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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给小正,是为了说明这个计划及确认新干线时刻表。讲完以后,小正又说“我们要小心,可别出意外”,她提及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发生的一起意外。她说,有一名四岁女童被鳄鱼拖进河里咬死。
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命运这种玩意儿,有时候非常残酷。
我立刻想到,前一阵子电视新闻连日报导那些被母亲遗弃的孩子,其中有一名三岁女童,遭到胞兄与其朋友杀害。
这种事完全无法诉诸言语,只能在心里这么想,真是令人痛心。
(置身于残酷命运的弱势者。)
我钻进被窝,开始思考这件事。早上,这件事令我联想到比指尖还小的小鸟,喘着气勉强飞翔的画面。
比喻或抽象是一种接近现实的表现手法,同时也是远离现实的方式。在想到现实的苦痛时,非得那么思考不可。
把六月菊的花瓣看成鸟羽,充其量只是出自于读书人之口 、遭世人唾弃的漂亮话罢了。而这也显示我是不知人间疾苦、未经世事的温室花朵。
然而,淡紫色小鸟在我脑海中仍旧持续飞了好一阵子。


□ 2 □


小正和我并没有被鳄鱼攻击,我们顺利地进行旅程。
在平泉参观金色堂,在严美溪品尝糯米团,再前往花卷。在绵绵细雨中,缅怀宫泽贤治与高村光太郎,然后夜宿花卷温泉区。翌晨,我们搭计程车至新花卷。前一天还四处游览,边走边玩,并没有意识到前往温泉区的距离,总觉得从旅馆到车站一下子就到了,其实路途遥远,查看地图才发现足足超过一站的距离。
我们终于抛下计程车,走进车站。
“幸好没看新干线班次的时间,提早十五分钟出门。”
“如果那么做,从旅馆到车站的时间也要一并问清楚吧?”
小正气定神闲地喝着罐装牛奶。原来如此,说的也是。虽然是漫无计划,但偶然奏效,我们几乎没等多久,便搭上了上行列车。
“我担心会变天。”
“反正要泡温泉,没差啦。”
“就怕还没到温泉区就下雨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小正爽朗地说道。
到了八月,总算有点夏天的感觉了。不过,这两、三天的天气不好,几乎让人忘了蓝天的模样。
姑且不论天气,我们差不多在中午抵达了白石藏王,于是走到车站前那个宽敞的公车站看时刻表。
“啊,慢了一步。”
“怎么了?”
“一班公车刚走。” 棒槌学堂·出品
前往藏王山山顶的公车发车时间竟然在三、四分钟前。
“下一班还要几分钟?”
对于小正的发问,我叹了一口气。
“还要一个多小时。”
我转过头,马上搜寻四周可用来打发时间的咖啡店或书店。一回过神来,发现原本盯着解说板的小正跑到隔壁的计程车招呼站。
“喂,等一下。”
“干嘛啦,快点过来。”小正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连忙叫道:“不行啦,你以为搭计程车要多少钱?”
“笨蛋,不是搭计程车去山上啦,是要追公车。”
原来如此,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担心能不能赶上。要我当机立断很困难,若是“行动”和“不行动”这两种选项摆在眼前,我会选择后者。
记得小学五、六年级时,在某个蝉鸣唧唧的夏日,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忽然觉得左膝好痒,猛一看有只牛虻在我腿上。我吓了一跳,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穿的橘色裙子。于是,我针对以下的选项思考了一下。
A=猛力用手拨掉。
B=静止不动。
这段期间,牛虻一副我的脚归它所有的模样,忙不迭地在我的膝盖和小腿之间爬来爬去。结果,我效法伊索寓言被熊袭击的旅人,采用了B。因为,我认为牛虻大概不会攻击什么也没做的可爱少女。经过了神经紧绷的一分钟,牛虻振翅飞走,临走之际,还叮了我一下。
再也不相信牛虻了!我怒气冲冲回家,皱眉涂药。
如果换作小正,岂止选A,应该会一巴掌打下去吧。
“到白‘司’车站。”
她一上车,劈头就说。
“是‘白石’啦。”我悄声躬了她一句:“小‘赠’。”
小正露出“你给我小心点”的表情。
“要去白石吗?”
我一问,小正说:“是啊,站牌上不是有写经过白石车站吗?”
“如果是车站,说不定会停久一点。”
“总之,公车确实会比计程车多出乘客上下车的时间,就算白石车站赶不上,我们也会在半路上追到,情况只会好转,不会变坏啦。”
她说的对。就算行不通,也不必站在公车站前面不知如何打发时间。
我的视线死盯着前方,在有生以来首次造访的白石车站前的回转道,看到了那辆即将驶离的公车。
“那辆那辆,请你超前那辆公车,然后在车站停车!”
小正向司机坚决地说道。我则补充:“我们错过了那班车。”
“喔,好,看我的。”
小个子的司机士气大振,好像遇到了罕见的乘客。计程车在公车站前兜一个圈,便驶离了白石车站,在下一站超越公车,并在下下一站停车。
“不好意思。”
我们齐声向司机道谢。
“真好玩。”
司机好像也很满足。
“小正小正,总觉得司机好兴奋喔。”
我们一上公车,就在后座并排坐下,我征求小正的同意。
“是啊。你一说没赶上公车,司机先生就燃起了斗志。”
“多亏司机先生,我们也搭上公车了。”
“你还真唠叨耶。”
我们俩笑了出来。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搭计程车追上公车,我们现在应该还在白石藏王的车站晃来晃去。此刻,我们坐在先发车的公车上,有一种跨越时空的不可思议感觉,我脱口而出:“好戏剧化。”
“出外旅行——”小正一脸正经八百地说:“如果没什么突发状况,那就不好玩了。”


