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妍猛地看向那份甜品,原来是他买的。
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尝一尝味道,吃得好像有些食不知味。
她还是垂着脑袋,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摇了摇头,“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那么忙,哪里有空管她考试这种小事。
啧,这是还在闹脾气?
是不是算是没哄好?
哄小孩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沉默几秒钟,纪琛叹口气,不再继续,说:“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最后去了公司名下的私人医院,大半夜值班医生听说太子爷过来,还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没想到只是带一个小姑娘过来,检查是急性病毒性感冒,输了两瓶水,纪琛守在床边,拿着几张报纸翻着,几次嘉妍都让他先走,不用管她,纪琛都没理会。
最后被她说烦了,就笑了声,“怎么,不乐意哥哥陪你?”
嘉妍摇了摇头,因为发烧而显得那张脸越发小可怜。
“行了,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然后送你回家。”
嘉妍没睡着,但一直闭着眼,怕和他讲话。
睫毛一颤一颤的,纪琛看了她几次都知道她在装睡,估计是不想搭理他。
嘉妍跟着纪琛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回别墅,而是回了他的公寓。
“很晚了,在这儿凑合一晚上。”
公寓没有佣人,家政都是白天过来。比别墅那边小很多,但是也不小了,大平层。
纪琛去了卧室抱了床被子去客房,想叫她自己铺,看了看她一幅生了病无精打采的样子,最后还是自己动了手,第一回干伺候人的活儿,还挺新鲜,帮她拍松了被子,“睡觉吧!”
嘉妍沉默地点了点头。
纪琛睡着的时候还在想,这小孩每次看见他都一副亲近的样子,这次却沉默得过分,甚至有些抗拒他。
不会还在生气吧?
啧,气性可真大。
惯的。
他翻了个身,心想,晾她两天就好了。
-
第二天他很早就去了公司,打电话叫老路过来接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秘书再次任重道远地站在了boss面前。
这次boss一脸凝重地问她:“你有小孩吗?”
秘书微笑而又忐忑地回答,“有的boss,两个呢!”
纪琛赞赏地点点头,这让很少得过这位要求极高的boss的夸奖的她有些受宠若惊。
纪琛歪头思考了片刻,斟酌着问了句,“就是,做个假设,你家小孩满心欢喜和骄傲地跟你汇报成绩,结果你没收到信息,好几天还没理她,结果小孩生气了,买了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也没哄好,怎么办?”
秘书认真思考了一下,哭丧着脸,“小纪总,这个我假设不来,我家小孩学习老大难,每回都是我追着他要成绩,他要是哪天考得好一点绝对得追着告诉我,发信息没收到打电话,打电话没接到可能就直接来公司堵我,哪能让我好几天都不理他。不过要我想象一下,应该挺失落的,小孩都喜欢被夸奖被关注,被冷落多了容易自闭。”
纪琛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自闭两个字哗啦一下砸到他胸口,砸得他一激灵。
本来不想理会她的,可是这么听着,莫名觉得这小孩可怜得过分了。
她本身就内敛沉默得过分,大概自小压抑得狠了。
在家里可能从来没有汇报过成绩。他先逗她的,结果逗完忘了,小孩却认真了,她自己说的自己学习很好,成绩却不好,应当是故意把成绩弄差的,至于原因对于她那样的小孩来说肯定不会太美好,为了答应他的话努力考了第一,跟他汇报他却没有听,甚至这么长时间,也没想起来主动问一句。
这么看来,小孩生气也不是没道理的。
纪琛第一次,深深地体会了一把类似于心疼的感觉。
这小孩,怪招人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随你
纪琛虽然这样想,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空闲专门去看她,后来觉得隔那么长时间,估摸着都忘了,也就没再放心上。
只临近开学的时候回了一趟,嘉妍却已经去了学校。
原来是提前的预复习班,自愿报名的,嘉妍跟老师联系说要去,当天下去就去了。
纪琛完全不知道,到家没看见人,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小秦已经很久没有见纪琛发脾气了,还以为二少爷转性了,结果这会儿纪琛敛着眉头的样子,差点儿没把她吓死。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纪琛先推开了她房间的门,里面是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书桌上也一干二净,屋里干净地像是没住过人。
