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还真的见过吧。兰西在心里念了一句,随后便换了有点假惺惺的笑颜:“别啊,陛下。臣妾也只是觉得…您是想清楚什么事情才这么高兴?”
皇帝静默了一瞬,突然一用力把她拖进怀中,将口唇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和你讲吧,朕有一个很讨厌又不能杀了他的人,有一个不讨厌但也不能容忍他的人…”
“…”兰西嘴角一僵:“哪个是臣妾?”
“都不是,别这么敏感。”皇帝莞尔:“你是朕很喜欢的人,不然朕也不会这样和你说话——说回那两个人,朕突然想到该怎么处理他们了,心上的石头放下了,自然就…”
“您能先松开臣妾么。”兰西觉得这个仰着头还靠着别人的姿势很不舒服,急于挣开,可皇帝却并不撒手,仍是低声道:“外头有人。”
乍一听这话,兰西差点哭出来。外头有人他还这样搂着她,岂不是找着让那些大臣牙疼?但她转念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指——外头那人,只怕不知道是哪位朝中的大人派来偷听的。皇帝做这样的亲昵状,与其说是为了腻歪她,不如说是想让外头那人听也听不出东西去。
“那…您说。”兰西扭了扭不怎么舒服的脖子,也学他的样儿压了声音。
“这两人里有一个和你的关系非同寻常,你猜猜是谁?”皇帝在这个姿势上大概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反正温香在抱,武初凝也不是什么胖子,体重自是不迫人的,他倒是不急。还有闲心让她猜个谜语。
但她难受啊!
兰西蹙了眉,道:“陛下你让臣妾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等她挣扎着站稳了,单手搭上皇帝的后颈,朝他胸前微微靠去一点儿,从外头看仍然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模样,但她却舒服了不少后,才道:“必有一个人是臣妾的兄长吧?”
望着皇帝的表情,她知道这个人她猜对了,但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臣妾就不知道了。”兰西眨眨眼,道:“陛下不能直接告诉臣妾?”
“宁贞长公主的驸马。”皇帝脸上的微笑犹在,兰西却吓了一大跳。她虽然认不出哪个长公主是哪个,在她眼里她们都有一样的个头,一样的长相,一样的声音和一样的笑容,但从宫里原存的宫档里头也能看出来,这位封号叫做“宁贞”的公主是先帝最偏宠的女儿。每当有官员和异邦贡上珍奇贡物之时,当年还是公主的宁贞总能得到不逊于太子的一份儿,而这个习惯持续至今——宁贞拿到的东西几乎可以和皇后相比。如此得宠的公主,她的丈夫自也不是一般世家子弟。那是丞相卢淞枚的长子。
卢家和武家不一样,武家是权臣,而卢家是士族。虽然伴随着他们庄园的日趋败落,如今的卢家早已找不回一百,甚至几十年前的风光,但那衣缨华族的生活气派,却依然在标志着这个家族的不同凡响。
虽然作为现代人,兰西打从骨子里对穷了还很会装的没落贵族没有崇敬感,但对卢家驸马他爹芦淞枚,她却不能不另眼相看。此人和一般的士族子弟不同,他醉心权术,为这事据说还被当年的卢老太爷赶出去过,但若不是如此,先帝也不见得把最宠的女儿嫁了他儿子。毕竟卢淞枚再不得家里人喜欢到底也还是名门之后,要权力也仅次于武太师——约莫先帝早就有了打算,既然和朝中所有有权势有背景的人都成了儿女亲家,想让他们互相牵制倒也不难。
难不成,皇帝就是悟出这个互相牵制的道理来了?可现在眼看着武太师越来越厉害,单凭卢淞枚能怎么样——如果看过历史书上东晋和唐朝那两段儿,大家都可以猜到,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士家的身份什么都不顶。而纵使卢淞枚在先帝死时的权力还和太师相距不远,但驸马他爹的身份怎么都比不上皇后她爹啊,现在谁还敢靠卢淞枚牵制武太师,那纯粹是开玩笑了…
不过,皇帝刚才还说过,这两个人,一个他不讨厌却不能饶,一个不喜欢又不能杀,这对应的分别是谁?
