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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坐在车里,高声哭骂道:“如今我是失了势,你们人人都敢来羞辱我的不成?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如你们这般的人物也敢拦着天眷的车驾了!你们若是有本事,且将我揪下车去杀了,我这里须容不得你们糟践!”
元惟扬正骑着高头大马拦在她车马之前,此刻听得这话语,也不过冷冷一笑:“季良娣言重,区区末官微吏,如何敢冒犯您的车驾?如您所说,我们这些个人物自然碰不得您,不过,总有人能碰得的。”
季雪竹的哭叫声倏然停止,好一阵子,她方道:“谁?!”
车外却是沉默。元惟扬扭头望着远处长街上驰过来的几骑骏马,同随从们一起下了马,在道边静候那人越来越近。
彼人到得近前也不说话,却是给季雪川驾车的小内监吓着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辕,那一声“殿下”,尖锐扭曲得刮人耳朵。
殿下本人却是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连马都没下,直接从马背上翻到了车上,然后拉开了厚厚的车帘。
季雪竹在听到“殿下”的一声时,已然变了脸色,待那人掀开了车帘之时,她竟筛糠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新任的太子就这么看着她和车里那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女人,成婚一年了,她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神色。季雪竹是当真怕了,她颤着唇,半晌才叫出一声殿下来。
但他没说话,只是放下了车帘,转身出去了,便与那小内监道:“季侧妃身子不适,送她回将军府小住吧。今日伺候她的人,一概都不必回宫了。”
那小内监早抖得如筛糠一般,哪儿敢不听,只是手脚酸软,连爬上车辕都使了好几回劲儿。这宫中出来的马车阔大,要掉头颇为不易,可正主子看着,他折腾了好一阵子也还是成功掉了头了。
元惟扬等一众北衙人物就在那边儿站着看,待这一行人都掉过去要走,冀王方才看了他,和声道:“劳烦元百户,可否替我护送她们一程?我如今须得赶回宫中,却是赶不及陪送了。”
如今天青日朗,所谓的护送,不过是押送罢了。元惟扬心里头镜子一般,口中却应了是,带着几名北衙卫士上了马,远远跟着,直将她们送回了季家。前头那辆马车里的人一直在哭,那哭声他们都听得到,只是并没有人动容。
在北衙这般所在办差使,人心早就比生铁还硬了。莫说季雪竹只是哭哭,哪怕她此刻在车里头寻死,他们也没有心软的道理。
第121章 杀机
季雪竹被送回将军府这事儿,元惟扬并不曾跟赵霜意说——这原本便没什么说必要,便是说了,赵霜意除了多添几分担心之外也做不得什么,更况这什么事儿能说,什么事儿不能说,元惟扬也还是清楚的。
自己在北衙办差事,那祸从口出的事儿见得多了,他自然会在心里头给自己划下一道线来。
然而哪怕是他不说,赵霜意也不会全然无知。不过短短三日过去,赵霜意便问他:“前些日子,季雪竹打将军府里回宫,是不是你们将她送了回去的?如今京中却是到处都有人说她得宠,竟能在娘家多住这么些日子呢。”
元惟扬看了她一眼,道:“谁说的?”
“只是街面上的传言罢了,有人说给我听,却是不怎么要紧的人物。”赵霜意轻轻笑道:“是你们送回去的不是?我猜,不是殿下给了恩旨,有心叫她与爹娘多团聚些时日,而是怕她进宫闹事吧?”
元惟扬沉默一忽儿,突然笑了:“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赵霜意瞧了一边为她染甲的丽藻,道:“我既然已经知道了,现下便不问了。也亏得他们家不怕犯忌讳,你都不跟我说的事儿,却拿出去给百姓说嘴,真也是不怕丑的。”
“他家的事儿…”元惟扬踌躇了一刻,只叹息道:“且看着吧,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这今后须得有多少麻烦事。太子当日令我们几个送她回去,原本便是防着闲杂之人看了乱嚼舌根的,如今他们却自己放出风声来!这到底有什么好处?”
