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完鱼,牛排正好也解冻。
应如约帮忙把小黄鱼分装到梵希的猫碗里,端到它面前时,那只猫盯着她看了几秒,从碗里叼出一条,用爪子拨给她。
那睥睨一切傲视群雄的眼神无一不在表示:“朕赏你的。”
身后,转身正好看到这一幕的温景然忍不住虚掩住唇,低声笑起来。
等吃饭时,温景然给她泡了杯牛奶。
梵希已经解决了小黄鱼赶到了下一场,它好整以暇地趴在餐桌上,距离不远不近,就在应如约的手边。
尾巴轻轻扫动时,偶尔会碰到她的手指。
如约抿了一小口牛奶,想起刚才看见冷冻层里整齐码在一层里的牛排,问道:“你经常吃这个?”
“偶尔。”温景然切了一小块牛排用叉子递到她嘴边:“有时候忙得没空好好做一顿晚餐的时候就会将就些。”
如约咽下那块牛排,有些意外他的厨艺竟然这么好。
似是看穿她此时的想法,温景然唇角微勾,笑道:“黄油和黑胡椒的酱料都是现成的,除了火候掌控得好,其余只能算原材料的功劳。”
他又切了一小块喂给她:“还在A市时,家里有做饭阿姨,饭来张口。因不喜欢油烟的味道,从不主动靠近厨房。后来生活所迫,照着食谱给自己做了几顿饭,发现厨房的烟火味比人情要暖。”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应如约握着杯子,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又笑起来:“没有谁能一出生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起码十几年前我从没想过我会成为医生。你也不用在意自己适不适合谈恋爱,否则还让你遇见我做什么?”
他有些故意。
他绕着圈子做了那么多事,在她心身都放松下来后,又重新点回了主题。
她早已经忘记自己临时冒出的感慨,可他此时一提起,应如约连半点反驳抗议的心思也无法兴起,只能默许。
他总是知道对付她的情绪时用什么方法最简单。
甚至连她也摸不出规律。
应如约低头抿了口牛奶,想起今天中午他递给她的那支棒棒糖后,目光再落在眼前的牛奶上时就多了几分深意。
她抿掉唇角沾上的奶沫,有些犹疑着问道:“这牛奶……不会就是用来哄我的吧?”
温景然一怔,切着牛排的刀叉相碰,发出短促的一声轻响。
他抬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灯火渐渐亮起:“这不是哄你,而是在你面前争取宽大处理。所以,哪怕是歪理也要说给你听。”


第55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54
夜深人静。
应如约擦干头发, 坐在梳妆镜前,第一次仔细地查看伤口。
甄真真在调解荣梁总裁和薛晓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直让她担心受的伤是不是严重到毁容。
此时看到眉骨那片乌青以及眼角下方的血痕时,才松了口气。
淤青会退, 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那道血痕……
她凑近, 拧开台灯开关,从三色灯里切了冷系照明色打光——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下方那道凸起的血痕,伤口周围仍旧有些发热, 抚摸时还有轻微的刺痛感。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会不会留疤全看老天是否厚爱她了。
薛晓这件事不出意外今晚就能传遍整个医院,等明天去上班, 小邱和沈灵芝肯定会围着她跟围观珍惜动物一样……
也许还不止她们两个, 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八卦就多。
明天是这周最后一天术后随访,住院部那些格外热情的病人以及闲的没事做的家属……
她已经能预料到,明天会是怎样水深火热的一天,光是解释她脸上的伤就足够她口干舌燥,焦头烂额。
临睡前,满腹心事的应如约总算想起两个小时前她挂断甄真真的电话后还没给她一个交代。
她摘掉眼罩, 拥被坐起。拨出电话后,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甄真真刚下班回家,瘫在柔软的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手机铃声响了片刻她才懒洋洋的接起:“小蹄子,总算想起给我回电话了, 刚背着我跟谁在一起呢连电话都拒接。”
“跟温医生一起。”怕她想太多,她顿了顿匆忙补上下一句:“他下班晚,让我帮他喂猫。”
“嘿!”甄真真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温医生养猫了?他故意的吧,知道你喜欢猫就养一只好跟你交流感情?”否则他那么忙的人,“残害”生命干啥?
“不是他养的猫。”应如约听她兴奋的声音,想了想:“有一件事,我觉得哪怕我瞒着所有人也应该告诉你。”
甄真真立马翻身坐起,双眼放光:“什么事,不劲爆不惊喜不意外的可不听。”
“有些复杂。”应如约沉吟片刻:“这样吧,最近大家都有些忙,等我看看最近的上班时间,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再说吧。”
甄真真胃口都已经被吊了起来,奈何应如约的语气严肃得她都不敢开玩笑,只能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下来:“话说回来,应老爷子和华姨该心疼坏了吧?”
