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暗自忧虑时,太后瞟来了一眼,丢了个话头过来:“皇后,昨儿晚上皇儿是在你那儿过的夜?”
兰西一愣,才点了头:“是。”
“前一夜他也去你那儿了——你最近倒是得宠得很啊。”
看着萧夫人嫉恨的目光投向自己,兰西不禁恨上太后了。这太后大概看出来萧夫人和文夫人不对付了,于是索性把矛盾引向自己。明摆着就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敌人嘛。
“前一夜陛下去看了臣妾就去了萧夫人那里。”兰西决定把祸水引开,但纵使她在心中不断对自己高呼“斗争要讲战略”,笑容也还是有点儿走样:“说到这个,母后,臣妾还真得夸萧夫人一句。萧夫人真真心地仁善,若不是她劝陛下雨露均沾,陛下哪儿有心思去臣妾这么讨嫌的人那儿?”
太后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皇后会笑靥如花地夸赞情敌,一声“哦”就此变得颇为尴尬:“萧夫人真有如此气量,也是好事。”
也是好事?兰西心里一声冷笑,再补一句:“臣妾有时候想啊,萧夫人这容貌这禀性,倒比臣妾都适合母仪天下呐。”
她知道这种话是说不得的是犯忌讳的,是会让某些人不爽的,但武初凝年纪小地位高,随口乱说话也不会被认真计较,不说白不说。年幼无知很多时候还真是一种优势。可这话直接激怒了不年幼也没法拿无知做幌子的文夫人,她也微微一笑:“是啊,可惜萧氏妹子家里…是吧?”
武初凝当初写下的那东西特意提了萧夫人的出身不怎么样,虽也是士族,但家世破落已久,据说皇帝几次三番想提升她在宫里的地位都因为这事而被太后拦了下来,想必这也是萧夫人内心的痛处。
兰西故意提到萧氏面貌禀性俱佳,就是为了激不肯示弱的文夫人主动戳萧夫人的痛脚。
这是一步很可能走废的棋,文夫人完全有可能一笑而过不说话。但幸运的是,文夫人没忍住。
虽然她这话说完立刻摆着动作自抽耳光,口口声声“哎呀,我又乱说了,萧氏妹子可别介意”,但萧夫人看她的眼神却仍然不可逆转地走向了“有恨说不出”。她银牙紧咬就是不说话,一双眼泪盈盈的像是要哭,可眼光却像刀子一样紧紧逼视着文夫人,似乎文夫人不把自个儿脸打肿她就不会开口圆这场子。
文夫人手起掌落噼噼啪啪,但就是听不出她用了几分力来,太后却看不下去了,道:“就算了吧。萧氏,文夫人这孩子心眼儿实,你也别和她计较。”
萧夫人双眸含泪地点了头,哽咽道:“文氏姐姐也别自责了,婢妾身份低微,高攀是不敢的,只求有个地方伺候陛下就知足了。”
知足?兰西实在很想笑——若果真是有个地方伺候皇帝就知足的话,怎么会做出看到皇后不行礼这样倨傲的举动?这莫说和知足无关,只怕还藏着不知多大的野心呢。
文夫人也顺理成章地住了手:“唉,多谢萧氏妹子心好了。愚姐啊,想伺候陛下也没有机会呢…”
这这这是在示弱吗?兰西不敢相信这是文夫人说的话——莫非她听信了自己刚才说萧夫人建议皇帝雨露均沾的谎话了?这明明就是希望萧夫人对皇帝说说好话让她也能伺候一夜嘛。这身段,放得够快的啊。
萧夫人却没显示出什么骨气或者脾气,她擦擦眼泪,点点头:“陛下这两日忙,婢妾今日求见陛下,定当劝他去姐姐那儿的。”
兰西差点把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出去。萧夫人可能是气糊涂了,这匆忙之间说的话虽然乍一看没有问题,但有心人都能品出点儿不对来——皇帝忙,她还想见就能见到皇帝,更能影响皇帝垂幸哪个妃嫔,这权力未免太大了些吧?
