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师太的话犹在耳边萦绕。
“这只是我听来的一个法子,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在陇西的紫岚山深处,有一处云湖,找到其湖底的千年寒石,每一千块寒石里,可能会有一小块石髓。”
“若能找到石髓,取你二人精血溶于其中,作为血引。”
“以后九九八十一日,你每日以精血灌满石髓,老身再在旁边为石髓诵经,以此将你之命魂渡与尊夫人,延续她的性命。”
“成与不成,最后需要折你多少寿数,又能延她多少时间,一切但凭天意。”
“老身最后一次问你…,如若失败,悔与不悔?”
悔?不悔?
时间定格,仿佛无限绵长,最后凝聚成了两个字。
----不悔。
“师太。”末了,谢长珩只交待一句,“此中曲折,还望务必对我妻子保密。”
******
因为谢长珩去陇西路途遥远,加上石髓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初盈身体又虚弱,便暂时在白云庵住了下来,每日聆听经法平心静气。
谢家和宋家的都来人看望过,只知道有了医治的办法,却不知何等凶险。
宋氏不知念了多少声佛,谢了多少句观音菩萨,许愿要给白云庵的菩萨重塑金身,每月香火灯油钱不断,甚至要当众给普世师太磕头道谢。
“断不可。”普世师太拦道:“你是长辈,莫要折了令爱的寿数。”
为了这句话,宋氏才不得已作罢。
与此同时,谢长珩心急火燎的连日连夜赶路,总算到了紫岚山,也找到云湖之地,然而新的问题却来了。
云湖寒石有益气延年之效,附近人人皆知。
特别是石髓,更是一件难得的珍宝。
由于想要的人太多,有人见其中有利可图,便勾结官府霸占了此地,不许别人探取,只能高价从紫岚山庄购买。
寒石一百两银子一块。
谢长珩担心妻子的病,早就冷静不下来,匆匆而来,身上的钱勉强够买几十块,可惜他要的是石髓,----全部都请石匠打开了,却是一无所获。
他不在乎银子,但没有时间往返让人去取钱。
一想到妻子还在京城等待,身体越来越虚弱,急得要上火,更后悔自己失去冷静,没把事情安排好就急忙赶来。
不得已,只能想了一个下策。
“尊夫人是皇后胞妹?”当地知府打量着谢长珩,----冒充皇后的妹夫,还跑到官府上来寻求帮忙,是人都没真么大的胆子吧?
“我人就在这里。”谢长珩没有功夫磨蹭,直接道:“还望大人帮个忙,让人多多送来寒石寻找石髓。”顿了顿。“另外派人加急去京城一趟,以证实我的身份。”
“不敢不敢。”知府看着对方的气派,的的确确是世家公子作风,再说万一是真的,自己可是得罪不起,还是先奉承着,“好说,但凭谢大人吩咐。”
谢长珩郑重道:“若能找到石髓,谢某愿以万金重谢。”
万金什么的固然有诱惑,但是比起能攀上皇后娘娘的关系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知府心里清楚明白,赔笑道:“下官尽力,也是为皇后娘娘分忧,岂敢再要酬劳?谢大人且好生歇息,下官这就去安排,必将紫岚山所有寒石都找来。”
“寒石到了。”
“又有寒石送来…”
连着几日,知府家门口车马络绎不绝,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赶来送寒石的。
第五百八十二块寒石,打开,没有石髓。
第六百零二块寒石,打开,没有石髓。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寒石…
----依然没有。
一千多次的希望与失望,让谢长珩有些心力憔悴,时间更是一点点在煎熬自己,甚至能够感受到,千里之外妻子的生命在流逝。
从京城回来的人,证实了谢长珩说的话和身份。
知府欣喜之余,寻找石髓比谢长珩还要着急,----要是能够救得皇后胞妹一命,那该是多大的恩情啊!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十来天过去了,谢长珩再也按捺不住,生平第一次暴躁起来,“怎么会没有?这么多的石头,里面一块石髓都没有!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不会。”知府赶忙拍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这绝对不会错的!”
自己恨不得马上找出石髓,哪里敢弄错?