这小孩做事一板一眼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小秦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解释道:“陈小姐说这种小事不用特意告诉您,您要是问起来再回答。”
但很显然,这段时间,纪琛并没有联系她,也没过问过。
他并没有瞎操心的习惯,带她回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犯不着真的当成养女儿。
他低哼了声。
“我知道了。”
这晚上纪琛睡在了别墅,心情不怎么愉快。
嘉妍在开学的时候,才琢磨打电话给了家里,犹豫了很久,想起纪琛带她回来的时候说的,“以后改走读。”
最后还是直接跟他联系了。
事实上嘉妍从拿到他的手机号就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这还是第一次,电话里嘉妍的声音比现实里更软,“纪哥哥,我想住校。高三早读时间提前了,而且下半学期学校要求所有学生都要住校,我想…”
这些天就是住校,东西已经带过来了,正好可以直接办住校手续。
话顿了一下,纪琛已经接了话,“随你。不用特意跟我汇报。”
嘉妍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顿了两秒钟,沉默地说了句,“对不起。”
纪琛看见她电话号码的时候是愣了一下的,心想这小孩终于想起来联系他了,结果开口就是要住校,不想看见他是吗?
一瞬间是有的生气的,所以话说出口带着几分冷硬,这小孩的反应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他在心里轻“啧”了声,随手扯了下领带,觉得胸口有些闷,“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哥哥对不有多不好,怕成这样?”
嘉妍的声音更磕巴了,“没…没有。不是…”
纪琛把领带全扯了,松了松领口,终于呼吸顺畅了些,唇角下抿,“算了,你自己看着办。我要去开会,挂了吧!”
几秒钟的沉默,谁也没有先挂电话。
纪琛又“啧”了声,那头嘉妍似乎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纪琛觉得气儿更不顺了。
学校不许学生带手机,嘉妍在公话室里打的电话,这会儿靠在旁边的小隔间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像什么都不做好呢!
要走的时候,董婧洁正好带着她的小姐妹团进来,看见头,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然后喊了声,“喂,学霸。”
嘉妍不想理会她,知道她就是没事损她一句。自从知道她期末年级第一的时候就改口叫她学霸了,听起来很刺耳。
嘉妍顺着墙角走了出去,却被董婧洁从后面扯住了,拖着腔说:“哎,学霸这么高傲啊,都不理人的。”
嘉妍心里正烦,于是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你有事吗?”
董婧洁偏头和身边的姐妹对视了一眼,都呦呵着笑了起来,拿手拍了拍嘉妍的脸,“别给脸不要啊!小学霸。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谁给你的胆子横啊!”
嘉妍不想惹事,但这会儿真的很愤怒,于是目光一直瞪着她。
“怎么,学霸还想打我?”董婧洁对身边人夸张地捂了捂胸口,“啊,我好害怕怎么办。”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无聊,幼稚,甚至有些愚蠢。
像一群表演成癖的猴子。
嘉妍冷冷地看着他们,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了下头,侧身挤了出去。闹起来又是没完没了,她不想徒生事端,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耽误很多时间和心力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董婧洁还想抓她,公话室的老师看不下去吼了声,“干什么呢!哪班的?”
董婧洁才嗤了声,不再搭理嘉妍,转头跟老师嬉皮笑脸地打着岔。
她们这些外向的人,总是能轻易地化解危机和尴尬,哪怕是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嘉妍觉得有些羡慕,如果是她,这会儿一定手足无措了。
就好像刚刚那通电话,嘉妍能明显感觉到纪琛生气了,可是她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她了?
