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林远涛替他拍的板:林远涛直接把手里头生丝方面的生意交给小秦去做。既满足了他爱热闹的心,又不完全脱离养蚕的事——每隔两三年换蚕种的事还是要由小秦张罗的。
有人替他定了主意,小秦做事还是好的。不但每年收丝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运到南方也能卖个好价钱,他还特意打听了不少养蚕、缫丝的窍门,没少给乡亲们出主意,因此“小秦先生”这个名号,凡是在县城周边养蚕的人家,那叫一个响亮!
一路上,小秦进了哪个村子,都要吆喝一声去结账的事。这对于卖了蚕丝、蚕茧给林家的人来说,不吝于天籁了。小秦赶着的车,不知道被乡亲们装了多少鸡蛋、冻肉的。还有各式的小东西,不知道是哪个爱慕小秦的哥儿偷偷摸摸塞到车上的。
小秦特意去杨家庄的私塾去了一趟——不为别的,就为杨家庄的私塾里不少学生都是山里的,他得指望着这些学生给他们村里头带个信儿,这样他就不用特意往山里头跑了。这个活无论哪个学生都是乐意做的,带这样的口信儿,进了谁家都会给个笑脸,那些农家平时舍不得随便吃的大枣、榛子、栗子啥的,也会一把一把的装进他们的口袋,直到把他们的口袋都撑得慢慢的。
小秦正赶上私塾快散学的时候回来,既然有这事,那个留着山羊胡的先生也痛快的让他们散了。
小秦交代完正事,虎头和毛头就背着书袋颠颠爬上了小秦的车:“小秦哥,你咋才回来?这都快进腊月了。”毛头趴在小秦背后,有些嗔怪的道。年纪大了,功课就紧了,平时也不好随便出去玩儿。只有和小秦一起,家里头人不但不说,还挺高兴。大概是觉得和有出息的人一起,也能被带的有出息些吧。
“嗨,今年卖了生丝,又等了一阵子,顺路带了些南边过年的东西回来。别的都好,就是县里老钱托我带的正红底大花的缎子,等了一阵子才等到,这不就耽误到这时候了。”小秦看虎头毛头他们坐好了,一抖缰绳:“驾!”温顺的大青骡子就拉着车走了起来。
“小秦哥,今年生意好做不?”虎头问道:“咱们这丝,一年比一年多的,能卖上价不?”
“咋能卖不上价?”小秦哈哈一笑:“你没去过不知道,南边有钱人多着呢。这人一有钱,就乐意穿个丝绸缎子的。有那有钱的地方,你衣裳不够亮眼,都不好意思出门!”
“真的啊?”毛头眼睛一亮:“要是我啥时候也能上南边看看去就好了!”
毛头话音刚落,就被虎头在头上敲了个响脆的:“先生说了,让俺们预备今年的童生试。你先把心收好了,等考完了再合计旁的!”
毛头对于他哥,一向是听话的很,当下捂着头也不敢在说啥。
倒是小秦,一甩鞭子:“不用着急,等你们大了,只要你们阿姆愿意,乐意啥时候跟我走一趟都行。反正坐船,一个月的工夫,稳稳当当的就能走一个来回了,方便的很。”
虎头就笑出一口白牙:“那啥,等俺们今年考完试,正好能赶上你夏天往南边去。小秦哥,到时候俺们跟你一起啊?”
毛头哀怨地看着他哥:“哥,你还敲我头?你这不是一样想去南边看看嘛?”
虎头瞪他一眼:“那咋能一样?你是把考试都扔到了脑袋后头,我这是考完了才想出去见见世面!”虎头仰着头,眯着眼睛道:“先生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经的见的多了,读书写文章才能言之有物!”