百爪挠心之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微弱亮光,“大人稍等。”心中惊喜难以压抑,方才突然想起,妻子的嫁妆里头…,仿佛就有一块石髓来着。
二十多年过去了,应该…,没有记错吧。
*******
“不行!”知府夫人性子执拗,反对道:“这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给我做了嫁妆,我都已经说好了,将来给兰儿做嫁妆。”
知府夫人没有嫡子,只得亲生一女,爱若珍宝。
“兰儿的嫁妆要紧?还是皇后娘娘的胞妹要紧?”知府当即恼怒,训斥道:“你怎么不明白事理?!”
事理?知府夫人心里冷笑,反正儿子没一个是自己生养的,嫡母不过是用来供奉的,前程家业跟自己有何关系?唯有女儿才是自己的骨血。
凭什么拿自己给女儿的东西,去给丈夫换前程,去给一堆庶子们换前程?
若是丈夫是个知疼着热的也罢了,可是看看满府的姬妾,这几十年的心酸,那一点值得自己做好人?因而冷笑道:“老爷是为官做宰的人,总不会稀罕我的嫁妆罢。”
意思是,丈夫没有资格动自己的嫁妆。
知府大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心念一动,冷冷道:“我不稀罕,外面的谢大人稀罕!皇后娘娘的胞妹稀罕!你且想想,能不能得罪得起!”
“你…”知府夫人气得倒呛,----丈夫这是在胁迫自己,只要他放出风声去,皇后娘娘一家肯定不会作罢。
天家之怒,岂是自己和女儿消受得起的?
----石髓总算有了着落。
送走谢长珩的那天,知府夫人在屋里搂着女儿,哭了半日,…然而不到十天,就降临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皇后娘娘亲赐九转赤金凤钗一枚,玉如意一把,为知府之女添做嫁妆。
有什么样的体面比得过如此呢?这样变相等于皇后赐婚,女儿嫁了人,婆家谁还敢轻视于她?知府夫人又是一把热泪,“兰儿,为娘终于不用担心你了。”
----没有亲哥哥做依仗,却有皇后娘娘赏赐的体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最近状态回归,准备4月开坑~
150、尾声(下)
“长珩…”
初盈凝视着风尘仆仆的丈夫,心中亦有太多的不舍,可是有些不说,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心痛在一点点加剧,“如果有来生…”
“不。”谢长珩打断了她,“不要来生,只要今世!我只要这辈子和你相守在一起,别再说不吉利的话,好吗?”
----偷来的幸福和岁月,要散了吗?
初盈闭上眼睛,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滚出来。
自从丈夫答应了那个条件,自从丈夫离开京城,一天一天的等待,心里的愧疚一天天的加深,甚至觉得活着是种折磨,还不如死了解脱。
更不用说,还要用丈夫的精血涂满石髓。
并且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谢长珩的心思何等敏锐?妻子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没有能够逃过他的眼睛,握紧了她的双手,轻声道:“阿盈…,现在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我愿意分给你,你若是不珍惜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别忘了,我们还有重哥儿啊。”
“重哥儿…”初盈轻声呢喃,“长珩,我好想他。”
谢长珩当即道:“我这就叫人去接来。”
初盈心里一片柔和,只是看着丈夫那抹轻薄的身影,不免又是内疚,等他折身回来,忍不住低声道:“你好像…,比从前瘦了。”
“没有的事。”谢长珩坐在床边,安抚道:“不要胡思乱想的,只是现在将近夏日穿的单薄而已。”手落在妻子的脸颊边,轻轻停留。
那苍白如素的巴掌般大小的脸,叫人无限怜惜。
******
重哥儿两岁多了,要不是因为母亲生病住在了白云庵里,这个年纪一般不允许出门,头一次来到郊外,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桃花好不好看?”谢长珩下山去接儿子,上山连轿子都没坐,一路抱着上来,心里微微失落的是,----如果妻子也在身边赏花该多好?
