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出事儿了!”外间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只见香陶笑眯眯跑了进来,自个儿弯腰笑了半日,嘴里嚷嚷道:“可了不得,笑坏人…”
双痕伸手拍了她一下,斥道:“别闹,好生说话。”
“是。”香陶朝慕毓芫福了礼,平息片刻才忍住笑,回道:“方才奴婢去咸熙宫送东西,碰巧萱嫔在那边请安。熹妃的脸色看起来不大痛快,不过说了两句,收下东西便要打发人。谁知道----”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揉了揉自个儿的脸,“大家刚要准备出殿去,就听见正中一声闷响,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装作没听见,也没敢笑出声。”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的,这也当着正经事来取乐?都是本宫平日太宽待你,没半点规矩,回头打你一顿才好。”慕毓芫摇头笑了笑,“嗯----,你方才说出事?什么事?”
“萱嫔啊,萱嫔被罚了。”香陶不敢再笑着说话,敛色回道:“萱嫔一时没忍住,就笑出来了。熹妃直说她没规矩,乱了套数,当场就砸了手里的茶盅,还让萱嫔以嫔位礼听训受教,连个蒲团也不给,听说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慕毓芫微微蹙眉,问道:“哪不是有大半个时辰了?”
双痕瞧她脸色有些不快,忙撵了香陶出去,自衣橱里取了家常的宫衫过来,小声询问道:“娘娘,是不是要过去瞧瞧?还换衣衫么?”
“不,不去。”慕毓芫缓缓摇了摇头,曼声说道:“眼下熹妃正恼怒上火,萱嫔又正被羞辱难堪着,谁去劝解都是吃力不讨好,本宫何苦赶着惹人嫌?只是熹妃的性子没个回转,萱嫔也未必受过这等闲气,再如此僵持下去,怕是又要闹出风波了。”
双痕锁眉想了想,道:“不如,让人去回禀皇上?”
“胡说!辖理六宫是本宫的职责,做什么知道却不去调解?”慕毓芫淡声喝斥了一句,思索片刻吩咐道:“你去,悄悄的找到大公主,那是个聪明伶透的孩子,不会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她说起话来比别人方便,咱们也不用多管闲事了。”
双痕恍然大悟,点头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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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皇帝都在霁文阁跟大臣议事,群臣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谁知道激烈陈述半日却没个结果。眼看天色渐渐浓郁,殿外天空已是落日西坠、晚霞满天,小太监赶着上来请示何处晚膳,明帝也显出些许疲乏,遂挥手道:“你们都先回去,各自写个折子上来,明日早朝再接着往下议。”
“是,臣等告退。”群臣们方才渐渐打住,行礼退出。
“皇上,这是前儿说的丹心蜜露。”多禄捧着八宝彩漆盘子呈上来,内中躺着一支羊脂白玉小瓶,笑道:“太医院首座孙太医亲自调配的,说里面不光有赤芍、黄精、丹参、蜜草等物,还添有上等珍珠粉、琼脂膏,秋日干爽,临睡前涂抹均匀,次日便可一整日滋润无忧了。”
明帝原本有些蹙眉不快,听多禄啰里八嗦扯了半日,不由笑道:“你收了太医院多少银子?有的没的,先天花乱坠的说了一箩筐。”说着站起身来,将白玉小瓶拾起来揣进怀里,迈步往大殿外走去。
多禄赶忙紧跟着撵上,口中道:“冤枉啊,奴才可不敢。”
明帝却摇头笑笑懒怠理会,待龙辇行至椒香殿仪门,方才吩咐道:“去问问前面的小太监,要是淑妃午歇还没起来,就不用通报了。”多禄片刻就跑了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说大公主也在,不过早到一炷香功夫。
“朕来的不巧,打扰你们说体己话罢。”明帝自个儿打起水晶珠帘,嘴里说笑着往里走进,坐下笑道:“没外人,不要行那些虚礼了。”伸手接了茶盏,朝大公主笑道:“寅馨,过几日就该行公主礼,也算是大人了。回头你自个儿想想,缺什么就跟淑妃说,一定办得热热闹闹的。”
“是,谢父皇关怀。”大公主赶忙起身谢恩,又看了看慕毓芫,笑着回道:“父皇无须担心,慕母妃素来替儿臣想的周全,样样都打点的很妥当,想来已预备下不少难寻的宝贝,只怕父皇心疼还来不及呢。”
明帝听她说的有趣,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做父皇的多操心了。”
“寅馨的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甜。”慕毓芫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拉大公主在身边坐下,微笑道:“天色不早,正好你父皇高兴,你也留在椒香殿用晚膳,过会儿再让人送你回去。”
大公主腼腆的笑了笑,歉声道:“谢过慕母妃的一番好意,只是儿臣出来时没打招呼,只怕母妃还在等候着用饭,还是改日再领罢。”
慕毓芫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好,就不留你了。”
看着大公主领着人出去,明帝渐渐收敛了笑意,问道:“朕看寅馨眼圈有些红,像是刚刚哭过,难道是被熹妃训斥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专门跑过来找你?”