“反正我没你学得好,考不考的能咋的?”毛头小声嘟囔着。被虎头一个爆栗敲到头上:“没出息!试都还没试呢。你好歹考个秀才出来,让家里头免了税,一年能省不少钱的!”这虎头跟着先生念了这些年的书,在先生面前满口的圣人言,其实还是算盘打得挺精的。
小秦笑眯眯的听着两个人抬杠,直到了村口才道:“想着到家里吃饭,我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呢。”
毛头在他哥身边对着小秦摆摆手:“小秦哥,你都不用说,俺家二胖都快长到你们家了。等俺们做完功课去接他,顺便就尝尝你带回来的好东西。”想了想又道:“也顺便看看瓦片舅舅。”
毛头嘴里的二胖,就是李进家的三年前生的那个小子。也不知道夏生怎么想的,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喜欢这个软趴趴的小弟弟,等到二胖会说会走,更是只要夏生在李家村住,都会把二胖拐过去作伴。二胖也是天天傻呵呵的跟在夏生身后,就跟夏生的小尾巴似的。
小秦赶着车回了家,进大门前还跟在他们家干活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如今林远涛买下的后山差不多一半都收拾出来,养上了蚕。年年冬天农闲的时候,都要雇人清一清林子。因为林远涛为人大方又厚道,待人又和气,在林家做工的人都乐意给他们家常年累月的干活。为了省事,林远涛跟周瓦他们商量着定了几个人,平时就让陈大陈二领着干活。陈大陈二是李远家的娘家兄弟,算是可靠的人。
“瓦片哥,我回来了!”小秦进了门,跳下车辕就扯开了嗓子喊道。
下一刻,屋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跑动声,没一会儿,绷着一张小圆脸的夏生就拉着拎一个更圆一些小孩子跑了出来,围着小秦团团转:“小秦叔叔!小秦叔叔你回来了!”夏生眨巴着大眼睛:“咋才回来?我和二胖都想你了!”夏生的小脸绷着,微微露出双下巴,还扯了一把二胖,二胖就啃着手指头跟着点头。
“你是想我了,还是想我带回来的东西吃?”小秦蹲下、身,在夏生的鼻梁上一刮:“你这张嘴啊,就会给你小秦叔叔灌迷魂汤!”
夏生捂着鼻子:“我都长大了,别刮我鼻子了。阿姆说,鼻子老让人刮,以后都吸不进气去了!刮扁了就不好看了!”夏生义正言辞的抗议道。
“哈,就你这小个头,还长大了呢?”小秦摸摸夏生的头,“你呀,还得再长长才行呢。”
小秦站起身来,对着走过来的周瓦叫道:“瓦片哥!”
“回来了?”周瓦一手扶着腰,宽大的衣裳下露出微微耸起的肚子。周瓦上下打量了小秦一番,才点点头:“还行,瞅着结实了。”
小秦瞄了一眼周瓦的肚子,忙道:“瓦片哥,你还出来接我干啥,赶紧进屋呆着去。我把东西卸了,就进屋跟你说话去。夏生,赶紧扶着你阿姆进屋。”
夏生留恋地看了一眼小秦赶回来的骡车,才抓起周瓦的一只手:“阿姆,你乖乖进屋等着。唔,我陪着你,不着急啊。”晃了晃周瓦的手,就拉着他往屋里走。还不忘拽着另一只手里的小孩:“二胖,走,进屋!”
走了两步,夏生又回头道:“小秦叔叔,你可快点儿啊!”
“行了,进屋等着去!”小秦冲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进屋。这眼瞅着要进腊月了,冻着了可不好。
如今家里头有人干活,小秦也不会傻傻的自己搬东西,打发大的小的进了屋,小秦转身就叫了两个人帮着搬东西,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小秦已经就坐在屋里的火盆边上烤着火,和周瓦说着闲话了。
等着周瓦问完了一路上冷不冷、累不累的话,小秦笑眯眯的一一答了,又道:“林哥让我带话回来,过两天他收了明年的租金就回来。家里头的帐,让瓦片哥你做主就行了。我今儿回来,也都告诉人明天来家里算账拿钱了。”
这几年,每逢收钱的时候,林远涛都是要把周瓦带到身边的。用林远涛的话说,两口子嘛,家里头有多少钱那是都得知道的。特别是周瓦要心里头有数,万一有个啥事,那才能心里头不慌。这年头,得个风寒都能死人,虽说人活着都要往好处想,可是有的事也不能不防着些。特别是林远涛有时候也要出门,坐个船啥的,万一遇上个风浪,那也是命里该着的事当然,这理由千万不能跟周瓦说的。林远涛用的理由是:不能让你以为我私下里藏着钱,到时候该不放心我了!