赵霜意轻声一笑:“好处?对家族没有好处的事儿,未必对季家那个能办事儿的人没有好处。左右她是什么都没了,如今看着全家上下都是仇人,索性惹翻了天家,老老小小一道儿完蛋了仿佛也不错。”
元惟扬默然,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又是她——她如今同疯子还有什么两样?”
“正是没有两样呢。”赵霜意将丽藻细细描涂好的左手收了回来,却不容她去右手边接着涂,便嘱咐道:“先放着吧,你去将我妆奁下头那口抽匣中的信取来给三爷看。”
丽藻答应了便行去,元惟扬道:“什么信?若是女人家闺房里的话,我看它做什么?”
“好叫你看看,她到底是有多疯。”赵霜意唇角微微勾起:“我那个堂妹啊…倒果真是比我有用多了。”
元惟扬神色一肃,道:“哦?是赵善好的?她说的话…可信么?”
“该是可信的,至少,她说到那被带出宫的两个婆子的事儿如今已然应验了。”赵霜意道,此时丽藻已然将信取了来,奉给了元惟扬。
元惟扬眉心微蹙,他抽出信笺,慢慢阅读,然而当他的目光渐渐移动向左,那神色便益发严峻起来,连捏着那薄薄信笺的纸的手都在颤抖。
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待到读完,也不过是将信笺装入信封,道:“你还要看着这东西么?我想,倒是烧了好。”
“三爷看过了,那便烧了吧。”赵霜意笑了笑,由得丽藻支使下头伺候的小丫鬟点了一根蜡烛上来,元惟扬将那一封信凑近烛焰,微一抖手,沾在信上的火苗倏然飞腾起来,他手指轻轻捻动一下,纸灰便纷然落下,在他松开手的同时,原本捏着的那一点儿纸也被火焰吞噬殆尽。
这一串动作流利准确,仿佛操演过千遍,而他的手势在干脆之外,还有一丝肃杀决绝的力度——赵霜意竟看得有些愣怔了。他软语温存的时候太多了,多得她都快忘记了元惟扬是干什么的。
她突然便有些后悔,这信,或许不该这个时候给他看的。元惟扬不光是和她甘苦与共的夫婿,更是北衙的官员,再加上他和季雪川的旧仇新怨,他难说是要做些什么的。
丽藻已然将她右手的五个指甲尽数染好了凤仙,包了帕子,此刻正收拾了那染指甲盒子,赵霜意微微回了回神,向她笑道:“剩下的你们几个染着玩儿去吧,若放久了,颜色怕就不正了,也不好,给你们用了总归不糟践。”
“少夫人用的东西,给奴婢们用了还不糟践?”丽藻嘻嘻笑着,却捧着那凤仙水儿盒子出去了,临过人前,还将房中所有的婢子都使了眼色招呼出去。待她出门,元惟扬才道:“你身边的人,倒还是真有眼色。”
“不然呢?”赵霜意微微侧头,笑道:“没眼色的,还能带着出嫁么?我爹娘也怕带个傻的,帮不到我,倒叫我吃亏了呢。”
“有我在,谁能给你亏吃?”元惟扬道:“这镇远侯府,也从来不是同自己家人过不去的所在…不过,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办?那信上说了那么多,如今看来,虽然多半是那人的推测,可也尽皆合情合理。若真如此,这疯子该死了。”
他说话的口气,却叫赵霜意悚然一惊。这不是当初和她说要弄死赵善好时的口吻——当时他说出那话来,她并不觉得他真是下定了决心的,反倒有些像征求她的意见,如今这一句,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要杀了她?”赵霜意心头一沉,脱口问道。
她只想让元惟扬知晓那赵善好原本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做,正盼着这封信能证明“赵善好”还是自己这边儿的,却没想到元惟扬会果断动了杀心。
“我?”元惟扬冷笑道:“我是痴傻了不成,她要做的那些事儿,但凡透出个声音来,有的是人想杀了她,我何苦沾那肮脏事情。”
赵霜意沉默一阵子,道:“她也确是该杀的,只是…三爷,你休说我妇人之仁。若她说与兰桨听的都是真的,一个人受了那么多悲酸辛苦,我想来,若是落在我身上,怕也是心意难平的。若说该死,真是该死,我也知晓养虎遗患,不该纵着她,她若死了,反倒是一桩幸事,但我却总觉得,心中有个什么坎儿,过不去。”
“这还不叫妇人之仁么?”元惟扬看着她,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声音却冰冷而残酷:“你有多大的坎儿过不去,那都不是要紧的事儿。要紧的是,那季雪川若是活着,谁都过不好…不止你我,还有上位的人。他们若是想让她死…譬如幼儿捏死一只蚂蚁,而你不过是另一只蚂蚁,随你兔死狐悲,又或是暗自庆幸,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啊。”
赵霜意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晃了那么一下,生扯着疼。这一刻她突然便明白了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之中——人命关天?并不是这样的。上位者时刻能夺去下人的性命,譬如她若是杖责死了一个丫鬟,前后沟通也便罢了,并没有人会深究此事。而她也罢,季雪川也罢,元惟扬也罢…这天下所有的人,在天家血裔看来,都是如草芥般随手可以夺去的性命。
她所思来想去的,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她凭什么妄议季雪川的死活?!季雪川死也好活也好,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只能围观——若是她做的有什么不好不妥当的,甚至还会牵扯进去完成作为炮灰终被炮灰的使命来着!
