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茵微微蹙了下眉头:“算了,都过去了,那时候都不懂事。”
“是你不懂事,不是我不懂事。而且是你过去了,不是我过去了。”唐果小声但坚定地说。
唐果心里很气愤,好像积攒很多很多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爆发出来了,她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能压下那股怒火,她本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站住了脚,她说:“我小时候很挑食,我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有一回我低血糖在厕所昏倒,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妈妈下班回来看见吓坏了,她很自责,所以初中的时候送我回镇上上学,托我外婆照顾我。我那时候很不适应,对我来说,那三年过得很艰难,每次我妈妈问我在学校怎么样,我都会告诉她,很好,老师很负责,同学们对我很友好,我不敢说我经常被女同学莫名其妙讨厌,我怕我妈妈会更自责。”
沈慧茵抿了抿唇。
唐果长吐一口气:“对你来说被保护被维护是件值得人嫉妒的事,可对我来说,意味着我是一个弱小,是别人的负担。”
那种感觉并不好,本来爸爸妈妈就因为各种事闹矛盾,因为唐果,妈妈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妈妈说爸爸从来只考虑他自己,爸爸一句话也不说,只会说抱歉,外婆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她生活起居,邻居背地里说妈妈不孝顺,唐果只会自责,十几岁的年纪,好像还是个孩子,可心里早就什么都明白了,可十几岁,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她没有办法自己照顾自己,没有办法减轻父母的负担,没有办法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都说太过细心懂事的小孩不会快乐,她想得太多,所以总是不快乐。
后来唐果想起来,都会觉得很感谢季峋,是他的存在让她没有觉得自己在学校的生活很糟糕,是他经常帮她出头才没有让欺负她的人太过变本加厉,是他偶尔的提点让她看到事情的另一面,比如被欺负除了自己太过软弱,也表示着别人的无礼和过分,比如小孩是没有办法不给父母添负担的,这在父母决定生下小孩的时候就要考虑到的,而小孩为此感到痛苦的时候,父母也是过错方。
人生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季峋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但却是唐果生命中很重要的贵人。
唐果上楼的时候碰见季峋的时候,红着眼眶看着他,倒把季峋吓一跳,蹙着眉毛倾身看她:“谁欺负你了?”那副架势仿佛只要唐果说一个名字他立马能提着拳头去干架一样。
唐果不想诉苦,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刚刚看了一个新闻,有点儿感动。”
季峋松了一口气,顺手捏了捏她的脸:“出息啊!什么新闻?”
“就……为爱考北大啊,很伟大是不是?”
季峋想了想,说:“那估计咱俩也能上个新闻。”
那倒是,不过季峋突然立志奋发是因为叶桑,而唐果是因为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一个学生奋发努力学习是很多原因的,季峋对唐果来说,算一个合适的契机和启发点。
唐果想起他努力是因为叶桑就陡然酸起来,赌气似的说:“你比我伟大。”
季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不影响他不要脸:“那可不,我为了你操碎了心。”
……
聚餐结束已经是傍晚了,大家疯了一个下午,几个同学还嚷着要去KTV嗨到天亮,不过老师们害怕家长担心,早早把大家撵回家了,大家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这些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伙伴很快就要各奔东西分散在偌大的中国的不同城市了,再想见面就很难了。
有些人,甚至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于是分别的愁绪在这一刻才真切地冒出头来,有些同学甚至抹起了眼泪,对着高三一年恨不得一天骂八百遍的“刻薄”老师哽咽着说:“老师我舍不得你。”
季峋去给几个喝醉了的男同学叫车,唐果一个人站在角落等着,看着别人表达不舍,她是个情绪不太外露的人,顶多偶然晃神的时候感慨一下人和人的缘分奇妙又短暂,但要她对着人说“我舍不得你”,她是说不出口的。
等待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唐果回过头去,就看见蒋昊,他好像喝酒了,眼眶微红,眼睛半眯着,微微垮着肩膀站在她身后,正笑着:“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唐果有些不明所以,蒋昊剪了短寸,人本来就带点儿散漫和痞气,加上这造型还有传说加持,总之就是不良少年中的不良少年,看起来怪吓人的,她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指了指远处的季峋:“我等季峋。”
蒋昊点了根烟,朝季峋那边瞥了一眼,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哼”来,“你真的跟他在一块儿了啊?”