今年这是因为周瓦又有了身子,不好大冷天的挪动,这才由林远涛一个人去收钱。
周瓦就点点头:“知道了。账本子我都预备好了,等晚上你帮着我把钱分出来,明儿来一个领一个就是了。倒是你,冷风潮气的回来,先在热炕上歇会儿,你那屋倒是烧着炕,就是屋里头冷,先点个火盆熏一熏暖一暖再过去。你先歇着,我给你做点儿热乎的先吃一口。”
小秦也不客气,他前天才下船,跟林远涛交割了一番,第二天就往回赶,半路上歇也歇不好,吃也吃不顺口,身上早就乏了。起身伸了个懒腰:“行,我就现在热炕头上直直腰。瓦片哥,我饿倒是不咋饿,就是想喝口热汤。”
说着,不客气的往炕头一躺,发出声舒服的呻吟,又叫夏生和二胖:“夏生,来,给小秦叔叔踩踩背、踩踩腰,踩好了,有好东西给你们!”
夏生先是对着周瓦道:“阿姆,我和二胖也要喝汤!”见周瓦点了头,这才脱了鞋爬上炕,凑到小秦身边去。夏生还不忘关照二胖:“二胖,快过来,咱俩一起踩!踩好了有糖吃!”说着,一屁股坐到了小秦腰上。
小秦趴着,嘴里头“嘶”了一声,叫道:“祖宗!你轻点儿,腰都要让你坐折了!你是不是又胖了?”
“胡说!二胖才胖了!阿姆说我这样是结实!”夏生不高兴地又坐了一下:“二胖,快来,小秦叔叔给骑大马!”
二胖乐呵呵的爬上小秦的背,一颠一颠的:“驾!”
从第二天开始,络绎不绝的人过来林远涛家里清帐,拿着收蚕丝的时候留下的条子算钱。
周瓦一手算盘一手账本,忙得不可开交。小秦跟在旁边,把零碎银子、铜钱交到蚕农手里,把条子收回来。清了一笔,周瓦就勾一笔。忙得几乎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到了中午,李进家的过来给他们做了一顿饭,说了周瓦一回:“好歹吃了饭再算,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边上等着的人也一个劲儿的附和着,看着李进家的脸色不咋好,各自去寻亲访友的歇个晌。
等边上的人走光了,李进家的端上饭菜来,嗔着周瓦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好歹悠着点儿!这些人也是,哪回少了他们钱了?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一个一个根木头桩子似的,脚底下都要生根了!”
周瓦伸了伸腰:“都等着拿钱过年呢,早算完早了。完事了,俺们也能安下心来过年!”
“就你好说话!”李进家的又给小秦盛了碗汤:“小秦多吃点儿,回来也不得闲着,他们两口子最会支使人了!”
李进家的这几年瞅着精神了好些。他们两口子又勤快又肯干。种地就不用说了,养蚕养得也好,冬天的时候,他和李远家的合起伙来做豆腐,每年也是不少收入。现在家家户户有了养蚕的额外收入,手头都是宽裕不少。虽然说县城里头人那么讲究吃穿是不太可能,可是偶尔吃块豆腐啥的,还是舍得的。
手里头有了余钱,家里头又有了会念书的娃子,李进家的这个精气神和头两年背着饥荒的时候可是不一样了!
第100章 两年前的风波
要说这和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人家林远涛和周瓦两口子,这两三年这日子过得,真是让一般人都说不上来。在村里头养蚕,在下洼子还开买卖。下洼子那是啥地方?人家去过的都说,天天好些大船来来往往的,一等一的热闹地界。一热闹,干点儿啥买卖不挣钱?
人家两口子能干,还有个会养蚕的小秦,一般人是比不了。不过,这一家子也是实诚人,有啥好事都想着乡邻们。就说那养蚕吧,先是那柞树蚕,天生天养的,预备好蚕苗,散到山上,家里头有两个人照看着也就行了。后来人家这桑树苗子越养越多,也都是分散给大伙儿。这下好了,房前屋后的都能栽,就是家里头有那腿脚不灵便的,岁数大了爬不了山的,在家里空出个屋做了蚕房,那也是能养蚕的,一年到头也是添补不少。
不耽误伺弄地,还能添点儿收入,谁家不乐意啊?
