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有其事讲了一些细节,加上一些莫须有的揣测,俨然一副盖棺定论的架势。
唯一还算有些人性的是,上面给时夏打了码,相貌和姓名都没有给她曝出来。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好奇。
若是不知情的路人看了,多半都要信了。
可时夏知道不是这样,所以看得十分生气。
周政烁本想问她,下高速到江城,差不多就到晚饭时间了,想问她想去吃点儿什么,可刚扭过头就看到杂志翻开的页面上几个显眼的大字,“独家爆料”,“周政烁睡粉实锤”,“知情人士”…
他收了她的杂志,“别看这些了,都是些胡说八道的消息。”
时夏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问了句,“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说你睡粉,和不知名女子酒店过夜,私生活混乱什么的。”
“前两条也不算是诋毁,后一条,你信我就好,他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时夏愣了下,几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当时曝出来的时候,如果他第一时间澄清是圈外女友的话,后续就没有那么多事了,可偏偏那时候她打算离开他,若是说刚刚分手,显然有些微妙,若只是说女朋友,粉丝对她一定很好奇,后续难免被追问她的情况,甚至说不定会直接危害到她的私生活,他那样的性格,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最后选择冷处理,多半也是为了她考虑吧!
莫名的,有些愧疚。
她抿着唇,沉默下来。
秦成昊大约觉察到了她微妙的情绪变化,笑道:“这我得替阿政说句话,他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档期永远是最满的。行程单我都发给你瞧过,你知道的。阿政不接尺度大的戏,和女演员有感情戏的时候,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每晚有给你视频通话?娱乐圈啊,再找不到比阿政私生活更干净的人了,你大可放心。”
时夏闷闷地说,“我相信他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了解的他,永远是那个干净的,有些沉默,但又很温暖的男人。
回忆起来,好像时夏的确忽略了他给她的安全感。
他是个劳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几乎有三百天是在拍戏,或者在准备拍戏。
秦成昊会把行程表copy给她一份,说是怕她有事找不到他,时夏的行程单恐怕比他工作室人员的都详细,上面仔仔细细标了拍摄安排,活动安排…等等。
记得很清的是,去年拍《目击证人》的时候,他第一次演反派,角色设定是很复杂的一个人,他起初是个生化方面的年轻科学家,性格认真,温和,有着崇高的理想和对未来美好的祈愿,他有一个相恋十年的妻子,正准备要一个孩子。
然而突然有一天,他的妻子被同事残忍的杀害了,他亲眼目睹了妻子的死,在指控的时候,他准确描述了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但由于证据不足,最终在审判席上,被告人被无罪释放。出庭的时候,被告人甚至对他露出挑衅的笑意,所有人都劝他,要忍耐,要等待,要学会妥协,他做不到,他在指责警方无能的愤慨里走上了黑化的道路,他打算自己制裁凶手…
时夏后来去电影院里看过片子,她始终觉得那是周政烁突破最大的一部片,把前期的纯善,中期的沉痛、无力、愤怒和后期的爆发以及最终的不可避免的毁灭诠释的很好,这中间的数次转变,无论是表演张力和细节铺垫,都是很到位很震撼的。
警方,他,凶手,三方在博弈,矛盾和冲突是很足的,整个影片都笼在一种压抑的愤怒的情绪里,唯一缓和的点是他和一个卧底女警察之间的感情,仿佛是爱情,又仿佛不是,或许是一种惺惺相惜,但其中也是掺杂着爱情成分的。
时夏记得清楚,是因为那是他尺度最大的一场戏,贡献了一场肉香四溢的船戏,那个激情的片段,是剧情爆发的一个点,因而显得关键而又耐人寻味,时夏在电影院里看着,恍惚都忘记他是周政烁了,只觉得他就是那个失去妻子的男人,伤痛,又癫狂,他到最后,爱也是癫狂的,女警察用她的柔情和怜惜温暖了他,但他心死了,意冷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仇恨和空洞。他回报给女警察的只能是扭曲的爱,夹杂着一点儿恨,他恨她让他感受到了那点温暖,让他险些动摇。
那场船戏是在夜里拍的,外面下着雨,雷声劈着浓夜,他在行程表上用红笔标了夜戏。
时夏记得那天她快要睡着了,他忽然打了视频过来,她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想和你说说话。”
“哦,还在拍戏吗?”
