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说到这里就是一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缫丝也不是谁都会的,再说也没有家伙事,大家伙瞅着这一堆的蚕茧也挺着急的。”
林远涛把手头的活一停,就招呼李远进到屋里头坐着说。
等到进了堂屋,林远涛让了李进坐下:“这缫丝啥的,我夏天时候收的那批蚕茧,村里头可是不少人都上俺们家来练过手,摆弄的都挺熟练的。俺家瓦片还说呢,感情大家伙是给俺们家里头帮忙来了,咱家自己人都没伸上几手。”
李远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村里头人来央求他,他这个当族长、当里正的,也不好不过来。
李远抹了把脸,道:“林兄弟,不怕你笑话,村里头人都是没啥见识的。夏天那会儿,看见你们家养蚕吐了丝,眼瞅着能得钱,就都想着跟着养。你这也大度,蚕种也给出了,小秦这孩子还跟着跑前跑后,跟着操了不少心。这大家伙都看在眼里,也都感激着呢。就是这会儿,你之前不是告诉说城里头木器行有缫丝车吗,也有人去问了,这价钱有的人就嫌贵。也就是几户人家买了。你瞅这事整的,我记着你以前还说要赶着年前往南方去一趟呢,我合计着够呛能赶趟,过来跟你商量商量。”
这事还真是让周瓦说着了,林远涛摸摸下巴,自己还是没合计到地方啊。
“那大家伙是啥意思?”林远涛问,“这丝缫出来倒是不怕放,就是这蚕茧,小秦说,不到明年开春也不能出蛾,这都赶趟。”
“唉呀,我这都不好张嘴。”李远低着头道,“家里头好几拨人来说,这村里头不是有几家有缫丝车的吗?就有人合计等这几家用完了,大伙儿换着用。都是乡里乡亲、亲戚里道的,能换着用就换着用呗。”
这事,从李远本心来说,他也不怎么乐意这事——他是买了缫丝车的,结果被村里头没买的耽误了。要是他没当这个里正,他还能说句话,当了里正,有的话反而不好说了。
果然林远涛就笑:“这也想得太好了!不是我一个外人说话不好听,这缫丝车谁家买都是花了钱的,这玩意儿又不像是那锄头啥的,那是铁打的,结实耐用,谁家都用,一时不趁手借着用用谁也不能说啥,你说是不?”
李远点点头,“是这么个事。”
林远涛接着道;“咱这蚕一养起来,那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我也都跟大伙说过,这这世上没有平白捡钱的事,你种个地还得有种子,还得沤粪呢,这不都得先往里头投钱吗?咱这养蚕,也是一样的,蚕种钱是一个,还有这缫丝车也算是一个。这地里头粮食收回来了,你连着皮卖是一个价,你去了壳卖精粮,那又是一个价。我老实说吧,我今年呢,就像赶着年前去南边看看,咱这丝到底能卖多少钱,耽误呢,是耽误不起的。”
李远就有点儿着急:“那咋整?”
“你别急啊。”林远涛一抬手:“李大哥,你说我这人咋样?”
李远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说:“林兄弟你这人当然是没话说。”
“既然这么着,想必大家伙也能信得着我?”林远涛问。
“那还有啥可说的?”李远道:“要是信不着你,大家伙也不能看你养蚕,也跟着一起养蚕了。”
林远涛就道:“既然这么着,那我说个法子,你看行不行:有缫丝车的人家,缫出丝来我收了。那些没有缫丝车的人家,要是能自己想出法子来,不管咋整,把丝弄出来,我也收。但是就要看成色咋样了,好的坏的我不能一个价。要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干脆就把蚕茧卖给我,或者是别的人家,都行。但是这价钱,肯定是要差一大截的。”
李远合计一会儿,道:“我自家倒是没啥事,别的人家,要是看价钱差太多,那也不好说啊。”
“李大哥,我知道这村里头亲戚多,挺多都是几十年前是一家子的。”林远涛说,“但是你现在是里正,有的事不能干看亲戚情分,该拿出里正的威风来也得拿出来。我再说一句不好听的:虎头他爷,我到咱村里第一个认识的就是他,当时多精神的人呢,我和瓦片的亲事就是他给说的。他对村里头人,那真是没话说,特别是李达他们,恨不得掏心窝子都,结果最后呢?要是当时李达他们的事,虎头他爷拿出族长的威风来,跟族里头人都说好,人人出力,李达后头也不能盯准了虎头他爷,那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你说是不?”
