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错,即便没有你, 也有别人,恶人的心思不灭,悲剧最后还是会发生。”春和递了一张纸巾给朱朱,朱朱攥在手里,轻轻擦了一下。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犯了错,弥补不了了。”
春和没再说话,看着她,想从她身上多看出些什么,可最后看来看去,除了那一身娇柔的气质,并没看出别的。
人这柔韧的皮囊,若是想要隐藏些什么,似乎是很容易的。
“朱朱老师,”春和转了话题,“既然案子破了,我以后就能安心学习了,赵钰涵不在了,我想做你的课代表,你觉得可以吗?”
朱朱看了春和一眼,最后点点头,“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很好。”她劝导春和,“事情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春和“嗯”了一声,“我没别的事,既然老师答应了,那我就先走了。”
校园里这几日都不平静,随着媒体的报道,案情逐渐明朗了起来,大家的讨论也随着媒体的变化越来越激烈。
这样的事情,是个不错的谈资,任何时候都能拿出来讨论一番。
学校给学生们订的报纸,以前看的人寥寥,这几日却抢着看,拿到之后就逐字逐句琢磨案情,然后反复议论。
陈宏志已经完全招了,地下场子是他从一个酒厂老板那里买来的,当初建立皇庭的时候,他想要一快特别大的地,最后盯上了那个地皮,那里原本是酒厂旧址,后来酒厂老板破产跑路,那地方就空置了下来,里面东西被职工几乎搬空了,剩下的搬不走的打打砸砸,几乎什么都没留下了。
皇庭开办之后,地下那个原本藏酒的地方就扩建了一下,成了一个地下场子,最开始就是个小赌场,后来许多人慕名来,慢慢场子就扩大了,皇庭赚了不少钱,野心也就更大了些,毒品和姐儿们都填了进去,还有斗兽场,像奴隶社会那种灭绝人性的场子,贵族们围在看台上,看‘奴隶’和野兽搏斗,满足自己扭曲的优越感。
知夏被卖去皇庭的时候,并不情愿,第一次看见地下场子,甚至试图报警,自然有人整治她,皇庭□□这样的新人向来有一套,扔在台子上,放了豹子出来,只是那天正好陈淮约了同学打桌球,路过的时候看见陆知夏,就把她弄了出来,问了情况,知道她父亲欠了债,也没说别的,只说要她帮他补习功课,补习费开的挺高。
知夏的养母也在,早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一听这个立马答应,扯着知夏道谢,知夏本来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可眼睁睁看着一只豹子差点儿扑过来,劫后余生的人,更恐惧死亡,知夏害怕了,然后屈服,每周六去给陈淮补习功课,起初陈淮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的警惕慢慢就降下来,心里甚至还有些感激,以为陈淮是在帮她,直到有一次,陈淮喂了她一点儿新型的药,两人发生了关系。
知夏自然绝望,但也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后来陈淮玩腻了,对知夏也不怎么上心了,他身边几个人趁着陈淮不在把知夏给强了。
知夏暗中在搜集皇庭非法行为的证据,她死的那天是因为发现了皇庭的毒品交易链,陈淮打电话给她,要她别找事,但是打电话过去,她没有接,陈淮怕她真惹麻烦,就告诉了父亲身边的人,那人在地下场子做了好几年的控场保镖,身上本就背负多条人命,是个全网通缉的杀人犯,他出面做了陆知夏,具体怎么做的他并没有交代,只说推她下去,伪造成自杀,本以为尸体很快会发现,但最后没想到拖了那么多天。
杀赵钰涵是因为那个视频,视频上陈淮给陆知夏打电话,那个电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是那个手机是陈淮给陆知夏买的,目的是方便随时联系。
如果仔细去查的话,很快就会发现。
这些都是审讯的结果,春和一句一句听完,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似乎一整条线已经很明朗了,但是所有的疑点仔细去看还是没有完全解开。
而且经不起推敲。
春和一直奇怪的几件事,到现在并没有答案。
第一,知夏和赵钰涵为什么会在永明路口出现。
第二,如果知夏死在废弃的艺术大楼是为了伪造成自杀,那么赵钰涵为什么会在同样的地方被杀害,目的是什么?
