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宫娥总是能调戏完的,大肥猫被逗弄了几次后也学会拒绝摇欢的小鱼干了,就连玉帝养得天上地下独独一缸的锦鲤……也是能偷完的。
摇欢舒心的日子没过几日,便无聊到在仙界坐不住了。
因为摇欢已患头痛症好几日的玉帝恰恰好在摇欢百无聊赖之际,协夫人一同散步到了九重天外。又很是恰恰好的因为口渴,进九重天外讨了杯水喝。更是恰恰好地问起:“春回大地,也不知忘川的桃花开了没有?”
正在偷酒喝的摇欢心念一动,又兴起了去冥府打酱油的想法。
等送走赖着不走,非要和她讲凡界的三川五岳是何等壮观的玉帝后,摇欢收拾了收拾,片刻不耽误地直飞下界。
目睹了神君夫人大包小包带着零嘴下凡的众仙,纷纷羡慕不已。
要知道,仙界掌管着凡界的命理和运数的众仙领着玉帝派发的可怜薪水,同时还得遵守天规,严以律己。
下凡,需得三审五报,哪有说走就能走的待遇?不是出公差除了没有补贴还要另付玉帝误工费。
过程繁琐复杂,清贫的仙君谁都不爱下凡找罪受。
凡人在神庙祈祷时都说神仙难显灵,玉帝每月苛算着凡间供奉上来的香火横眉竖眼地训斥他们一众真神还没一条半吊子的小青龙收的香火多时,他们也是有苦难言。
毕竟这三界之内,谁敢跟神君夫人一样,下个凡还能捎带上王母种的蟠桃给前来许愿祈祷的凡人?谁能有神君夫人这么闲,听到龙女庙里有祈求就现个身搭把手?谁下个凡敢就这么大喇喇地穿云而过,没事干还能滚进海里捉个鱼捕个虾的?
啧啧啧……
说起来,嫁得好的就是不一样,神君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夫人想在忘川种满桃花他就在忘川河边撒了一路的种子,哪怕忘川河边那条千鬼践踏的地面根本长不出一根草来!
夫人觉得九重天外的星光太亮了,晃着了她的眼,他便袖手一挥,把漫天星光都掩在了他的袖子之下。
当真是为了红颜一笑,可力拔山河。
——
摇欢到了地府,先给看着眼熟的鬼差一人分了一半的蟠桃。
蟠桃味美,五百年才结一次的果。
众鬼差一听有仙果可吃,每日结一次账的纸钱也不领了,纷纷到忘川河边排队领仙果。
可这仙果哪是寻常鬼魂能够消受得起的?
当晚,整个冥府吃了蟠桃的鬼差都上吐下泻,个个虚脱到无力再继续明日的工作。
阎王险些气得要投忘川自尽,若不是师爷胳膊粗壮,抱得他动弹不得,恐怕此时也能化作忘川的厉鬼,早早解脱了。
神君夫人坏了地府的纲常,阎王又不敢对神君的夫人做什么,只得派阴司不远千里去请出公差的神君回来主持大局。
神君正于仙岛,听闻冥界阴司说完事情经过,无奈地扶额失笑:“真是一日都不给我省心。”
阴司默默撇嘴。
真不省心,神君您为何还一副吾心甚慰的表情……
摇欢不知阎王背地里已经着人去请寻川了,自知做错事,她很是愧疚地顶替了鬼差的工作,跟着黑白无常去勾魂。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黑白无常两位兄弟累得舌头越吐越长,越吐越长……
由于业务不够纯熟,出错率又太高,摇欢被黑白无常请回地府后,只能得个看守轮回井的差事。
原本看守轮回井的小黑,因性格好,自来熟,和摇欢很是投缘。是以,分蟠桃的时候摇欢偷偷往他怀里多塞了一个。
结果就是鬼差们陆陆续续能够上工了,摄入分量过多的小黑还在上吐下泻地怀疑鬼生。
寻川拎着阴司赶来时,已是一日之后。
整个冥府鬼声鼎沸,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等着投胎的鬼魂。唯少数能见到的鬼差也是忙得那惨白的脸都变绿了,根本无暇去掺和这闹得如同凡界赌坊的轮回井。
而那本该看守轮回井,引导鬼魂投胎的主,正端了板凳坐在一群鬼魂间,听那就要入轮回的鬼魂说他放荡不羁的一生。
见此场面,寻川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信步从鬼魂间穿过,一路走到摇欢的身后。
掌间生风,拎住她的后领提起。
喧闹的众鬼魂骤然安静了,纷纷注视着这突然出现且浑身披着神光的男子,以及被拎起的摇欢。
电光火石间。
众鬼眼前那美得就跟天上仙子一样的摇欢几下就被神君抖出了原型,还未等他们看清原型是何物,眼睁睁看着神君拎着她的尾巴,变小后放进了怀里。
众鬼魂:“……”
0.0这是什么玩法?