唐果觉得莫名其妙的点了下头。
蒋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他还真是长情。”
唐果“嗯?”了一声,更是一头雾水了。
“当年我说要追你,他还跟我打了一架。这人是个疯子。”
唐果脑袋里的问好都要溢出来了。
蒋昊不顾越来越迷惑的唐果,撩开袖子给她看:“胳膊上到现在还有疤呢!”蒋昊挑了下唐果的马尾,吊儿郎当地笑:“老子得记你一辈子。”
直到蒋昊被人叫走,唐果还没反应过来,蒋……蒋昊要追她?季峋因为这个跟他打了一架?
是她知道的那次打架吗?很丢人的因为太着急劝架急哭了导致俩人停手的那次?
可她听说的版本,明明是蒋昊要追季峋的青梅竹马叶桑啊?
作者:大学篇不会太长
快完结了
☆、第四十二章
季峋过来的时候, 蒋昊已经走了, 于是季峋没能发挥自己毒舌欠揍强项, 只来得及对着人背影嘘一声,“狗屁膏药似得,烦不烦人。”他是真心烦蒋昊, 烦得不行。
唐果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
理不清楚前后关系。
季峋送唐果回家,然后自己坐地铁回去——他又搬回了季天明那里,再有骨气, 可这年纪, 更多的是身不由己。他置气倒是容易, 害爷爷奶奶担心他就没办法心安理得了。人一旦有在乎的人和东西就会有软肋。
唐果和季峋约定一起去大学, 不远, 高铁四个小时的距离, 季天明不送季峋, 但唐果的妈妈坚持要送唐果,女儿第一次出远门, 她怎么都觉得不放心。季峋本来说那分开走吧,唐果说一起好了,她妈妈提议一起去,反正是要开车,带一个带两个没有差别。
季峋有些小失望,本来想着单独待一路的,自从确认关系后他反而不太敢肆无忌惮去找唐果了, 每次约着出去还要早早地把她送回家,乖得不行,一点邪念都不敢起。
不过失望归失望,道理还是明白的,他有个不是人的爹,可唐果却有个很爱她的母亲。而且林姨大概是他见过最开明的家长,对女儿做到了足够的尊重和呵护,甚至对季峋也足够的好。
季峋能做什么?
除了努力努力再努力,没别的法子了。
先天不足后天再匮乏,那大概真的这辈子和唐果无缘了。
那天聚会的时候,乔艺璇又来找他,把他堵在厕所门口问他:“班长你到底喜欢唐果哪儿?我觉得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这话把季峋气笑了,回她:“至少她嘴里说不出来这么恶毒的话。”
乔艺璇红着眼:“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你本来应该能报考更好的大学的,要不是她拖累你,你会去报Z大?”
季峋比了个停的手势,脸上表情明显不耐烦:“你谁啊,就替我了。闭嘴吧,我不想骂你。还有,别让唐果听见,不然我就没这么客气了。”人总喜欢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为别人好,自以为是地替人打抱不平,然后自我感动……
还有次沈靖初给他看贴吧里的盖楼内容,几个不知道哪班的女生在讨论季峋和唐果的事,有个人说:“听说季峋对唐果特别好,我去,那女生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
叫沈靖初大跌眼镜的是,季峋拿起他手机回了句:“人女生家世好性格好的,难道不是季峋那狗逼高攀了吗?”
沈靖初朝他竖了竖拇指:“是个狠人,狠起来自己都骂。”
他笑了笑:“我说得不对吗?”