“陛下是…不讨厌臣妾的兄长却不能饶?”兰西试着问了一句。
“是啊。”皇帝说话间的热气就呵在她耳边:“谁让他姓武,又是当家的嫡公子,饶了谁都不能饶他——但他若是能给朕做点儿什么的话就另算了。”
兰西顿时惊了。她是可以帮皇帝,因为她知道事情的大概走向,对武太师也算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武瀚墨不会啊。在这个时代你撺掇任何一个人去反对他爹,那都是不可行的举动——武太师是武瀚墨他亲爹啊,虽然凶点儿,那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父亲啊。
“别怕啊,”皇帝轻笑:“朕没傻到用他去对付武太师。不是还有另一个人么?”
…用他对付卢家驸马?兰西益发惊愕,低声道:“那卢驸马又怎么了?您为什么讨厌他?”
“不是讨厌他,是讨厌他爹。”皇帝的笑容敛去:“朕一直在想,卢淞枚在朝堂上向来不和武太师争执,私下里和武太师的人交游频繁,但自己又和朕一个劲儿套关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现在,朕想到的结论依然不敢肯定是对的,但却不妨说说——他多半是想把武太师捧高了,好让武家栽得格外狠,他就还能捞些好处来。若逼急了,这人多半是会和武太师彻底翻脸的,但现在…他想让朕给他打头阵呢。若是朕败了,他还能见风使舵。”
“…可长公主…”
“天下最不可靠的就是姻亲。”皇帝的嘴唇似有意似无意在她耳边擦过,看起来极尽缠绵,话音却冰凉:“朕不会为了一个妹子容忍下一个权臣家族出现。要想让武家败亡,卢家也要跟着一起!现在就看你兄长和卢振锐谁更有本事些了。”
兰西骇然,一时说不出话来。皇帝先前说的话明摆了就是两边他谁都不帮。卢振锐有什么本事,她不知道,但自家哥哥有什么本事…大概连老天爷都不知道吧。
这场比试,多半是武家输。
“别怕。”皇帝许是看到她脸色不好,轻声一笑,道:“你至少应该放心一件事,太子的母亲必是姓武…朕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完全没有母亲那一系的支持的。”
兰西一怔,随即狂喜。皇帝这句话相当于保证了武家不会被彻底根除,也就是说,武初凝上一世遇到的,彻彻底底的人走茶凉事件,这次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这两世的差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但直到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坏苗头。甚至可以说,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她甚至有可能坐牢这个皇后位置,作威作福若干年…
62、人有其志 ...
然而皇帝虽说了这话,事情却并没有立刻发生转变。似乎他要利用武家和卢家彼此牵制的想法只是一个想法,说说也就算了。
然而,在每次给他念奏折,念到和某个官员的利益有牵连的部分时,兰西总会在他默默蹙起的眉头中读到一件事——那个计划或许正在他脑中一点点成型,只是,还欠缺一个发动的机会而已。
这几日的奏折里头,倒是关于前线征人凯旋的东西分外多。杨延之那边既已完成了征战,差不多也该班师了。兰西不知道“勾狄”是个什么民族,但就他们的生活方位来看,他们该是游牧的人群。去那样的荒野上征战日久,对于中原的将士来说,可十足是件苦差事。能打赢已经不容易了,如这样的大胜,朝廷是无论如何都要重赏的。
这件事,皇帝不愿意交给太师去做,太师似乎也乐得降低皇帝对他的警惕,竟并不阻拦皇帝“朕亲自操办”的意图。
在皇帝默默于奏折上写字的时候,兰西始终在思虑这件事情——如同皇帝和她所说的一样,卢氏和武氏的争执,现在已经到了彼此试探的时候了。到了这一步,离最后的发难也就不远了。武太师不可能一点儿也不在乎女婿这支军队的力量。
而这次封赏,若是由他上书建议,皇帝顺水推舟,对他在军中的声望无疑有巨大的提高。可现在他却主动选择缄言,是不是故意给皇帝留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呢。
“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离城还有最后二百里地。”皇帝啪地一声合上最后一个奏折:“带着勾狄人的王公贵族,回来送降书。初凝,你说朕怎么安置这三十万大军呢?”