她不该想,想也没用。此时此地,越是身份卑下的,便越是什么都不能想,也不配想。她除了明白自己有多么弱小之外,再如何清晰的思维,都没有半点儿用场。
“你…要把那封信里的东西…告诉给指挥使或者太子殿下吗?若是他们不知道,说不定…还有转机?”她想了想,轻声道。
“我不告诉他们,就没有人告诉了吗?”元惟扬嗤笑一声道:“若果如你所说,你那位堂妹真的是…真的是赵皇后的话,她有什么不明白的?难道她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官员的妻,并不能有生杀的大权?季雪川恨赵双宜,难道,那个赵双宜就不恨她,不想弄死她?”
“三爷的意思…她会想法子把消息也告诉殿下吗…”
“她多半没法子告诉殿下,但赵良娣,她总有法子见到的。”元惟扬道:“至少也得是他们,才有本事叫将军的嫡女不声不响地去死啊…”
赵霜意默默点了点头,她原本该高兴的——恶也罢,用来对抗恶的恶也罢,都与她无干,她的手上仍然是干净的。只是,这样的一份幸免,却当真无法叫她欢喜。
季雪川是自己作孽,真引发了上头那位的不安也活该她死。赵霜意努力用这样的想法压住自己心里头的不安,可终究是徒劳的。
她能适应这时代的生活,能接受这时代的爱人,却终于不能平静地默认这性命如纸的规则。她怕,怕自己也怕身边的亲人有一日踩到了上位者的尾巴。那结果想到便让人忍不住哆嗦。
“别愁。”元惟扬却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道:“我不说出去…那季雪川的命,就放在你那堂妹手里头了。就像她设下了那么多个一箭双雕的局…是中了,还是逃开,那全都看她自己的命如何了。你既然要求个心思宁和,我也便不作这孽,可好?”
赵霜意强将思绪从那深不见底的畏惧之中扯出来,也只能点了点头:“我倒是怕她现下将这事儿说给五妹妹,搅扰了心思。算着,五妹妹也该到日子了,正是紧要的时候——说来,那季家还说季雪竹是得宠才能回府长住的呢,这如今的局面,谁看不出是防着她才不叫她进宫的?若指望放出这消息就能刺着赵家和五妹妹,实在也是想错了。”
“连殿下都知晓要当心那个孩子…该是妥当的了。”元惟扬道:“你且安心,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女人哪儿有不生养的呢,如今赵良娣还未必畏惧,倒是你这做姐姐的…”
他说着,转回身从赵霜意的妆台上取了手镜递与她:“你看,你的眉头能夹住一张纸了。”
赵霜意看着镜中眉心紧蹙的自己,听他这么说,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三爷拿我打趣呢,那是我亲妹妹!”
元惟扬却用双手拇指按住她眉心,不轻不重地朝两边推开:“好生笑一个给爷看看,这皱着眉可真不俊俏了!”
他戏谑的神情,就仿佛方才吓着她的那些话不是他说的一般。他总是可以这么快就忘记那些残酷的事情…或许,这也算是他的职业素养?