李远被林远涛这一番话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道想啥呢。
林远涛任他想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李大哥,我也不是催:我早就打算好的,今年肯定得去一趟南边。我最多再等半个月,半个月一过,不管有多少丝能收上来,我都不等了。”
——
“李远大哥走的时候,脸上可不咋好看,你跟他说啥了?”周瓦问。
“能说啥?我就说我最多等半个月就走,能缫出丝来的我就收丝,没那能耐的就收茧,舍不得的就自己留着,我还不稀罕了。”林远涛挑挑眉头说,又道:“儿子醒了,我给咱儿子挤羊奶去。”
周瓦起身起抱孩子,小秦神神秘秘地凑到周瓦跟前道;“我刚才扒门边上听,林哥好像还说了李远大哥他爹的事。”
周瓦点点头,抱着夏生把尿。
小秦跟着他道:“其实我林哥这么来一回也行,这村里头人吧,是没啥坏心,但是呢,总想着别人把挣钱的道给他们趟好了,偏人家说啥还不全信。林哥这么逼一回,以后咱说啥,别人肯定就能往心里头去,不能再当耳旁风了。”
林远涛做这事,小秦看来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周瓦是村里头长大的,小秦就想着替林远涛辩白辩白,也是好心。
周瓦就笑:“放心吧,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远近亲疏的我也是明白——不管咋说,咱们才是一家子,我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你林哥啊,这是点拨你李远大哥呢。李远大哥以前跟着他爹,啥事都是向着李家人的,他这一时半会儿的没转过来弯儿,还跟以前一样呢。”
小秦殷勤地投了温热的布巾给周瓦,周瓦给夏生擦擦手脸,自己也擦了,小秦就紧着上前接过来:“瓦片哥,你可真好,真了解我林哥。”
周瓦抬手给他一下子:“小马屁精!这个马屁拍的好,晚上让你林哥给你炖骨头汤,昨儿买的大骨头还没炖呢。”
李远回到了家,自己发起了闷,心里来回合计着林远涛说的那些事,越合计越觉得有道理,可是自己这心里头又怕村里头人说三道四的。自家跟林远涛家处得好,这事全村都知道,他就怕村里头人戳他脊梁骨,说他偏着林远涛不偏着村里头的亲戚。
李远家的和李进家的从林远涛说要交给他们养蚕起,就掏了私房钱各自买了一台缫丝车,按他们说的,跟林远涛合伙,那就没有亏本的时候。就算亏本,那也是一时的。
如今收了蚕茧回来,两个人就开始动手缫丝了。连虎头毛头也跟着帮忙。
“大哥这是咋的了?脸上不咋好看。要不你进去看看?”李进家的跟李远家的说。
李远家的也看出来了,也不含糊:“我手头这点儿忙完就去问问。”
“赶紧着点儿。”李进家的说,“我算是品出来了,这脸色,基本上就是李家族里头又有啥事了。”
李远家的一听,手里头加紧,几下弄完了,就起身拍拍身上:“我这就进去问问。”
自从去年李远家的挣了一冬天的钱,底气就足了些,李远因为家里头的事,觉得对不起他,有啥事基本上也能跟他商量商量。
李远心里头正闹腾,见李远家的问,犹豫了一下,也就说了。不但说了林远涛的话,还把心里头的顾虑给说出来了。说出来之后还觉得挺不好意思,自己这心可是窄了。
李远家的倒是没有那些合计,一听就道:“你这是钻到牛角尖里了!林远涛要是说,他啥时候走都行,然后说那一番话,咱心里头就得嘀咕一下,乡里乡亲的,咱这么干能让人戳脊梁骨不。人家说半个月就走,那就是给你垫道呢——咱指着林远涛给咱卖钱,肯定得可着人家来啊。时间这么紧,谁也不能不顾自己家先顾着别人去,你再说这一番话,那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李远其实也是,听李远家的一说,立即就想明白了,心里头想了一下,就道:“这事咱们知道就行了,跟老爷子说,就说人家林远涛老早就打算好的,本来这几天就要走,好容易商量他多停几天,半个月就是最多了。”
李远家的忙答应了。
李远这么对李成说的,对村里头其他人,那也是这么说的,又说林远涛也能收蚕茧的事:“人家林远涛,那也是心太软,我说说,林远涛家的在边上敲敲边鼓,这才答应下来的,这价钱也是看在一村人的面上才给的。”
那些没有缫丝车的人家,一听那价钱心里头立马就后悔了。只是先去县城里买那肯定是不赶趟了,像缫丝车这样的器具,都得是有人定了,人木匠才能动手呢。一边想着看谁家的缫丝车能先用完,自家能不能借来用用,一边又怕时间长了,林远涛后悔不肯收蚕茧了,真是又忙又乱,心里头想啥的都有了。

第80章 林远涛出门,积酸菜