鬼一:“你看见是什么了吗?”
鬼二愣愣地摇头:“还没看清就变小了。”
鬼三:“神君是来收我们的吗?”
众鬼魂骤然一静。
瞬间,冥府寂静得连忘川都忘记了咆哮。
一息过后,反应过来的鬼魂再也不敢拥堵在轮回井前,纷纷你争我抢地先一步跳入轮回井意图早早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生怕走迟了一步,就像摇欢那样被神君拎着抖抖抖……抖得脑子都不剩。
摇欢有些委屈。
她这么久没看到帝君,牵肠挂肚得想得不行。结果帝君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几下把她抖成原型,塞进了怀里。
越想越委屈,摇欢忍不住张嘴,一口咬在帝君的胸前。
咬重了怕他真的疼,咬轻了又不能表达她的愤怒,直到见到光,知晓帝君是放她出去了,她这才落地化形,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跟王母养得那只小胖猫一样,轻蹭着他脸颊撒娇。
全然忘了刚才还怒而张口咬他的事。
“帝君,摇欢好想你。”她揽着他的腰,踮起脚来亲他的下巴,那笑眯眯讨好的模样就差抱他大腿了。
“可知错了?”寻川面无表情地拎开她,看她又没皮没脸地黏上来,舍不得再拎开,索性抱进怀里:“搅得冥府鸡犬不宁,可是皮痒了难受?”
摇欢装傻:“阎王何时养了鸡鸭小狗,摇欢怎么没有瞧见?”
闻言,寻川一掌落下轻揍了她一顿:“还说要给我生龙蛋……搅乱纲常受罚千年万年的看你哪来的时间跟我生龙蛋。”
受罚?
摇欢睁圆眼:“我要挨罚吗?”
未等寻川心软,便听她絮絮叨叨着道:“挨罚是去哪呀?我都好久没有去过新鲜的地方了。”
帝君气结,低头咬住她的耳垂重重地一磨:“没良心的小混蛋。”
第八十五章
自当日,元丰真人说要在三日后在九宗门开宗山门前的宗门前,设法坛清理门户后。九宗门这几日过得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有慕名而来的修仙散人早早占据了九宗门山脚下的客栈酒楼,各个宗门的拜帖和信件也跟不要钱一样地往九宗门内送。
奈何,元丰真人当日从封妖楼出来后便闭门不见。别说拜帖了,就连信件,这位老人家也是一律拒之门外的。
如今整个九宗门内,唯有封毅是唯一一位能够面见元丰真人的。
只可惜,封毅是九宗门内出了名难伺候的小祖宗,平日里又得元丰真人赏识,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去惹他的不快,触他的眉头。
是以,那些雪花般飘进九宗门的拜帖和信件,也只能跟积雪一般堆在了元丰真人寝殿的偏房里。
一时之间,九宗门内内外外固若铁桶一般。
丝毫未让外面翘首以盼的人得到有效的讯息。
修仙散人和各修仙门派会对元丰真人清理门户这么关注,有部分的原因是与元丰真人前阵子失踪一事有关。
元丰真人是他们之间最接近天听,最有望飞升上界的修仙大士。
他的地位犹如一个信仰,崇高到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望其项背。
九宗门这么多年能一直占守三界第一修仙门派,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有元丰真人坐镇。
若是元丰真人出了些什么事,无论是哪种,都足以引起整个修仙界的震荡。
就在众修仙者都在猜测元丰真人莫名失踪是元寿已尽还是走火入魔修为尽毁时,忽然他又重新出现了。
昭告天下,说让大家遗憾了,他屁事没有。
这段时日只是去抓不肖弟子去了,过几日就在九宗门给大家表演下清理门户。
能不好奇吗?
能不一探究竟吗?
