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娘娘了,奴婢知道。”翠微立刻完美地帮她补起了立场。
得多谢武初凝,如果她和翠微没有一条心到如此程度,翠微也不可能这么单纯地始终相信兰西啊。
92、逼他造反 ...
兰西不晓得皇帝知不知道自己“智斗卢家帮”的事迹,虽说这事情若硬往大里扯也算是给他拖后腿,但按当下的情势想来他纵使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太师把宫城围了四天之后,皇帝的淡然和胸有成竹就开始一点点溃退了。
于是兰西也不敢和他多说话,只能在他来宁致殿的时候陪着他静静坐着。若皇帝不开口,她便也一言不发。
然而皇帝来宁致殿的时间也变得很少了。按宫人们的说法,他不是在南书房和卢相国那帮子人商量什么,就是一个人站在城楼上望着楼下乌泱泱的士兵。他这样的状态也让兰西越来越不放心了,毕竟他和那些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呆久了之后会不会变了心态,那是谁都不知道的啊。
宫城里的气氛变得沉默得可怕,不仅是上位者,连宫人内侍都能不出声尽量不出声。如同兰西的预料,现在仍然能充分供应的只有粮食了,新鲜蔬菜瓜果和肉食都已经告罄。她是皇后,还能吃上些算新鲜的玩意儿,但下人们和住在避寒殿的那伙子大臣,却只能干菜就干饭地用餐。
到了第五天,整个后宫小心翼翼的隐忍便终于在皇帝摔了碗的暴怒之下被揭开了。那时他正少有的提前来了宁致殿和兰西一起进晚膳,可膳食刚摆上来,他便阴沉了脸。待宫人将饭食盛好送上,他便在试菜宫女品尝前夺了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兰西还没吃,便被清脆的一声“啪”吓得打了个抖。她抬起眼望着皇帝,但见他面色铁青,喝道:“还说什么为社稷清君侧?他是要兵围宫城将朕困死吧?福泉,传旨,若是一日之内他不撤掉对宫城的包围,朕即视之为叛乱,定将铲除绝无宽贷!”
福泉也吓了一大跳,但究竟是跟他久了,也不多言,直接应了便下去。兰西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望着他。
许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皇帝清了清嗓子:“你看什么看?”
他的口气依然强横,但兰西能听出来一些不怎么有底气的韵味来。便强撑了胆子,做出虽怕却不得不说的模样,道:“陛下别气坏身子。”
“你…”皇帝像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悠悠一叹:“你为什么就偏生是武家的女儿呢?”
“若不是武家的女儿,臣妾没有福气伺候陛下的。”兰西垂眸道:“世上很多事情并不能苛求尽善尽美,这是您教给臣妾的,您说过人在天家就该忍耐…”
皇帝怔了怔,勉强笑道:“难为你还记得。”
“陛下说的每句话,臣妾都记得。”兰西淡淡一笑,给盛饭的宫女使个眼色,那女孩立刻重捧了碗盛装饭食送上。皇帝虽仍不吃,但也没再摔碗了,倒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好一阵子之后才道:“以你对他的了解…你父亲收到朕的旨意会怎么样呢?”
兰西一愣,她对太师的了解程度还不如他呢,但以她的身份又不能推诿赖皮,只得想了想才道:“臣妾觉得,父亲…太师不会退让,或许还是死围宫城吧。但也有可能,有可能…”
她不再说下头的话,皇帝自会替她补全:“有可能攻打宫城是不是?”
兰西鼓足了勇气,道:“陛下那道旨意,不就是逼他要么等死要么造反么?”
皇帝眉尖一挑:“是——那你又打算如何呢?”
“臣妾能如何呢,最差的结果也大不过一死去。”兰西苦笑:“陛下的心机太高,臣妾猜不到,便也只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皇帝的眼睛里有些叫人猜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不再说话,但是呼吸也不甚平稳,颇有心思的样子。应该是在等着福泉派人去太师那里传旨的消息。
兰西默默陪着,等了约莫多半个时辰,福泉终于回来了。他脸色苍白,道:“陛下,太师接了旨,可…可并没有答应撤兵啊。”
“…接旨了?”皇帝眉宇瞬间蹙起,似乎太师接旨是一个让他想不到的麻烦。
“是。”福泉垂首道:“他还送回了去传旨的内侍…礼让有加…”
皇帝再次陷入了急怒状态,他猛地站起身,恨恨道:“去,找人去城楼上盯着,那边的人有任何异动都回来禀报朕!”