到了日子,林远涛果然带着收好的丝和蚕茧走了。
要说村里头人任干是真任干,为着缫好的丝和蚕茧的差价,不少人家都是点灯熬油的轮着干活,最后交到林远涛手里的,还是缫好的丝多些。
周瓦早就备好了各家的名册,按着和林远涛、小秦一起商量的,每收了一家的丝和蚕茧,就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条子,写着“某日收某家丝若干”等语,有分别定了等级,一并写在纸条上,还要人家按了手印,最后周瓦收起来一份,卖丝的人家收起来一份,等林远涛回来,就靠着这个条子算钱。
这一年多,林远涛和周瓦的感情越加的好了,又添了个小夏生,林远涛就觉得心里头真是舍不得。周瓦给他收拾了路上的东西,林远涛那边抱着小夏生亲热个没完:“以前一起干活的,都说成了家,肯定就不能天南海北的走了,舍不得。那时候还笑话人家来的,没想到,这会儿轮到自己了。”林远涛感慨着。要说自己以前也是洒脱的不行的人,说到哪去那是抬脚就能走,现在也就是走趟平州府,自己都这么磨磨唧唧的了。
周瓦手里头忙着,道:“这成了家心里头才能稳当呢,要不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的呢?心里头记挂着家里头,知道舍不得这才对呢,要是一听说往外头走就乐得一蹦八丈高的,那外头不一定有啥事呢!”
林远涛听得直乐,举着小夏生,看他伸胳膊蹬腿的:“夏生啊,你阿姆现如今也学会敲打人了!啧啧,你听听,‘那外头不一定有啥事呢’!想当初,你爹说声走,你阿姆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瞅都不带瞅我一眼的!这回可出息了!”
周瓦把东西往包裹里一摔:“你个没正经的!你跟孩子说啥呢?!”这人脸皮多厚,啥说都说,还当着孩子面说。
“没说啥,没说啥。”林远涛把夏生放到炕上躺着,看他把自己的小脚丫送到了嘴里啃,道:“我就是说,我一出门啊,肯定得想你们。是不,儿子?你在家也多跟你阿姆想想你爹,啊!”
“等你儿子会说话你再问吧!”周瓦道,又问他:“你道上有个伴儿没有啊?这大冷的天,要是就你一个人赶车,那可是遭罪。”
“我跟县城里头的老钱说好了,他家的人正好这时候是今年最后一回去平州府,我跟他们搭个伴儿。”林远涛说,“放心吧,我上平州府去的时候多了,都走熟了,肯定没事。”
“走熟了也得加小心。这眼瞅着越来越冷,一时着个凉、吹个风的,万一在野地里头遇上个啥事,那不没着没落的?”周瓦越想心里头越沉,手上的动作都慢了起来:“就是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我跟夏生想想,咱家都靠着你呢。”
“知道,我肯定加小心。”林远涛一听周瓦这话,就把儿子放到一边,过来搂着周瓦安慰:“我这家业刚打下,亲也娶了,儿子也有了,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肯定得加小心呢。”
“变天了的话,厚衣裳自己记得换上穿。”
“哎。”
“帽子啥的都带好了,别嫌磕碜就不带。”特意做的棉帽子肯定不咋好看,可是暖和,耳朵啥的都能盖住。
“听你的。”
“手捂子、棉鞋,晚上歇着的时候搁火边上烤烤,要不第二天不暖和。”
“记着了。”
“歇着时候,把手脚都挨个好好搓搓,活活血,要是有热水就泡泡,省着生冻疮,那就年年遭罪了。”
“嗯。”

周瓦一边收拾着,嘴里头还不停嘱咐着。周瓦说一句,林远涛答应一声。说到后来,周瓦先不好意思了:“你这老在外头跑的,我还叮嘱你干啥?你肯定都比我明白。”
“瓦片,你对我真好!”林远涛把周瓦搂住。
——
林远涛离了家,周瓦就觉得家里头空荡荡的,没有以前热乎了。
林远涛这人够意思,李远李进这些平时交好的,都想着照顾照顾。没想到小秦也是个能干的,帮着周瓦做做家事,平时也没啥操心的事。那小秦还进了城,上梁大夫那拿了些常用的药备着,集市上买了棉布棉花、各色针线,又挑了好碳拉了一车,最后还买了好些吃的。
“我林哥说,他一走,家里头我就得是能照顾好才行呢。”小秦一边搬着东西一边说,“这药,是梁大夫给的常用的几样,防着突然着凉伤风的,就是咱自己用不着,谁家有个啥事咱也能伸把手。那布,还有棉花、针线啥的,快到冬天了,咱家里头人得提前预备棉衣棉被,给夏生也得缝几个厚的包被,新棉花才暖和。还有我,我这都长个了,去年的棉衣都小了。这碳,是林哥说了,夏生小,不禁冻,天一冷就把火盆拢起来。”
周瓦不禁夸道:“你这考虑的真周详!不过小秦啊,你这买了不少的吃的,现成的卤肉还行,咱切切就能吃,那生的咋整啊?我那手艺你知道,还是你会做啊?”