兰西微怔,随即答道:“后宫不干政,陛下的大军,自然陛下随心安置。”
“那就解甲为民吧。”皇帝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像是障了一层雾:“你现在能回太师府一趟吗?”
“…回去做什么?”
“和你父亲商议此事。”皇帝站起来,俊美的面孔上似笑非笑:“说是朕的意思,看他怎么说——记住,不要做出任何承诺。一切商讨,等回宫以后和朕说。”
兰西突然觉得呼吸一窒。这是皇帝第一次在她面前显示出“人主”的气度吧…如果说权势这东西可以物化的话,那么皇帝之前不过是把这玩意儿当了玩具,咋咋呼呼地想占有,想把玩,可现在——这玩具似乎已经成了武器了。
等待出鞘饮血的武器。
兰西深呼吸,收敛了心神,道:“好的。臣妾这就去…”
皇帝含笑点了点头,让她疑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方才那种凌厉却不失底蕴的气势突然消失,面前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好看得出奇的青年而已。
皇家华美的马车在太师府门前停下,兰西在翠微的搀扶下下车入府——早有快马的宫卫将皇后归宁的事情通禀了太师府上,但时间紧促,除了太师和武瀚墨亲自迎出府外之外,府上再没有任何另加的准备了。
按道理说,若皇后有事,应当是召父兄入宫觐见的。可是现在臣强君弱,事情倒也说不得了。
“微臣恭迎娘娘归宁…”太师在宫中人面前的态度始终是无可挑剔的。似乎面前的少女仅仅是一国之母,而不是他自己的女儿一般——或许正是由于这种踞恭不一的反差,兰西才格外不喜欢这位“父亲”吧,在他身边,自己要么是皇后,要么是棋子。
总之,不是女儿。
“太师大人免礼。”兰西唇角微挑,挤出一个看似有点儿真诚的微笑,但当她的目光落到武瀚墨脸上时,这个笑容顿时就有了实质。
武瀚墨是个让人没法子不喜欢的人。
他是没什么本事,意气用事并且不辨敌我。但他也实在是个优秀的公子哥儿,精通各种玩法,会逗女孩子开心,也包括逗她自己的妹妹。兰西犹记得皇帝相看武砚的宫宴。座中四人里三人都是各有肚肠,唯独武瀚墨一人,没心没肺说说笑笑。而她就算在那样心事重重的时候,也还是被武瀚墨给逗得笑出来了好几次。
武瀚墨见她看他,也便笑了出来:“娘娘一向可好?”
“是…挺好的。”兰西趋前一步:“去府中说吧。”
在太师府的正厅里头落了座,兰西尚未开口,武太师便冲儿子使了个眼色,脱口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下去!”
武瀚墨便果真站起了身,行一礼,退了下去。兰西心里不禁有些难过,说不定她这个哥哥在武府的地位比她还要低得多。以武太师的做事风格,其实确实很适合当皇帝——他不把人当人,不把自己的子女当子女,只把他们看做一枚枚棋子。放到那个地方了,就行了,不用考虑伦理,更不用考虑人情。
至于武瀚墨这样的一颗废棋…兰西突然一凛,她意识到了一件从前根本没有揣想过的事情:武瀚墨既然是武家的嫡长子,武太师又有意于皇位,那他从前是怎么培养这个儿子的?总不能是刻意把他养成一个废材吧?除非他是想辛辛苦苦夺到皇位然后再在五十年内把自家的王朝断送掉。
要知道,就连《红楼梦》里头的贾宝玉,也只是不爱功名而已。真让他考,还是考得上的。这样想来,武瀚墨一个大家公子,若是只会斗鸡走马射猎听曲儿,岂不是真的奇怪?
兰西想到这儿,武太师的话音便传了过来:“你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儿吧?”
“父亲…”兰西吸了一口气,把思维拉回来,轻声道:“陛下说姐夫的军队快回来了,他要我问父亲认为该如何安置这三十万士兵。他的意见是,让他们解甲归田。”
武太师的嘴角非常不明显的轻抽了一下,道:“解甲归田?他就这么对待死战护国的勇士?”
“…请问父亲的意见?”