第三,佳佳乐超市电脑硬盘损坏,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第四,如果是人为,那么那些人是怎么指使一个疯子的。
第五,那件旗袍,到底是在传递什么消息,她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才需要靠这样笨拙的方法去传递消息?
第六,春和被跟踪被砸伤,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件事,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因为她把目光落在了朱朱身上,那么朱朱到底在整件事中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第七,闫东明明知道陆知夏和一桩走私案有关,为什么那么大张旗鼓地抄皇庭的老底,这时候不应该蛰伏等时机把罪魁祸首一窝端吗?
…
春和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而如今被发现的,只是一线涟漪,距离漩涡中心,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她被漩涡搅的头昏脑涨,唯一一点清醒的是,事情还没完。
这几日春和住在程景明家里,春和终于知道他每天为何如此困了,他晚上几乎没有在家里待过,几乎每晚十一点左右,门口都会有一辆车来接他,然后他会外出一整夜,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才回来,有时候他忘记带钥匙,会敲门让春和起来去迎他,他一身烟酒的气息,但没醉,看见她会笑,然后扣着她的后颈,落下一个热情的吻,送他回来的人会暧昧地吹一声口哨,似乎是在调笑他的急切。
春和从没问过他去做什么,他也没告诉过她,偶尔会叮嘱一句,“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学习。”
春和这几日的确除了学习没有想过别的事,她把自己埋在卷子里,说过最多的话就是,“现在知夏的案子结了,我该好好学习了。”
朱朱会欣慰地拍她的肩膀,说如果她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她。
春和经常去办公室,拿着大大小小的习题集,和各科的老师讨论问题。
后来大多数的老师都和春和很熟悉,到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春和考了年级第三,这在八班这样的地方,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成绩下来那天,朱朱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
各科老师上课前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表扬一下春和。
对此春和表示习以为常,她以前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被赞扬是常态。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陈宏志的案子二审被判定死刑,三审维持原判,并即刻执行,轰轰烈烈的一个案子估计要提供江县大半年的谈资。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但春和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反复看那幅金雀啄日图,在无数次拆解拼合之后,在某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看着上面画了珍珠和贝壳的纹路,忽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摩斯密码。
在很久很久之前,早到春和和知夏还是个四五岁娃娃的时候,那时候和爸爸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模拟逃生练习,如何在敌方不注意的情况下和同伴传递消息。
那时候春和会唇语,而知夏什么都不会,脑子转弯不够快的她经常气的大哭,爸爸就教了她摩斯密码。
只是后来知夏也没学会,因为她不认得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如果贝壳代表横线,珍珠代表圆点。
那么…这不就是摩斯密码?
春和翻出对照表一一去找。
总共有七个字母,看起来并不是英文单词,那么可能是拼音。
J W I E I G N
春和迫不及待地去解,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所有可能的组合拼合了一下。
最后拼出来唯一一个合适的——jing wei!
敬畏?警卫?精微?这个范围太广了。
简直毫无头绪。
最后春和又发现两个很难辨别的藏在图里的精确到小数点的数字。
她捉摸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经纬度!
知夏试图传递的消息,是一个地址。
春和把这个地址用Google搜索一下,定点的地方是——
城关精神病院!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儿卡…磨蹭到现在…我有罪…
第27章 两封信
春和曾经问过程景明, 旗袍传递的消息, 他是否解开了,他回答是。
所以他早就知道精神病院有问题吗?那个消息是传给程景明的吗?为什么?
那茉莉呢?
那个皇庭的姐儿平白从精神病院失踪, 到最后也没能找到,人间蒸发了似的,到底和精神病院有没有关系?和程景明有没有关系?
