益发痛苦,昭昭总告诉他,吃醋是正常的,生气愤怒占有偏执,都是人类所拥有的共同缺点,谁也不可避免,并不可怕。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昨天去派出所领人,远远地看见她和程慎行凑近在说悄悄话,那些理智就全烟消云散了,只剩下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努力克制着不去把她从别人那里扯回来,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以。
于是她的解释听在耳朵里,却似乎没听见,他回到了家,她自己回了卧室,留他在客厅里冷静的时候,他才一句一句回想起她的话。
喉咙像是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