“嗯,大夜戏,估计要到凌晨了。”
他似乎是站在楼道里,头顶就是灯光,亮得有些刺眼,时夏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还穿着戏服。
“你们做演员的,真是辛苦。”时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也还好,没你想得那么夸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儿,他说要开始准备了,时夏才挂了视频。
现在再回想一下,他那时候,好像每次剧组里有年轻女演员和他有感情戏的时候,他都会比平常更频繁地联系他,多半是视频通话,有时候并没有什么事,互相开着镜头做自己的事。
时夏现在才有些明白过来,他并非闲着无聊,只是在避免她无端的猜测,告知她,他在做什么,身边有什么人。
这样细腻的交代,时夏竟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戏后面要用,所以写得仔细了些。
给大佬们跪下了,我真的是卡不准时间的那类人,大家可以养养文,或者第二天一早看,日更还是能保障的。


第31章
雪一直下着, 车窗外是一片朦胧的白。
下了高速, 车子一直往市中心开, 停在一家火锅料理店。
秦成昊去停车, 时夏和周政烁先进去, 这时候人不多,几个服务生凑在一起聊着天, 进门就听见一小姑娘说:“我们哥哥才不是那种人, 睡粉的事,打死我我都不信。”
“娱乐圈多乱, 你呀,太天真。”
“不是我天真, 真的,他是不一样的。”

时夏想,周政烁的粉丝。
过来一个男服务生, 热情地引着两人往楼上预定的包间去。
“今儿大冷天, 正合适吃火锅, 您们是两位?”服务生搭着话。
时夏怕周政烁开口被人认出来, 接口道:“还有一位,去停车了。”
“啊,这样。——这边儿请。”上了楼梯, 服务生引着往里走,长长的走廊,两边是门锁紧闭的包间,墙上挂着色彩浓烈的油画, 地板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踩上没丁点儿声音。
“这店,有些年头了吧?”时夏打量着,忽然问了句。
服务生颇有些自豪,“可不是嘛!我们是百年老店,民国时候就有啦,这边儿街道改建了多少次,我们店都还在这里。”
时夏点点头,周政烁偏头看了她一眼,她解释说:“有些熟悉。”
很熟悉,踩上去会嘎吱响的木质楼梯很熟悉,墙壁上的油画很熟悉,地毯踩上去厚重的感觉也很熟悉,甚至走廊里暖色调的光线,都给她一种熟悉感。
“高三那一年的寒假,你回老家来过年,我来看你,你说要请我吃饭,是在这里。”落座后,时夏翻着菜单,他在旁边说,“那天也下着雪,我们要了一间临街的包厢,推开窗,外面就是银街,你一直趴在窗台上看雪,我说,小雪,过来好好吃饭,你应了一声,说阿政,你来看看这雪,太漂亮了,你来看一眼。我说,雪每年都有,有什么可看的,但还是过去了。你就说,虽然每年都能看,但每次看都觉得漂亮和惊喜,就像我看你,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可每次看到你,我的欢喜都没有减少半分。”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一字不差。”多少午夜梦回,还是会回想起那天她藏着璀璨星辰的双眼,明亮,又炫目。
“那我那时候一定很喜欢你,我记得,从小到大,我不在外人面前说矫情话的。”
秦成昊推门进来了,脱了外套挂起来,在两个人对面坐了下来,“聊什么呢?”
