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考上研究生,那一年他生病,住在医院里,安安去探望过一次,探病的人很多,病房里被鲜花水果填满,多到医院走廊里摆的都是花篮,保镖们立在门口,戴着墨镜都能让人感受到眉眼里的警惕。
安安递上自己的礼物,没有进去,即便进去她也不说不出什么话来,未免太过尴尬。“那些记者可凶了,一个个气愤的很,问我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我一直往后退,他们就一直往前冲,有人把话筒杵到我眼角,能不流泪吗?”
自然,要不然后来他也不会那么气愤,在场媒体全部收到了警告,几个爆粗的和动手的,景博轩一个个全寄了律师函过去。
他揉了揉她脑袋,“放心,都替你报仇了。”
他重新打开一张,“背景是幻影传媒,那时候公司地址还不在cbd,所以至少是六年前的。”景博轩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会儿,“那时候你在读大二,我们刚刚认识,元旦的时候我收到你送来的礼物,一副画作。”景博轩轻轻地敲了下画面上幻影旧楼的画面,“就是这个角度。”这张和那张几乎是一样的,只是正门处多了几个人像,为首的景博轩微微侧头,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他正在跟身后的人不知道说着什么,眉眼飞扬,带着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那一年,景博轩才堪堪二十四岁。
虽有同龄人少见的沉稳,却毕竟年轻,偶尔也会有控不住情绪的时候。
画上的他看起来很开心,他想起来,“那天公司正式上市。”
他清楚地记得。
安安几乎一下子想起了那一天,十六岁的她比现在更加怯懦和畏缩,站在大楼下徘徊了足足两个小时,手里抱着装画框的木盒,那副画她画了有很久,用工笔画的手法画建筑,她本来想给他的是带人物的这一张,可是出于微妙的心理,最后又换了。
一张平凡的画作,安安几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送出去,但是她很感激他,人生中难得收到萍水相逢的好意,爷爷一直教导她知恩图报,尽管她能做的不多,但至少不能无动于衷。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终于踏进了公司,本来想亲手交给他,可毕竟对方身份所在,想必也是忙得很,不敢去打扰,郑重地交给了前台。
景博轩的记忆力惊人的好,他还记得很多细节,“那天我的副总路过,正好把礼物带上来给我,我们正要开会,他随手把东西交给了他的助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兀自笑了起来,“我的副总是个模样还算周正的中年男人,妻子癌症早亡后却一直没有再娶,平日里严谨认真地不解风情,那天带着一个粉色卡通信封和绑着蝴蝶结的木盒进来的时候,惊得大家下巴壳子要掉下来。会议解散的时候,一群人围上去审问他是不是铁树要开花。”
然后副总在众人的围攻下无可奈何地大叫了声,“小老板,有人在前台留了东西,我帮你带你上来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尽管经营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可大家却并不太能完全信任他,公司的高层喜欢叫他“小老板”,带点儿无恶意的玩笑意味。
“然后我带着那个让无数人遐想的礼物回了办公室,拆开看的时候,我想:这姑娘字倒是不错。字如人,笔锋软,很干净。”之后多年,几乎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收到她的礼物,大大小小,都是些肯花心思又不显得失礼的小玩意儿,附带着手写的信。
她似乎很爱写信,那个时候通讯和信息就已经很发达了,写信这种东西似乎显得落伍的很。
但他倒是挺喜欢读她的信的,一来视觉享受,二来文字舒服。
都是很平淡的内容,一些祝福的话和一些趣事分享,娓娓道来,如她的性子,温吞,没有攻击性,不带任何偏颇,清泉过心,涓涓细流中,是一脉清凉的感受。
“学校卖的信封都是那个颜色,我也没得选。”安安红着脸解释,“粉粉的,多好看。”
景博轩挑眉笑,“嗯,挺好看的。只不过我一大老爷们儿拿个粉色的信封,不知道的都当我藏着个女朋友…那时候公司还不稳定,业绩忽上忽下,成败各半,败的那一半,你都是那祸乱朝纲的妲己小妖精。”她捏了捏她的手,小而软,微凉,触久生温,握在手心里像绵软的羊脂玉,不忍释手。
安安:“…”关她什么事!