太后的脸在微微一青之后恢复原色,文夫人却像是被梗了一下,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待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太后轻轻的咳嗽给打断了:“你们都回去吧,哀家身子有些不舒服,经不住你们折腾了。”
太后这是见不得文夫人丢人啊,兰西突然很想笑。她现在对萧夫人倒是不怎么有意见了,反倒对文夫人颇有些芥蒂。或许是因为太后这护短护得太明显,也或许是因为文夫人太过倨傲,在某种意义上,兰西甚至把萧夫人当成了同盟,当然,只是在某种意义上。
毕竟直到现在,萧夫人都没有主动向她示好。她作为皇后,巴巴地赶上去肯定不怎么合适。再说两个视对方为“死敌二号”的女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过得命的死交情。
所以,想用好萧夫人,得先让萧夫人无路可走啊…这么想着,兰西从太后那儿出来便直奔了皇帝散朝后常去的南书房。
兰西的目的就是缠住他,偏不让他见到萧夫人,见到了也不给萧夫人求他临幸文夫人的机会。反正萧夫人都答应了文夫人让皇帝今晚去她那里,皇帝不去,这笔账当然算在萧夫人头上。
文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度角色,如果她认定了萧夫人就是故意骗她的话,萧夫人在太后面前估计是有一壶喝的。
兰西的算盘打得很好,然而她下了凤辇,却发现皇帝随身跟着的一个小宦官站在南书房外头,见她来,顿时打了个激灵。
“娘娘,您怎么来了?”
这小宦官毕竟跟着皇帝久了,见的世面也算广了,面上虽然犹有紧张之色,口气却不急不徐,更不结巴。兰西听他口气平和,也没当回事,信口答道:“求见陛下啊,他在吧?”
说着话,兰西就抬脚要往书房里走。这小宦官忙上前拦住:“娘娘,陛下议事中,您别进去…”
兰西恍然,顿时恨不得把自己抽死。皇帝大白天的闩着书房的门,明显不是在干好事,自己还要往里头掺和,这不明摆着是等着那句“你知道的太多了”吗?!现在她可是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就算现在掉头就跑,皇帝也一定知道她来过,一跑反倒显得心虚啊!
“可本宫找他有事!”兰西想了想,决定装傻到底,被当做蠢货也胜过被当做阴谋家——“本宫真的有事,这位公公,进去替本宫通传一声可好?”
她说话的音量几近咆哮。里头的皇帝莫说是在议事,就算是在睡觉也该发觉外头有人来了。果然,这一嗓子吼完,没等那小宦官回答,南书房的大门就豁然打开了。出现在书房门口的是一脸冰霜的皇帝:“有事过会儿再说,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兰西见他这态度,心反倒放下去了。皇帝只嫌她叫嚣的话事情还是不严重的。大不了陪个笑脸撒撒娇——和文夫人萧夫人相比,武初凝一个十五岁萝莉还是很有装可怜卖俏的资本的。皇帝就算再怎么讨厌太师也不至于和一个“无心”惹了点祸的小姑娘太计较——也许不至于吧。
“那,陛下,臣妾…臣妾站在那里等。”兰西咬了咬嘴唇,装作委屈,指指稍远处:“臣妾要找陛下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一时失态,请陛下息怒,龙体康健要紧。”
她的话音最后都带了哽咽,皇帝神色微变,终于点点头:“好,朕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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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狐假虎威 ...
皇帝都说了“尽快”了,兰西就放心大胆地去刚刚她指的地方站着了。可谁知道皇帝这时间意识淡薄到让人是忍无可忍——兰西在廊子里等得腿都酸了,南书房的门还是关得严丝合缝的,连放个苍蝇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眼见着都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兰西简直想去擂门,敢情皇帝在里头有坐的就不管皇后在外头站着了。果然剥削阶级本色。
她正在心里抱怨着,南书房那似乎要闭到地老天荒的门终于开了,出来的臣子她不认识,看样子倒像是个武将,年纪也不大,不像是什么重臣——那么会是皇帝拉拢的党羽吗?
可能是她神经有些过敏,看到皇帝和什么人在一起都会想到他是不是又要对付武家。但这年轻的臣子却好似和她很熟一般,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便行下礼去:“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兰西还没答话,那臣子背后便传出一声笑,正是皇帝:“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福泉,送朕的内兄出宫!”
内兄?兰西恍然想起武初凝提过她那孪生姐姐确实是嫁给了在外的将军,这人想必就是姐夫了,倒也是一表人才。于是脸上的错愕顿时融化,笑道:“本宫倒没认出杨将军,姐姐她还好吗?”