时夏在菜单上勾勾选选,笔尖轻轻点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聊我和阿政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哦?什么时候?”秦成昊也来了兴致,随口问写。
“大概七年前。”
秦成昊撇撇嘴,“最烦你们这些青梅竹马,每句话里藏着故事。”
时夏忍不住笑了下,“算不上青梅竹马,顶多是年少恋人。”
“年少恋人,这词儿挺美好。”
周政烁习惯性帮时夏调着蘸料,闻言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后头还有半句,暮年为终。”
年少恋人,暮年为终。
“什么?”
“吉祥话。”
祈祷他们,有白头偕老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今个儿临时有事,本想不更了,怕大家等,放一点儿来请个假,周末补更。


第32章
过了一会儿, 服务生敲门进来放底锅。
周政烁这会儿脱了外套, 口罩帽子也摘了, 歪着头和时夏在说话。
一个合格的演员, 至少形体都是过关的, 即便长得不打眼,气质较常人总是独特一些, 更何况周政烁还是模样好的那一类。
清清爽爽坐在那儿, 什么都不说,也惹人注目。
女服务生进门先愣了一下, 然后推着小车过来,把小小的碗碟一个一个摆上桌子, 目光不时看一眼周政烁,似乎是有些激动,手上动作都不是太利索, 几次差点儿放不稳。
时夏记得她, 正是刚刚聊天说话那位小粉丝, 看起来年纪不大, 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
她几次失误,最后也有些沮丧,“对不起, 我可能有点儿激动,要么我换个人过来帮忙好吗?”正到了交班时间,负责这个包间的服务生刚好有事要提前走,她就接手了过来, 没想到,进门就给了她这么大的刺激。
她粉了周政烁有六七年了,差不多从出道的时候算起,不是那种会追行程的粉丝,又是长居在江城这种三线城市,从没想过,这辈子能遇见一回偶像,这会儿只觉得跟做梦似的,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不由连着看了他好几眼。
在偶像面前工作频频失误,肯定不能留下好印象了。
女生声音软软的,有些沮丧,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偶像面前丢脸了,这会儿垂着目光。
时夏对她微笑了下,想起以前做后援会会长的时候,下面也有很多年轻的小粉丝,其实她还算淡定的了,比她夸张的,时夏见得多了,也能体会喜欢一个人诚惶诚恐所以怕做的不好反而更容易犯错的状态,于是温声安慰她,“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们也不急。”
这样的粉丝,秦成昊见得多了,忍不住笑了下,“你是阿政粉丝吧?”
女生重重点了头,忍不住表白说:“我初中时候就喜欢哥哥了,他演第一部戏的时候。”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周政烁,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继而低了头,专心致志地摆着菜。
“那真是老粉了,待会儿让他给你合个影。”秦成昊推着眼镜,很儒雅地笑着。
“可以吗?”女生抬头,有些激动。
周政烁开了口,面上带着清淡的笑意,“可以。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保个密,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他很淡地笑着,女生却差点儿激动地哭出来。闻言重重点了头,“哥哥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任何人。”
女生又看了时夏一眼,很好奇的样子,周政烁也没打算瞒着,温声说:“我女朋友。”
没想到能得到偶像亲自解释,女生几乎要热泪盈眶,夸时夏说,“特别漂亮,也可爱,哥哥有福气诶。”
周政烁笑了笑,“嗯,是这样。”
时夏有些不好意思,冲小姑娘礼貌地笑了下。
菜摆好了,周政烁起了身,她赶紧拿了手机出来打开摄像头,他微微弯下腰,配合她的身高。
小姑娘连声道着谢,很激动地离开了包厢。
“这小姑娘,有点儿可爱。”时夏说。
周政烁“嗯”了声,“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这样。”
“是吗?”
“嗯,可不是嘛!”
“怎么说?”时夏忍不住好奇了下?
他笑了,“我让你算数学题,结果草稿纸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我问你做什么,你理直气壮地跟我讲,练字儿!”
时夏也笑了,“不会吧!”
“骗你做什么。”
吃饭的间隙,导演打来电话,问他晚上能不能过去一趟,临时要加一场戏,需要他到场。
他应下了,“我吃过饭就过去。”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秦成昊说:“我待会儿送你过去,”又去看时夏,“时夏呢?要陪着过去吗?”