这不是,有山的养柞蚕,平地里有空地方的栽上桑树也能养桑蚕。就连娃子们念书的杨家庄,搁以前都是各村巴望着的好地方。杨家庄的人平日里头出门都比别的村的人嗓门更亮,腰板更直。现下哩?还不是好声好气的跟人家林家买桑树苗、买蚕苗的,就是对着李家村的人都客气不少。
一样米养百样人。村里头有的得了人家的好,有啥事都想着帮村一把,领人家人情。也有那好说风凉话的。还有不少瞅着人家日子过的红火,眼气的不行,想要给使坏的。
林远涛家里头那几亩地,就有人偷着摸着的让人给拔过秧苗。他们家那大院子,也让人摸进去过,估摸着是想着人家家里头有钱,想要沾点儿便宜。
可是有的人也不想想,林远涛他们家既然有折腾出这些的能耐,能不防着一手吗?
人家那大狗,到了晚上关上大门是松开放着的;人家那犄角格拉的,有的是以前猎户进山下的兽夹子——说是夹耗子的,可是瞅着那夹子,估计夹着耗子,那耗子都得让夹成两半!还有虽然林远涛不在家,可是周瓦那身手是白给的吗?
反正翻进周瓦他们家院子的两个人,一个也没跑了,都让人家逮着了。
一个是李家村里的李老蔫,一个是外村的二流子。先是兜头挨了一顿打,第二天天还没亮,没等村里人知道信儿,过来给求情,周瓦把那两人捆一捆,直接扔上马车。让小秦赶着马车进了城,到县衙递了帖子。
李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羞得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裤裆里——人家周瓦说了,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
这内贼是谁?还不就是村里头的李老蔫!
李老蔫的家人到周瓦家门口哭闹,李家族人找李远希望给李老蔫讲讲人情。等小秦回来,知道李老蔫已经打了板子坐了牢,也有不少人觉得周瓦这心肠,是不是太硬了?
“这还是一个村里头长大的呢。如今日子过起来了,对着一个村的,咋就这么狠心呢?”村里头不少人都这么议论着。
周瓦走在村里头,村里人不少也是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跟他和气的打招呼,见了面也是躲躲闪闪的,不乐意跟周瓦说话。
周瓦面上不以为意,只是脸上也板了起来,再没有平日的和气,好似对村里人的议论充耳不闻。倒是李进家的,因为这事跟家里头老头子还生了气,好些日子不过去。李进夹在两边为难,稍微劝了几句,李进家的气得离家出走,带着孩子跑到周瓦家住了好些日子。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偷东西都偷到人家里去了,咋还不能送到衙门里去了?!”李进家的抱着孩子站在村里头大道上:“你买牲口的时候谁借你的钱?老爷子得病吃药的时候谁给你找的活计挣钱?人家遇着事了,你连句公道话都不出头说,就眼瞅着瓦片他们让人埋汰?”
周瓦听着信儿,过来拦着李进家的:“香草哥,你咋还因为俺们家的事闹上别扭了?”
因为这一通闹腾,倒是不少人看着,就是不好意思明着围着,家家大门后头,围墙底下的,躲躲藏藏的不少人偷着听、偷着看呢。
周瓦干脆清了清嗓子:“俺们这在村里头,没做过啥亏心事!就是李老蔫,我在这也把话说明白了:他这不是头一回偷俺家东西了。第一回是俺家刚开始做豆腐的时候,偷俺家豆腐让我逮着了,我给了他一顿。村里头可能不少人都知道。那一回,俺们怎么着他没有?把那事到处宣扬没有?不就是看着他是村里头人嘛。可是有一不能有二,他这回可好,不但自己来偷,还引着人来偷,都摸到俺家院子里去了!这回要是不给他点儿教训,下回是不是要摸到俺们屋里去,再下回就引着人来俺家杀人放火了!”
周瓦瞪着眼睛看了一圈,那些躲在门后、墙底下的,都觉得好像让周瓦给看着了似的,不自觉的一缩脖。
“俺们家这些年,对村里头只有好的!”周瓦道:“可是俺们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不管!村里头谁啥样,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自己都摸摸心坎,张着嘴就说俺们闲话,亏心不亏心!”
周瓦一拉李进家的,“香草哥,走吧,上俺家歇歇去。”
也不管旁边的人是啥脸色,拉着李进家的就走了。
李进家的进了周瓦的屋子还是气愤难平:“这些人,你都白对他们好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有良心的!”