“好看。”重哥儿扭来扭去要下地,嚷嚷道:“爹,下去。”
后面的奶娘慌忙跟上来,劝道:“好哥儿,这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好看.”重哥儿不理会,只是指了前面的一簇桃花,笑得眉眼弯弯的,“爹…,我想要那朵花…”稚声稚气,软绵绵的拖长了声调。
谢长珩微笑,“爹给你折一支。”
“咔嚓”一声,一小支粉嫩娇艳的桃花折了下来,粉的花瓣、黄的蕊,还有一股子甜甜的香味,叫人爱不释手。
“还要,还要。”重哥儿东指西指的,不肯停下来。
好在谢长珩甚有耐心,又折了一支,哪知道儿子还不肯罢休,指了这个,再指那个,恨不得把桃树都给搬走。
奶娘笑道:“哥儿,这些就尽够了。”
谢长珩忍不住也笑,“再多,你就拿不了了。”俯身抱起儿子,大步向前,“走吧,你娘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重哥儿一进内院就下了地,一溜小跑往里进,“娘…,娘。”慌得奶娘赶紧追上去,好歹牵着手,进了里屋,见着躺在床上的初盈。
“重哥儿…”
“娘,都给你。”重哥儿把一捧桃花都放在了被褥上,锦缎的被面划的抽了丝,浑然不觉,只是高兴道:“娘…,桃花好看。”
奶娘忙道:“哥儿,这枝枝叶叶的脏,让人插瓶子里罢。”
“没事。”初盈一手揽了儿子,眸子里尽是温柔之色,还有说不尽的眷恋,柔声道:“是挺好看的。”她盈盈的笑,“重哥儿真乖,都知道给娘摘花了。”
重哥儿便有些得意,抿嘴儿笑。
谢长珩跟了进来,坐在旁边,“就这些还不够呢,半棵树都快被他掰秃了。”
“我是给娘摘的。”重哥儿嘟着嘴,爬上床,撒娇直往初盈怀里猛钻,“娘…”声音拖得长长的,颇有几分告状的意思。
初盈一时不防,竟然被小小的儿子扑倒了。
“砰”的一声闷响,把后脑勺给磕了一下。
“哎哟,大奶奶!”简妈妈赶忙上前查看,急道:“磕着哪儿没?”
“没有。”初盈怕吓着儿子了,微笑道:“是我们重哥儿长大了,力气大。”看向诚惶诚恐的奶娘,“看来这段时间里面,哥儿养得不错。”
奶娘赶紧抱了重哥儿下来,讪讪的,“一直上心着的,奶奶放心。”
谢长珩看着柔弱的妻子,心里一片黯然,但对着儿子还是十分柔和,轻声道:“你先出去玩儿,让你娘歇一会儿。”
重哥儿有些不愿意,奶娘赶忙抱人走了。
谢长珩这才问道:“没事吧?”
初盈只觉得脑子发晕,勉力微笑,“能有什么事儿,重哥儿才多大一点力气?”又怕丈夫担心,“我只是一时不防没坐稳,不然他哪里推得动,没事的。”
“大爷?”简妈妈探了个头进来,低声道:“普世师太请你过去一趟。”
“长珩。”初盈拉起丈夫的手,靠在柔软的绣花枕头上,看了又看,“会不会很疼?会流很多血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阿盈…”谢长珩将她搂在了怀里,抚摸着那消瘦的后背,轻声耳语,“夫妻本是一体,莫要多想了。”他道:“我还等着,咱们一起去看桃花游湖呢。”
******
“谢大人。”普世师太微有踌躇,淡声道:“其实这法子,不过是我偶尔听…”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师太什么都不用了。”谢长珩坚定道:“我愿意一试。”
“哎…”普世师太幽幽叹了口气,静默片刻,只道:“所用物事我已经诵经过,愿我佛慈悲怜悯,庇佑尊夫人。”退后一步,“施主请罢。”
细长锋利的尖嘴银针被捻了起来,落在光洁的指肚上,一用力,艳丽的血珠冒出来,一点一点变大,鲜红滚圆。
手掌翻转,手为笔,血为墨,一点点涂满梭子样的石髓。
一笔又一笔,书写的是寸寸希望。
石髓粗糙,一遍遍摩擦之后,疼痛渐渐充满的指头,可是这些…,又怎么比得上谢长珩心里的痛?浑然不在意,只是小心翼翼虔诚涂满石髓。
普世师太肃穆了神色,闭上眼睛轻声诵经。
庭院外清风吹过,粉色的桃花花瓣被吹散飘落,在半空中随风盘旋,好似翩翩起舞的女子裙摆,最后留下一地落英缤纷。
良久之后,普世师太率先走了出来。
在临出小院门口时,回头看一眼,摇了摇头,神情凝重跨过门槛,正好遇见迎上来的济慈,微微点了点头。
济慈问道:“师叔,这法子…,果真有效吗?”