慕毓芫看了皇帝半日,嫣然一笑,“呵,皇上双目如炬。”沉吟着顿了顿,“只因寅馨砸碎了东西,被臣妾训斥了一顿,小女儿家脸皮薄,所以就委屈哭了一场。”
明帝却摇了摇头,笑道:“你又唬朕,断然不会是这个缘故。”
慕毓芫只笑着不答,翩然起身道:“小孩子哭鼻子,也值得让皇上着紧?晚膳已经预备好,先吃点东西,等臣妾长点力气再说罢。”明帝笑了笑,只好跟她一起出去。
因中午的宴席格外丰盛,已然吃的有些油腻,晚膳特意准备了些清淡的小菜,帝妃二人略吃了些,便吩咐宫人将盘盏撤下去。底下又奉上膳后的甜汤来,慕毓芫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甜汤递过去,方才说道:“下午的时候,熹妃和萱嫔绊了两句嘴,臣妾想大喜的日子不便多加约束,便让寅馨过去劝了几句…”
明帝顿时不悦,打断道:“朕看她们是闲的,非得闹出些不痛快来。”
慕毓芫却神色悠闲,微笑道:“大家天天一块相处,难免有个磕着碰着,这又算得上什么大事?过不了几日,姐妹们依旧是有说有笑的,皇上不用太担心。”
“听你说来,朕倒是多操了些心。”明帝有些不愿意再说下去,转而一笑,从怀里掏出小瓶子来,笑道:“你前几日说腿上干燥生痒,这是太医院新配的丹心蜜露,最是滋养肌肤的,晚上细细的抹上一层…”
“皇上…”外面传来多禄小心翼翼的声音,明帝说到一半被打断,十分不悦,回首蹙眉问道:“什么事?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多禄不敢进来,隔着水晶珠帘跪道:“玉粹宫那边来人,说是萱嫔娘娘有些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瞧瞧。”
“嗯?”明帝想到先前说的事,心内一阵不快,加上下午议事没个结果,更是觉得心烦不愿走动,只道:“朕又不是太医,去也没用,等太医诊断过再来回。别杵在这儿惹人嫌,还不退下?”
多禄不敢再多嘴,忙道:“是,奴才告退。”
明帝消了消气,回头问道:“朕方才说到哪儿?”
慕毓芫垂首抿嘴一笑,带动耳间银线串珊瑚珠坠子跟着摇晃,反手抚了抚,指着白玉瓶子趣道:“皇上说到----,此露乃采天地之精华,集日月之灵气,神力无比、一两千金,比之观音瓶的净露还要珍贵呢。”
“好了,知道你是哄朕开心。”明帝将慕毓芫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往寝阁走进,温柔的放到流云美人榻上,低低笑道:“朕也该礼尚往来,到里间再好好的答谢你。”宫人一个个都视若无睹,皆很知情识趣,赶紧退了出去。
“皇上!”慕毓芫突然惊呼出声,双手紧紧捂住宽广的裙摆,羞红之色一直烧到了耳根,急急阻道:“这是做什么?皇上,别闹了。”
“你怕什么,朕想给你抹点蜜露而已。”明帝大笑起来,打开手中的瓶子,一阵浓郁的香气韵散出来,“来,朕亲自给你抹上。”
慕毓芫渐渐松了手,只是红着脸垂首不语,任他轻轻掀起绣花百褶儒裙,褪掉莹白若雪的绫袜,卷起裤腿,露出盈掌一握的纤细小腿来。明帝将花露倒在自己手心,先双手合着温了一会,再认真细致的抹上去,口中笑道:“朕的淑妃乃是后宫表率,一点也不能输给别人,有损到这双腿可是万万不行。”说着低下头去,一边吻了一下,抬头笑道:“好了,有朕加盖的印章在上头,定然有效。”
“嗯。”慕毓芫抬眸看他,声音细不可闻。
“宓儿…”眼前的女子明眸中水光不定,难得一见的羞怯教人无限怜爱,明帝的目光渐渐有些迷离,喃喃道:“不论何时,你都是朕心中最珍贵的瑰宝今后…”仿佛置身于一处澄澈无尘的清泉,明帝情不自禁的俯身下去,沉醉其间不愿醒来。

第三十章 意难平

晨光透过纤薄窗纱洒进来,似千丝万缕的素白丝带,浅淡透明,依稀勾勒出寝阁内摆设的大致轮廓。慕毓芫在混沌中朦胧醒来,透过层层叠叠的冰鲛帷帐,只见天色已近大亮,不免唬了一大跳。皇帝若是误了早朝,嫔妃难免会担上以色误君的罪名,倒是有口难辩,连忙轻声唤道:“旻旸,旻旸…”