□ 3 □


过了市区,公车上剩下的都是观光客。
“今天天气不甚理想——”
司机拿起麦克风。
“根据山顶的回报,山上是晴天。”
好耶,车上欢声四起。
“真的假的?”
我低喃道。笼罩着公车的雾越来越浓,四周越来越暗。
“因为我们会抵达云层上面。”
小正一说,广播正好接着她的话说:“——山顶是夏天。”
然而,在途中的远刈田温泉下起了毛毛雨。一对年轻男女相依相偎一起下山。这情景如果换作平常,我并不会特别在意,但他们是一对超级俊男美女,我不由得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唉,就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这浓雾真扫兴——”
公车停了下来。据说这里是高山植物女王“驹草”的群生地。司机亲切地为大家解说。
“不好意思,这种天气。”
仿佛天气不好是司机的责任,对我们很过意不去。他敏捷地下车,一张国字脸红通通的。我将御寒用的淡紫色毛衣披在白衬衫上,跟在司机身后。小正仍旧是那身水蓝色衬衫。这边的天气稳定,不再下雨。然而,细细的雾粒子穿梭在十几个人之间,大到清晰可见,我身上的毛衣马上湿了。
我们宛如一群小学生,在看似牧场的栅栏间列队行走,栅栏对面则是受保护的驹草,队伍前方的人变成了白影。
“是不是那个啊?”
“哎呀,没开花。”
我们前面有一对老夫妇正在大声交谈,小正身上的水蓝色衬衫,在一片白色风景中显得特别显眼。灰心丧志的横光利一【注】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或许是喜欢他遭遇的挫折。每当起雾,我总会想起他的《寝园》。轻井泽的茫茫大雾,以及喜欢雾的蓝子。她不断地说着:枉费我爱你、我爱你,我是如此爱你……

【注】:(一八九八?一九四七),日本小说家,师事菊池宽,是新感觉派的中坚人物。

“噢,那里——”
司机在前面嚷着,并指向右边。我们从系石遍布的山路走到那里,一群人将视线集中在靠近栅栏的中央处。在乳白色的背景下,一朵朵淡粉红色的花在矮茎顶端绽放,犹如擦脂抹粉的小矮人。