“爷爷还好。”应如约想起饭桌上应老爷子微蹙着眉头,闷闷不乐的样子,低头笑道:“他应该在纠结怎么教我平衡医生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这次事件的性质,的确是场意外。
也许下一次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应如约会等保安或者足够有力量的医护人员在场后再去干涉调解,但这明显误伤,她完全是吃了哑巴亏,有冤也不知道找谁申报。
荣梁总裁和薛晓都接受了调解,并承担破坏医院的全部损失,这件事的结果清晰明了,不管后续如何,起码现在已经落幕了。
如约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可是总觉得心里塌陷了一角,莫名就有些空荡荡的。
——
隔日上班,果然不出如约所料。
昨晚在微信群听说了八卦的小邱同志早早就来蹲守她,在对她无辜破相表示了惋惜同情后,又特别详细地问了一遍事发经过。
应如约匆匆交代后,推说还有事,这才杀出重围。
她从pad医院的系统里调取普外昨天做手术的病人资料,挨个做术后随访。
尽量配合温医生查房时间是如约这一周刚被温景然培养起来的小默契。
所以,当温景然身后的实习医生再看到这位漂亮的麻醉女医生时,早已经心如止水,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天,情况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实习生A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应如约脸上明显的外伤上,默默惊讶。
略知一二的实习生B也跟着看过去,压着声音小声科普:“昨天妇科的病人,两夫妻打起来……”
实习生A听得一双浓眉差点起飞:“误伤了?”
实习生B一脸可惜地点点头:“那可不,不然应医生一没结婚二没男朋友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温景然隔着人群点了名。
实习生B懵逼地抬头看去。
温景然站在病人床前,一手闲适地插在兜里,正侧着身目光微凉地看着他。
那唇角明明是带了几分笑的,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冷的人发颤。
自觉被温医生抓了小辫子的实习生B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准备开口道歉,一个“我”字刚落地,温景然已经转身,把应医生的侧影挡得严严实实。
他只留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淡声道:“你回答下。”
其余随行医生纷纷同情地看向没认真听而什么都回答不上来的实习生B。
温景然签了字,似完全没留意到身后涌动的暗流,语气冷淡疏离地又下了一个指令:“回去抄三百遍。”
实习生B顿时泪流满面。
不是……好歹告诉他温医生问了啥吧……
不然他抄啥三百遍?
温医生护短还是日后要切忌不能枉议师娘长短……?
——
午休结束,如约去妇科病区随访。
经过护士站时,意外的被李晓夜叫住。
“如约。”李晓夜指了指妇科病区:“薛晓的妈妈今天找了你好几回了,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应如约有些疑惑:“有什么事需要找我?”
李晓夜“啧”了声,一副“你贵人多忘事”的表情看着她:“昨天那事你忘了?”说着,目光从她眉骨扫过,压着声音道:“估计是老太太想跟你道歉,你到时候顺便经过一下,不然她还得来问我。”
见如约面色犹豫,李晓夜想了想,提醒道:“昨天的事薛晓也没给你个交代,你去看看也不要紧。”
她满脸诚恳,如约反而不好意思拒绝了。
毕竟经过昨天那件事后,她对李晓夜改观不少,当下便点头道:“好,我等会有空就过去看看。”
可等到如约忙完,已经是下班的时间。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转身折回病区。
一入冬,天时便变短,医院外的天色已渐渐由墨蓝转深。从高楼的窗口看出去,外面的街道已亮起盏盏路灯,华灯初上。
走廊有些空旷,她的脚步声似节奏平稳的节拍,一路到了走廊的尽头。
应如约站在敞开的病房门口,敲了敲门:“你好?”
没人应答。
应如约迟疑着走进去,病床上被子凌乱的堆在床尾,床头柜子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白雾似烟云,袅袅而上。
应如约有些奇怪。
薛晓伤口开裂昨天刚缝了几针,应该躺着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能下床?
走廊里突然传出一串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大喊着“救命”,声音断断续续,似卡带了的录音。
应如约心底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她快步走出病房。
李晓夜正准备下班,猝不及防被薛晓的妈妈跪着抱住了小腿,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一直颤抖着往楼顶指。
护士台交接的护士和李晓夜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和不解。
应如约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往上看了眼,再回想空无一人的病床以及那杯冒着热气像是刚倒好的茶水,脑子“嗡”的一声,预想到什么,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老太太失声半天,急得直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闷声一记呛咳,终于能说出话来:“薛晓……薛晓要跳楼,医生你快救救她……”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楼底下忽然传来几声尖叫声。
随即,便是让人近乎绝望的一声:“有人跳楼了。”
李晓夜这个时候才看到站在走廊里面色惨白的应如约,她同样白了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薛晓跳楼了?
