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生?”谢长珩的耐心用尽,起身赶过去。
凝珠在产房外面团团转,见了他,满脸担心问道:“大爷…,奶奶生了一夜。”有点手足无措,“怎么办啊?大爷…”
这种事,谢长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没有生?”谢夫人坐着小软轿过来,扶着苏妈妈的手,上了台阶,担心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娘,你怎么还过来?”谢长珩收回了点心思,赶忙上前搀扶。
“我不要紧,就是先头被老五给气着而已。”谢夫人示意不要紧,进了侧屋坐下,有些不安的看向隔壁产房,“我也睡不着,忍不住就过来了。”
苏妈妈小声道:“要不我进去瞧瞧?”
“去吧,去吧。”谢夫人觉得事情一团乱,眼下顾不上教训小儿子,到底大儿媳还在鬼门关上,孙子还没落地呢。
苏妈妈刚往外走,就听见“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赶忙回头贺喜笑道:“生了,生了,我去瞧瞧是少爷还是小姐。”
谢夫人便念了一声佛,“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就好。”
苏妈妈很快回来,“是小少爷…”
一举得男是大喜事,怎么表情不是太好?
谢夫人看了儿子一眼,谢长珩当下提起了心,----难道是妻子…,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不敢继续多想,急问:“大奶奶怎么了?”
“出血。”苏妈妈声音颤抖,“小少爷有些大,大奶奶出血止不住…”
“你说什么?!”谢长珩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避开了苏妈妈,就要往里走,却被身后的母亲叫住。
“长珩!”谢夫人微微摇头,“再等一等。”
----产房本来就不吉利,大出血更甚,儿子不仅是谢家的一家之主,更是要在仕途上行走的人,实在不想这么冒冒失失的。
然而谢长珩却没有收回步子,站着静了静,开口道:“娘…,眼下阿盈命悬一线,我是她的丈夫,理应进去陪在她身边。”
“你进去也帮不上忙。”谢夫人能够理解儿子的心情,但不愿意儿子不顾一切,尽量耐着性子道:“石嬷嬷她们知道该怎么做,再等一等。”
“儿子不孝,这一次不能听母亲的。”谢长珩转身撂起袍角,突然跪下,“所谓产房血光污秽,无非是怕影响运气,但如果我失去妻子,我儿失去母亲,那还要运气做什么?”言毕起身,没有半分犹豫的进了门。
谢夫人静静看着儿子的背影,目光复杂难言。
作者有话要说:初盈不会死,剧情就是这样安排的,没有故意拖延什么~~
在收尾,速度不会很快~~~
133、萌芽(下)
谢长珩一进门,就被满屋的血红色刺到双眼。
盆子的水是血红色的,两位产婆的手是血红色,----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妻子身下的床褥一大片血红色,衣服上、腿上,甚至滴滴答答流到了脚踏上。
而初盈…,一头青丝汗津津的凌乱粘在脸上,脸色素白素白的,就连平日里饱满丰盈的嘴唇,也失去了应有的红润颜色。
谢长珩的心被人揪了一下,脑子里有些空,顾不上去看旁边哇哇啼哭的儿子,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阿盈…”
初盈听见丈夫的声音在颤抖,----折腾了一夜,自己的力气早就耗尽,此刻□的疼痛倒不明显,只是觉得湿漉漉的、全身无力。
“快快快!”石嬷嬷根本没空打招呼,和李嬷嬷不停的忙活着,把早先准备好的药棉布不停的塞进去,甚至一只手不敢离开,“不够,不够!没有药棉,再拿些普通的干净棉布过来!”