□ 4 □


公车一驶近山顶,浓雾化为带状向后流动。不久,天空落下几道明亮的光线,转眼间,四周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哇!”
好像突然从黄昏变成了中午,或许是心理作用,公车沉重的引擎声听起来也轻快多了。
“太棒了!” 棒槌学堂·出品
靠窗而坐的小正听到我这么说,默默地点头。她那张眉锋锐利、充满阳刚味的脸仿佛沐浴在众光灯下。
公车驶进山顶一座宽敞的停车场。
“山上是夏天。”司机说的没错,这里的天气晴朗得令人不敢相信。不过,与其说是夏天,比较像是万里无云、令人通体舒畅的晴天,跳过夏天迎接秋天的感觉。
我下了车,马上小跑步到停车场边缘。
我曾经在照片上看过云海,但这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几座山像被蓝墨渲染过,露出了山头。除此之外,迤逦至远方的都是洁白的云。从下往上看甚至带灰或黑的云,一旦从上往下看,竟是如此纯真洁白。相较于头顶上的晴天,巨大的i云底下肯定乌云蔽日,到处下雨,一想到这点,就感到不可思议。
我对身旁的小正说:“小正。”
“什么事?”
“你从这片云联想到什么?”
“罗氏墨迹测验【注】。”

【注】:Rorschach Test,一种投射测验,要求受测者对十张墨迹图进行解释,心理学家再根据标准程序解释个案的反应。

小正取下肩包放在地上,将手搭在栏杆上。
“云就是云啊。无论形状或什么,如果变化这么多……”
“我想到的是……”
“嗯。”
“——洗衣机。”
“什么?”
“洗衣机啊。喏,放入洗衣精,打开开关,衣服洗好后停下来的时刻。”
“什么嘛,原来是泡泡啊。”
“对。”
“我觉得自己忽然被拉回了现实。”
“可是,这样看很像吧!”
“嗯。”
两个女生就这样,望着占据视野的云海好一阵子。不久,小正嘀咕了一句:“——超级巨大洗衣机。”


□ 5 □


我们走进位于休息站二楼的餐厅,点了“关东煮套餐”。这里采用自助式,我们将餐券交给店员,从后面走过来的小学生插队递出餐券,也不照顺序等候,就站在原地。
“喂——”
小正低吼了一声,表情骇人地瞪了抬头的小学生一眼。
我们就座之后,我噗哧笑道:“你刚才的反应好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再说,我讨厌小孩。”
“真的?”
“嗯,每次看到他们边走边吵闹,我就会陷入一阵焦躁。”
“是喔。”
我将竹轮沾辣椒酱就口,想到曾经和圆紫大师及加茂老师一起吃过关东煮。圆紫大师的女儿正在做什么?
用餐完毕,我们到贩卖部买当地名产——起司蛋糕,品尝咖啡牛奶。爱上云海的我,这才买了即可拍相机。走出休息站,我将镜头对准小正拍了一张,反手朝着自己拍了一张,然后走向栏杆,将方型相机对准云海时,一度回休息站的小正又走出来,拉了拉我的袖子。
“镜头会晃到耶,干嘛啦?”
“我们还是走吧。”
我哑然失声。 棒槌学堂·出 品
“火山湖还没看,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明天和江美一起来就好了嘛,不然没什么乐趣。”
庄司江美住在藏王西边的上山。生性豁达的她,是个体态健美、脸颊丰腴的女孩,放暑假就回到老家,我们打电话过去,她开心地应道:“来我家住,我等你们。”幸运的是,用一份伴手礼就能换到第三晚的住宿。问题是第二晚还没着落。圆紫大师的表演会从下午六点半开始,既然来到温泉区,当然会在藏王温泉过夜。我们极力邀江美,但她一开始就表现得兴趣缺缺。
“我已经腻了。”
“滑雪?”
“春夏秋冬,每年夏天都在藏王集训。”
“什么集训?”
“管乐团。我中学、高中都吹黑管。”
虽说是山上,但特地花钱跑去邻鎭住宿实在索然无味,我十分了解这种心情。
“你就当作是参加同乐会嘛。不然你来住一晚,我们请你泡温泉。”
“我没办法那么厚脸皮。”
江美说完,发出咧嘴一笑的声音。
“你们带啤酒过来好了。”
这家伙爱喝两杯。
“那你要来啰?”
“嗯。”
我顺便提出自私的要求,请江美带我们参观附近名胜,她滔滔不绝地说:“斋藤茂吉纪念馆吧?里面很不错啊,不过从门口的天桥俯瞰底下的奥羽本线,气氛也很棒喔。还有啊,上山的车站前有家好吃的蛋糕店……”
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她未免太过亢奋,于是我说:“听起来很有趣。”
“我会大展身手的。”
“身手?”
她铿锵有力地说:“因为短期集训,我去考了驾照。”