薛晓跳楼了。
薛晓跳楼了……
应如约软着脚坐在长廊休息椅上给温景然打电话。
她此时一分力气也没有,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抖。
可耳边,连机械的忙音也没有,无论她拨打了几遍,都是冰冷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在手术室。
短短十几分钟,医院楼下除了来封锁现场的警察还有闻讯蜂拥而至的记者。
荣梁建设集团的总裁夫人在医院楼顶跳楼自杀,这条新闻的爆炸性在如今医患关系敏感的时机不亚于民众对当红一线男星出轨丑闻的关注。
她在楼上,都能听到楼下记者喧嚣的采访。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不再给温景然打电话,看着手机屏幕的光度渐渐变暗,几秒后,彻底陷入黑暗。
应如约在休息椅上坐了片刻,双腿仍旧还有颤意。
被她随手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忽的一亮,她心头一跳,在看见来电显示沈长歌时,那跳跃的心忽的又沉回池底。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应如约听见他那侧是接近风暴中心的喧嚣,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走到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才问道:“如约,你现在在哪?”
她抬眼看向窗外:“我在医院。”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她用手指卷着毛衣衣角:“我等会再走。”
沈长歌沉默数秒,妥协:“那好,你等会下来走急诊通道。住院部的出口被封锁了,门口记者也很多。”
有电话接入的提示音,应如约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
通话显示屏上,温景然来电的提示就像是忽然照进她心里的阳光,她匆匆地回了沈长歌一个“好”字,切断通话接起温景然的。
温景然刚下手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她开口时,带了几分哽咽的颤音,大脑空白了一瞬,唇角笑容悉数退去。
他换了一只手接电话,语气尽量轻缓:“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
应如约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等了大概十分钟,身前终于笼罩下一道影子。
温景然把拧开盖的矿泉水递给她,等她接过,顺势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就着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如约的神情还算平静,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反应。
她喝了口水,语气尽量保持镇定:“薛晓跳楼自杀。”
温景然看了眼她仍旧微微颤抖着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吓到了?”
应如约“嗯”了声:“很奇怪……”
温景然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之前跟她那台手术时也没感觉什么,可昨天看她声嘶力竭地和她先生吵了一架,我又参与干涉过,莫名就有种她的事和我有关的责任感。”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咙干渴得厉害,她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她的病房里,上午薛晓的妈妈找我,我猜应该是向我道歉……”
她的思绪忽然跃回老太太近乎绝望地抱住李晓夜小腿时的画面,眼眶瞬间开始泛红,她低下头,抿起唇角。
最残忍的一幕一直停留在老太太失声时一下下用拳头捶着自己胸口的模样。
她没有看到薛晓生命最后的那一幕,她在生死线上和病魔较量过,就是跳楼自杀未遂送进医院里的病人她也见到过,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哪怕没有看到混乱的现场,她却深入其中。
“没事了。”温景然站起身,把她拥进怀里。
修长的手指在她细碎柔软的头发上轻轻的安抚着:“和你无关,她的任何决定你都没法干涉影响。”
“温医生。”身后有护士匆忙寻来,等看到温景然怀里还拥着一个女人时,靠近的脚步顿时一顿,小护士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愣愣地把后面半句话补充完整:“下一台手术您可以准备下了……”
温景然微侧了侧身,挡住如约的脸。
随即转头看了眼涨红着脸,一副“撞破奸情要被灭口”表情的护士,低声道:“我等会就来。”
等护士离开。
他扶着如约的肩膀重新蹲下来,微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语气抱歉:“我还有一台手术。”
应如约懂事的点头:“我能自己回去。”
温景然无奈地低叹了一声,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压到唇边,他轻蹭着她的鼻尖亲上来,声音低低柔柔的:“对不起。”


第56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55
手术室里所有医护人员各司其职, 都在忙碌。
刚被发配去叫温医生准备的护士从最初的惊愕茫然到渐渐回过味来,此时浑身的细胞都被体内的八卦因子调动。
一迈进手术室, 她便兴奋至极道:“你们知道我刚才在手术室外看见什么了吗!”
沈灵芝大夜值班, 情绪还沉浸在妇科病人跳楼自杀的沉郁里, 不太感兴趣地觑了她一眼。
一旁已经有人接话,语气虽不冷淡但也没有多少兴致,单纯是为了不扫她高涨的热情, 配合地问道:“喔, 你看到什么了?”