“陛下…”兰西怯怯地喊了一声:“他接旨了不是好事吗?”
“他会那么容易退让吗?”皇帝梗了回来,过了好一阵子才放平缓了口气:“初凝,你进宫前养过猫吗?”
兰西摇摇头,她被皇帝一句话给憋回来时还以为他要发脾气,但…为什么问到猫的事情?
“那你应该也没有见过猎犬扑杀野雉了…这些畜生在捕猎之前都会把自己的身体压得低低的,然后再发力冲出去,便十有八九能得手。而一开始便跑得招摇的,最终多半是捕不到东西。”
皇帝打的这个比方可真不怎么样。他把太师形容为犬猫倒也能反映他的愤慨,但太师若是犬猫,他自己岂不就是雉或鼠?兰西一下便想到了这个,却不能笑出来:既是不敢,也是无心。
按皇帝的话,太师既然已经把姿态摆得很低了,下一步多半就该是煽动军心,然后…
想到这儿,兰西便不禁觉得自己心底凉了,太师接了旨,那么圣旨的实物就留在了他手上。如果他想,多半可以以“此时反水陛下也不会宽容”为名“绑架”羽林军。这甚至不用矫诏,只要把时间拖过一天就是了!
但到了那“满一天”的时间点上,他定然可以开始发动攻城的攻势,可皇帝这边既不能提前调集军队入京,临时点烽火也不见得来得及!
就算到那时候宫城里能立刻升起烽火,杨延之火速赶来救驾,那也是需要几个时辰时间的。这段时间里,靠已经连饭都吃不好的羽林卫,能挡住外头上万人的围攻么?
兰西没有把握,而对上皇帝忧思忡忡的神情,她很清楚,他也并不能保证全胜。
好吧,这一世和上一世差距还真大…兰西默叹一声。或许她的到来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切,但…皇帝会胜出这一点,到底有没有变化呢?
两人各怀心事地枯坐于灯下,半晌无人说话。屋角宫漏的滴答声都格外清晰。
忽然,兰西听到了一阵非常遥远的呼喊声。她以为自己是幻听,可还是站起来了——那是近似于厮杀的声音…
皇帝也起身了,他的表情十分复杂:震怒忧愁担忧俱在,但还能找到一丝放下负担的解脱快意。
是真的打起来了?兰西转脸,望着皇帝。他很快也注意到了她在看他,却什么也不说,整个人坐回了原地:“用膳吧。再不吃就不见得还有时间吃了。”
兰西急道:“陛下不召杨将军来?”
“烽火什么的朕安排好了。若是能赶得及,那么最好,若是赶不及,那也没办法。”
她只好瞠目结舌。她真不相信皇帝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没办法”这样的话听着就是认命的失败者说的,可姬璿这人…他既不太可能认命,更不可能接受断送他自己和江山的失败。
许是注意到了她惊愕而颇有失意的表情,皇帝冲她摆摆手道:“反正朕说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你个女人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兰西苦笑:“是啊,天塌下来也有陛下您撑着是吗?”
皇帝莞尔:“差不多。真打起来朕就没顾虑了,过会儿朕得亲自到城墙上督战去,你用过晚膳便睡吧。”
“…臣妾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皇帝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你去干什么?裙子长带子飘的倒绊手绊脚。再说你的身份…”
兰西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确实是哪儿都不方便去。前两天她还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和别人说说话,可现在皇帝和太师势不两立的关系已经挑明了,再想装傻…那得装到多傻啊?天然智障都不止吧?
皇帝用了膳便匆匆而去,走前还轻轻环了她一下以示抚慰。兰西目送他背影远去,心里却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在后宫里头她必须度过的“千夫所指”的压抑期,终于到来了么?