简妈妈急忙出去找棉布,几个媳妇子在旁边继续帮忙。
“我是不是要死了?”初盈很害怕,对死亡的害怕,对普世师太的预言害怕,还有对丈夫和儿子的不舍,用力说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声了。
可是在谢长珩听起来,却是细若蚊呐,心里不由痛得更加厉害,朝旁边的仆妇喊道:“孩子抱过来!”目光不敢离开妻子,生怕下一秒她就闭上了眼睛。
大红色的绣百子图襁褓里,是刚刚洗干净裹好的小粉团。
乌黑浓密的头发,整齐的贴在圆溜溜的小脑袋上,眼睛闭着,睫毛长长的非常漂亮,似乎对忽然换的环境不适应,小嘴一嘟噜一嘟噜的。
初盈只看了一眼,心就顿时柔软的化作了一滩水,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谢长珩轻声道:“阿盈你看…,他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是。”初盈眼里带出怜爱,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自己的儿子,却怎么也挣扎不了,便努力的把头凑了过去。
“来,让你娘亲亲。” 谢长珩把孩子微微侧过身,让那张纯洁无暇的小脸,贴在妻子没有血色的脸上,----只觉心酸无比,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简妈妈找了干净的棉布进来,撕成了布条,一把一把的递给石嬷嬷,眼圈儿红红的,哽咽落泪道:“盈姐儿…,一定要撑住啊。”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初盈一心都在儿子和丈夫身上,别的全都顾不上,更怕自己万一就这么走了,儿子连个名字都还没有。
眼下让丈夫起的名字,将来想起了,总会对儿子多几分怜爱吧。
“阿盈…”谢长珩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哪里还有心情起名字?而且以他的聪明和敏锐,自然听得出妻子的用意,心痛如绞,沉声道:“不着急…,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一起给他起名儿。”
----妻子心里有着牵挂,就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
“我怕…,来不及。”初盈努力的想要再靠近一些,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脑子里更是晕晕沉沉的,下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
初盈缓缓的睁开眼睛,空白了一秒,第一反应先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还活在有丈夫和儿子的世界里。
“阿盈。”耳畔传来一个个柔柔的女声,带着无限疼爱。
初盈觉得身体不归自己控制,几乎动弹不了,转动眼睛朝着床边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关切的脸庞,轻声唤道:“娘…”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宋氏的眼泪“簌簌”的掉,有些泣不成声,好半晌才止住眼泪,哽咽道:“我的小阿盈…,怎么弄得这般凶险。”
初盈用力挣扎,“孩子呢?”
“别动。”宋氏轻轻摁住她,心痛道:“你下面伤得重,当心扯着伤口再流血。”
初盈被母亲这么一提醒,果然觉得□疼得厉害,忍了忍,依旧坚持道:“娘,我要看孩子…,我要看他。”
“看、看,别急。”宋氏说起小外孙,眼里不自禁的带出笑容,亲自去隔壁暖阁抱了孩子过来,“瞧瞧…,这长得多结实、多喜欢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小东西,可是害苦你娘了。”
初盈对儿子没有丝毫埋怨,儿子长得壮实才好,自己吃点苦头不算什么,只要有条命照顾他长大就好,微笑问道:“多重?我还不知道呢。”
“七斤七两,又是生在正月初一。”宋氏的语气带出一丝得意,目光在外孙身上流连不舍,对女儿笑道:“你也真是个能生的,只是让你吃了个大苦头。”
初盈回道:“谁知道,大约吃的东西都长他身上了。”
宋氏一声叹息,“这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过鬼门关一样。”语气里带出庆幸和唏嘘,“还好…,你总算把命捡回来了。”
初盈心思全在儿子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家伙,----手脚虽然在动,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不由问道:“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有早的,有晚的。”宋氏生过三个孩子,这方面经验足得很,“你大哥就是四天才睁得眼,皇后娘娘是第二天。”又笑,“数你最着急,生下来当天就睁眼了,乌沉沉的,一看就特别招人喜欢。”
“是吗?”初盈心里甜甜的,连□的疼痛都暂时忽略了,看着儿子笑道:“那他的眼睛,可一定要长得像我才行。”
宋氏抿嘴笑道:“像姑爷也很好。”
“一人一半吧。”初盈计较起来,“总不能全都像他,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都做娘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孩子气。”宋氏闻言好笑,又怕女儿累着,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于是道:“孩子正睡觉,先放他回去免得吵着。”
因为小家伙,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长珩呢?”初盈这才想起丈夫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上朝会去了。”宋氏解释道:“你昏睡了一天,长珩一直守着你的,方才去给你婆婆报个平安,估摸一会儿就能回来。”
初盈心内微动,----丈夫是因为坚持进了产房,去向婆婆赔罪的吧。
只是这话不好当着母亲说,又问“孩子吃奶了吗?”