第122章 麟儿
元惟扬有心与她亲昵温存,赵霜意索性也由着他,展了眉心,道:“要我笑,我笑便是了,怎的上手就揉搓的,弄疼了我仔细哭给你看呢。”
元惟扬听她嗔怪,却也收了手,道:“这却叫我怎么是好,看你在这里,便忍不住想碰你。再者,我这手上不曾用力,怎见得就弄疼了你?平素…那更使力的时候,倒不见你说疼了。”
这话出口,赵霜意又羞又气,照着元惟扬便挠了上去。元惟扬倒也不避不让,由着她踢打,好一阵子才笑她:“累不累?”
赵霜意摇头,怒视他道:“你疼不疼?”
“不疼。”
赵霜意索性一把捞起了他的手,照着手侧狠狠咬了一口下去,元惟扬这回总算是皱了眉,急急求饶,赵霜意松了口,见他疼得忍不住甩手的模样,才解了恨,又偏生有几分心疼,道:“谁叫你惹我呢!下次可还这么调侃不了?”
“和猫儿似的,说没劲儿,就软的像绸子缎子,说有劲儿,这一口牙还尖利——夫人饶命,再不敢了!”
元惟扬口上这么说,手上却不放赵霜意,将她扯进了怀里头好一阵儿纠缠。待松了手,赵霜意都有了几分气喘,舒过气再看元惟扬,亦是额角微微有汗。她取了帕子给他擦,元惟扬一动不动,只笑着看她,眼睛里揉碎了满满的温情。
赵霜意见他这般,心中也是有一股清甜的。她和元惟扬两个人做了夫妻,既没有什么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往事,也没有恩怨纠葛欢喜冤家的现况,只是就这么成了——他喜欢她外加家族利益,她就跟了他了,然后就在一起过日子了。如今什么都还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他的情意,她记得,她也想用一样的情意回报给他。元惟扬是个好男人,这句话放在什么时候她都敢说。不过,这么一个人,上辈子是怎样的呢?他对赵双宜不会像对她一样温柔耐心的,那,赵双宜是不是会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她想着这一桩,突然便觉得笑不出来了。
方才她做了什么?她竟然在劝元惟扬坐在一边不要去牵扯季雪川的事情!可说来,元惟扬比季雪川更有报仇的因由啊。
若说季雪川要报复她们姐妹两个虽属迁怒也情有可原的话,元惟扬报复季雪川那就是天经地义全然正经了!他就是季雪川复仇的炮灰,他被她坑得娶了个不喜欢的女人,而就连这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他都失去了,还同时葬送了他的骨肉…
她与元惟扬成亲这么久,他的性子,她也摸到了七八分。元惟扬这么一个极重家族的人,他便是真不喜欢赵双宜,可那是他的妻子,还怀着他的孩子,她们的死对元惟扬来说怎么可能不是一道重重的伤?他的委屈,愤怒,不甘,哪一点比季雪川的轻浅!
自然,元惟扬不去动季雪川,多半也是因了季雪川自己作死太过有的是人能收拾她的缘故。只是看着仇人挂了,和自己亲手把仇人挂掉,那感觉可是一点儿都不一样的啊。
“你在想什么?”元惟扬道:“好好的,又发起痴来。”
“我在想,若是三爷亲自报复那季雪川,是不是解气些?”赵霜意道。
“那自然是,怎么,你又改了主意?”元惟扬看着她,眼神含笑,像是看着个极好玩的小东西。
“若是当真想…却也不要因为我几句话便收住了手脚,我怕你这么忍着,心里头不大畅快。”
“你究竟是盼着我怎样!”元惟扬失笑道:“何至于心中不畅快——想动她,我不够分量。真若是不得已而为之也便罢了。一时意气,到底比不得全身而退要紧,若是连这都想不明白,同她又有什么差异?”