沈靖初没再调侃他,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一个男孩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成人的呢?大概是从学着如何去承担责任开始吧!沈靖初知道他的一切,他的骄傲,他的自命不凡,以及他深埋于骨髓的自我厌弃和挣扎。
他身上那种鲜明的矛盾特质总是很容易吸引小姑娘,哪怕他毒舌又嘴贱,没礼貌还自大,女生缘依旧好到爆炸。
但其实对季峋来说,那些浮于表面的虚张声势只是一张看似坚硬的外壳,他内里不堪一击。那些光鲜不过是假象,他本质就是个烂人。
可他不愿意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却从来不吝啬于在唐果面前暴露自己劣性的一面,一点一点试探她的底线,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骨子里大概挺讨厌她,总是喜欢欺负她,可后来慢慢发现,那种故意撕开自己伪善面具的行为多少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
——我想知道,你能接受多少的我。
那些深埋骨子里的,不是厌恶,而是深切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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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报到是九月二号和三号两天,她们二号到的学校,报到登记,然后领了一大堆材料和宿舍钥匙,妈妈陪着唐果去宿舍收拾床铺,然后购置生活必需品,安排妥当才再三不舍地叮嘱又叮嘱后离开学校。
唐果送走了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早就想联系季峋了,不知道他东西买得怎么样了,宿舍那边是不是安置好了,还有他那个脾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宿舍的人相处的来。
唐果给季峋打了电话,他那头很吵,声调懒散地回她:“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作为宿舍唯一一个有家属人士,季峋刚说完就收获了一阵嘘声。
唐果点点头:“好啊!”
“那你五分钟后下楼,我去找你。”
两栋宿舍楼是前后楼,大多都是法律系的学生。唐果没等五分钟就下了楼,季峋来的时候唐果已经在等着了,她换了一身新衣服,重新扎了头发,涂了口红。
很漂亮,以至于路过的男生都会看两眼,季峋过去的时候把她衣领往上薅了薅:“你这是什么衣服,长得奇形怪状的。”
唐果:“……”就是个普通的U领T恤……而已。
两个人在学校门口吃了顿江浙菜,走着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都是陌生的场景,几次找不到路,唐果跑来跑去看路牌,好不容易才找到去宿舍区的方向,季峋却拽住她不让她走,手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另一边带:“走,去湖边坐坐。”不想放她太早走,觉得太浪费。
“哦!”唐果不太好意思,一直低着头,脑子里还没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的概念,总觉得这样公然手牵着手怪让人难为情的。
两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吹风,湖里几只鸳鸯和天鹅不停在叫,很远处有人声传过来,更衬着这边安静无声,唐果刚想问他句什么,转头季峋已经靠了过来,两手圈起来支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目光灼灼问她:“可以吗?”
这架势不用猜都知道他问的什么,唐果尴尬得头皮发麻,以至于那声“哦”都显得诡异异常,于是季峋干了近半个月来最想干的事,接吻,不被打扰,不用担心会失态让她回家后没办法交代。
唐果后来是把季峋硬生生推开的,舌尖麻到没有知觉,嘴唇也没有知觉了,胸口憋得生疼,眼泪汪汪的。
季峋咬着她而耳朵跟她说对不起,唐果却知道他本来就没安好心,这会儿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头了,哪有一丁点对不起的意思。
过了会儿,他试探:“再来一次?”