春和满脑子疑问,躺在床上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屋里只有自己,程景明不在, 春和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四十分,但是他还没有回来,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从春和住在这里的第一天起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回来过这么晚。
这有点儿不寻常, 虽然回来晚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担心的地方, 但是发生在他身上, 春和还是觉得担心。
不知怎么,春和觉得害怕,像惊弓之鸟, 神经绷成一条僵直的线,快要断裂了。
春和穿了衣服,艰难地拖着一条病腿去洗漱,以往是程景明照顾她,扶她去卫生间, 靠在门口等她洗漱完,然后带她去吃饭,有时候路不好走的时候,他会蹲下身来背她,春和似乎从来没有因为腿不方便而受过委屈。
这一切自然地就像演练过千百遍,在春和心中,他就像是一个亲人,一个沉默内敛却又无比贴心的大哥,可其实,她到现在还并不了解他,或者说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了解。
程景明给她准备了拐杖,方便她晚上起来去卫生间,但其实大多时候她醒来他也就醒了,她几乎不需要用到拐杖。只偶尔一两次她需要去给他开门的时候会用到,她总是走的很慢,但他从来没有催过,开门的瞬间,他必然点着打火机或者开着手机上的照明灯,为没有路灯的街道照亮门前那一方小小的地方,好让她能看清脚下。
但今天她必须自己拄着拐杖去卫生间了,这并没让人觉得多难过,瘸着一条腿的确不是太方便,但没什么好值得伤心的,因为她知道,那条伤了的腿,总有完好如初的那一天。
一切明确知道可以挽回的东西,都不能真切地引起悲痛。
真正能让人悲痛的是失去后永远没有挽回机会的东西,比如生命的丧失。
在这个寂静又孤独的早晨,春和唯一害怕的是,他再也回不来。那意味着春和要再去面对失去重要的人的悲痛,虽然她目前并不能准确地说明程景明在她生命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春和拄着拐杖去卫生间洗漱,用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因为她发现,这短短的一段路,有太多的障碍,木质的需要她弯腰拿开的小板凳,掉在地上的需要她蹲下身来捡的洗面奶的瓶盖,放的很高的她必须踮着脚或者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得到的唇膏——那是一只外壳圆形的无色的唇膏,很小巧的一只,入秋天气太干燥的时候,春和托程景明帮忙买的,不是太好用,但是据说他为了这么小小的一个玩意儿,在柜台前挑了一个小时。
她脑海里时常会想象他站在柜台前为了一只女孩子用的唇膏不得要领而犯犹豫的样子,然而乐上半天。
因为那只唇膏太小只,放在镜子前的架子上总会被他碰掉,于是他伸手把那东西放在了高处的置物架上,以前都是她临上学前他把这东西拿下来放在她手心,但今天他不在,春和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拿下来。
这些日常的行为对于一条腿不方便的春和,并没有想象那么容易,但其实也没想象那么难,春和之所以会花这么长时间,归根结底是之前程景明把她照顾的太好了。
当她觉察到这一真相的时候,兀自愣了片刻,在这短短的片刻里,她觉得自己思绪翻涌,但最后其实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模糊地觉得自己心中有些恐慌,那种恐慌是没来由的,不见到他不会停止。
春和收拾好自己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她出门张望程景明的时候,门口一个寸头戴反光黑墨镜的男人抽着烟立在一辆摩托车旁,春和隐约觉得这人熟悉,不自觉看了过去。
那张看不见眼睛的脸上,有一种让春和觉得分外难受的神情,阴沉、夹杂着长期混迹在**的那种张扬的暴戾。
他掐了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春和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往地上看去,他脚下有一堆燃尽的烟头。
看起来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他抬头,没有摘墨镜,用一种春和以为很没有礼貌的姿态开口说:“明哥要我来送你去学校。”
春和皱眉,问他:“他呢?”