“吃了,饱饱的呢。”宋氏替女儿掖了掖被子,----奶娘姓章,是早先自己千挑万选送过来的,年轻、奶水足,人也十分的赶紧利索。
初盈放下了心,反正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想喂也喂不成,再说自己还是谢家的嫡长媳,根本不可能亲自去喂奶的。
“你就好好养着吧。”宋氏喜欢外孙,但是更加心疼小女儿,“孩子有人照顾着,想看的时候看看,自己别操心。”又怕母子天性太过腻歪,交待道:“大道理你也懂,只有做娘的身体养好了,孩子才能落着好。”
初盈应道:“我知道,当年就是这么劝姐姐的。”
说到宫里头尊贵无比的大女儿,宋氏又是一阵担心,只是眼下不免多说,拣了轻松有趣的话题,说了几句,哄得小女儿继续睡下。
******
初盈身体虚弱无比,这一睡又睡到了天黑才醒来。
宋氏还要回去傅家打理家事,早走了。
眼下坐在床边的人是谢长珩,见妻子醒了过来,声音温和问道:“想吃点什么?我让小厨房的人去做。”
“桂花汤圆。”
“好。”谢长珩叫了凝珠进来,交待道:“记得再卧两个荷包蛋,放点红糖。”
“大爷真是细心。”凝珠低头抿嘴一笑,出去了。
过了会儿,热腾腾的荷包蛋和汤圆端了进来,雪白的荷包蛋,圆滚滚的汤圆,上面撒了桂花碎,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味。
初盈其实没什么胃口,可是一想到母亲的话,一想到儿子,便强行命令自己努力多吃一点,一口接一口的,最后连汤水都喝得一滴不剩。
谢长珩以为她是饿极了,问道:“还要不要?”
“够了。”初盈连摇头都觉得费力,再吃自己就要吐了。
“不是想给孩子起名字吗?”谢长珩想说点她感兴趣的事,以此减少一些痛苦,坐在床边依偎着,“咱们一起想,然后写在纸上慢慢的选。”
“你定下来就好。”初盈坚持让丈夫起名字,----前世母亲早亡的记忆犹在,自己眼下又是半死不活的,万一…,也好叫丈夫多疼儿子一些。
“就叫重哥儿吧。”谢长珩其实一直都在想这个,已经有了想法,“他生在正月初一,是一年的伊始,咱们家又迎新年,又添了男丁,可不正是双重喜庆?而且生下来七斤七两,沉甸甸的,也可以解为‘重’字,盼他将来长大做事稳重妥当。”
初盈微笑道:“你怎么想了这么多?”
谢长珩一本正经道:“给儿子起名字,当然要慎重仔细想一想。”又问:“觉得如何?”
“很好。”初盈深深的凝视着丈夫,看得出来,儿子在他的心里十分重要,毕竟重哥儿是嫡长子,且是他目前唯一的孩子。
心里觉得很满意,还想多说几句,可是架不住沉沉的睡意再次袭来,意识不听指挥,又合上眼睡着了。
谢长珩看着恬静睡去的妻子,脸上笑容渐暗。
太医的话犹在耳边萦绕,“大奶奶出血太多,伤得也重,这次生产大大的损了元气,不是一天两天养得好的,暂且吃药看看罢。”
一个“暂且”二字,说明连太医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谢长珩心里十分难受,起身去暖阁看了看重哥儿,胖乎乎的,正闭着眼睡得香甜,再想起脸色苍白的妻子,只觉心里潮湿凝涩得紧。
刚要走开,重哥儿却皱着鼻子动了动。
谢长珩被儿子吸引住,走回摇篮边,手还没有摸到那雪白的小脸,就见小家伙突然睁开了眼睛,----乌黑乌黑的、水灵灵的,像是两颗水洗过的点漆墨丸。
章奶娘在旁边轻呼,“呀,小少爷睁眼了。”
惹得简妈妈等人一起围过来看,又说眼睛长得像初盈的,也有说长得像谢长珩的,都是纷纷夸赞不已。
大约是人多吵得慌,重哥儿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简妈妈笑道:“都散开,把小少爷看得不好意思了。”
众人都在围着孩子说笑凑趣,气氛甚是热闹。
谢长珩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看了看儿子,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决定还是先回去照顾妻子,默默转身出了门。
进屋以后睡不着,又不想吵着妻子,更怕她醒来以后找不到人,不敢去书房,独自静坐了一会儿,有些恍惚出神。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个惹恼自己的普世师太。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是自己要像个妇人样多想,而是妻子现在…,由不得自己不多想、不动摇,真是杯弓蛇影了。