小秦眯着眼睛瞅着周瓦一笑:“那啥,瓦片哥,我合计请毛头他阿姆晚上过来给你做伴。你把我当弟弟看,还得防着别人说闲话呢。正好,毛头他阿姆来了,顺手就做了。再说,他不是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吗?我看李成又开始吃药了,他家里头也不能吃啥好的,正好在咱家补补。”
小秦去跟李进说找人给周瓦作伴的事,李进回去跟李进家的一说,李进家的收拾收拾就过来了:“正好,天也开始凉了,再过几天豆腐坊就能开起来了,我过来跟你一起住,还趁便了。”
“香草哥,你这肚子里头有着,还张罗做豆腐啊?”周瓦盯着李进家的肚子,担心地问。这做豆腐可是苦差事,就是家里头有牲口可以拉磨,李进家的泼豆腐啥的,也是得在那潮湿地里一站半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这会儿肯定不能做,肚子里头还没稳当呢。”李进家的也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隔了七八年才又来了的,自己也是宝贝着呢,“我是想着,这会儿天凉了,咱先少做点儿,我在旁边指点指点你李进哥。他要是学会了,不就把我给顶上了吗?啥也不耽误。”
“也行,这豆腐也挺长时间没吃了。”周瓦说,“挑个日子,把家伙事洗洗晾晾,就动手呗。”
周瓦他们又找了李远家的来商量,李远家的正愁刚收了粮,李成就又要开始吃药,虎头又要买纸笔啥的,处处要用钱,自然是乐意的。几个人就叫小秦翻黄历找了个不错的日子,准备那天就开始做豆腐。
这几天周瓦也没闲着,周瓦带着小秦,收了后院的白菜萝卜啥的。这白菜萝卜刚收下来水分太大,还不能放到菜窖里收着,得先挑了好天气,放到外头吹吹晒晒才行。今年周瓦要积一缸的酸菜,还要再做点儿腌萝卜、萝卜干啥的冬天吃。
李进家的积酸菜是一把好手,他积的酸菜不烂,能从冬天一直吃到来年开春。如今他不好动弹,就指挥周瓦和小秦两个动手。
李进家的在周瓦家里放杂物的后罩房看了一圈,挑了一口缸让他们拿出去刷干净了:“你们家人口也不算多,还老张罗点儿别的菜,就不用积那么多酸菜。要换了人口多的人家,就得挑那大缸,有的时候一缸都不够。”
小秦听了,吐吐舌头:“这么大一缸还算少啊?”