“天气冷,你回去休息吧!”周政烁接了话。
时夏垂了下眼,点头说:“好。”
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雪越发大了,时夏记得剧里有个场景就是这样的天气,漫天大雪,沁冷的风吹得骨头疼,大地寂静一片,女孩被绑在山洞里,眼被蒙着,孤独感和恐惧被放大无数倍,她盼望有个人来救她,然后那个人真的来了,穿越冰雪寒霜,递上一个温暖怀抱。
于时夏来说,周政烁就是那个人,穿越冰雪寒霜,给她温暖和爱,让她在这飘雪的严冬里,也有站起身的勇气。
秦成昊先送了周政烁,然后送时夏去酒店。
下车的时候,他叫了她一声,她本来要去推车门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嗯?”了一声。
“你的病,跟阿政讲了吗?”
时夏轻轻摇了头,“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秦成昊点点头,这种事,怎么选择还得看她自己,“一直想跟你说声抱歉,那天欺骗了你。”
时夏迷茫了片刻,转瞬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小雪的事,于是淡然一笑,“没关系,即便那天告诉了我实情,我多半也不会信的。”
这剧情太扯,连她这个八点档编剧都自愧弗如。
秦成昊依旧一派儒雅之色,“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撒了谎,怎么说呢!你那天真的挺可怕,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生无可恋?是那种感觉,不知道我形容的对不对,说实话,我是觉得害怕,害怕你一声不吭走了,留阿政一个人,那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这话并不夸张,任何一个瞧见周政烁为眼前这个女孩曾失过的态,揪过的心,做过的事,都不会觉得这样说夸张。
“我明白。”时夏垂了下眸,她并不是冷血,也不算迟钝,很多东西她感受得到,但很多时候,面对巨大的幸福,那种患得患失和畏惧,都是匪夷所思的,就像一个强大的意志干扰器存放在大脑里,让她控制不住自己。
想要触摸,却忍不住缩回手。
时夏总会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她家里有一个糖果盒,很大,里面有很多小格子,母亲会在里面放上很多不同品种的糖果,时夏最喜欢从里面摸糖吃,花花绿绿的糖纸包裹着的,是她所认为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她换牙的那一年,母亲把糖果盒子放在很高的柜子上,不让她再吃一个。
这对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得是多大的酷刑。
时夏小时候很爱吃糖,觉得那是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塞满嘴糖果的时候,是最幸福的时候,可一下子她幸福的源头被掐没了,小小的时夏难过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蒙了一层灰色。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懂事的孩子不大会哭闹,但她总会睁着一双渴盼的大眼,痴痴地望着那个高高的柜子,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梦见那一颗颗装在玻璃纸里的五颜六色的神奇美味,有一次,她甚至想要偷偷搬个板凳上去悄悄拿一颗。
哪怕一颗也好。
可总是不能如愿,后来有一天,母亲把那个仿佛潘多拉魔盒一样诱人的糖果盒子整个打开来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幕,清晰地记得自己先是背过手,然后后退了半步,继而抬头,疑惑又带着害怕地看着妈妈。
不知道这是奖励,还是惩罚。
她从很小就知道,这世界上么没有白得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就得用等价的东西来交换,甚至很多时候,付出远比得到的要小,所以巨大幸福来临的时候,她总会害怕,害怕自己会丢失另一种宝贵的东西。
那天是姥爷去世的日子,妈妈要去处理后事,不能带她,给她糖果,是为了哄着她乖乖待着。
你看,突如其来的幸福背后,指不定藏着多大的伤痛,所以她害怕。
面对周政烁,她就是那个日日渴盼糖果,痴痴仰望的小女孩,她想要,她喜欢,她深切地爱着,可是不是送到她面前,她就能安然接下来,因为知道,那糖果,原本不该给她吃。
“我原本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可对一个…”时夏苦笑了声,“对一个身体状况糟糕的人来说,显得实在有些残忍。”
她是个凡人,看不开,也难以释怀。
秦成昊咧着嘴,撑开唇角,任冷空气打着牙齿,让自己的大脑有片刻的清醒,“我知道,这很残忍。”
他也明白,很多事情是努力了也没有结果的,伤心和痛苦总是会比快乐来得更凶猛,可他始终觉得,至少努力过,即便结果不如意,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他知道时夏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她害怕有一天自己回天乏力,害怕周政烁一点一点看着她死亡。
那对他或者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残忍的事。
“但是,你从阿政的角度出发想一想,如果他快要死了,你希望他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正常更新,明天补更哦~


第33章
“我去阿政那边看看,你好好休息。”
“嗯, 再见, 你路上小心。”
时夏裹了裹外套, 转身往酒店里去。
风很冷, 透心一样凉, 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仿佛置身冰原荒地, 浑身被风刀穿透。
她有些怔忪,发着呆。
前台叫了她两声她才听见, 扭过头去看的时候, 对方重复了一句, “时小姐, 这里有您一个包裹,请签收一下!”