“嗯…”明帝含混不清的嘟哝了一句,却丝毫没有打算醒来的意思,翻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复又悠然睡去。慕毓芫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便用力弄醒皇帝,遂随手拾起一件杨妃色锦披,伸手挽起纱帐欲要下榻。
“哈哈,果然着急了。”明帝突然大笑着翻身坐起来,抚掌笑道:“朕今儿不用去早朝,等会用完早膳,陪你去玉霞泉那边钓鱼散心。”说着伸手掀开绫被,一把将慕毓芫搂进去,将她锁在自己怀里,“外面风凉得很,咱俩多渥一会再说。”
慕毓芫这才解悟过来,回头笑嗔道:“既然如此,皇上昨儿怎么没说?”
“为何要说?”明帝笑着反问,贴在她耳畔柔声说道:“若是早早的说出来,怎么看得到你着急的样子?方才,要不是看你打算下去,怕你穿少了衣衫着凉,朕还打算多忍一会呢。”
有温暖的气息在脖颈间流动,慕毓芫被摩挲的一阵发痒,不由往后缩了缩,故意打趣道:“平日总说祉儿淘气,今儿才算明白,原来都是跟他父皇学的本事。”她越是闪躲回避,越惹得明帝起了兴致,因怕伺候梳洗的宫人瞧见,赶忙扬声唤道:“来人,服侍皇上更衣!”
“好哇,你敢抗朕。”明帝又气又笑,起身将她双手摁住,佯怒笑道:“看朕今天怎么处罚你…”他含笑缓缓俯身下去,越来越低,越来越近,慕毓芫挣扎不开亦不能回避,只好缓缓闭上眼睛。
“宓儿…”
“嗯?”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的吻落下来,慕毓芫不由睁开双眼,却见明帝依旧撑着身子俯视自己,脸上却是一脸坏笑,疑惑道:“怎么了?”
明帝“哧”的一声笑出来,忍俊不禁笑道:“谁说朕要亲你了?素日常听人夸你聪慧敏透,原来也有上当的时候,哈哈…”慕毓芫顿时飞红了脸,只是咬着嘴,恨恨的说不出话来,明帝却突然在她脸上吻了一口,松手笑道:“你看,这次又猜错了。”
“皇上,你----”
慕毓芫急得话也说不出完整,索性拉起绫被将自己兜住,正巧双痕领着人进来服侍更衣,见她蒙着个头只当不适,不由问道:“娘娘,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要不,奴婢去取点八珍安神丸来?”
“出去,出去…”慕毓芫在被子里嘟哝着,却不肯伸出头来。
“哈,没事。”明帝乐不可支,朝一脸迷惑的双痕挥了挥手,笑道:“你们的淑妃是在撒娇,等会朕服侍她更衣装束,都下去罢。”双痕等人都是面面相觑,赶忙放下东西退出去。
经过如此一闹,再加上梳洗早膳等琐事忙碌,殿外早已是通明大亮,朝阳也在冉冉初升,帝妃二人将近巳时才算步出泛秀宫。华辇路过月韶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两名太医从玉粹宫出来,明帝见二人神色凝重,不由拦住问道:“怎么?又有谁不舒服?”
两名太医赶忙上前请安,其中一人叩道:“回皇上的话,昨日诊得萱嫔娘娘有了喜脉,所以今日过来送些安胎补气的药丸…”
“萱嫔有喜?!”明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回头喝道:“多禄!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回禀?朕看你是皮痒了!”
多禄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张着嘴却不知辩解,底下的太医忙道:“皇上息怒,只因昨日萱嫔娘娘说…”像是忘记萱嫔的话,回首朝同伴看了一眼,另一名太医赶忙接着回道:“萱嫔娘娘说,皇上每日政务繁忙、分不开身,且自己的胎像并无不稳,所以不愿轻易打扰皇上,打算等得空时候再回禀,故而多总管也不知晓。”
明帝回想起昨日的大概,脸色便沉了下来,慢慢放下帘子道:“嗯,朕知道了。”
“皇上----”慕毓芫一点点弯起嘴角,拼凑出一个合宜的微笑,柔声劝道:“这是萱嫔头一次有孕,她年纪小,又无家人在京城,皇上要不要先去看看她?”