“别的不说,若是他们解甲归田,勾狄再打过来怎么办?”太师脸色阴暗:“皇帝还年轻,不晓得其中利害——他当勾狄的王向他投降了北方便再无战事,但一个王不想打仗难道不可以换一个王吗?”
兰西不了解勾狄人的习惯,此时也只好跳过这个话题:“那父亲的意思是,还让这些人北返?”
“那是自然。”太师沉声道:“我知道皇帝忌讳我利用这支军队做什么,但总不能因为忌讳我就架空了朔方的防线!该赐金银的赐金银,该封爵就封爵,这些我都不拦他。但让这三十万大军一夜瓦解,岂不是自毁长城?”
兰西默然,她不能不承认从太师这话推理过去,皇帝的选择确实是错的。于是也只好点了头,道:“待女儿回宫还禀他吧。”
“对了,”太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听说你…有身孕了?”
兰西没想到他问这个,但最近皇后有喜的消息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纵使杀空了抚恩殿的宫人也没有拦住这消息的传扬,便只好点头道:“是有这个说法。”
她口气含混,太师不禁蹙了眉:“有这个说法?到底有还是没有?”
“女儿也不知道…”兰西垂首道:“是抚恩殿的彩儿和钦天监监正说的…”
“彩儿?哼。”太师冷笑一声:“钦天监监正怎么说了?”
“那天地震…他去禀报了一声地震不吉,然后便说夜观星象,见有小星临近紫薇星,应是后宫有女承喜…”
“小星临近紫微星吗,那分明是说奸臣乱朝啊。”太师嘴边浮上一丝狞厉的微笑:“难怪皇帝上朝大骂钦天监,这种谁都知道的事儿,他们居然也敢胡诌。”
兰西不意他会说出“奸臣乱朝”这四个字,脑袋里顿时就像被人灌注了一腔浆糊,纷乱芜杂。半晌才磕巴道:“奸…奸臣?”
“皇帝定是觉得我是奸臣。”太师的眼睛微微一眯,旋又恢复正常:“如此,初凝。你回宫之后不必再提我问过你是否有身孕的事情了。就告诉皇帝,他要军队解甲归田我不同意——至少要留十万精兵驻守边关!”
兰西点点头,道:“女儿知道了——此事想必牵涉重大,陛下才会避开朝堂众臣…”
“算他聪明。”太师那几乎堪称可怕的笑容散去,道:“你什么时候回宫?”
“…女儿想和兄长说几句话再回去,可以吗?”
太师抬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她走。兰西便出了门。她正想着如何去找武瀚墨,就发现那人正靠在离正厅不远的偏门边,望着她。
“兄长。”她疾行几步过去,轻声叫了一句。
武瀚墨唇边有笑意,只是有点儿悲凉感:“你找我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兰西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和这个哥哥说点儿什么,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装傻吧?但想着他刚刚被武太师赶出正厅,心中想必很难受。她这个做妹妹的,就算去安慰几句,该也不过分吧。
“哦?”武瀚墨挑了挑眉。
“想和兄长待一会儿。”兰西瞅着地面,道:“这么久没见了。”
武瀚墨终于笑了出来:“嘿,难为你这丫头还算有良心,记着为兄的好了。不过…我确实不怎么给你和父亲长脸。”
“何必这么说?”兰西颇囧地笑了一下:“人各有志…”
“但并不是谁的志向都会被世间容忍的。”武瀚墨却微仰了头,叹一句:“很不幸,我就是那个有着被世人都瞧不上的志向的倒霉蛋。”
“…”兰西讪笑:“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兄长的志向是什么。”
“我的志向吗…当个小官,有衣有食有俸禄,娇妻在侧,有儿有女,养三两猫狗,一院好花。”武瀚墨苦笑:“当了太师的儿子皇后的兄长,还只有这种志向,果然没出息吧?”