也是,很少有人能跟她相处太久,她零星的可以发展出友谊的人,最后都给了她她太沉闷的评价,后来随着爸爸做出那样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主动靠近她了。
嘉妍回到教室的时候还发了会儿呆,新的学期,唯一好的一点是,她因为成绩优异被择选进了优选班,和董婧洁不在一个班级了。不然这会儿她可能又把她堵在走廊上了。
不过也有了新的烦恼。
很快就是开学典礼和颁奖典礼了。
-
纪琛和纪言的战争旷日持久,两个人在纪伯恩面前扮演兄友弟恭的戏码,私下里却是针尖对麦芒。
纪琛以恶心他为乐,纪言此人城府极深,典型的斯文败类,虽然不正面和他作对,背地里却没少给他下绊脚石。
集团每年有无数的项目,纪琛今年牵头了一个商城的项目,总投资二十亿,像这种项目,很少会全部动用公司的流动的资金,一般是小部分自掏腰包,剩下的贷款,以纪氏的实力,贷款很少会受阻,但纪琛这回却处处受阻,资金不到位,竞标还差点儿失利。
后来才查出来,背后有纪言的影子。
他直接推了纪言办公室的门,秘书诚惶诚恐地象征性拦他,却不敢有实际动作,“小纪总,您不能直接进去…”
“怎么,我来找我哥哥,还得打个报告?”纪琛手插在口袋里,吊儿郎当地笑着,秘书一时语塞,再回过神来,纪琛已经一脚跨了进去,并且摔上了门,把她摔在了外面。
纪言正在看文件,从办公桌后头漠然地抬起头来,摘了眼镜,缓缓地揉了揉自己眉心,偏头觑他,“你又发什么疯?”
纪琛靠坐在他办公桌上,手撑着桌子,身子扭转着面对着他,倾身过去,冷笑着:“我的好哥哥,别跟我装蒜,你有意思吗?我原本以后你就算再看不起我,也不会使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想来是我太看得起你了。”
纪言抿了抿唇,也冷笑了一声,“你整天不想着怎么好好处理自己的烂摊子,净琢磨我了,不累吗?还是你长不大,在我这儿讨关注呢?弟弟。”他咬着最后两个字,也故意恶心纪琛。
纪琛啧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怎么我就心里清楚了?哥哥心里不清楚。”
纪琛也被恶心到了,呵了他一句,“行,很好,不错。”
纪言唇角下撇,嘲讽了句,“好好做你的事。另外奉劝你一句,别给自己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你带回来那女孩儿,一身的麻烦。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
“不劳哥哥您老人家操心。”
“随便你。”纪言重新戴上眼镜,“只是友情提示你一句。”
爱心?
纪琛从来不是什么爱心人士,但有时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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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嘉妍还是要回家的,老路接到她的时候,她就有些紧张,问了句,“纪哥哥…在家吗?”
老路自然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只是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一边回答了句,“二少爷最近不怎么回来住。”
一边小心问了句,“陈小姐脸怎么了?”
