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光临,欢迎再来。”
“姊姊”向我们鞠躬道谢,我们自然应了声“好”。
我们走出旅馆,将行李放进后车箱,稻花糕和饮料则分开放置。
“江美怎么办?直接去吗?”
“时间还很充裕,我会先去朋友家。”
她说山形的高中同学住在这里。
“那,我先送你们去搭缆车。”
江美先坐上驾驶座,扭动身子解开车门锁,我们正要上车时,一名男子从旅馆后面走来,“咦”地偏着头,然后又像接受现实地点点头,走进大门。
“搞什么,真没礼貌。”
小正说。
“咱们的车不是停在旅馆停车场吗?因为还没发动,所以不是驾驶的问题。”江美噗哧一笑,说:“那也很没礼貌。”
然后小声地嘀咕:“呃,这是离合器——”
“你在开玩笑吧?”
“真的没在开玩笑,毕竟我是新手驾驶。”
江美像个公主,从容不迫地发动引擎。
□ 12 □
我们第一次搭有转乘站的缵车,途中有一站叫“树冰高原”,原以为是被白雪覆盖的风景,实际上是一片晴朗蓝天。从月台俯瞰,温泉区的街景好像模型。
底下的“藏王山麓车站”一带,随处可见前来避暑集训的孩子们,透过缆车的玻璃窗,甚至可以感受到开朗的嘻笑声。那大概是江美在中学、高中时期的模样吧。不过,此刻的她也正在绿荫中前进。 接着,缆车继续向上爬升,轻飘飘地飘浮在半空中。
我们与二十多名观光客一起在终点的“藏王地藏山顶站”下车,首先向坐鎭的地藏王菩萨行礼。
“那就是地藏岭吧?”
我回头向小正比比右手边一座有几个人正在攀爬的山。
“除了地藏岭,没别的了吧。”
“地藏王菩萨在这里坐鎭之前,那座山叫什么?”
相传在原业平【注】想去观赏瀑布,他说“喂,我们来爬这座山吧”,后来有“布引瀑布”的那座山被称为“砂石山”。所以,应该不是先有地藏岭这个名字,才有地藏王菩萨吧。
【注】:在原业平(八二五~八八〇年〕,平安初期的歌人,三十六歌仙之一。
“真是瞎操心耶,山就是山啊。”
白色小花在散布着灌木和草丛的斜坡上零星绽放。那景象仿佛在对我们招手。小正走在前面,我们东扯西聊,在山腰间漫步。
一开始的山路是由木材铺制而成,山上的空气清新,天气晴朗,令人心旷神怡。然而,下坡路则是夹杂着碎石。我们爬上高岗,前方的凹陷处好像被挖开似的(这是我的感觉,其实没有那么夸张),一旦抵达底部,上坡路又比之前更陡,我看到那条路朝遥远的彼端爬升,顿时瞪大了眼。
“小正,这是什么?”
小正擦拭额上的汗水,开心地说:“山啊。”
走到这里,小正和我之间出现了差距,她并没有放慢速度配合我,她先走到底部,这才回过头来。
“喂——,你缺乏运动。”
我无力地举起手。
“不急。踩在石头上,脚踝会痛喔!”
不知她是不是在替我着想,我走得乱七八糟。接着,她又轻快地往上爬。走了一阵子,然后停在宛如刺枪从天而降的木桩旁等我。
棕色的斜坡沿路竖立着木桩,大概是起雾时避免游客迷路的指标,那景象很奇怪,好像外星球的表面。
幸好一起爬山的同伴是小正,不必配合她加快脚步。我的个性算是会替别人着想,不过既然是小正,就算她没说“别急”,我也不打算逞强。尽管让她等了一阵子,我还是觉得彼此彼此啦。
“喂,我们来减轻负担吧。”
我晃了晃装饮料的袋子。
“好啊。”
小正也亮出装麻糬的袋子。我们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休息,我喝牛奶,小正和乌龙茶。
“江美陷害我们。”
我轻咬吸管顶端,大发牢騒。
“什么小学生的脚程,两个小时就走到了……”
话说到一半,一对兄弟档的小学生精力充沛地从我身边经过,小正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小学生的父亲体格健壮,跟在他们后面矫健地前进。
“不过感觉很棒吧!”