宁致殿门口,少了厚重墙体的阻隔,四面宫墙那边传来的厮杀声更加清晰,火光也亮了起来。兰西分不清哪儿是战火哪儿是求救的烽火,只觉得那火灼在她胸口,口腔里也是又干又苦的。
她扶住门框,翠微却从她身后跑来,说小公主哭了。及至返回殿中抱起哭喊不已的女儿,兰西的心情已经沮丧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安和是很少哭的乖孩子,如今却哭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这世道到底要变成什么样?
93、离宫之前 ...
雍城距京城的路不过一天就能赶到,然而皇帝和卢家那拨子大臣所期待的援兵,却是迟迟未到。
兰西初时还感到庆幸,但过了几天之后,她也开始发慌了。宫城上的羽林卫还能守多久呢,箭没了,礌石没了——其实宫城的守卫原本就用不上这些,根本没有多少存量。想也知道,平时不会有人冲击宫城,而就算是战时,防守的重点也是在京城城墙上的。如果外城城墙破了,皇帝还可能困守宫城等死吗?
兰西每日只能见到皇帝一两次,看着他的脸颊迅速消瘦,眼下也出现了深深的眼袋,心里头难免会有些伤感。宫里所有的人都在忙,只有她是闲的,闲到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去…
于是,她就成了最盼望杨延之迅速带兵驰援的那个人。
可是时间如同宫漏里头的水一样不停滑走,宫城里都快变成“怨念”的期盼都没有盼来那个人。
当皇帝面色憔悴地再进宁致殿,托起她的脸,看了半晌却不说话的时候,兰西的心就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也知道,宫城可能守不住了…
“陛下…”她终于颤着声音开口:“现在不好了吗…”
“杨延之的军队在城外,进不来。”皇帝叹了一口气,答:“整个京城让羽林军守得铁桶一样,那边已经强攻了三天了。”
兰西愕然,皇帝这句话再次提示了她现在在宫里的地位:若不是他来告诉她,所有的人都不会向她透露半点儿风声…她是“外人”。
“…还是打不下来?”兰西小心地问。
“京城的城防哪儿有那么容易能突破的。”皇帝撤了捧着她脸颊的手,坐下:“如果按他们的速度…大概还要二十天甚至一个月才能打下京城城防来。”
“二十天,一个月…”兰西哭笑不得:“等他们赶来宫里的人饿都饿死了…”
“那已经很快了。当年建造京城的时候据说是依要能固守三个月的标准建的呐。再说,他们也不敢用投石机之类的东西,这样攻城就太慢了。挖地道城里的水位会变,一样会被发现,所以…朕真是为难啊。”皇帝悠悠一叹。
兰西唯有苦笑:“陛下,臣妾一切唯您马首是瞻,您若有吩咐臣妾自当尽力,可别的真的帮不上忙了…”
“能对你有什么吩咐呢?朕也不会相信你写封信能劝太师退兵,反正现在他也是叛乱了,也没什么顾忌了。”皇帝口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奇怪的是,从他的口气里听不出一点儿悲伤或者失望,更别说是绝望那种深黑色的情绪了:“陪朕喝会儿酒吧,明天早晨,这宫城或许就不是咱们的了。”
兰西打了个寒颤,皇帝这话说的很是让人恐惧。如果不是他口气过于平静的话,她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酒中下毒决定让她陪着他殉国了…可他不该是那样的人呐,难道人在完全断了生念的时候会是这样平静而反常的吗?