明帝略缓了缓心内气息,却道:“时辰已经不早,再耽误下去都快晌午了。既然萱嫔胎像安稳无事,已无大碍,那就回来再看罢。”说着便吩咐小太监驾辇出宫,却被慕毓芫出言止住,小太监有些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慕毓芫垂首笑了笑,执了明帝的手道:“皇上,正好玉粹宫就在前面不远,说话的功夫没多少耽误,咱们玩一整日尽够了。再说,想必萱嫔此刻十分想家,等皇上遣人给闽东王报喜时,也好把话一并捎带回去。”
明帝望着她水波盈转的明眸,只觉再说什么话都有些多余,自己反倒有些不敢久视那清澈的目光,勉强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跟着一起进去罢。”
慕毓芫却揉了揉额头,仿佛有些轻微的疲乏,淡淡微笑道:“臣妾清早起来有些懒怠,想到醉心斋里面坐着歇一会,此刻就不进去了。”
明帝略微想了想,颔首道:“也罢,你到里头暖阁歇息着,朕很快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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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叩见皇上,金安万福。”先迎接出来的是凌波馆的江贵人,明帝顿住匆匆的脚步,抬手免了她的礼,二人同往萱嫔的寝阁走进。
萱嫔的眼圈有些粉光融滑的痕迹,面色亦没有往日鲜活,满头青丝只随意松松的挽了一下,抬头时倒是有些吃惊,着急下去请安却被明帝摁住,遂在床上欠身道:“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明帝温和的笑了笑,道:“你有孕在身,不必像往常那样拘礼。”
萱嫔忙点头谢过,江贵人在旁边笑道:“正是呢,娘娘如今身子尊贵,万事都应以小心为上。只要安心养好胎,皇上也放心多了。”
明帝问了几句闲话,看了看萱嫔,又道:“既然昨儿就知道喜事,怎么也不赶着回禀?朕要是早点知道,也好提前过来看你,不似今天这般慌慌张张的。”
“皇上。”江贵人不待萱嫔开口,急急回道:“皇上每天为朝事繁忙,后宫之事有淑妃娘娘辖理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说着朝萱嫔艳羡的看了一眼,恭维道:“早看出娘娘是福泽深厚的人,所以才有今日之喜,嫔妾心里也好生欢喜呢。”
萱嫔看了明帝一眼,垂首微笑道:“皇上雨露均沾,姐妹们都是一样的。”
明帝颔首,笑道:“看着你们如此和睦,朕也很高兴。”
江贵人又奉承了几句,突然仿佛忆起什么似的,自顾自说道:“说起来,昨儿萱嫔娘娘在咸熙宫时受责罚,当时香陶也在场。不知为何淑妃娘娘却没遣人过来,若是一早晓得玉粹宫来过太医,自然也就听闻喜讯,皇上也不用等到今日才知道了。”
明帝原本没甚留意江贵人,此刻方才渐渐将心思移过来,却朝萱嫔温声问道:“熹妃素来性子急躁,做事没个轻重,你有没有伤到哪?”
萱嫔柔和的笑容有些黯淡,微微垂了头,云鬓上的翡翠蝴蝶双翼轻轻颤动,低声回道:“都是臣妾失仪,所以才惹得熹妃娘娘生气。不过教导了几句,并没有处罚,皇上无需太过担心。”
江贵人却拿起丝绢掩面咳了咳,叹息道:“娘娘也太肯委屈自己,膝盖上的红肿到现在还未消,还只是如此说,想来都是怕皇上担心罢。”
明帝冷眼朝江贵人看去,笑问道:“听你方才说,淑妃原本知道此事?”