小正边说边打开稻花糕的盒子,一排白色麻糬包在竹叶里。含在口中,一阵甜而不腻的香甜在嘴里散开。
风吹过微微发汗的身体,感觉好凉快。
“唉,运动后坐下来休息,宛如置身天堂。”
再怎么样也吃不完一整盒。小正把剩余部分拿起来,我把盒子压扁,塞进牛仔裤口袋,顿时腾出手。补充过体力,我们气喘如牛地爬到山顶,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水蓝色的山峦峰峰相连到天边,蓝天下有几片宛如彩绘的云朵在群山附近飘动,浓绿色的高原绵延至远方。
两名中年男子在斜坡道超越我们,一胖一瘦,瘦子穿皮靴。确实能以“走山”的心情爬这座山。然而,若是稍微偏离路线,在灌木林或草丛中迷路,天气又起雾,大概会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吧。一想到此,置身于恬静的风景中,竟感到不寒而栗。我小心翼翼地在缓坡上前进,前方转角的岩石上坐着一名穿着POLO衫的男人,简直像在打坐。然而他的坐姿并不严肃,反倒像不怕生的小孩坐在滑梯上。
小正说:“他好像猿山的猴子耶。”
当时,我根本认不出坐在岩石上的那个人。
□ 13 □
“圆紫大师——”
我走到正下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我稍微后退,谨慎地出声叫唤。
耳中立刻听到柔和的回应,圆紫大师站起来,我看到了他的上半身,不由得想起《去来抄》的俳句“行至岩突角 惊见此处另一人 赏月风雅客”。
“嗨!”
“这次换我找到您了。”
这次的情况和涩谷那一次相反。他好像只有一个人。
“您一个人吗?”
“嗯!”
“那我打扰您想事情吗?”
“不,我没在想事情。”
圆紫大师身轻如燕地从岩石上下来。
“你不是和一位长发小姐走在一起吗?”
小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告诉她,圆紫大师在讲台上好像眼神放空,其实一切都看在眼底。我也向圆紫大师报告事情原委。
“不好意思现在才介绍,这位是高冈正子小姐。”
圆紫大师微笑向她打招呼。
“写作正子,读作shyoko。”
“要小心喔,通常看到这个名字都会念成masako。”
我如此解释之后,又说:
“可是这位高冈小姐,自己却把‘白石’车站说成了‘白司’。”
“真多嘴!”
小正给我吃了一记拐子。圆紫大师眯着眼看着我们俩拌嘴。
“哎呀,你叫的正是时候,我刚才正想睡,要是继续维持那个姿势,说不定真会从岩石上滚下来。”
“您可真悠哉。”
“是啊,我一脸放松吧!”
“这个嘛……” 棒槌 学堂·出品
圆紫大师说了声“走吧”,我们也点点头,不能让美江等太久。
“圆紫先生呢?”
我试问那位前座。
“请他先回去了。我今天没事,所以想四处走走。”
圆紫师表示想从火山湖搭公车到新干线车站。
“您喜欢独处吗?”小正问道。
“我们现在像‘三人行’,好像不能这么讲喔,不过我觉得一个人旅行比较放松。”
“全家出游呢?”
“喔,那也不错,但这样又别有一番滋味。”
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他:“蚁狮还好吗?”
“很好!这么说也怪怪的。总之,多亏有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内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虫,觉得很新奇,就跟我女儿一起观察。”
“那,自然科学的作业解决啰?”