无法拒绝,兰西看着福泉捧着酒壶上来,两个小小的银杯摆在了她和他面前。福泉脸色沉穆,一言不发,将酒杯里倒满微泛琥珀色的清澈酒浆,便退到一边伺候着了。
既然是银杯子的话…应该说明酒里头没有毒了吧?兰西望着皇帝,但见他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兰西也只好喝光了面前的酒——古方酿制的酒液并不冲头,却在落入腹中是慢慢溢起一股迷幻般的眩晕感,一阵阵往四肢百骸里冲。
皇帝见她晃了一下,便道:“你不必一下子喝完,不惯喝酒的人,喝得太猛会醉的。”
兰西默默点了点头,其实这沉默到让人窒息的氛围就难受的了,她宁可醉倒,假装感受不到这种让她呼吸不过来的憋气。
但皇帝已经说了,她的第二杯酒也换做了小口的啜饮。没有下酒菜,一切都带着点儿穷途末路般的凄惶。
酒壶见底,又换上新的一壶来。兰西眼见皇帝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最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便放了自己的杯子:“陛下,别喝了…”
皇帝对她笑笑,又是一扬脖子干掉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丢开,起身走到榻边躺下:“朕歇一会儿。初凝,过两个时辰叫朕。”
兰西应了,转头看着福泉,以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情况。福泉却默默摇了摇头,指指外头。
宫室里静得让人受不了,兰西觉得自己的呼吸被阻滞在气管里,吸不了呼不出。
“你出去吧。”她理了理思绪,向福泉道:“本宫想和陛下单独待一会儿。”
福泉应声而出,兰西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怀疑自己可能会加害皇帝么?还是说皇帝对她这么有信心,以至于福泉都深深相信她?
但反正他是出去了,她可以做考虑了很久的事情了…
兰西走到榻边,在皇帝身边坐下。在他进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腰间别着的令牌——拿到那个东西,就可以出宫了。
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是被冻住的。当她触到那冰凉的玉质令牌时,甚至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皇帝的双目平静地合着,呼吸悠长自然,似是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她抖着手解了半天,终于把玉牌握到了自己手中。
她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才将那玉牌塞入怀中。然后她走到书案边,提了笔,抽一张纸笺开始书写,字迹因心绪急躁而微微扭曲,但多少还是能看的。
一年多了,终于会写繁体字了,或许这也算是个收获…?
“臣妾身在宫中不能为陛下分忧,亦不能无憾就死殉国,故而偷出宫城,以图诈开京城城门解宫城之围。若臣妾终是不能回来,求陛下多关照小公主,宽饶臣妾没有参加叛乱的族人。若幸不辱命,臣妾定当亲承天威,万死无悔。”
好吧,总不能为难一个刚刚上完高一就被迫辍学的姑娘会写文言文或者骈体吧?所幸她前阵子无聊还练了会儿字,武初凝那手小楷倒也学了十之七八。这封留书大概不至于破绽太大——大概吧?
兰西将纸笺折了放在案上显眼处,回头看了那还在榻上静静休息的男人一眼。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走到他跟前去看看了,虽然她也知道,这一走,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
但是这种悲怆的心情在不到一炷香时间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兰西出了门顺利地骗过了福泉,连翠微都没来得及带上,便一个人去了宫城的角门边。她不敢开大门,怕太师的叛军一拥而入,而且那边的守卫也多些。可她没想到的是,还没来得及和守卫说话,后头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武初凝,你疯了吗?”
兰西悚然回头:“…陛下?您不是在歇息吗?”
“骗你的。”皇帝面不改色:“朕原本想和你一醉解愁,但你问过城防之后眼睛就在朕玉牌上打转,朕难免生疑,便试试你——那几杯酒能把朕灌醉么?你也太小瞧朕了。”
兰西觉得血一下都冲到了头上,一种不被信任的危机感让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那么…陛下试臣妾的结果呢?”
“结果么——你是疯了还是喝醉了?居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皇帝的脸色不可谓好,但也不算差:“就你这么出去太师会给你机会接近城门?你觉得他和你谁比较蠢?就算他照顾你这个从来没帮过忙的女儿,不当众驳你,多半也要把你软禁起来。你还想偷着出去,就不怕他缴了那玉牌再骗开宫门直接杀进来?”
兰西咬了下唇,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刚才她只觉得自己好歹是武家的小姐,出去了也算是“准公主”,应该没人为难她。可皇帝说的也句句在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那…臣妾甘心受罚…”
“算了,跟朕回来。”皇帝冲她瞪了一眼,又向那几个守卫道:“看好了,以后就算有朕的玉牌,也绝不开门!”
几个守卫应了,兰西也就只好灰溜溜地跟在皇帝后头进了南书房。可进了门她才觉得不对,一排大臣的目光和钉子一样,齐刷刷朝她扎了过来。
“陛下…”她怯生生喊了一声:“臣妾…”
皇帝顿住脚步,转回身看住她:“怎么?朕不罚你你还不愿意?”