普世师太只是静默,徐徐前行。
“我瞧着那谢家大奶奶…”济慈低了声音,皱眉道:“病歪歪的,显见的是元气大伤,连太医院都治不好,师叔又何必惹事上身?”
普世师太回头看了一眼,“事因我起,你要是担心就先出去云游罢。”再次回头看了看小院,仰面望天,“成与不成,一切全看天意。”
济慈有些踌躇犹豫,----若是治不好,白云庵多多少少会被迁怒,可是万一治好了皇后胞妹…,说不定一生都会随之改变。
良久,勉强堆起笑容,“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
九九八十一天,一天一遍。
谢长珩的手指磨破了,磨坏了,起了血痂,又生生的撕下来,----为怕初盈瞧见难受,便只用左手,平日见她都笼在袖子里。
可惜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初盈越来越虚弱的事实。
“这可怎么办才好?”济慈急得团团转,犹豫再三,最终找到普世师太,吞吞吐吐说清意思,“说起来,往常辛苦的都是师叔…”
普世师太淡淡道:“我知道,这一次就辛苦你出去游历罢。”
“谢施主来了!”济慈看了看门外,因为连日下雨,地上湿漉漉的起了一层青苔,叫人心里潮湿烦闷,“施主请,贫尼先退下了。”
谢长珩一身素蓝长袍,人憔悴了,似乎突然老了几岁,满目焦急,“是不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够好?要不…,再试一次?”
“施主别急。”普世师太握了握手里的小纸卷,脸上神色尽力平静,淡淡道:“尊夫人之事成与不成,就看明日了。”
“怎么说?”
普世师太轻声道:“如若灵验,明日必有异象。”
谢长珩忙问:“什么异象?”
“福泽绵绵,必当晴天。”
“可是…”谢长珩眸光担忧,“眼下正是梅雨季节,已经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小雨。”抬头看看乌沉沉的天空,是在看不出晴天迹象,“果真…,会有晴天?”
“施主。”普世师太平声道:“心诚则灵,只管去陪着尊夫人便是。”
对于天象,谢长珩完全无计可施,只得点头,“好。”
看着他走出门外渐渐远去,普世师太微不可闻一声叹息,转身进了里屋,摊开手里的微黄纸卷,上面写着一个工工整整的“晴”字。
----这是钦天监昨日送来的预测,应该准的罢。
若非当初皇后娘娘找人来密谋此事,自己又怎敢随意应承?有时候,病人心里就是少了一点指望,一点盼头,有那么点期盼就会好得多。
当然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
“明日会有晴天?”初盈歪歪的倚在绣花软枕上,淡紫色的绢面小衣,只在袖口领口处挑了几朵小花,衬托得越发虚弱,“可是这雨…”
“会的,一定会晴的。”谢长珩心里不确定,在妻子面前却显得十分肯定,“咱们该做的做了,你又是善良敦厚之人,必有福泽的。”
初盈轻轻依靠着她,柔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忘了我?”
“不要胡说!”谢长珩脸色大变,继而沉色,“如果你不在了,我肯定会忘了你,再另外娶新人的!”眼角泪花溢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长珩…”
“阿盈。”谢长珩声音哽咽,笃定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走到最后的。”他握着她的手,“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一夜无眠,夫妻二人相守到天明。
次日天光大晴,极好。
“阿盈,你看。”谢长珩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看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甚至可以感受到鼻子微微发酸,“这必是你要好了,必定是的!”
初盈很是难以置信,喃喃道:“竟然晴了。”
沐浴在明媚灿烂的阳光里,阴霾的心情,顿时随之一扫而空,加上眼下正是鸟语花香的季节,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简妈妈抱了重哥儿过来,笑眯眯道:“哥儿,慢着些。”
重哥儿看着母亲的百蝶穿花薄纱裙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仰起小脸,“娘…,你真好看。”拽起宽大的袖子,自己在下面捉迷藏玩儿。
简妈妈见状忙道:“奶奶今儿气色好多了,哥儿都看出来了。”
“是吗?”初盈轻轻搂住儿子,“连着下了这么些日的绵雨,今日大晴,我的心里觉得松泛了许多。”
谢长珩心中亮光一闪,忙道:“师太的话没错,看来是我们的诚心感动上苍,阿盈你只要好生养着,慢慢就能回转了。”
----先前太过担心妻子的病,有些失了理智。
此时冷静下来,一点点回想,终于捕捉到了一丝不明显的光亮,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有步骤有计划的,----究竟是真的佛主显灵?还是人为所致?