“香草哥,你消消气。”周瓦劝着李进家的,接过李进家的怀里的孩子:“你瞅瞅,光顾着生气,别把孩子给吓着了。”
“遇上这事,你咋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呢?”李进家的着急,一把把孩子抢过来,给孩子喂水。
“香草哥,这事还没完呢。”周瓦就把家里头给夏生预备的小吃食拿出来,让李进家的喂孩子:“我这发火,老实说,也没多大的用。顶了天,村里头骂几句,人家背后该说啥还是说啥,想给你使坏,还是给你使坏。人家都不当回事。你也别因为这个跟李进哥他们生气。你们家,上头还有老爷子,还是有族里头的人。一个姓的,他咋能张开嘴说他们李家人不好?那还是个长辈。”
“你不用给他说好听的!我就看不上那个吭哧吭哧不出声的样!”李进家的恨恨道:“俺们得了多少济?他们老李家人说话的时候,他就一句话也不分辨?气得俺这心里头疼得慌,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周瓦只是瞅着他笑。
李进家的看着周瓦这笑脸也来气:“你还笑呢?他们李家人凑合到一块商量着要上你这求情来,让把李老蔫放回来呢。”
“香草哥,他们是不想要让你们过来跟我说的?”周瓦听了李进家的话,心里头就是一动。
“可不是咋的。这话还没说出来呢,我就先闹腾起来了。”李进家的火气下去点儿,抿着嘴道:“要是让他们把话说出来,反倒不好推了。干脆我先闹起来,看他们有脸说不?”李进家的想着就凭空啐了一口:“感情他们老李家人就算是偷了东西那都是高人一等的,还想让俺们给他说情?门都没有!他那回偷的,也是俺们的豆腐呢!”
这事确实像是周瓦说的那样,没有就那么轻轻的放过去了。
没两天,林远涛得着信儿回来了。他如今下洼子刚开了买卖,忙得很,实在离不开人。他也不想跟着村里头的歪缠。回来就办了两件事。头一件,林远涛公开说了,他是给乡里乡亲的找了条挣钱的道,可是不能养白眼狼。李老蔫这回事,县太爷已经判了打板子坐牢,谁不服就找县太爷去!再有,林家不卖给李老蔫他们家蚕种,也不收他们家的蚕丝,有那跟着李老蔫他们家一条藤的,觉得林家不仁义的,也别买林家的蚕种,别指望林家收丝!
这一条一出来,村里头的风言风语就势就没有了,就是再爱说的人家,当着人都把嘴给闭紧了。
另一件事,林远涛带着周瓦和孩子,收拾收拾直接就去了下洼子了。林远涛说了,家里头那么几亩地,爱糟践就糟践吧,这回人走了,大白天去拔苗使坏都没人管了!
这下村里头人可就傻眼了!这林家人一走,你说这蚕还养不养?费这劲儿养了,人家要是不回来收丝,这一年不是白干了?因为一个李老蔫,耽误了全村人的出息,这不值当啊!
又有县城里头传来的消息,林远涛,跟着他们家那个小秦先生,因为养蚕的事,县太爷都是特意见了他们,好言好语的留了喝茶。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这下,村里头最古板、最犹豫的李家人也坐不住了。聚到一起商量着,还是要把林远涛一家子请回来。
“这人气性这么大,抛家舍业的就走了,能是俺们说请回来就请回来的吗?”一想到林远涛走的那个利索劲,旁人想着都觉得牙疼——这事不好办呢。
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悔不当初。跟人家较那个劲干啥?李老蔫偷东西,还引着人偷到人家里头去了,搁谁也不能轻易罢休啊。当初咋合计的,怎么就想着要给李家人争这口气呢?
就有人迟疑的提出来:“要不,还是李远、李进你们去给说和说和?你们不是跟林远涛他们家好吗?”
李远板着脸不说话。李进蹲在地上,闷声闷气的道:“这事可别找俺们。俺家那口子因为这事,到现在还没回家呢,连俺家大小子也跟着人走了。”
“唉,你那屋里头的也是,跟人家林远涛家的也不沾亲,村里头说上一句,就跟挨了锥子扎似的,蹦起来就跟你不对付!”李家几个人对于李进夫纲不振很是叹息。李进家的站在大道上那一顿说,把李家的脸都给说没了。
“那你呢?”又问李远:“你还是里正,咱村里头有事,你得出头啊!”
“我出啥头?”李远脸黑得吓人:“当初我说啥来的?不管姓啥,咱们得讲理!有人听我的吗?有人当我是里正吗?好嘛,这回出事了,想起我是里正来了。我可没那么大的脸,既然不听我的,谁有能耐谁就当里正,我还就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