很清晰的巴掌印,嘉妍一直用头发遮,但是没遮住,这会儿听见老路的问话,忙扭过了头,吞咽了口唾沫,“没,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谎,敷衍得彻底,老路看出来她的抗拒,体贴地没有多问,到家的时候,只是吩咐小秦,叫她准备冰袋给她。
嘉妍一到家就躲进了自己屋子里,有些委屈。
今天第一次和老师吵架了。
第一次觉得绝望。
全校都在议论她,声称她到底怎么有脸这样做。
起因是颁奖典礼的时候,原本学生代表发言是年级第一,但高一高二都是年级第一,原本嘉妍还很紧张,怕自己上台时候讲的不好,然而老师却不声不响地另外找了学生代表。高三的学生代表是年级第二。
嘉妍本身也并不喜欢发言这种活动,但莫名的,觉得很难受。
如果只是这样,嘉妍也不至于觉得太难以接受。
但后来,颁奖证书上评语一栏,别人的都是很长的夸奖和鼓励的评语,只有嘉妍的,只是简短而冰冷的一句:“继续保持。”
连个加油都没有。
嘉妍翻开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去问了老师。
问老师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因为已经有很多传言,说自己的成绩是抄来的。
嘉妍去找老师,老师沉默片刻,只是告诉她,“老师这样是为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么
月底了,可以给你们北一些用不完的营养液吗?(在线卑微
见家长
班主任老师的解释是,她现在的情况,最好就是不要招人注目,这样的话才好安然地度过高中时光。
用一种比较粗俗的话来说,她这样的情况,除了夹着尾巴做人,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安慰她,说:“老师知道你不容易,但是再忍一忍。等到你大学就好了,以后最好就在外面工作、生活,不要再回清城了。你也知道你…家人的事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受害人家属还包括学校的老师。”
那位状元的父母都是六中的任教老师,爸爸更是副校长,妈妈在政教处做主任,兼任地理老师。听说都是很好的老师。
嘉妍听到这里沉默了会儿。
她起初并不知道那位老师,后来才听说的。妈妈似乎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走不出失去独女的打击,已经很久没来过学校了,只零星听过一些传言,说那位老师几次寻死,一直在吃药看心理医生。
许多同学也说,虽然他们过得都很痛苦很难过,却从来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没有对她发泄过哪怕一句,她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很长时间里嘉妍一直抱着愧疚的心情,有时候远远地看见那位副校长都会躲起来,避免正面碰见。
如果她可以转学的话,她可能早就转学了。但很显然她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老师还在说什么,但嘉妍已经恍惚听不清了。
只心底的委屈越来越蔓延。
然后愧疚也越来越蔓延。
一个声音在说:可是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另一个声音在说:可是老师的女儿更没有做错什么啊?
两个声音在互相拉扯,快要把她撕碎了。
最后她沉默了下来。
老师以为她听进去了,于是松了一口气,“主要也是考虑到,你现在成绩优异,被同学和老师们一直议论,传到那位老师耳朵里,也不好受。听说童童的妈妈最近刚好一些,怕她再难过,受刺激。老师也是没有办法。”
那个状元的名字叫童童。
嘉妍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看了老师一眼,然后又泄气一样垂下来,小声说了句,“可是我也会难过。”
老师因为她突然的固执而有些生气地叫了她的名字,“嘉妍!”
嘉妍被这小小的带着细微埋怨的语气彻底刺伤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想起很多事情,之所以不敢考那么好,也是因为听说:“杀人犯的女儿活得好好的,拿奖学金被老师夸,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却无端遭受灭顶之灾,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心理阴影,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可她也活得很艰难,如果没有遇见纪琛,她可能已经死了。
她想报答他,却显得傻了些,考出来好成绩,对他来说,可能无关紧要。
对她来说,除了一点无人分享的骄傲和自豪,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麻烦。
她被董婧洁那些人挤兑,被其他学生议论,被人怀疑作弊,即便那些认为她这种程度的成绩作弊并不可能实现的人也在感叹她这种人好可怕,不动声色地暗暗积蓄力量,然后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种深沉的心思,和他爸爸那种十年如一日的老实人突然爆发杀人一样让人感觉到后背发凉。
无论怎么样,总能把她的行为和爸爸放在一起解读。
现在就连老师也认为,她不该得到这些。
多少学子孜孜不倦求的好成绩,对嘉妍来说,却像是一种诅咒。
嘉妍深吸了一口气,在老师重新教导她之前开口说:“我从小…很少得到过爸爸的关爱,他怀疑我是我妈妈和别人鬼混生下来的,我长得也和他不像,也不是个男孩子。他和我妈妈关系不好,所以很少在家,即便偶尔看见他,也是在和妈妈吵架,或者和奶奶吵架。他在外面很好脾气,但回了家就很凶,经常打砸东西,有一回…”
嘉妍把胳膊撸上来给老师看,“有一回他把一把水果刀扔过来,正正好扎在我的肩膀下面,好疼,血一直流。”
已过中年心肠已逐渐变硬的女老师看见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心里抽了一下,虽然隔了好多年,但疤痕的瘢癞还是狰狞的。
“我们去医院,花了很多钱,回来的时候他很生气地把我扔在半路上,我走回家的时候,把眼泪擦干才敢进去。他们都很讨厌我哭。”嘉妍抬头看着老师:“所以为什么,他的错,一直要我来买单呢?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嘉妍并没有觉得很委屈,那些情绪随着时间的煅烧,已经化为灰烬,只剩下荒芜的冰冷和困惑。她总是想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她到底有没有错?