其实是有些夸张,不过当时的确是有人这么说过,那时他还年轻,作为企业的领导人,对大家来说,能否掌舵还有待观望,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有人猜疑和犹豫,后来他不得已铁腕执政,站在制高点上去挥舞大旗,那是他最累的时候,浅眠,易惊醒,如临大敌。
所有的沉稳和不动声色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他也并非像无数媒体描述的那样——天生的企业家!
所有的天生都要后天无数的淬炼。
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他所有珍视的,想要保护的,都有了最好的归宿,这样看来,上天待他还算不薄。
“其实他们没说错,只不过说早了,那时你才十六岁,我还没那么禽兽,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下手。”他用手掌比了比胸口的位置,“你那时就到我这里。”
“哪有那么矮!”安安不服气,跳过去揍他。
景博轩张开怀抱,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嗯,现在也不高,小矮子。”
他的怀抱是暖的,在微凉的秋日里,让人觉得舒服,安安不由抱得紧了些,觉得命运真是件奇妙的东西。
安安趴在他怀里,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对的,景先生,我觊觎你好久了,有句话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看,这不是就有回响了吗?”
景博轩眯着眼笑,大手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看她那张嫩白的脸被他揉得变形,看她如婴儿般漆黑透亮的双眼,看她炸毛瞪他的样子,笑意慢慢加深,一直浸到眼角眉梢去。
“傻孩子!”他弯着腰,拿自己的额头去碰她的额头,“我听见了,听见你在叫我,所以我来寻你!”
“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吗?”
“没有,无比坚定!”
安安顿时笑了,眼睛弯着,像两个浅浅的月牙!
景总搂着媳妇儿的细腰,看她从一堆画卷里扒拉,最后献宝似的拿出一副给他看,“这张,画得是不是很棒?”
景博轩侧头去看,无比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裸…半裸的画作,“这张…你…”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埋在水里,看起来分外引人遐想。
安安虽然主动扒拉给他,可还是觉得脸都要熟透了,急忙解释,“是新闻上,你在三亚度假时候的照片。”只画了半身,因为纯洁的安安同学当时满脑子都是他裸着身子的样子,她觉得这太过于色-情,画了一半就搁置了。
“嗯,不错,不过以后这种画还是不要画了,真人给你,随便看,脱光了让你瞧也是可以的。”
安安踢了他一脚,“流氓!”
他用膝盖压住她的腿,翻身把她压在桌子上,“还有更流氓的呢!要不要试试?”说着就拿手往她衣服里钻,故意逗她。
门还开着,三木兄领着人在处理庭院里的杂草,楼下叮叮当当地在擦洗,那只不知道谁家的狸猫卧在房梁上喵呜乱叫,透着股领地被侵犯的恼怒,安安听见有人叫她,“安安啊,要上去帮忙吗?”
安安几乎要被他吓得当场跳起来,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景博轩疼得“嘶~”了一口气,这兔子牙口还挺利!
41|3.9√
晚上的时候,房子基本已经收拾妥当,景博轩给三木兄等一干人放了假。
安安和景博轩在沈祖母家吃的晚饭,寻常的家常菜,是祖母的手艺,老人家的口味偏淡,特意让春和在旁边帮衬,准备晚饭的时候,安安看着春和妹妹一双翻食材像玩花的巧手,只觉羞愧。
“祖母,博轩下午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啊?”安安一边儿在厨房帮着洗菜,一边儿随口问着。
老人家说话慢吞吞的,带着满脸慈祥的笑意,“你去问他啊!傻孩子。”
安安异常委屈地扁扁嘴,“他不告诉我。”自从下午一口把他脖子伤咬出两排鲜红的牙印之后,她还哪敢在他面前晃悠,生怕他不小心报复回来。
自己哪是他的对手。
那印子无比的清晰明艳,饶是景博轩脸皮再厚也没做过这样禽兽的事,感觉自己像个老流氓。
暗戳戳地打算哪天从媳妇儿身上加倍讨回来。
此时此刻,他能淡定地跟老爷子们坐在一起下象棋,真是多年练就的过硬心理素质。
旁边几个拿了他红包的小朋友亲切地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围在他身边闹腾,他偶尔出声制止,教训这帮小毛头们“观棋不语真君子”,无奈熊孩子们连字都还不识,他说出的都成了屁话,隔三差五给他打个岔,这时候景博轩才由衷地敬佩老爷子们的过人定力,真正是两耳不闻棋外事。
“姐夫姐夫,你脖子上被人咬了哦!”