“嗯,我女儿画了各种图解,如果按照顺序贴妥,应该蛮像样的。”
“不过……”
小正将话题拉回。
“您的工作明明是以一群人为对象,您却喜欢独处?或者……”
讲到后来变成自言自语。
“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所以我喜欢独处吧。”
圆紫大师稍微想了一下。与其说是在思考答案,倒不如说是在思考该不该回答。终究因为我们宛如亲子般的年龄差距,使得这些话很容易说出口。
“我并没有以一群人为对象。”
“那您的对象是懂落语的部分人士吗?”
小正不服气地紧咬不放。
“不,不是一部分,是一个人,就是我自己。”
“您自己?”
“是的,我的对象是年轻时的自己;满怀单纯的期待,仔细聆听一场场落语的自己。我在说落语时,把听众当成以前的自己,所以决不能打马虎眼。如果敷衍了事,等于是自己放弃落语。”我想起圆紫大师在中学时期,听到上一代讲的《第一百年》而落泪的事。当然,那是因为被内容感动,或许同时包含了看到自己的人生这种触动心弦的感受。相较之下,昨天的表演虽然让我落泪的原因很多,但若要追根究底,恐怕是因为看不见自己人生的焦躁与不安所致。两者的差异,在于雾里寻花及将果实握在手中。而我已是大学生,为此感到羞愧不已。我们在缓坡路走了一阵子,走到岔路口,看到两、三个人扛着器材,正在拍摄植物。不知是摄影师或研究生物的大学生。
“《百人光头》这个段名很少用吗?”
我试着问道。
“我师父用这个段名,所以我也沿用。不过一般人都用《参拜大山》吧。”
“我昨天第一次听圆紫大师讲这个段子。”
“这样啊,我有十年没讲了。”
“是‘山’的缘故,所以才选这个段子吗?”
“与其说选,倒不如说是这次表演会的执行企划石川先生替我决定的。他是国文老师,对于《加贺的千代》很有兴趣。最后为了分别描述登场角色,所以挑了《五人轮番上阵》。”
“确实,圆紫大师原本就是为了戏剧集会来表演的。”
“是啊。实际上,我昨天下午以‘落语表演’为题,进行一场演讲。”
“哎呀,我也好想听。”
圆紫大师摇摇头。
“不不不,说是演讲,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而且艰涩难懂。我只是举例说明基本原则,你也不必特地去听。”
讲得我好像是很厉害的落语通。
“来欣赏表演的听众都是一般人吧?”
圆紫大师露出一副“这就是重点”的表情。
“我不想将段子的内容当作研究材料,充其量那只是在温泉区举办的个人表演,欢迎任何人观赏。或许有人在旅馆里喝酒,有人想睡觉吧。这当然也是度过欢乐时光的方法。”接着又说:“我并不是讽刺这些人,我是真的这么认为。”
我点点头,圆紫大师继续说:“相对地,只要想听,我希望任何人都可以来听。石川先生大概也很辛苦吧,替我东奔西跑……”
我想起了在温泉区随处可见、像是手工制作的影印海报。那种海报反而令人备感温暖。“可是,您在表演时一定乐在其中吧?”
“嗯,那当然,这种事非得喜欢才办得到。”
“所以,第二段落语是《百人光头》。”
“是的,被你猜中了,因为这个段子与上山有关,所以石川先生想到了它。开场白很容易切入,他的要求真是体贴。”
缓坡路稍微变陡了。
“毕竟这是我平时不表演的段子。可是石川先生说:‘从前确实听你讲过。’。”
“那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起圆紫大师刚才说“我有十年没讲《百人光头》了”,而石川先生听过,表示他是相当资深的听众。
“大概在学生时代吧。那时候,石川应该在东京,现在来这里当高中老师。在我成为真打【】之前,我收到他的信,那应该算是落语迷的来信吧,信中针对我表演的段子给予批评指教。”
【注】:日本落语家的等级从高至低依次为“真打”、“二目”、“前座”。
圆紫大师的听众有固定的年龄层,会有这样的人也不値得大惊小怪。
“所以,他说:‘趁这个机会把很久没表演的段子拿出来秀一下。’我想这话也有道理,于是就表演了……”
“太棒了。每次听到《参拜大山》,我总认为那是‘不讨喜的段子’,这次反而深受感动。”圆紫大师眨眨眼,想了一下,旋即说:“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但我觉得我的表演方式好像错了。之所以一直不表演这个段子,就是这个缘故,换句话说,我有点犹豫。”
圆紫大师直视着我的眼睛,举了目前一位大师的名字。
“你听过某某的《参拜大山》吗?”