江贵人好似有些替泛秀宫担心,忙解释道:“想来是奴才们偷懒,没有回禀也是有的,所以淑妃娘娘怕是不知道,皇上切莫错怪了。”
明帝眸中的阴霾越发浓厚,冷笑道:“错怪?朕还不至于那么糊涂。”抬眼看了看有些憔悴的萱嫔,忍了忍气,侧首吩咐道:“江贵人照料萱嫔辛苦,先回去歇息罢。”
江贵人面色一喜,忙道:“多承皇上关怀,臣妾不累。”
“出去!”明帝一声断喝。
“是,是是…”江贵人吓得往后倒退一步,神色万分错愕,似乎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发怒,却害怕得不敢再多说,赶忙福礼倒退出去。
殿内瞬间静默了片刻,萱嫔轻轻咳嗽了两声,震的松散的发丝越加凌乱,抬手拂着整理道:“今日天气很好,臣妾一会让兰雅陪着四处走走。皇上一直守在这儿,臣妾也不能陪皇上解闷,心内不安的很,倒不如去淑妃娘娘那儿坐坐。”
“也好,你且好生歇息。”明帝慢慢消了气,笑道:“朕要同淑妃出去一会,你下午也到外面散散心,朕晚点再过来看你。”
萱嫔抿着嘴俏然一笑,如小孩玩闹般勾住明帝的手指,歪着头娇笑道:“皇上是一言九鼎,说好晚上来看臣妾,可不许忘记了。”
“好,朕知道了。”明帝被她娇俏的样子逗乐,起身给她掖了掖锦被,笑道:“你也听话好生歇着,养好胎儿才是最要紧的。”
“皇上----”萱嫔顺势拉住明帝的手,坐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认真道:“像是要起风的天气,皇上和淑妃娘娘出去游玩,千万记得多加一件衣裳。”
“嗯,你也别着凉了。”明帝的笑容略微凝滞,看着萱嫔欲言又止,却只是缓缓转身穿过玛瑙珠帘,步出寝阁而去。
“啪嗒!”一滴清泪落在浅桃红的锦被上,洇出一朵明艳的小花,萱嫔凝目于晃动不停的珠帘,颤抖着捂紧了自己的嘴,泪水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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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上不会让萱嫔绊住了吧?”双痕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天,日头已经渐渐高升至当空,叹道:“唉,都快晌午了。不如奴婢让人去打探一下,万一皇上在萱嫔那里用膳什么的,娘娘便可先回椒香殿歇息。”
----既然同来,就决不一人回去!
慕毓芫斩钉截铁的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淡淡说道:“你越发啰嗦了。”出神望着光滑鉴人的圆肚香炉,刚想过去添把香,却见上头有个明黄的身影渐渐走近。心内缓缓叹了口气,清声道:“皇上答应过就绝不会失言,多等一等又有何妨?你这丫头好不懂事,别再念叨了。”
“宓儿----”明帝上前扶了慕毓芫的肩,声音里有些歉疚,“坐在这儿闷坏了吧?朕带你去钓鱼,等会亲自烤给你吃,可好?”
慕毓芫转身仰面,盈盈笑道:“那好,臣妾今天可要多吃一些。”
“好,都依着你。”明帝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执着慕毓芫的手往外走,到华辇前便将她打横抱上车,自己也踏着小太监蹬上去。
玉霞泉在元徵城北面不远处,自坤定门出去,一路都是宽阔平整的青石大道,不多时便来到皇家最大的园子----流光苑。此园乃专供皇帝郊外散心所用,面域远远超出宫内花苑,内中不仅有亭台楼榭、假山奇石,还有模拟各地风光的雅致小景,前前后后总共占了好几百亩地,单是驻守的御林军就有近万人。
帝妃二人进了正门,绕过特意屏挡内景的巨大白英石,再过三进三出的仪门,便算来到流光苑之正景了。因此处乃模拟乡村风光而建,故而摒弃宫内的奢华装饰,明帝看着廊下散养的鸡鸭,颔首笑道:“如这般清新淳朴之气,平日里不多见,猛然看着倒别有一番趣味。”
慕毓芫抬头一笑,趣道:“既然皇上喜欢,不如以后就长住这儿?”
“朕倒是想,可惜成日没个空闲的时候。”明帝望着面前蜿蜒曲折的连廊,曲曲折折,蜿蜒连绵好似没有尽头,“走吧,穿过廊子还要走一段,然后乘舟到对岸,方才能到小木台上钓鱼。等到钓够咱们吃的鱼上来,还要让人收拾好,天色暗下来正是烤鱼的时候,再耽误就要饿肚子了。”
刚出连廊口,视线便豁然开朗起来。正面是一碧如春的偌大内湖,绿波涟涟、金光粼粼,更兼连绵的环山围绕,那莹绿色也好似汇着山川灵气,格外的通透喜人。众人簇拥着帝妃沿碎石小路下去,乘舟驶往对岸,慕毓芫抚着栏杆往下看水,曼声笑道:“云镜湖远看似一畖碧玉,实则水质却是最清澈的,所以非得下来游玩才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