“受了点儿伤,放心,他不会不管你的。”墨镜男人揶揄地笑了声。
春和抿了抿唇,担忧从空荡的胃口一直往上翻,梗在喉腔,让声音变调,她问,“他在哪个医院?”
那人从鼻腔发出一声嘲讽地哼笑,“枪伤,你觉得敢去医院吗?”
春和往后踉跄了半步,拐杖和地面打了个滑,身子歪斜着险些滑倒,扣着铁门满是锈迹的边缘,才堪堪站稳,她脸上是一种惊恐的神色,“怎么…”
那人跨坐在摩托上,随手启动了车子,引擎巨大的咆哮声在巷子里回荡,他用下巴示意了下,“没大碍,不需要你操心,走吧…明嫂!”
他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咬着最后那两个字。
春和再次抿了抿唇,掩盖掉自己满是震惊的脸,用一种坚定的态度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男人似乎是嘲笑她奇怪的固执,扯了一个笑,却没坚持,只说了句,“你随意!”
程景明究竟怎么了,春和一点儿也没有概念。
但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镇静,他的事,她插不上手,也没有插手的必要,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春和于他来说一种累赘,他只要扮演好他想要她扮演的角色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帮助——她只是一个他深爱并且深爱着他的弱不禁风的女朋友,偶尔会任性地要他去帮她讨公道,但大多时候她是个乖巧依赖性很强的小姑娘。
这是他在外人面前展现的他的女朋友的样子,是他希望她做的角色。
春和回去拿了书包,拄着拐杖往巷子口去,墨镜男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
春和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忽然想起来他为什么看起来熟悉了,那天跟踪她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寸头,戴会反光的黑墨镜,脸上的神情让人不舒服。
是同一波人,春和想起那时候自己的猜测,有人试图控制程景明,那时候程景明并没有否认。
春和盯着墨镜男人看了一会儿,但最终未置一词,拦了辆出租钻进去,报了学校的名便离开了。
春和在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一路跟随的墨镜男掉头往回走,油门几乎一拧到底,车速快的仿佛要飞起来,然后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之后很长时间,久到春和腿上的石膏要拆掉的时候,她都没有见到程景明,他也没有去学校,春和有时候会盯着空荡荡的座位发呆,思考程景明到底在做什么。
但其实他也并非毫无消息,早上的时候,总有一个男人会站在家门口,等着送她去学校,那些人并非总是同一个,但他们会说同一句话,“明哥要我送你去学校。”仿佛是一种提醒,也仿佛是一种警告。
虽然春和一次也没有接受过,但他们似乎也并不在乎她是否接受,只跟着她到学校,亲眼看着她进校门,晚上的时候,再跟着她,亲眼看着她到巷子口。
至于是护送,还是监视,春和就无从知道了。
她有想过报警,但最后觉得这是一项无用的操作,而且可能给程景明带来麻烦,遂放弃。
那些人并没有恶意,至少在程景明还活着的时候。
春和曾两次接过程景明交代带回来的书信,用平整的红线稿纸写的,一大张纸,却写不满三行。
——11月13日约了医生去拆石膏,记得按时过去。我最近有事不在,若是有不方便的事,可以打电话给你东子哥。另外,安心学习,勿念!
这是第一封,早晨醒来的时候,由等在门口的骑摩托的男生递给她,春和当着他的面拆开了。
很寻常的几句话,但也并不寻常,首先,11月13日并没有和医生约好去拆石膏,春和只记得医生说过,过段时间去复查一下,看愈合情况,再决定石膏什么时候拆。而程景明提了一个准确的时期,他是想要她那天去医院吗?
其次,程景明要她有事的话电话联系东子哥,关于闫东的事,春和并不记得自己和程景明提过,但他准确地说出“东子哥”三个字,那是很久之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对闫东的一种亲昵的称呼,那时候闫东约莫才二十岁刚出头,她叫他叔叔,他哄她叫哥哥。
他这样说,是在告诉隐晦地告诉她,他不是敌方吗?