“回娘娘的话,内子还好。”杨姓的将军连头都不敢抬起,更不敢直视她:“有劳娘娘牵挂了。”
“她是我姐姐呀!”兰西装作兴奋:“那,烦劳杨将军替本宫带个话,就说本宫想姐姐了,愿她安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
那杨将军依然不曾抬头,诺诺应了,便跟着原本守在门口的小内侍福泉走了。兰西这才转过头去,向若有所思的皇帝笑道:“陛下,臣妾都认不出自己的姐夫呐,还亏得陛下指点,不然姐姐要抱怨臣妾了。”
“是吗?”皇帝笑笑,对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你来找朕有什么大事?”
“不能让臣妾进去说吗?”兰西眼睛朝周围不经意地一瞥:“外头…”
皇帝不禁展颜:“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进来吧。”
兰西尾随皇帝进了南书房,那刚刚打开不久的两扇门又在他们背后合拢了。皇帝悠闲地坐下,修长的手指叩击着书案:“说吧,有什么事——你总不会是跑来想和朕独处一会儿吧?”
“那…那也无不可啊。”兰西见皇帝的心情似乎不算太糟,于是也半开起玩笑来:“陛下不愿意看到臣妾?”
“愿意是愿意,但这事情也还没有紧要到皇后必须得现在跑来闹着见朕一面的地步吧?”皇帝脸上还带着些笑意。
兰西却向前走了两步,跪在了他面前:“臣妾是来请罪的。”
“请罪?”皇帝立刻紧张了:“你做了什么?”
“臣妾今儿…惹母后不高兴了。”兰西的头伏得很低,几乎要磕下去了:“今日臣妾去母后那儿请早安晚了些,恰好碰上了萧夫人。臣妾不晓事,不当心说错了话,文夫人也顺嘴说了一句,便惹了萧夫人落泪,让母后好大不高兴的…”
“到底是谁说错了话?”皇帝听得一头雾水:“你慢慢儿说。”
兰西捡四人说话中紧要的报了,皇帝的眉头便锁了起来:“这文夫人的嘴真不把岗,这种话也是能胡说的?母后真把她惯坏了…”
“文夫人直爽,陛下…”兰西心知在男人面前只能说好听话:“是臣妾没想到她会那么说,臣妾顾虑不周——臣妾告辞前母后还说她身子不适,臣妾怕是被气着了…”
“不打紧。”皇帝摆摆手:“母后只是不想你们再说下去而已。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兰西跪在地上,抬起头望着皇帝:“臣妾让太后难过了,是臣妾的错,求陛下责罚…嗯,也求陛下指点臣妾该怎么赔礼…”
“你是想让朕告诉你怎么讨太后好而已吧?”皇帝大悟:“没事儿,母后不是个计较的人,这事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到底你小,说话没个谱儿,文夫人都入宫这么久了还说瞎话,虽然是娘家外甥女也不好偏袒的。母后若是单罚你,那也太不合适了不是?你若真想赔罪,替她抄几卷佛经也就是了。”
文夫人是太后的娘家外甥女?兰西这才明白为什么太后要处处护着怎么看都是一个二货的文夫人。但当着皇帝的面她决不能显出吃惊来,于是便低了头,讷讷道:“臣妾知道了——可陛下,臣妾刚刚在外头站了那么久了,现下您就让臣妾一直跪着吗?”
皇帝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自己要请罪的——起来吧,朕被你说的话吓到了,倒是忘了你还跪着。也差不多该用午膳了,要不初凝你就随朕一起好了。”
兰西叩首谢恩,才站起来,又道:“臣妾还不止是因为这事儿才跑来呢——宫中的女人说话没谱儿,往小里说说没心机,往大里说却是缺管教。臣妾就想让教习嬷嬷们再给内命妇们讲讲规矩,陛下可同意吗?”
皇帝困惑地眨眨眼:“这是皇后的职责,初凝自己主张就好,何必问朕?”
兰西点点头:“按道理说是皇后的事情,但臣妾进宫没多久,年纪又小,不能服众,还是得抬着陛下的名号才好行事。陛下不介意让臣妾狗仗人势一次吧?”