赵霜意默然片刻,也笑了出来。
元惟扬与季雪川,最大的差别倒不是天命看顾了谁,而是他们的目标原本便是不同的。元惟扬想要的是平安和睦的一世,而季雪川只想报仇,哪怕是把自己折进去的风险都拦不住她。于是元惟扬看着全然是一个寻常的聪明人,而季雪川更像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人若是一心想做一件事,想得连估量成败的心思都放在了一边,那当真是很难成功的了。
元惟扬正待再说她什么,外头却有人快快地朝着这边儿过来了。这大白天的,依着府里规矩,甚少有人关门,元惟扬便是和赵霜意嬉闹,也没有将房门关牢了的因由——那一看就不是在做什么好事儿,左右他们两个还没痴癫到大白天就不正经的份儿上,又是在内室,便不关门也不打紧,可若有人靠近,还是不能说那私下里的话。
元惟扬耳力敏锐,听得有人过来,便比了个手势,赵霜意识趣,不再说话,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住了。
待来人说话,却是宝荇:“三少爷,三少夫人!尚书府里来人啦,大好的消息!”
宝荇的声音里满是雀跃欢喜,赵霜意一怔,突然觉得心跳得快了些——她看元惟扬,元惟扬的神色也仿佛照应着她的猜想。
“你进来!什么好事儿?”她忙道。
宝荇快步走到了近前,站稳了,才笑道:“是天大的喜事!五姑娘…赵良娣为太子殿下诞育麟儿,如今宫中已是一片欢喜。”
赵霜意已然想到了,然而听得她这么说,还是一时言语不能,她扭头看着元惟扬,元惟扬也看着她。
“你…你再说一遍。”许久,她终于对宝荇说出了第一句话。
“赵良娣为太子诞育了长子,如今宫中已然一片欢腾…”宝荇心知赵霜意这是欢喜极了,倒也不以为意,一板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她们可平安么?”赵霜意笃定了自己不曾听错了话,关切的重点自然也便换了。
“平安!”宝荇的眼睛闪闪发亮:“宫中的赏赐已然到了尚书府里头,详情奴婢尚不知晓,不过,看着尚书府来人的模样,想来必然是不少的。”
少?那自然是不少的,赵霜意拿得准准的——赵之蓁虽是庶女,那也是赵尚书的庶女。有爹的地位顶着,便是生母不怎么样,不还有一位出身名门的嫡母么?再者太子身边如今份位最高的也就是她们两个良娣。
季雪竹么…如今皇家给她面子不把她也同元绪一般拉成个下堂的已经是顾念了季家的累累战功了。再者,元绪下堂,那好歹是前任太子妃,她季雪竹若是丢了这身份,那还算个什么?被现任太子打包丢出门的妾室,听着也那么叫人沮丧!
想来,那将两个人带出宫去的打算,也真有些许是她为了自己的计划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压住赵之蓁,她想再寻个机会刹住赵之蓁的威风可也就难了。奈何哪怕她为了自个儿前程连那个包藏祸心的姐姐的话都能听,也还是叫盯着她和赵善好的元惟扬看到了马脚。
至于被关回了将军府再不能回宫,分明就是一次不大不小的示警。若说它小,季雪竹的一辈子的确是毁了,若说大,可也给季家留了点儿颜面。
如今赵霜意虽然能想到这一出,却也顾不得了——管他季家怎么想!随便季雪竹银牙咬碎季雪川小人扎遍,那也奈何不得赵之蓁一分半点儿!当着皇帝皇后的面去祸害人家刚生了孙子的儿媳妇,季雪川除非真是个手眼通天的,否则办这事儿都得把自己砸到里头去。
她如今可是真松了一口气了。虽说这深宫中哪儿来一定保险的身份呢,可走得比别人高一步,总是多了几分主动权在手里头!
“瞧你欢喜的,都痴傻了。”元惟扬此刻起身,拍了她肩头一下,笑道:“愣着做什么,她得了如此的喜事,你做姐姐的,便只会欢喜不成?总该准备些东西送过去…”
“送…”赵霜意一片懵:“我…往宫里头送东西?送什么?”
天地良心,她到底还是个穿越女,哪怕在这里过了几年,想到要给生了孩子的姐妹送东西,第一反应竟还是尿布和奶米分——皇宫里哪里需要尿布和奶米分!
慢说皇宫了,这万恶的封建社会里,连县令的儿子都不需要奶米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