“谁咬的,我们帮你收拾他!”
“太大胆了!”
“好猖狂啊!”
几个小鬼头叽叽喳喳地乱叫,旁边都是大人,一个个暧昧地看着他的脖子,景博轩正襟危坐,一手捏着棋子,一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一派老成庄重的样子,那种反差的感觉,越发让人忍不住去瞧他。
大人们出声训斥那些小鬼头们,“不管你们事,一边儿玩去!”
小鬼头们自然不乐意,不依不饶地问,作为正义的少先队员,他们决定要把恶势力狠狠地踩在自己的小脚丫子下,“小狗才咬人,老师说咬人的都是坏孩子。”
景博轩难得有那么一丝窘迫,那张万年沉静不为俗世动容的面瘫脸第一次有了龟裂的痕迹,老脸微微发红。
边儿上一个性子泼辣的小姑娘笑着对小鬼头们说,“是你们安安姐咬的,去闹她去!”
景博轩一句“咬人也不见得是坏孩子,不能一概而论”还没说出口,几个小鬼就呼啸而去了。
于是安安同学很快被扛着代表正义的塑料剑的熊孩子大军给淹没了,菜也没来得及洗,就被一帮小鬼头拖了出去,要她去跟姐夫道歉。
安安可一点儿都不想这样去前厅,那里人太多,她会忍不住找个地缝往里钻的。
只能连哄带骗,最后以教他们练跆拳道为代价成功转移了视线,可是安安毕竟学艺不精,除了一个炉火纯青的过肩摔,她也没有能唬得住小鬼们的招式了。
沈春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安这个大儿童领着几个小鬼头在做武术操,一个个姿势妖娆,恨不得把武术操跳成全国中小学生第二套广播体操,画面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再回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菜园子里刚摘的蔬菜,熟练地清洗干净,放在热油锅里去炒,祖母在一旁指导,其实这些她早就熟练了,只是老人家总是唠叨不放心,于是春和找了个话头,“祖母,景大哥是说要我帮安安姐设计婚服吗?”
祖母老了,颤颤巍巍地去拿盘子,笑了笑,“安安啊,苦尽甘来喽!那小伙子,是个体面磊落人,不错。”
翻炒,出锅,春和把菜倒进盘子的时候,才抬头回了句,“可不是嘛!”
她犹记得在岛上的时候,安安早上出去散步,在月季花丛中逗猫,都是野山猫,厉的很,不知怎么就挠了安安一爪子,见血了。
景总醒过来找不到媳妇儿,出来寻的时候偏偏看见,抿着唇叫家庭医生过来,处理了伤口,岛上自然没有疫苗,他抓着安安的被咬伤的手臂几乎是下命令似的没派了直升机去接医生和疫苗过来,其实不用那么赶的,左右不过是心疼,把一个人放心上,就不愿意让她受一点风险,心疼一和人的样子可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七,来得及吗?”祖母问她。
春和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回了句,“来得及!”