我有些慌张地说:“没有。”
“我想,你听完应该不会觉得不舒服。那位大师描述熊五郎,却不会令人不愉快。故事里的妻子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剪掉女人视如生命的头发,我对她们有一份情感。否则,我没办法表演那个段子。可是,《百人光头》这个段子本身并没有这种要求。我认为,鲜活地描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不让听众做多余的思考,一路讲到最后,才是那个段子的真髓。”
虽然本人这么说,但我觉得正因为圆紫大师以他的形式表演《百人光头》,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难道是因为我是女人吗?
随着坡道越来越陡,我们不再交谈,三人只是默默地爬坡。圆紫大师用极缓慢的步调,一步一脚印踩着泥地,大概是顾虑到我吧。小正不得已也走得慢吞吞,说不定她也累了。看到山上的小屋了。
□ 14 □
“哇——”
我纵情地发出赞叹声。
从山间小屋旁经过,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雄伟风光。坡度骇人的下坡路前方有一条弯路,在低洼处迂回蜿蜒,尽头出现了又圆又绿的五色沼。
步行而来,终于抵达的心情,更令人感觉景色美不胜收。
有备而来都能如此感动,若是不经意攀越山丘,看到这幅景象又会如何呢?那份感慨非笔墨或言语所能形容。
就这层意义而言,我认为瀑布是最棒的景致。在白天依然阴暗的山路里走着,听见轰隆隆的瀑布流泻声,这就是序曲。我对于瀑布的规模、形状一无所知,一边砍断常春藤,跨越横倒的杂木,瀑布的倾泻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我越来越紧张,就在忍不住想“哇”地大叫时,视野豁然开朗,忽见眼前一条从天而降的白龙,宛如那智瀑布。
我撩起刘海,维持这个姿势将眼前的景色与幻想中的瀑布重叠。
“下去吧。”
小正说道。我伸手探向裤子口袋,想起口袋里除了空盒,还有即可拍相机。
“等一下。”
小正和我分别与圆紫大师拍照。即使如此,底片还剩下十五张。
拍好后,我们继续往下走,沿路根本无暇欣赏风景,全心留意脚边,从布满石头的陡坡走下去。走完这条陡坡,接下来就是可以边走边哼歌的轻松路。看着左手边的火山湖,走着走着,休息站就在眼前了。
“您吃过午餐了吗?”
小正问圆紫大师。
“刚才在岩石上吃过了。”
圆紫大师拍了拍口袋,像是在拍打“神奇口袋”,一只摺妥的白色塑胶袋探出头来。大师果然请旅馆老板做了饭团吧。
“我要告辞了。”
“这样啊。”
“公车大概没几班吧。”
我们抵达休息站之后,四周的游客突然变多了。
“后会有期。”
圆紫大师向我们点头致意。
“呃,这个吃了一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小正忽然拿出装着稻花糕的袋子。这举动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未免有点冒失。
“甜食吗?”