时夏眼皮跳了跳, “哦”了声, “抱歉,刚刚在走神。”
“您看起来不太舒服, 需要帮助吗?”
时夏摇摇头, “谢谢,我没事。”
她只是,有些无措。
时夏回了房间才拆开,是一些资料的打印件,都是英文,她英文向来不太好, 看大幅文字本就吃力,更何况全是专业术语,她瞧了几眼,就放到一边了。
还有一封手写的信件,落款是江澜,她没拆,不敢。
她去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看着眼前氤氲的热气发呆。
江澜是江余的姑妈,毕业于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主攻神经外科,众所周知,神经外科的手术复杂而精细,对医生的要求很高,江澜的手不慎受过伤,所以就告别了手术台,后来依旧放不下自己的专业,回江城开了一家私人医院。
江余去学医,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姑妈的影响。
“夏夏,你的情况很复杂,我想我帮不到你,不过我可以问问导师的意见,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时夏去拜访她的时候,她是这样说的。
时夏“嗯”了声,“都好。”
“我还是劝你尽快入院,这样方便监控病情。”
她愣了很久,继而笑了,“还是不要了!如果这是我最后的日子,我不想在医院里度过。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江澜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啊,还是个孩子。”
“天真吗?”
“执拗。”
“是吗?”
“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江岚安慰她。
时夏只是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不敢抱太大希望,怕会失望。
时夏窝在沙发上发呆,如果是最糟糕的结果,该怎么样?
她不知道,其实对死亡她没有丁点概念,从小到大活得平稳顺遂,所以总觉得自己总有结婚生子的时候,然后逐渐步入垂暮,直至死亡。
像大多数人一生所过的那样,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也不会有太大的挫折。
而天灾人祸,是她从未准备过的突发状况。
记得初中时候,老师布置一篇作文,题目是:假如生命只剩下一天,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交上去的作文千奇百怪,笑料百出。
“我想跟隔壁班的那个最漂亮的女孩儿说我喜欢她。”
“花光我所有的钱。”
“和爸妈大吵一架,然后告诉他们,我讨厌他们。”
“偷亲我同桌。”
“吃很多好吃的。”

老师点评的时候说了句很伤感的话,时夏当时并不理解,只是这会儿,才忽然觉得那话里透着多大的绝望,她说:“你们还都是孩子,这题目给你们写,也的确难为了。”
她给他们讲,说:“前几日我爸爸去世,去世前在医院待了大约三个月的时间,癌症晚期,医生说回天乏力,没几日可活了,让家属好好准备,我请了长假,陪在他身边。我哥哥说,到了这时候,爸爸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别忤他的意,我问好,有天爸爸精神看起来很好我就说,爸爸,今天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啊?他想了很久,看着窗外发呆,最后只说,我想出去晒晒太阳。那一刻,我眼泪唰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