小护士捧着脸,完全少女心:“我看到温医生和他女朋友了。”
想起刚才那一幕,她晃着脑袋, 无限花痴:“跟我们平常看到的高冷专业不近人情一副酷到没朋友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哄女朋友的表情看得我心都化了……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运气。”
沈灵芝晃着手里的药水, 抬眸瞥了她一眼, 怀疑道:“真的假的,我跟温医生搭档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他哄女孩子。别是你看见一个女孩站得跟温医生近了些就说是他女朋友了……我们这台手术的医护人员里可不少温医生的女朋友粉呢。”
沈灵芝话落, 众人纷纷赞同。
曾经就有一个小迷妹为了索要温景然的电话号码,天天挂号来看诊。还有病人家属, 为了和温医生多说会话, 从病人的注意事项到心理健康询问的五一不细。被堵在手术室门口这类事例多的数不数胜。
小护士被质疑,着急了,脸上那陶醉的表情收起, 一本正经地申辩道:“我真没造谣,那个女孩跟温医生的关系肯定很特殊。温医生都抱着她呢,还伸手挡了她的脸没让我看到。”
话说到这,她自己也“咦”了声,温医生好端端的……挡他女朋友脸干什么?
沈灵芝微挑了挑眉,有些奇怪。
不应该啊……除了应如约,怎么会凭空冒出个温医生的女朋友来?
没等她细想,温景然已经洗完手消了毒走进手术室。
众人皆是一静,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手术。
刚下刀口,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滴滴”作响的手术室里,忽听一道低沉的男声问道:“妇科那边的病人跳楼具体怎么回事?”
沈灵芝先反应过来,言简意赅道:“家庭情感纠纷,病人想不开轻生了。病人的家属在事前曾向护士台求助,但没来得及……”
顿了顿,沈灵芝声音一低:“病人家属受了刺激还在昏迷中,但没什么大碍。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现在医院门口全部都是记者,想采访有关的医生和家属,都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温景然轻“嗯”了一声,戴着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里似有光影沉淀。
沈灵芝侧对着他,并看不清他的神色,揣摩一二后,又道:“医院通知了病人的丈夫,但对方情绪不太好,说会让律师告医院……”
温景然手上的动作一顿,但这停顿不过数秒,他很快就重新凝聚注意力,眼里的墨色似沙漠中的风暴,愈积愈厚。
闻言,有人不忿,压着声音怒道:“怎么会有这种人,昨天他还不顾自己老婆刚动完手术大打出手,现在出了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反咬医院一口……小心天打雷劈啊。”
一人抱怨,其余皆如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发言。
医生这个职业已经由初时备受尊敬的崇高地位渐渐转变为弱势群体,不讲理的人从来看不见这个职业背后所付出所牺牲的,只为了一己私利或是寻找寄托发泄情绪,宛如一头蛮荒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
每一位站在生命战场上和病魔拉锯的医护人员,或多或少都承受着来自家庭,来自恋人,或来自社会的各方埋怨和不理解。支撑他们的也许是挽救生命的成就感,也许是一丝微薄的信念,可如果想要摧毁,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洪灾。
有浪潮,有人声,有质疑,那些本就脆弱的信念,就能顷刻间瓦解粉碎。
沈灵芝安静地听着她们义愤填膺,笑了笑,抬眼看向一如她一样沉默的温景然。
这里所有人中,温景然家世最好,他的优秀不论在哪个领域都能出类拔萃,可他选择了从医,整整十年了,他到底图什么呢?
——
应如约从急诊通道绕过围堵在医院门前的记者,虽挑选了僻静的小路,仍旧能看到零零星星正在现场报道的记者。
她小心避开镜头,等走到医院门外的树荫下,才感慨,这条已经走了无数遍的路头一回走得这么艰辛,漫长得像是一圈一圈只要不停下来就没有尽头的跑道。
这口刚松下的气还没舒完,应如约看到站在树荫下,倚在车旁明显在等人的沈长歌时,微微一怔。
“我在这里等你。”沈长歌抿着唇笑了笑:“你今天大概还是不适合一个人回家。”
应如约僵着脚步没往前走。
昨天薛晓误伤她,她脸上的伤又青又肿实在难看,沈长歌又有饭局在御山周边正好顺路,她才搭的顺风车。
今天这么刻意,她反而有些抗拒。
应如约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借口听起来自然一些:“我着急回去,现在高峰期会堵车,还是地铁方便。”
沈长歌站在几步外,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他转移视线往身后看了看,等缓过这阵尴尬,他无奈道:“我觉得这次来S市,你在有意地和我保持距离。”
应如约不想否认,她此刻不止身体疲惫,胸腔里那颗心也像是揉皱的纸,她需要安静下来好好的调整情绪。
她弯唇笑了笑,算是默认。
沈长歌向来绅士,可今天,他向来温润的脾气不只被谁拂到了逆鳞,他难得固执:“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逾距让你不快的地方?”
应如约实在不想在医院门口这种人来人往都是熟悉同事的地方和沈长歌多做纠缠,她沉吟片刻,依旧好脾气的道:“没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不想让他多有误解,所以才会自觉和异性保持距离,并不是对你有意见。”
沈长歌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心底似有一声轻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