兰西笑了笑,突然挥手拍中他的肩膀,道:“这有何难,你去和陛下说,他肯定答应你…”
“可是我想凭自己的本事…我有什么本事呢,若论念书,我也考不过那些寒门举子,若论武艺,杨延之一只手可以打死三个我。你说说,陛下若不看在父亲和你的面子上,凭什么给我俸禄官位?”武瀚墨苦笑:“我是什么都会,可什么都不精通——那些赏花逗狗的事儿,难不成也能换功名么。”
功名是换不了,金子是可以换的…兰西心想,但又不好口上说。武瀚墨到底是大族公子,去干这种下等人的活儿,不仅是委屈,简直是羞辱。
63、两面为难 ...
想了一阵子,她才找到个比较合适的说法,道:“兄长的愿望,不过是当个富贵闲人吧?”
武瀚墨一怔,随即大笑,道:“这倒没说错。果然还是初凝你伶俐。”
“是么?”兰西淡淡一笑,又道:“姐姐要回来了,你可高兴?”
武瀚墨脸上突然泛起红晕,好一会儿才扭捏道:“初融也是我妹子嘛,她嫁到那地方去,够苦的了…能回来我这做兄长的自然高兴。”
“嘻,只怕不是为了姐姐回来高兴吧。”兰西掩了口轻笑一声:“你还真对那人心念不忘啊。”
“这个么…”武瀚墨眉间有一种掩都掩不住的亮色透出来:“兰麝她是个好姑娘…”
“就是想不通爹爹为什么不索性把她给你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兰西的目光移向远处的花木,调侃道。但武瀚墨听了这话却顿时脸色一变:“她虽然不是大家小姐,可也是清白的女孩儿,哪能…哪能说给就给了?我若是出于私心要了她,她这辈子也就是个妾…”
“难不成你还想娶她当妻子?!”兰西愕然,惊道:“她的身份…”
“连你也苛责她的身份了?”武瀚墨的眼神有些愤怨,说话都磕巴了:“她只是没生个好人家,否则有什么,有什么不好的?初凝,你怎么也和人学得这么势利?我就是欢喜她,就是要娶她做妻子,否则我宁可不娶亲,这你进宫前就知道了!”
“可我进宫一年了你都没有任何改变。”兰西急忙遮掩过去,心中却明白了为什么武太师要把这小歌姬扔给女儿远远带走——并不是因为武太师喜欢得罪儿子,而是武瀚墨作为太师嫡子,若是娶了一个歌姬做正房,那简直比举着鞋底抽武太师的耳光还让他下不来台啊。
于是他就期待女儿一走经年,这儿子在家里头也好收收心。可谁想得到武瀚墨能为了这叫兰麝的歌姬远赴朔方,差点儿连命都丢掉啊?难怪武太师知道武砚假冒公子的事情时震怒如斯!
武瀚墨静了一会儿,低声道:“也许我一世都不会改变。心爱着一个女人的话,不会愿意让她受任何委屈的。如若我真的接受爹爹给定下的亲事,随便娶哪个闺秀回来,我都…要么对不起妻子,要么对不起兰麝。于是也只好谁都不娶了。”
兰西侧了头,看看他,轻声一笑:“兰麝比我幸运。陛下没你痴情。”
“呃…这个…”武瀚墨作为臣子不能直说皇帝的不是,支吾了几声,才道:“可他已经很宠你了。这…我在宫外也是听到的。”
“听到什么?”
“陛下每个月到头,倒有二十多天是宿在宁致殿…”武瀚墨的脸微微红了红,又道:“宫中就你和文氏两个人,怎么算你也够得宠的——对了,坊间传言你…你快诞育皇子了,是不是?”
“…”兰西顿觉头上拉下来三道黑线。诚然,她确实是十有八九有身孕没错,但这个消息不是皇帝昭告天下的啊,他若是知道此事在民间也传开了的话,难说会不会再兴杀意弄死一批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武瀚墨尴尬了一下,然后打起哈哈,应付了过去。可这话题一结束,两人竟相对无语了好一会儿,兰西终于又想起了如何搭讪,道:“上次你回来查出是谁剁了武砚手指了吗?”
“管家。”武瀚墨轻描淡写,脸上还带着和善的微笑:“我也剁了他的手指。”
兰西心里一凉。她只念武瀚墨是个好相处的公子哥儿,却不料他也有这样心狠的一面——剁人指头这种刑罚自然是不合法的,用私刑而能如此酷厉的,必然也有漠视下人的潜意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