安安还不知道景博轩在忙着筹备婚礼,其实对安安来说,婚礼不过是个仪式,目的不过是为了向双方的亲朋昭告两个人的结合,这种亘古留下的风俗是个很美好的传统,但是安安对它没有执念,只要两个人是在一起的,别的都不重要了,更何况两个家人已少得可怜的人,是否举办婚礼,都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祖母的手艺十分好,春和还烤了小甜饼。
祖母从酒窖里扒出十八年的陈酿,四个人对饮了几杯。
c市的夜少了灯红酒绿,早早地沉静下来,只有远处中心广场传来的霓虹炫彩才让人觉察到一点儿城市的繁荣。
那酒后劲儿足,等回去的时候,景博轩整个人有些发晕,但不算醉,那点恰好的微醺,最适合做坏事。
安安被一帮小鬼头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会儿脑袋更是发昏,进了卧室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起来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景博轩不在,她嘀咕了两声,拿着手机给他拨电话,结果听见桌子上熟悉的铃声——手机没带!
这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安安盘着腿坐在床上,这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床,是个稍微宽点的单人床,勉强躺得下两个人,安安回忆了一下景总那嚣张又霸道的睡姿,默默琢磨着要不要考虑打个地铺。
她这样想着,脑子还是不大安稳,这地方他不熟悉,大晚上的去做什么?
安安有点儿累,想睡觉,可不见他回来也不愿意躺下,就那么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机闲散地刷着新闻,女星嫁入豪门,企业家一心做慈善,网红新秀…新闻永远是那几个套路,反复拿来炒,有时候不过是同样的事,换了个对象罢了,安安对这些不感兴趣,很快就划过了,最后在一条国际新闻上停了一下,博瑞集团董事长里维斯和太太卡罗琳婚姻破裂,照片上是邢岚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被拍到的近脸正照,面目阴沉,那张原本仿佛被时光眷顾的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有人给照片配了字——相由心生!
童话破裂,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嫁入豪门的平民女王最终又回到了原点,邢岚涉嫌国内非法转移里维斯的财产累计达千万,最后协商以双倍赔偿为结局,对一个签了种种婚前协议,离婚相当于净身出户的女人,这无异于一种羞辱。
安安叹了一口气,老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呢!
景博轩终于回来了,安安默默收了手机,抬起头问他,“你干什么去啦?”
“没事,买点东西。”他声音里带着笑,那双本来就惑人的眼睛因为酒意浸染,更是多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大半夜的买什么东西,那么急啊!”安安嘟囔了句,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腕,景博轩走过来,把她衣服袖子和裤腿都捋下来,将她塞进被窝里才说了声,“自然很急…我去洗澡了。”
不知怎么的,安安被那句我去洗澡给撩到了,心口莫名痒了一下。
然而事实上景总本就不怀好意,安安迷迷糊糊地有些想睡的时候,感觉床沉了一下,然后高大的身子覆身上来,安安猛地清醒了,愣愣地问了句,“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问完后才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景总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还可以更烫,欲'火一旦燃起,只会迎风膨胀,星星之火顷刻可燎原。
等他压着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套套的时候,安安终于知道他刚刚跑出去干什么了。
来的时候走的急,行李都是管家收拾了让人带过来的,没有他的吩咐,自然没人敢“体贴”地帮他塞安全套进去。
于是景总只能自食其力了。
安安:“…”
无语的片刻,他已经用牙撕开了包装袋,两指轻巧地夹了出来,看着安安那双紧紧盯着他眨都不眨的眼,咧着唇笑了下,“帮我戴上?”
安安闻言,膝盖条件反射地往上顶了一下,于是景总龇牙咧嘴地一把压住了她作恶的腿,“往哪招呼呢,这要是残了,损失的可是你自己。”
安安:“…”
老流氓!
1.5宽的单人床实在是讨厌,太小了,让景总一身力气无处使,最后干脆把她翻到身上去,“今个儿你掌权!”