圆紫大师看了一眼,微微一眼。
“您怕甜食吗?” 棒槌 学堂·出品
“不,我最爱甜食了,回程时我会在车上吃。”
我们与圆紫大师告别,在路上与前去欣赏火山湖的游客们擦肩而过,走到宽敞的停车场。云海已经消失了,我们从那里眺望的景色与昨天截然不同,群山从近处的绿色,渐渐变成蓝色,然后再变成水蓝色。我觉得风景比昨天有趣,于是频频改变角度拍了几张照片。透过镜头,我看到几辆白车,却完全分不出差异。
心想“等会儿大概得找一下了”,却看到江美从容不迫地从一排车子之间走过来。
“抱歉啦,本来想去接你们,但等着等着,有点想睡了。”
门窗紧闭的车上大概很热吧。不过微风徐徐,如果打开车窗,反而很舒服。江美眯起眼睛,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
“我买了饮料,好像买太多了。”
我们回到了可以欣赏火山湖和山峦的地方,吃起中饭。
像这样吃喝,就能了解圆紫大师在岩石上用餐的心情。
比起那个地点,这里只看得到白褐色地表上的绿意,少了点情趣,不过风景相当雄伟。充满秋意的风吹来,在视野良好的地方吃饭团,那滋味比平日好吃十倍,一点都不夸张。我们一提起刚才遇到圆紫大师,江美一点也不惊讶地说:“我在停车场遇到了小雪。”
“小雪,是那个小雪吗?”
“对啊,她和她妈妈一起走到我的车子旁边,我从车窗里朝她挥挥手,她对我微笑。”她们大概是从旅馆出发,开车到火山湖吧。从山形方向往这里的路线通常都是这一条,所以不期而遇也不値得大惊小怪。
“那,对彼此而言都是一趟重逢之旅。”
小正边说,边将视线投向不知看了几次的火山湖。五色沼今天一直呈现祖母绿的光泽。如果云层流动,阳光有所改变的话,五色沼大概一如其名,将会产生五彩变化吧。
“我要把它拍下来。”
我一起身,江美便扫兴地说:“跟你说,如果拍下来,会变成一滩水喔。”
纵然宽度超过三百公尺,若从这个山顶拍照,说不定会失焦,最后看起来像是一滩水。
“好像脸盆。”
小正说。
“你闭嘴。”
我将即可拍相机对着两人。
按下数次快门之后,江美轻轻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糟糕——”江美偏着头说:“我一定睡迷糊了。”
“什么意思?”
小正也诧异地抬起头。
江美不怎么慌张地说:“我把钥匙插在车上。”
□ 15 □
你上锁了吗?发问的人是小正。
“不知道耶,不过印象中好像没锁。”
“如果车子没被偷,你没锁那就还好。要是车子停在山上还插着钥匙,车门又上锁,那可就麻烦了。”
“是这样吗?”我在一旁问道。
“不要紧,我没关车窗。”
听见美江这么回答,小正抱着头。
总之,我们马上赶往停车场。
“还在啦。”
江美在远处就看到车子,一副事不关己地说道。
“车窗真的没关。”
小正看到车窗,愣了一下。幸好车子没事,我正这么想时,江美走近车子,脸色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
“不太对劲。”
江美把手搭在窗框上,往车内看去。
“怎么回事?”
小正有点焦躁。这两人简直是“慢郎中”和“急惊风”,分别是“过”与“不及”,然后连我也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椅套。”
“咦?”
“不见了吗?”我不禁以质问的语气问道。
“不是江美剥下来的吗?”
“我干嘛要把椅套剥下来?”
“我怎么知道?”
我哑口无言。
“那……表示被偷了。”
“是吗?”
“除了椅套,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被偷?”
小正探进座位査看,江美绕着车子走一圈。
“没有,饰品和杂志类的杂物全都塞在副驾驶座下面。”
“椅套那么値钱吗?”
小正真没礼貌。 棒槌学堂 ·出品
“只是普通椅套啊,为什么只拿走椅套呢?”江美说道。
说奇怪,还真奇怪。
“要是看完火山湖再回来……”我不经意脱口说出,“车上的椅套就通通被剥光了。”小正和江美彼此对看一眼,默不作声。白色轿车像个不可思议的箱子,我抬头仰望晴朗的蓝天,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
“既然这样的话……”
正当我嘀咕时,旁边传来一阵响亮的引擎声。我转头一看,一辆公车正从大型车专用停车场驶出。我二话不说,忽然冲了过去,不理会身后吓呆的小正和美江。我难得当机立断,绕过去看到公车上显示的目的地是“白石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