“不要……”唐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吓跑了。
第二天领了军训服,第三天就开始了军训,白天站军姿晒太阳,晚上搬着小板凳去开大会,听各种演讲,为期九天,唐果晒得黑了两个度,季峋倒好,好像还更白了点。
大学和高中完全不一样,高中那时候好像学校很小,周子龙那个小喇叭在,三个年级的事如数家珍,一点点小事就能闹得满校风雨,大学很大,大到几个校区必须靠观光车才能穿梭,老师们不再围着学生转,学生每节课要去找老师所在的教室上课,但大学并不是像无数前辈说的那样可以肆无忌惮,更高的自由意味着更深的自律,不会再有人按着你的头写作业,但你的知识总归是要自己消化的,老师们讲课很快,跟不上就需要自己私底下付出时间,每天的课程并不满,至少相对于高中几乎占满所有清醒时间的课程来说,大学的课程可谓相当的稀疏。
可唐果和季峋没有什么时间出去玩,主要是季峋很忙,他除了日常复习之外,还去做兼职,开学第二周他就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兼职,每周六上午和周日上午给一个要中考的小妹妹补课,他还申请加入了学生会和辩论社,相比之下唐果就觉得有些无措了,她高中唯一的目标就是追上季峋,缩小差距,最后能追到他后面是她自己都没能想到的事。
现在目标实现了,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大学还是个卧龙藏虎的地方,虽然季峋是市状元,但在这里完全没有什么显眼的,十足的天外有天。
季峋目标很明确,他没开学就研究好了学校的学分制度、奖学金制度、双学位申请标准……等方方面面,他要先把实践学分修够,第二年争取申请学生会干部,第三年争取学生会主席,Z大法律系大二可以申请第二学位,毕业生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高达八个。
唐果的目标就很简单了,努力学习,顺利毕业。不过季峋那么拼命,她就没办法放纵自己偷懒,于是端正态度读书。
期中考的时候,唐果专业课年级第九,季峋年级第一,因为俩人经常一块儿去吃饭泡图书馆,导致学院风传新生里有对儿学霸情侣。
唐果在校媒的新媒体做干事,没事就整理整理素材,把采访稿子整理排版发公众号,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给自己排版。
之前唐果一大早就接到采编部长电话,笑着问她可不可以支持一下工作,接受个采访,唐果问是什么,采编部长说就随便聊聊,大家比较好奇你跟你男朋友的事,听说你俩一所高中考上来的?
唐果觉得没什么,就答应下来了,她自己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聊的,都是些很无聊的事,她不知道别的情侣都是怎么样,但她和季峋真的没什么浪漫可言,日常就是吃饭赶实践活动泡图书馆。
如果不是季峋仿佛得了什么怪病找机会摁着亲她,唐果都怀疑他是不是对她不感兴趣了。
唐果收到采访的录音和文字稿的时候,才发现采编部长分别采访了她和季峋。她几乎迫不及待先听了季峋的,挺好奇在他眼里两个人是什么样的状态的。
可开头她就懵了。
采访问:“听说学弟和女朋友从小就认识,那是青梅竹马咯?”
“嗯。”
“我可是先采访的学妹哦,她说不算是,说你有个真正的青梅竹马。”
季峋嗤笑了一声,“她是猪。喜欢的人才会说青梅竹马,其他的只能算是玩伴。”
采访也笑了,故意抛了个送命题:“还有前提条件?所以你是一直觉得女朋友是青梅竹马,还是在一起之后才定性的?”
季峋这种滑头,说话向来滴水不露,可这件事压根儿不需要顾左右而言他,他轻笑了两声:“从我知道这个词儿开始吧!”
“哦?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词儿啊?”
“幼儿园。”
从那短暂的沉默里唐果感受到了采访者的无语,然后季峋继续说:“幼儿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欺负她,欺负哭了我就可以给她糖吃,然后哄她,乐此不疲。”
☆、第四十三章
有时候季峋觉得, 他和唐果的缘分很奇妙。幼儿园的时候, 唐果和季峋是在市区上学, 季峋模糊的印象里,唐果家那处房子还是旧城区罕见的高档住宅区,以至于附近的巷弄人家, 没有人会觉得有哪个有钱人家会来这破地方买房子住。
后来渐渐住满了人的时候,大家对那里的人都很好奇。
上幼儿园的时候,唐果就像个小公主,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她, 有时候大人讨论, 都会无意识地流露出:啊,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的样子啊!