能不看看传说级别的元丰真人收的徒弟是有多倒霉吗?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等着明日元丰真人个人专场秀拉开帷幕的同时,摇欢已按着计划趁夜潜进了九宗门内。
光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潜进九宗门,摇欢就一连做了十种方案。
什么铁索神钩勾住屋檐悄无声息地翻墙入内啊;什么从相邻的屋顶或者挨着墙根的大树爬上屋顶飞檐走壁的从屋檐下踏过不留声啊;什么刨个狗洞钻进去啊……
纷纷没用上。
她在想方案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是一条龙了……
一1条成年的可以化形还会诸多法术的美人龙!
所以,摇欢在被帝君掐了隐身诀后随手拎进九宗门内时,内心其实是有些崩溃的。
九宗门这种修仙大宗门怎么可以连点防御法阵都没有!
怎么可以随便一条龙隐身后就能大摇大摆走正门进来了?
不过事实上,九宗门的确有护山大阵。
只不过这种大阵都极耗灵力,除非是遇到特别的险情,否则不会开启。
九宗门的正门也并非没有设立迷阵,陷阱。
往年来九宗门求职拜师的人多如牛毛,若门口不设些小法阵,这一年到头估计没有一天是能清闲的。
只是这些法阵对于寻川而言,手指头都不用动,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消弭于无形。
一行数人都是见过场面的,再不济就是余香,也是有些江湖经验的,这些门道若还看不出,也枉活了这数百数千数万年。
是以,这么多人里,唯有摇欢很是认真的以为……九宗门不过尔尔而已。
余香怀中抱着已化回原形的回渊在前领路。
她虽在九宗门内修炼至今,但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在九宗门派内却是第一次。
近到九宗门主殿后,余香的步伐一停,转身看向身后的摇欢,往九宗门主殿后的峡谷指了指:“封妖楼就在那片后山里。”
封妖楼顾名思义便不是一个赏月观景的好地方,当年开宗立派的听夏宗主筑下封妖楼为的也是封囚万恶不赦的妖精,法阵内自然多设凶险阴狠的法阵。
硬闯,那可是连寻川都有些费力的事。
“还有,”余香指着另一片隐匿在众山之间,极为靠近后山的那片山头:“那里是元丰真人……是弦一平日里修炼的地方,我也是在那修炼的。”
摇欢顺着余香手指的方向看去。
弦一所在的地方比各位宗师修行的山头要更低矮一些,她看得并不是太清晰,索性跃上离她最近的钟楼楼顶,远眺而望。
她刚站在灰色的屋瓦上,便觉空中有一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似夹杂着惊雷之势。
若不是她刚爬上屋顶没站稳,此时险些要被这道灵气打个正着。
她吓得小脸苍白,正欲下去脚踏实地,便见帝君不知何时已立于她的身后,牵住了她的手,不悦道:“何时才能不这么莽撞?”
摇欢认真地想了想,发现这个问题答不上来。
她觉得即使她七老八十了,只要有帝君陪在她身侧,她就永远不会长这个记性。只是这种大实话她自己放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千万不能实话说出来。
帝君若是被逗笑了还好,若是不觉得好笑甚至发怒,别说还能放她去给弦一添堵了,恐怕等会就要被押着送回无名山继续封着了。
寻川看她满面沉思,也不指望她会回答,望了望刚从后山那片山头升起来的圆月,牵着摇欢在钟楼屋顶上坐下:“时日还早,这里地势颇好,暂且守株待兔吧。”
摇欢不疑有他,乖乖地挨着他的身侧坐下来,挽住他的手臂,纤细的双手一左一右地牵住帝君一只手,扬起下巴就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帝君好看得摇欢把持不住。”
明知是这小马屁精随口拍得马屁,寻川仍是被她逗得一声轻笑,取出了一个酒壶在她眼前轻晃了晃:“这是我从九重天外带来的玉露琼浆,可要尝尝?”
话落,他一指顶开葫芦顶,那酒香立刻飘散开来,浓郁芬芳。
摇欢只闻着那酒香,肚子里的馋虫便被勾了出来。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按捺住已经蠢蠢欲动的手,尚存的理智不住的提醒她:“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寻川低头看了眼她攀在他袖口那万分躁动的手指,低了眸浅笑着,轻含住一口酒液,转头覆在她的唇上,舌尖破开她毫无防备的唇齿,直接把口中仙酒渡进她的口中。
这特制过的玉露琼浆,味香如蕴百花,入口舌尖微辣,那辣意并不损酒半分美味。浓郁的酒香就如含在口中渐渐融化的冰糖,一点点入味,带了几丝果香的甜意……好喝得不得了!