而且,另一层意思,是说闫东还留在江县?皇庭的案子早就结束,如今公众对那件事的关注也早就淡得不能再淡了,学校里甚至已经很久听不见学生们的讨论了,只月考发奖品的时候,大家感叹了一下:原先宏志班的月考,都是直接发现金奖品的,第一名一千人名币,第二名五百,第三名三百。不过都已经变成过去式了。
案子明面上已经结束了,但是闫东没有回市区,难道警方还在暗中调查?
最后一句话:“另外,安心学习,勿念!”
程景明只会在做不能解释给她听的事的时候,才会嘱咐她安心学习,不要管太多,那么这次,也是这样吗?他在做什么不能解释给她听的事?会不会很危险?
她只希望不是自己过分解读,又害怕是自己过分解读。
——今天你生日,抱歉不能回去,礼物已经托人带给你,别生气宝贝儿。等小年夜好好补偿你,到时关上房门,和你日夜厮磨,你若下不来床,你走去哪我都抱着你,好不好?
这是第二封,在春和去完医院第二天早上送过来,前一天春和去了医院,医生的确并没有说要拆石膏,去拍了个片子检查了一下,好在愈合的很好,最后还是把石膏给拆了,在医院里并没有发生什么让春和觉得奇怪的事,所以她也无从猜测程景明要她去医院的意图。
难道只是笔误吗?
第二封信在去医院后的第二天早上送到,一并送来的是一条围巾,丝绸的绣花的那种母亲辈很喜欢的很长的围巾,春和只当他这种男孩子不懂得女孩儿的心思,未再留意。
拆开信看后,几乎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程景明受控制,连他写的信也被监视,这是很显而易见的,春和并没有和他发生过什么越轨的关系,而且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程景明一向是很注意分寸的那个,晚上会在她床头放防身用的铁棍,会帮她锁好门,就算半夜去卫生间需要他帮忙,他都会站在门口,先问一句,“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他所有暧昧的下流的话,都是说与外人听的,春和隐约知道他在为他自己塑造一个深情又浪荡的形象,但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那么现在在私人信件上说“日夜厮磨”这样的话,是不是也间接表明,他写来的私人信件并不私人?
春和不了解他现在的处境,但至少还能收到他的信,每天早上能看见有人来接她去上学,她就知道,他还安全。
但现在,她似乎隐隐约约觉得他递过来的信没那么简单,既然他受监视,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寄信过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件可以确定的事,他可能暂时依旧回不来。
“等小年夜好好补偿你!”
这句话潜台词应该是他至少要等到小年夜才能回来。
这中间,他在哪儿,做什么,春和并不知道,也无从猜测,只有隐隐约约的担心真切地涌在心口。
她想,程景明,但愿你没事!
第28章 不配
冬天似乎在一夜之间来临, 春和去置办冬衣的时候, 在商场看见了闫东,他穿一身便衣,灰色的棉外套,黑白格子的长围巾在脖子里绕了两圈, 一顶线帽拿在手里, 与以往见到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异常颓废。
“东子哥…”隔着两排货架, 春和叫了他一声,很轻, 总害怕是自己认错了, 印象中闫东一直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头发很短,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扣子永远严谨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颗。
是以今天这样的形象,春和一下子有点儿不敢认。
闫东听见了, 歪着头往她这边看,拳头掩着嘴巴咳了一声,才朝她走来,他的声音透着中气不足, “今天没上课?”
“元旦放假,你呢,怎么在这里?”春和有很多话想问, 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垂了眼眸,“我以为你早就回市区了。”
“在这边养病。”他说,“已经卸任许久了,休了个大长假。”
春和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色的确很不好,春和问他,“你怎么了?”
“大概肺上有些问题,老毛病了。”他用拳头掩着嘴唇,弯着腰又咳嗽了一声。
闫东瘦了许多,棉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起来像是不合身一样。
春和“嗯”了一声,“你现在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