可有钱人家的小孩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
但无疑唐果是很讨人喜欢的, 漂亮, 乖巧, 懂事, 笑起来甜甜的,像团棉花糖。
季峋开学第一天就把她吓哭了, 因为揪她辫子,季峋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揪她辫子了,但一定不会是因为讨厌,甚至于看见她哭还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他把自己的糖给了她一颗,在他眼里,这是极大的示好, 可对唐果来说简直无异于恐吓,她不哭了,但也不要他的糖,于是他很焦躁,就强硬地把糖塞在了她的帽兜里,后来老师帮她拿了出来,低声哄了她好久,最后把糖剥了递给她,她才吃了。
唐果吃了那颗糖是因为是老师递给自己的,所以她吃了,但季峋却不能领会那复杂的原因,他只知道他给了唐果糖,唐果吃了,以至于后来每次惹哭她,他都会给她糖。
后来上了小学,季峋就跟着爸妈去了渠镇,季天明和人合伙开厂子,就在那个镇上,工业小镇,乌烟瘴气的,哦,或许对他来说是这样,这个社会是多面的,自己周围是什么样的人,接触到的就是什么社会,季天明身边全是狐朋狗友市井小民,他所接触的世界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世界。
他脾气差劲,人又犟,死活不吃亏,于是天天跟人打架。季天明就会骂他,骂到起劲就上手,他不还手,但是一身不服劲的狗样子,于是季天明见了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起初并不知道,唐果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是旧友,也不知道唐果的外婆就在这个镇上,只是偶尔有次过年的时候他去批发市场采购,见过一次唐果,她大约跟一个姐姐出来闲逛,充当苦力的角色,姐姐买东西,她在后面跟着拎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企鹅,憨憨的,还有点儿可爱。
姐姐手里也拎了很多,她拎的都是轻轻的东西,姐姐低头问她:“抱得动吗?”的时候,她很乖地点点头,但是摇摇晃晃的,显得很可怜。
季峋就鬼使神差跑了过去,帮她拎起来,咧开嘴跟她打招呼:“哎,棉花糖!”——他给她起的外号。
唐果呆呆地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叫了他的名字:“季峋!”
季峋因为她准确叫出了自己名字而感到愉悦,强行霸道地帮她和姐姐把东西拎回家,顺便认了下门。
后来每年逢年过节季峋就差人打听,问那家回来没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唐果很少回老家,偶尔跟着妈妈过去也都是待一两日,很少长住,于是季峋很少有机会去找他。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那种栖在潜意识的期盼浅的几乎察觉不到,只是后来回想起来,他那时候好像总是很期待和她见面,哪怕只是知道她回老家了,见不到也会很开心。
不咸不淡地度过了小学到了初中,一中那破地方太过于招人嫌,但是他是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自己决定去哪个学校,甚至没有办法决定自己有没有爹,他经常跟季天明吵架,经常挨揍,每回气头上他不是自己想原地去世就是异常逆子地想让季天明原地去世。
一中山大王一大堆,一撮又一撮的小群体自带社会属性,踩着非主流的尾巴追赶着伤痛文学,整天把殇啊爱啊挂嘴边写日记本上,发个空间说说能掰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爱情真谛,那股子酸劲儿让人烦,季峋那狗德行,主要是看什么都烦,他没什么靠山,不像那些个斜刘海的黄头发大哥,身边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一大帮,约个架都不用动手,互相吐口水都能挨个儿吐个几天,季峋是头独狼,但骨子里那股混账劲儿一点也不输别人。
所以季峋在一中也没人敢惹,人送外号炮哥,脾气坏到炸裂,谁点炸谁,谁的面子也不留,别人越架靠气势,季峋打架可是直接拳拳到肉的,这么一疯子谁要惹。
那时候季峋的女生缘就好,经常有女孩子献殷勤,什么季峋用不用我帮你带饭啊你卷子不想写我可以帮你抄啊你打球要不要我给你买水啊,季峋有洁癖,不,就是龟毛强迫症,自己脏死也没关系,别人碰他一下东西都不行,所以向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谁的殷勤也不吃。
就这么蹉跎到初二,班上来了个转校生,那天唐果一脸懵懂地站在讲台上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弯了弯眼睛,冲他很轻地笑了下,唐果当时是因为在陌生而复杂的新环境里感到极不适应而猛然看到熟悉的人有些欣喜而已,可对季峋来说,那个笑柔软明亮得让人恍惚,魂灵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震颤嗡鸣。
于是一向不喜欢跟人坐一起所以从来都嚣张固执地霸占一整张桌子的他,第一次举手说:“老师,这边有空位。”
他是从那之后才有同桌的,并且再也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