景总决定当一回米虫等老婆投喂。
42|3.10√
秦思妍回了c市老家,在安安回来的第三天。
早上天阴了,灰色的天空显出一点儿压抑的沉静。
秦思妍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打了出租回来,下车的时候,弯着腰把零钱从车窗递进去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司机默默打量了她一眼,好心叮嘱了句,“姑娘,哭了一路了,快回家去吧!没啥是大不了的。”那目光里有种憨厚的真诚,秦思妍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低声说了声谢谢。
车子绝尘而去的时候,她还怔在原地盯着街口油光水亮的青石板路没动,她手里只有一个挎包,没带行李,眼眶微微发红。
过了很久才狠狠地揉了下脸,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看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胡乱补了下妆,往家的方向去了。
秦母开了一家租书店,位在街中央,前几年生意好,门庭若市,开卡办月费季费年费的每天都有,可这几年大家生活好了,智能机遍布,看电子书比那些老旧的破书来得更舒适和方便,生意慢慢就冷淡下来,只偶尔几个小孩子过来翻一翻连环画,显得冷冷清清。好在秦父是个工程师,在建筑公司上班,年薪也有个十几二十万,不然这小破书店,实在是够寒碜人的。
秦家好几年前在和平街就算个小康水平,而今女儿办了个公司,收入更是可观,所以哪怕守着这么个小破书店,也没人敢低瞧了去,所以秦母并不太关心生意,就当个公共图书馆经营着。
物质好了,总要有点儿新追求才不至于空虚,秦母就这一个女儿,就想解决闺女的人生大事,这样一辈子才算真正圆满了。
秦思妍脑子有些发昏,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途里,她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庄衍,关于自己,关于父母,还有那些她曾觉得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今年二十五岁了,c市人均收入并不高,人穷的时候就拼命想繁衍,仿佛结了婚生了孩子一切就能好过些似的,秦思妍以前的同学邻居们即便是上了大学的,一个个都赶在二十五岁之前把自己给嫁了,每次翻开朋友圈不是这个结婚了就是那个在晒娃,她以前从不想这些,她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总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但是父母急啊,做父母的最怕自己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循规蹈矩地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找个好人家、生个乖孩子才是正正经经的人生康庄大道,偏离轨道了就要拼命拉回来。
父母着急了催她的时候她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忽悠,避而不谈。
她今天是凌晨接到的电话,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手臂骨折,是医生打来的电话,和平街上的医馆,医生有着超凡的耐心和责任心,打电话说说母亲已经是第二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嘱咐她平时要多注意,实在不行把老人家的卧室挪到楼下去,年轻人不能光顾着自己开心,父母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不容易,做儿女的要多照看着。
她期期艾艾地应着“是”。
母亲夺过电话说:“江医生就是大惊小怪,没多大点事,我就是老了眼睛不好使,改天我就配个老花镜去!”
算一算父母也才五六十岁,就这样成了老人家,她那边早了七个钟头,还是下午,看着国外的蓝天,想着母亲凌晨口渴想下楼喝个水结果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下来,心口莫名揪了起来,钝疼,一遍又一遍说着抱歉的话,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去。
下飞机的时候,手机里进了二十多条短讯,都是庄衍在骂她,骂她铁石心肠,骂她不识好歹,骂她吃干抹尽就跑实在太过狼心狗肺,最后别扭地问她怎么样才能原谅他,她有些难过,觉得他永远是个孩子,而她站在时光的这端已经等了太久了,忽然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等到他成熟的那一天了。
时光从不为谁停留,她永远年长他五岁,就像两个时空的人,不在一个频率上。
她现在还可以跟他插科打诨,再过五年呢,她成了三十岁的可能已经开始长皱纹的“老女人”,而他二十五岁,还是个大孩子。
想一想,自己以前都在天真什么呢!
到家,推门,母亲左手打了石膏,在一惊一乍地指挥着父亲炒菜,看见闺女,吓了一跳,木木地问了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旋即想起昨晚的电话,又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登时心里难过起来,抓着女儿的手说了句,“都说了没事了,你看看你…”她伸手擦了擦秦思妍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说:“回来了也好!回来妈就放心了,你一个大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可担心死我了。”
秦爸翻着炒锅抽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快去洗把脸,今天尝尝爸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