“…”皇帝在听到“狗仗人势”这个词儿的时候表情非常精彩:“初凝,有个词儿叫‘狐假虎威’,可能更适合现在用在你身上,至少比‘狗仗人势’强。”
“哎?”兰西自己也笑了,这是她到这儿来第一次真心想笑:“臣妾一时想不开——呃,想不通。”
皇帝笑得很是开怀,可笑着笑着就停了:“初凝,你来了不是为这两件事情的。”
“陛下?”兰西顿时尴尬了。她来了的目的是拖住皇帝,不让萧夫人有给文夫人卖人情的机会,这可不能直说,但要是想把皇帝拖一整天,总得有个更像样的理由吧?皇帝也不是傻瓜,他已经看出来自己不是为了讨太后喜欢或者为教育不安分的妃嫔找支持来的,那么比这还重要,足以让皇后闹腾着要见皇帝的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说吧,没什么好瞒的。这儿没有外人。”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自有一股气度。压得她不得不开口。
“陛下,臣妾来的目的…是实在觉得臣妾母亲的事情有蹊跷。”兰西迫不得已,便随口编了个不怎么适合的理由,她知道这话唯一的好处只是必然会引起皇帝的关注。果然,皇帝的神情一振,方才微垂的眼猛地睁大:“蹊跷?”
“是。”兰西心思转得和风车一样,又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又怕理由不充分让皇帝失了继续追查的兴致:“臣妾母亲的身体虽然一向不大好,但突然发疯,想来也不是身子不好的缘故,必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可爹爹许是担心臣妾性子不稳误事,只说娘发了疯,却并不告诉臣妾她为什么发疯。身为人女,臣妾不能在她身边尽孝,但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害臣妾母亲变成了那个样子…臣妾来的时候是想求陛下帮助臣妾,可见了陛下又不敢说了,怕让陛下为难。”
说到最后几句,兰西声音都哽咽了,颇有几分情真意切——她也有亲妈,她也没法在亲妈面前尽孝,要是她亲妈不明不白地疯了,她不是得急死吗?这情景一代入,悲悲切切的气氛也就出来了。
“…”皇帝神色颇有几分难以捉摸:“你是说…你是来求朕帮你查你母亲的事儿的?可朕要是插手这事,要么让你母亲疯了的事情大白于天下,要么就得往太师府里安插眼线,你觉得…”
皇帝识趣地没有问出最后的问题,可兰西心中却咯噔一声,立马从方才的悲切中清醒了过来。是的,她刚来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像武初凝一样向着皇帝出卖娘家的利益,但现在她说的话却明明白白是在给皇帝机会削弱她的家族!
当然,如果这样示好能让皇帝把她当做自己人也可以,但问题是,皇帝有这么好哄吗?上一世武初凝连自己爹爹拉拢的外驻将军是哪几个都告诉皇帝了,算是亲自动手为她爹掘墓了,结果不还是跟着武家一起倒了霉?
但此时皇帝的话也说得清楚了,他要往太师府里插眼线,你皇后是同意呢,同意呢,还是同意呢?不同意就意味着心虚,意味着太师确实有见不得人的事,而皇后也还是这些事情的同谋。
兰西在现代的时候办公室关系处得还算不错,可真到了古代,和一个从小浸淫在尔虞我诈中的男人过招,还是处处都落在下风。如果她再不长进点儿,一碗毒酒的命运还是会在不久的将来花枝招展地冲她招呼。
而不管未来怎么样吧,现在皇帝就面带“好为难好无辜”的微笑望着她,宛如一只咬紧羚羊咽喉的豹般含笑看她挣扎纠结,这才是眼下要面对的事情。
“这…陛下,”兰西咬了咬牙:“您还是安插眼线吧,父亲他对陛下当无二心,倒是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但…安插眼线的话,确定不会把这事儿张扬出去吗?爹爹说,这事情捅出去的话,臣妾会被逐出后宫呢…”
“哪儿有皇后被赶出后宫的道理?”皇帝失笑,口气也缓和了很多,目的达到了果然就开心了:“放心,朕会帮你找出你母亲发疯的原因的,也不会叫不相干的人知道的。”
兰西心都揪成一团了,还得陪着笑脸和皇帝“真诚“道谢,夹在家族利益和皇族利益之间的皇后,是有多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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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皇后有气 ...