一口下喉,摇欢还未完全品出这酒香和酒味,意犹未尽得望着帝君唇边沾上的湿亮,默默地舔了一下唇。
这爱好,倒是和上一世没什么两样。
摇欢上一世还在瑶池时,便喜欢偷了王母酿的酒喝,简直就是个小酒鬼。
后来结实了帝君,摇欢喜爱看他蒸煮茶水时那如画般的一举一动,又喜欢上了喝茶。只那茶香不如酒香浓郁,依旧代替不了美酒在她心中那心头好的位置。
“还要?”帝君晃了晃手中叮咚作响的酒葫芦,晃得那酒香四溢,馋得摇欢几乎要把持不住时才在她双眼直勾勾的注视里,径直又抿了一口。
他微微仰起的侧脸沐浴着已升至半空的月光,那吞咽酒水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就像是有致命吸引一般,勾得摇欢口干舌燥。
她再也生不出一丝拒意,在帝君下一息递来酒壶时,抬手接过,凑到唇边大口饮入。
这酒的确如她第一口被帝君喂入时那样,酒香醇醇,酒味浓郁。那漫在舌尖,挥散不去的香甜,引得她不知足地喝了一口又一口。
等到摇欢察觉到自己有些醉了,那醉意如月出后的潮汐,一浪一浪拍在她心口时,她才恍然发觉有些奇怪……
她平日里虽然贪杯,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跟个饿了许久的小馋猫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她醉得快要坐不稳,抱着酒葫芦时还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一直凝视着她的帝君,问道:“帝君,可有醒酒药?”
她嘟囔着推了推有些混乱的额头:“摇欢贪杯有些喝醉了……”
寻川一手扶住她发烫的脸颊,一手托住她一头磕下来的下巴把她揽进怀中。
许是他身上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淡香熟悉得她没有了防备,她额头抵着他温热的颈侧,迷迷糊糊地就闭上了眼睛。
“没有醒酒药。”他低头,唇贴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道。
这九重天外的玉露琼浆,就是贪喝的元始天尊也一次也只敢喝上一杯,多喝便醉,一醉便是数日方能醒来。
摇欢一口气喝了这么多,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还醒不了酒。
寻川抱起酒醉的摇欢从钟楼楼顶跃下,踏入扶正的结界之内。
他垂眸凝视着醉得双颊嫣红,如瑶池里那桃花一般面色嫣然的摇欢良久,才终于舍得把怀中的人递给扶正。
换了一个怀抱,摇欢有些不甚安稳的嘤咛了一声。
似被梦魇缠住了一般,倏有所感地轻皱起眉心。
扶正有些犹疑,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寻川。但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能说出口。
寻川便装作没看到扶正那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转身,抬手摸了摸已化为人形的回渊的脑袋。
他戴着余香给他做的小毡帽,在他的掌心里抬起头来,那灼灼的目光对上他时,轻轻的抿起唇来。
寻川轻揉了揉那顶小毡帽,郑重其事地交代道:“我的夫人,还请你暂为照顾。”
回渊动了动唇,良久才不那么情愿地扯住他的衣袖,嘀咕:“说好了啊,只是暂时。你若不回来,我不会管她的。”
话落,又怕自己这些话不够让人信服,他点了点小脑袋,一本正经地加重语气:“真的,我是说真的。”
“你千万,不能让小蠢龙再等你了。”
第八十六章
回渊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他抬头望着被扶正抱在怀中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摇欢,又侧目看了看远去后模糊得只剩一个背影的神君,心里天人交战到他头顶的草叶都耷拉了下去。
前不久,扶正和仙界受玉帝派遣来的仙娥来邀帝君归天。
玉帝的意图并非只是有急事要寻帝君商讨,他的本意是要囚禁寻川回九重天外,不得再干涉三界之事。
他是神明,他只需要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即可。
至于摇欢,她是否承着这三界天地的灵脉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身死,哪怕魂魄不灭,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瑶池仙子。