“臣妾冲动险些酿成大错,”兰西当即跪下,她要当着这些大臣的面还自己一个清白,她才不要被当成是叛逃的内贼呢:“若不责罚恐难服众。”
“责罚的事情不急,朕把你带到这儿来,是因为…在这里的诸位要暂时离开宫城了。”皇帝微微一笑:“诸位爱卿,方才该说的,福泉也已经说过了。请随着他先动身吧,朕和皇后过一阵子就过去。”
那些大臣们相视一眼,卢相国突然出列跪下,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必带皇后娘娘一起。”
兰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直至听卢相国接着说到“娘娘是武逆的女儿,留她在宫中不会有事”时,才恍然大悟,脸色顿变。
他们要弃宫城而去了。这个时候把她丢下,不就是让她一个人去承担罪责吗。
兰西在心里默默地恨上了这姓卢的,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却听得皇帝道:“是么?也好,那么各位爱卿的家眷也便留下吧。反正远出宫城,男男女女混杂一处多有不便。想来武逆进了宫也不可能难为诸位爱卿的妻子儿女。再说,朕的皇后宅心仁厚,定会向她父亲为各位爱卿的妻儿乞命,各位也就不必担心了。”
卢相国的脸色一变,道:“可是陛下,娘娘方才就想逃出宫中,这已经…”
“朕说了你们要带谁走朕不管,那么朕带谁走也希望你们都别管!”皇帝声色顿厉:“虽说皇室家事便是国事,但国也是朕的!你们谁若是嫌朕昏庸了,大可出宫门投奔武逆——朕绝不拦着!只不过,他需不需要吃着朝廷俸禄却只会算计女人的废物,朕就不知道了!”
兰西心中一暖,简直想像树熊一样缠在皇帝身上表示对他的无比爱慕和崇敬。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这么说话,他是在明目张胆地护着她啊。
那几个大臣的表情堪称委屈。想来他们也没有要挟皇帝的本钱啊。禁军哗变能让玄宗下旨杀贵妃,那是因为禁军手上有武器,那是真能让玄宗当不成皇帝的;可如今守着宫城的都是皇帝嫡系的羽林卫,这拨大臣手上无兵无权,说句难听话,就算皇帝想把他们丢在宫里等死,那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此时撕破脸,对那些大臣的危害远远大于对皇帝的危害。他们有的只是“杀我们你就没义气,就不是好人”的舆论,可皇帝的意思分明:他根本不在乎被人戳脊梁骨——从事皇帝这一行的,有谁在乎这玩意的?再说,他也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来昭明自己九五之尊的权威了。
看不清形势,活该你被糊一脸胶水…兰西脸上依然是委屈而略显愧疚的表情,心里却痛快地喊了几声好。
94、遁入密道(捕虫) ...
几位大臣许是眼见着皇帝没有站在他们一边的意思了,便终于放弃了此时向兰西发难的念头,告了辞退下去。见那两扇门在他们背后合上,兰西不禁生了几丝庆幸,道:“臣妾不知该怎么感谢陛下呢。”
“谢什么?”皇帝脸上却没有她所期待的温柔表情:“你觉得朕要带你走是值得你谢朕的事?”
“至少陛下相信臣妾…所以和陛下一起的话怎么样臣妾都是愿意的。”兰西脸上微热,道。
“朕没说相信你。”皇帝负手,转过头来,眼神清透到冷硬的程度:“事实是朕也没法子相信你——你该知道偷窃朕的令牌是极犯忌讳的事,朕也不知道你在留书上写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之所以带你走,是不想让你离开朕身边而已。”
兰西愕然,好一阵子才道:“陛下的意思是…”
“别以为朕相信你了,也别再试图利用根本不存在的信任做些什么,知道么。”皇帝不再看她,顿了顿才道:“过会儿翠微把小公主抱来,也带她一起走。朕不想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给太师提供消息的人在宫中。”
“长公主也走吧?”兰西虽然觉得自己心里头像被生生砸了个木楔子一样疼,但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还有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