皇帝今天取得了皇后“可以往太师府里安插眼线”的承诺,心情看似非常不错。午膳时难得的把所有的菜都夸奖了一遍,还破例赏了三个厨子。用餐时也没有再用他那杀伤力巨大的“无表情盯视”吓唬兰西,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
但饭吃完了,问题就来了——皇帝的习惯是在午后小睡一会儿,兰西也有这个习惯,然而此时她还不敢走。宁致殿离南书房还是有一段子距离的,她若是走了,萧夫人刚好过来,那该怎么办?既然都做出牺牲娘家的利益来拖延时间这么不合算的决定了,当然不能半途而废啊。
皇帝打了两个呵欠,逐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可兰西不甘心就这么功亏一篑,于是也只好装傻假作自己看不见,接着杵在原位,聚精会神地研究皇帝的书架——虽然那些书她看了名字就决定自己今生今世对它们都不会感兴趣了,可好歹盯着书脊还能假作收不到皇帝的暗示呢!
于是,皇帝也只好亲自开口了:“初凝,朕记得你午后喜欢小憩一会儿。”
既然他问了,兰西多不情愿也不敢接着装死,只好回答:“是,承蒙陛下还记得…”
“不回去吗?”
“…”明显已经没有任何事情了,再想出卖娘家利益也没得出卖了,兰西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句话,只好先低下脑袋,绣鞋蹭着细墁的地面:“臣妾…”
臣妾了半天没个所以然,皇帝急了:“你到底还有事没事?”
“事…是没有了。”兰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理直气壮赖着不走:“但臣妾就是想看着陛下。”
这种话放在现代是暧昧,放在古代可就是再直白都没有的表白了。皇帝一愣,脸居然一下红了:“你…”
“臣妾想和陛下单独相处一会儿…”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了,干脆不要了,兰西想得很英勇,口气却益发娇羞。是的,娇羞。
“这样啊。”皇帝转身便朝着送完了人又赶回来发呆的小内侍福泉下了令:“去门口告诉皇后的随从先回去吧,过会儿皇后要走朕遣人送她。”
这就是说皇帝一时半会儿不会赶她走咯?兰西大喜,一丝微笑溢了上来。福泉小跑着出去传谕了,皇帝刚好回头,正看着她喜不自胜的表情,不由一笑:“至于这么高兴么?”
“臣妾高兴。”兰西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垂首再不言语。
据说男人有时候会喜欢天真单纯到傻的女人,因为对方会让他们有保护者和拯救者的成就感。武初凝既然是皇帝所有女人中间最小的,那么她犯傻应该会引起对方的保护欲吧。
这话说出,竟是半天没有响应,直到她抬起头,才发现皇帝也在看着自己。那双乌黑的眼眸里光被微垂的睫毛遮住,但依然能感觉到很少见的柔软情绪。
兰西的心猛地跳了几下,胸口一股暖流烫得她打了个寒颤。皇帝自己本来就长得够好看了,他这样看着谁谁都会受不了的啊!当然,这目光还不是深爱,但已经有怜惜了,从怜惜到珍惜,或许不太远吧?
她一边不可自抑地想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在心中使劲儿拉警报——不要被他攻陷,不然会死啊。
两种想法交战,兰西看向皇帝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直到他上前一步,拽住她有点凉的手:“一起休息会儿?”
没有道理拒绝皇帝的要求吧,而且中午应该不怎么危险不怎么暧昧…兰西点了点头。
然而,当宫女们伺候着皇帝皇后脱了外衣鱼贯退出后,房间里那午后的慵懒气氛就突然变了。兰西刚躺好,就发现皇帝的眼光似是无意地从她身体上流连而过,可他一定不会像看上去那么淡然的,那呼吸都已经越来越沉重了。
武初凝一个权臣世家的小姐,营养好,发育好。按兰西的观察,在激素还没有得到大规模推广的古代,她十五岁的身姿已经比多数二十多岁的宫女都美好了。这初秋时分暑热未消,皇后的中衣也是单薄的纱所制,虽不至于透明,却是恰到好处的隐隐约约…
再说,中午这时间虽然不比一早一晚,没有幽暗的光线惹人遐思。但武初凝是个漂亮的姑娘,皇帝又是个正血气方刚的男人,往一张不怎么宽的便榻上一躺,光荷尔蒙的作用就够导致十八禁场景发生了,还要什么环境什么时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