□ 6 □


圆紫大师的个人表演在民众活动中心举行,我们和江美约在那里碰面,其实只要赶得上进场就行了,提议尽早出发的小正可真是急性子。不过,由于还要去白石藏王听落语,一旦约了人碰面,确实早点到比较好。
我觉得我们太早抵达休息站,而且在深绿的火口湖仅蜻蜓点水地瞄了一眼就离开了。果不其然,离公车发车的时间还很久,我们等了好一阵子,换句话说,很早就到了温泉区。
我们慢慢闲晃,在温泉区入口看到了一面写有“小芥子【注】宿游仙馆”的招牌。

【注】:日本东北地方名产,一种圆头圆身的小木偶。

“住这家吧?”
“好啊。”
我们走进旅馆,问了一声“有人在吗”,一位面容端丽、与小正十分神似的美女走了出来。我们先询问价格,接着说到“三人住宿,一人不要餐点”,然后啰嗦地提出“两份晚餐要早一点上,因为我们听完落语大概九点左右回来,请准备简单的菜肴、饭团及白酒。”的要求。这位老板娘待人亲切,也俐落地吩咐员工准备。
我们一说到“晚上九点会与朋友碰面,一起开车过来”,老板娘倏地走到门外,指着旅馆旁边的一块空地说:“这里是员工停车场,我会知会他们一声,请你们把车停在这里。虽然客用停车位在后面,但那个时段,停在这里比较方便。”
正好,毕竟江美刚考到驾照,我不太想让她在暗处开车。
“小正,她是不是你姊啊?”
我们一走进房间,我双腿一伸如此问道。
“长得像吗?”
“有一点。”
“难怪她那么漂亮。”
“哎呀呀,有人真不要脸。”
说曹操,曹操到。“姊姊”端茶来了。
“你们去哪里玩?”
“从平泉一路玩到花卷。”
“妹妹”小正问:“这里一直都是晴天吗?”
“是啊。”
“姊姊”反问:“你们来的时候不是晴天吗?”
“太平洋另一边好像是阴天。”
“这里和凡间是两个世界吧?”我说道。
于是“姊姊”嫣然一笑,开心地说:“是啊,毕竟我们已经是云上人了。”
“现在的空房间很多吗?”
“是啊,冬天才会客满。”
“春天和秋天也住不满吗?”
“春天的生意最差,虽然新绿的风景美不胜收。”
“如果在秋天搭揽车上山,应该很棒吧。”
我想起宫本辉的《锦绣》,在心中描绘秋天的藏王。美如锦绣的秋景,传来枫叶婆娑起舞的沙沙声,为想像中的群山、空气、世界增添一份生气。
“入秋之后天气会转凉,这里的秋季很短,不过我真想让你们看看那些美景。”
“姊姊”露出欣赏优美风景的眼神。
“我们可以用澡堂吧?”
“嗯,因为是温泉,随时都可以泡。”接着,“姊姊”又说:“不过,这里的泉质硫磺含量高,泡的时候请拿下手表。还有,请别用温泉水洗脸,水要是跑进眼睛里就糟了。”真的有泡温泉的感觉了。
“对了对了,我们还有露天温泉。”
“姊姊”详细告知路线,我们点头倾听,随着她一边说“那么请好好享受”一边离去,我们彼此对看了一眼。
“怎么办?”
“要去泡吗?去看看有什么好话题!”
“应该看不到吧?”
小正乐得拍膝。
“会被看到,会被看到啦。”
我嘟起嘴巴。
“我是这个意思。” 棒槌 学堂·出品
“你好可爱,那张脸鼓起来真可爱。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会追你。”
“笨蛋。”
但我内心的纳西瑟斯,让我做了一件无聊事。
结果,我们直接到旅馆的澡堂泡汤。小正的身材秾纤合度,身上还有泳衣的晒痕,等她走进浴室,我先到更衣室用自来水洗脸。眼前的镜子映照出我那湿淋淋的脸,几绺发丝杂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我盯着这张像是结束游泳的少年脸孔好一阵子,轻轻地嘟起嘴巴。然后,莫名地觉得这种行为很可悲。
浴室里传来流水声,不久,小正以那副不当歌手太可惜的好歌喉,唱起了偶像歌手的歌。