当初昆仑山一战,弦一神君神陨,瑶池仙子灰飞烟灭,虽造就了上古龙神,可在玉帝的诸伐下,她就是仙界的罪人。
如若按照玉帝的计划,现在寻川神君已被请回了九重天外,不问世事。
而扶正,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弦一。
至于摇欢……
有些问题不该问,也不能问。
玉帝虽未说这条因寻川才有机会得以重生的青龙该如何处置,但回渊相信,玉帝这种掌控着三界全部权利的掌权者,绝对不会给自己的统治留下任何隐患。
可计划只能是计划,就是因为它有太多的变数。
寻川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在破封印带摇欢现世之前,先有扶正灌醉星君在前,为的就是以防星君观测到摇欢那原本该渐渐暗淡的星宿正在日渐发亮。
不料,这星君不知是喝了假的玉露琼浆还是酒量渐长了不少,竟比预计醒来的时间提前了些。
导致寻川还未妥善解决掉这些麻烦,安排好一切,摇欢便已暴露在玉帝眼中。
玉帝那自认为周全的计划执行到派遣扶正下界后,便再未顺利进行下去。
他知晓扶正是寻川在仙界为数不多的好友,留他在下界能够让寻川安心不少。只是他未料到,扶正平日里虽爱勾搭仙子宫娥的,但品性三观却端正得不行,并不愿背叛寻川。
下界见到寻川后,扶正便把自己所知之事悉数告诉了寻川,以防他一着不慎会被玉帝寻了空子,满盘皆输。
再者,还有一个最大的变数。
便是摇欢如今的身体里,寻川的龙骨。
寻川是神明,就算他心情极好,剥下一片龙鳞要赠与他人,那旁人也得考虑考虑自己是否有福消受。
那经过天劫天雷考验过的身躯,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是以,玉帝挖空心思想的万全计划里,就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谁会觉得一个灵魂残破的残魂能够归于神明的龙骨里?
谁又会知晓,这个本以美貌扬名三界的女子,才是神明最亲近的使者?
她的魂魄,她的气息,皆与寻川相近。当初寻川成神渡劫,又有她替他挡过雷劫。
如果这三界,还有谁能与寻川更接近,唯有摇欢。
她身承寻川的龙骨。
与寻川,生死同命。
而寻川,剥除自己的龙骨替摇欢改命,此种行为逆改天命,迟早会受到天道反噬。
这反噬可大可小,后果实在让玉帝难以估量。
他如今不止不能对寻川做什么,还要帮着他躲过这天道反噬。
他不能冒着仙界会再失去一个神明的风险,他不愿,也不能。
——
九宗门,弦清宫。
封毅抱剑立于门外。
他正对着后山,能从重重的树影间看到伫立在河中央的封妖楼。
楼顶屋檐如飞,劈盖着琉璃瓦,在定楼珠的熠熠光辉下,忽明忽暗着。
楼中有风,一阵一阵,如清脆的口琴声,呼呼作响。
他抱着怀中的镇妖剑,倦懒地又换了一个姿势倚靠在门柱前。
忽的,有风吹过。
那风声过耳,连带着屋内的烛火都飘荡了一下,一明一暗间,空中似有酒香掠过。
那酒香扑鼻,倒是比封毅所知的酒中更为香醇诱人。
但等他再凝神去嗅时,那酒香就像来时那般,一点踪迹也没有。
封毅摇摇头,想着许是山上哪个不争气的小道士又在偷酒喝了,倚着门柱瞌上眼,丝毫不觉片刻之前,有人越过他,径直入内。
弦一正在殿中翻看古籍。
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便落在了墙上那副近日才被得以重见天日的女子画像。
他夺舍林尘子之初,元神因数千年的飘荡早已脆弱不堪,不记往事。
他以为他就是林尘子,他每日清晨便会去后山冥思,归来修行,日日如此。直到他在后山,点化了两个妖精。
其中一个,就是雾镜。
那时他喜爱她,喜爱到不愿想起自己曾经是谁。
他沉迷于她,却又只能恪守着修仙之人的清规戒律,哪怕只是每日教导她修炼,和她日日相对,他便已很满足。
这幅雾镜的画像,便是那时候提笔画上的。
画中女子五官清秀,如初初破开云雾的金乌,灿烂明媚。
黛眉如远山,那双眼,又似海上星辰,偶尔拢着云雾,偶尔清澈明晰。
他画的。
是当初,她灵智初开时,最美的模样。
只可惜没过多久,他的元神渐渐强健,再也不容许他装糊涂,突破层层障碍,把一切都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数千年无所依附的漂泊,早已让他心中仇恨如疯长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