“把这缸挪到井边上刷干净,这缸以前没装过有油的东西吧?”李进家的一边指挥一边问。
“没有。以前俺家那口子腌萝卜的缸,说不能沾油,沾油就坏。”周瓦答道。
“那就好。”李进家的一边看着小秦洗刷这缸,一边说:“你们家啊,林远涛舍得,老能整来点儿新鲜菜啥的,就是没有新鲜菜,豆腐啥的也都可着吃。有那过日子俭省的人家,一到冬天,可不就是白菜、萝卜、酸菜的吗?人口多了,那一缸肯定不够。实在没有菜了,酸菜瓣蘸酱就着高粱米饭,那就也是一顿饭呢。”
“啊?真的啊?”小秦吃惊地问。那酸菜吧,小秦觉得就得搭着肉才能好吃,它吸油。像李进家的说的那样,小秦还真没照量过。
“这还能有假啊?你问你瓦片哥,他吃过没?”李进家的道。
小秦就转头问周瓦,周瓦弯腰挑着白菜心实诚的好白菜,就道:“咋没吃过?以前没成亲的时候,那不是常吃的?有时候连高粱米饭都没有,就是苞米面窝头、大饼子,顶多就点儿米汤,要是没有米汤,热乎水也行,就着酸菜瓣蘸酱,那就是一顿饭,好赖还有个咸淡,也算是不错了。”
高粱米还算好的,有的时候吃的苞米面,为了省粮,就粗粗的磨一遍,皮子都没去,做出来的饼子、窝头,吃到嘴里头拉嗓子,就得搁水往下漱。那个时候,正是周瓦他爹去世,周璋也不会种地,那可真是,能吃饱就是好日子了。
最苦的时候,连买盐的钱都没有,周璋还想着把留的种子买了,过一时算一时,幸亏自己拦下了。
小秦张着嘴,眨巴眨巴眼,傻了。过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开口:“瓦片哥,你、你觉不觉的,我吃的太多了?还,还挺挑,老要吃肉?”
“说啥傻话呢?”周瓦拍拍手乐了:“你这正长个儿呢,吃得好才能长得壮。我那时候是家里头没有,想吃也吃不着,要不谁不想吃好的?家里头要是没有,吃不起,你想吃也没招。现在有了,你老合计这些干啥?”
李进家的也笑得不行:“你这孩子,心事还挺重!你瓦片哥那个时候是遭罪,你可不能跟他学,不说别的,后来你林哥带着他去看大夫,将养好一阵子才养过来——大夫说他小的时候吃的不好干的太狠,伤着底子了。你可得好好吃饭,这时候伤着了,以后都不好养。不说你,就是俺们家里头没啥钱,孩子念了书,都点解给他们整点儿好的吃,都说念书费脑子,咋也不能干熬着。”
小秦让他俩说的不好意思了,低头刷着缸,咋说也不抬头了。心里头觉得瓦片哥真是太难得了,一般搁穷人家过来的,那都是俭省的不得了,哪有像瓦片哥这样手里头大方的?不过想想林远涛,小秦又觉得周瓦这样挺应当:“肯定是让林哥那个老想着吃的给带的!”小秦暗暗的想。
李进家的和周瓦一起挑了好些实心的白菜,放到向阳的地方晒着。这是要把白菜晒蔫点儿,老人家说,要是不经过这一晒,积出来酸菜容易烂。倒是没有人试验过,一代一代都是这么做过来的。
白菜晒了几天,摸摸白菜帮已经没有刚收下来那么硬实了。周瓦拿着菜刀,把白菜根去了,外头老帮子也去了,指挥小秦把收拾立整的白菜头朝里,叶朝外,一棵挨一棵紧紧排到干净缸里。周瓦收拾一棵小秦摆一棵,摆一层,撒一层粗盐,一直摆到白菜冒尖都超出了缸沿。
“这能行吗?”小秦很疑问,他没看过积酸菜,但是看过人家冬天的酸菜缸,那酸菜可是都在缸里头呢,没有冒出来的。
“能行,都是这么腌的。”周瓦把刀放下,按按缸里的白菜,还挺实诚的。这就好。
周瓦走到外头,挑了一块一尺多见方的青石块,洗干净了,擦干水,直接压在冒尖的白菜上:“这么压一宿,明儿差不多就能把白菜压进去。到时候烧点儿水,晾凉了搁进去,没过白菜就行了。”
这几天是村里头家家都积酸菜的时候,小秦忙完了自家的,呆不住,就跟周瓦说上李进家看看,李进家的要是没忙完,他就留下给帮帮忙,要是忙完了,他想着找李进陪着上山上看看。这个时候,也是收拾柞树林子的好时候,也不太冷,树叶掉的差不多,想咋收拾都方便。
今年村里头人急着养蚕,一时间那山上的林子就是马马虎虎能凑合着用就行。小秦想着,这时候是农闲的时候,要是能拾掇出来,就省着过年着急。
周瓦只是叮嘱他早点儿回来吃饭,也就随他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