□ 7 □


简单来说,一旦和小正在一起,就会被她的“女人味”打败。就这层意义而言,我仍然是个“孩子”。有时候不经意想起,有时候会有切身感受。这时候,我会感到一股近似焦躁的悲哀,就像一个小女孩,听得到广场上的祭典钟声及人群的嘈杂声,自己却被留在家里一样。
正因为人在异乡,所以这种情绪会被放大,然后立即消失。
我们走出澡堂,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穿着新内衣和衬衫,一身清爽,换掉了先前的牛仔裤,改穿裙子去散步。
路边的排水沟流着冒烟的温泉水。或许是因为硫磺凝结,冒泡的水流从白里透黄的凝结物流过。路上有不少人跟我们一样,穿着旅馆凉鞋或拖鞋,一身散步装扮,露出一脸从日常生活解放的轻松表情,在弥漫的热气中擦肩而过,各自离去。
“好想吃喔。”
我们彼此对看了一眼。甜点店前的招牌写着“欢迎品尝本地名产稻花糕”。但是,等一下还要回旅馆提早吃晚餐,我们为了替肚子留点空间,中午也是随便吃一点。
“明天吧?”
小正遗憾地说道。
“好啊!”
我们又踩着凉鞋迈开脚步,发出喀达喀达声。路上有几个人胸口别著名牌,从相同方向而来;大概是来这里避暑,进行夏日集训研习或开会吧。
这里是藏王小芥子的发源地,表情天真的女童木偶在整排名产店里凝视着我们。在这些店前面,摆着正在锅里熬煮的名产圆蹄蒻,令人垂涎欲滴。
“好想再来一趟,在这种地方悠哉地度过两、三天。”
“真的。”
“我们下次等到秋天再来吧。尽情漫步在宛如另一个世界、染满红、黄色的山里,然后泡泡温泉。”
“——来吃蒟蒻吧。”
意指现在。小正终于忍不住想尝尝在浓稠汁液中煮得咕噜作响的“名产”。
“我们一起吃一串好吗?”
“嗯!”
我也点点头。我们俩并排坐在店家前面的长椅,像是喜获珍馔似地,各自享用半串热腾腾的蒟蒻。或许是因为大口品尝,好吃到令人说不出话来。
吃完后,我们走进店里逛逛。原本打算请旅馆的“姊姊”推荐当地的小芥子,所以并没有特别想买什么。不过,电话卡快用完了,我们便买了一张印有藏王火山湖的电话卡。回程还有时间,我们故意绕远路,又是上坡下坡,又是小径。沿路到处贴着以水蓝色和白色为底,印有“藏王·山林个人表演会·尽情享受圆紫的落语”的海报。


□ 8 □


“maman”!
当我们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看报纸时,听到一个叫声;那不是法语的“maman”,而是“妈妈”,语尾还上扬,表示疑问的问句。
我转头一看,在小正那个位子的扶手处,探出一张小脸,是个年约两、三岁的女童,留着娃娃头,刘海在眉毛一带剪齐,还有一双细长的眯眯眼。
“小正,她在叫你喔。”
“她没理由叫我妈。”
小正嘴上这么说,却放下报纸,看了女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