“老师没有说你错,只是有些时候,要学会忍让。你也不想看着事情发酵成不可收拾的地步是吗?薛老师已经几次寻死了,你忍心再刺激她吗?”
她心里也心疼这孩子,但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办。
嘉妍咬了咬下唇,沉默了。
总觉得哪里是不对的,可她说不出来,但愧疚在这一刻还是占了上风。
她最后只是沉默地说了句,“对不起。”
失去那么优秀的女儿,再看着杀害自己孩子的人的女儿成绩很好地站在领奖台上代表学生发言,的确是很悲伤痛苦的一件事吧!老师想的也没有错。
嘉妍还是觉得难过,于是问了句,“老师,我是不是不配活着?”
她是真的在这样想,顶着罪孽,一辈子在愧疚中度过,一旦稍微有些成就,就会想到那个失去状元女儿的老师,就连笑也成了一种负担,一旦偷偷地尝到一点幸福的味道,就会顷刻被愧疚淹没。即便隔了很久,还记得爸爸杀人那段时间,家里被打爆的电话,时不时出现的记者,随时可能刺到眼睛的闪光灯,门上被泼被涂画的红色油漆大字,母亲和奶奶整日骂人,被媒体无数的解读和报道。
她脸上要永远带着愧疚,一旦被记者拍到温馨带笑的画面,立马就会用醒目的标题打上字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打上自私、刻薄、毫无悔意、毫无人性、可怕之类的标签。
老师有些不耐,但还是尽力耐心地劝说着。现在做老师也是件很难的事情,学生都是祖国的未来和需要精心养护的花朵,所有的政策和规定都偏向学生。于是出了事,领导怪老师没有教好,家长也责备老师没有做好,什么都是老师的错,搞得每天都战战兢兢心力憔悴,真是折寿一样。
“别说这种丧气话,要心怀愧疚和感恩,无论如何学校也一直保护着你,只是暂时忍耐一下,等到考上大学就会好起来,明白吗?不要让老师一直这样说,你是个大孩子了,这些道理要懂得。”
嘉妍最后只是点了头。
从老师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她去了趟厕所,没想到又碰见董婧洁的小姐妹,比董婧洁家里条件可能更好一些,成绩却更差,家里不怎么重视,自己不上进,因为英文太差,死活不出国,家里人就送到了六中来,是个艺术生,很跋扈。
因为刚刚嘉妍在公话室的态度让她很不爽,所以这会儿看见她,故意撞了她一下,嘉妍心里正难受,于是抬手略带着不耐烦地挡了一下。
然后对方被忤逆不爽下,就动手了起来,嘉妍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就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对对方的讽刺和要求道歉的话充耳不闻。
最后当然是挨打了,几个人把卫生间堵了起来。
嘉妍不会打架,只是固执地咬着对方的手臂,肚子被踹了好几下,也没有松口,最后结束的时候,她嘴里都是血,谁也没占到太多好处。
但显然还是嘉妍被打得狠一些。
最后是政教处抓风气的老师闻风过来把几个人揪了出去,外表上看,反而对方受伤更严重一些,那个老师顾念嘉妍的情况比较复杂,就没有多审问,各自骂了几句,就让下一周到学校的时候,把各自家长都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