不过只要妻子的病能够好转,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
七月初九,举国同庆万寿节。
宫中赏赐下来东西,皇后初慧特意让人送到了白云庵,同时还带了一名大夫来,----据说是费尽人力物力,才请出来的一位隐居之人。
给初盈诊了脉后,很是有几分把握开了方子。
宋氏过来探望女儿,说道:“既然大夫说要调养三年,那就慢慢调养,反正缺什么少什么都能找来,你只管安心便是。”
简妈妈在旁边笑道:“大奶奶最近气色好多了。”
“我瞧着也是。”宋氏虽然不知道其中蹊跷,但内心肯定是盼着女儿好的,加之夏日阳光明媚、衣服鲜亮,让人隐隐觉得好了不少,“也有些血色,不似从前那样一气儿浮白,果然是好转不少。”
这边谢长珩追随大夫出去,问道:“不知有几分把握?”
“谢大人要听实话?”
“自然。”
“若是之前来看,在下大概只有三分把握。”那大夫捻了捻胡须,微笑道:“如今大奶奶自觉好转,便有六、七分了。”
谢长珩微有沉默,点了点头。
大夫又道:“这治病首要便是治心,若心无病,邪魔便不能侵入祸害,再加上药理调养事半功倍。”顿了顿,“总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谢长珩颔首,“我明白。”
大夫临行之前,道了一句,“皇后娘娘一片爱妹之心,须得多体谅。”
谢长珩微微苦笑,----自己关心妻子心思慌乱,居然被哄得团团转,不过只要能够让妻子好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自己做了一回傻子,也是心甘情愿。
******
流光易逝,转眼已是三年。
一树开得如火如荼的石榴树下,初盈半躺在竹椅里乘凉,旁边是小茶几,上面放着新放好的桂花茶,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气息。
重哥儿穿了湖蓝色小袍子,猫着腰,在母亲肚子上轻抚,眼睛一闪一闪的,“娘,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初盈笑道:“你怎知道是兄弟?妹妹不也很好。”
重哥儿便侧首瞄了一眼,----旁边是略显单薄的锦哥儿,虽说年纪要大半岁,个头却没有堂弟高,站在一起,反倒不似哥哥更像弟弟。
锦哥儿不满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不要!”重哥儿鼓起腮帮子,“娘亲要生一个壮壮的兄弟,别像大哥一样,整天只知道闷在屋子里,秀里秀气的,倒好似小姑娘一样。”
锦哥儿撇嘴,目光祈求看向初盈,“大伯母…”
“好孩子,别听你兄弟胡说!”初盈心疼锦哥儿孤身一身,转身斥责儿子,“谁都像你这个泼猴儿似的,锦哥儿斯斯文文,这才是大户人家孩子的做派。”
“反正我要弟弟!”
谢长珩公干完毕回来,正好赶上这一幕,走近了,蹲身摸着妻子腹部,“哥儿也好,姐儿也罢。”目光温柔似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就好。”
简妈妈笑道:“都说奶奶是个有后福的。”
初盈微微一笑,----三年前侥幸拣回一条命来,身边有丈夫、儿子,如今又再次怀上了孩子,这可不是后福吗?
“我看两位哥儿,将来长大了一文一武。”简妈妈继续凑趣,笑道:“一人给奶奶挣一个诰命夫人,那时候才叫风光呢。”
初盈嫣然一笑,“那我就等着了。”
两个月后,深夜。
一声清脆的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重哥儿本来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下了床,直往母亲卧房那边跑去,嘴里嚷嚷问道:“是不是小兄弟生了?”
“哥儿。”奶娘拦住他,“这可不是小孩子能进去的地方。”
“我不进去!”重哥儿用力想要甩开奶娘,伸长了脖子,朝里探头,“快点告诉我一声,到底生的是小兄弟,还是妹妹?”
简妈妈掀起帘子出来,笑眯眯道:“恭喜哥儿,心想事成如愿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