或许…,等妻子出了月子可以再去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还剩下最后一连串的剧情~~~
嗯,也是本文最重要的剧情~~
134、问路(上)
初三这天,是重哥儿的洗三之日。
谢夫人一大早就先过来了,进了屋,在床边坐下问道:“我已经跟她们两个说好。”看了看盛二奶奶和晏氏,“等下客人来了,领着打个招呼就出去,不吵着你。”
“还好。”初盈微笑道:“反正都是在床上躺着,说几句也不费神。”
谢夫人看着一直嘴角含笑的大儿媳,穿了大红色牡丹小夹袄,画了明艳妆容,努力做出精神奕奕的样子,叫人瞧着微微心酸。
正巧简妈妈端了汤药进来,递了过去,“奶奶趁热喝了。”
乌黑的药水儿,闻着都苦得让人直皱鼻子。
初盈却是面色不变,端起碗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不复从前娇气,从凝珠手里接了帕子擦嘴,笑道:“今儿有劳娘多费些神。”继而看向两位妯娌,“也辛苦你们了。”
晏氏接话笑道:“大嫂在月子里,多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
盛二奶奶看着华丽装束的大嫂,——运气还算不错,千盼万盼的总算生下了儿子,但是听说生产不顺利,将来少不了苦头吃呢。
再想到自己平安生了两个儿子,多少有些得意。
不过她还没有得意完,就被外头的小丫头打断,“夫人,宫里来人了。”
谢夫人刚起身,只见一个小太监走到门口,笑眯眯道:“皇后娘娘口谕,谢府大奶奶宜保养不用起身,劳烦夫人出去代为接旨。”
在场的人听了都是笑容微凝,各有一番心思。
皇后娘娘体恤亲妹妹不难理解,但是却隆重的以懿旨形式传令,让谢家满府的女眷出去接旨,——说是让谢夫人代为接旨,盛二奶奶和晏氏又焉能不去跪拜?
这分明就是在给妹妹撑腰立威。
晏氏还没什么,天家体面毕竟是与荣戚焉的事,笑吟吟搀扶着婆婆出去,留下盛二奶奶跟在后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谢夫人带着两个儿媳跪下接了旨,让人封了红包打赏内侍。
一行人复又折回来,晏氏手里捧着一个搭着红绫的盘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托给初盈看,“皇后娘娘赏重哥儿的洗三礼。”
一个如意八宝赤金长命锁,一对平滑无纹的小金镯子,上面缀了两个小铃铛,还有一张大红色的婴戏图绣花襁褓。
“别的也罢了。”谢夫人上前捧出襁褓,笑道:“难得的是这张绣花包被,竟然是皇后娘娘亲手给重哥儿做的,实在是太贵重了。”
晏氏笑着提议,“不如等下给重哥儿裹上,也让大伙儿都瞧一瞧皇后娘娘的心意。”
盛二奶奶在身后撇了撇嘴,不如直说是想炫耀一番罢了。
初盈伸手去抚摸那花纹,——熟悉的配色,细密的针脚,想起姐姐从前给自己做的那些衣裙,心里一阵酸酸涩涩的。
谢夫人有些迟疑,“会不会太贵重了。”
意思是重哥儿年纪还小,怕折了福。
晏氏却另有想法,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今天不表白,改天穿在身上谁知道?就是要让旁人都瞧见谢家的体面,五房也能跟着沾一份光。
因而笑道:“娘…,皇后娘娘是重哥儿的亲姨母,虽是恩典,也有情分不是?再说小孩子家娇嫩矜贵,有皇后娘娘的东西震慑着,以后一准儿平平安安的。”
这话说到谢夫人心坎儿里去了。
大儿媳这一胎生得不顺利,心里总是个疙瘩,——瞧着大儿媳的样子,不知道…,恐怕即便是养得好,身体也亏了。
不论大儿媳有多么娇气、不懂事,那都是大儿子的元配嫡妻,更不用说是皇后娘娘的胞妹,是重哥儿的亲娘,当然希望她也平平安安的。
大儿媳平安,孙子才能够更好更顺利的长大。
这么一想,觉得小儿媳的话是个彩头。
“那就换上吧。”谢夫人拍了板,又对初盈道:“外头客人该来了,你躺着,重哥儿有我替你看着,只管放心吧。”
初盈微笑,“娘看着,自然是妥妥当当的。”
*******
今儿来的客人都是近亲,傅家的几个女眷,谢家各房的女眷,还有嫁到苏家的谢娴、嫁到田家的谢姝等等。
谢夫人陪着客人们说话,笑问:“怎么没见二姨?”
她说得二姨,是从重哥儿这里论称呼的初容。
“有喜了,才上身子。”宋氏笑着回了,——这个庶出的二女儿,前头生了两个丫头,一咬牙又怀上了,跟不要命似的。
谢夫人不过是随口一问,道了贺,话题再次转回到重哥儿身上。
众人都围着重哥儿打量说笑,谢娴眼尖瞧着襁褓精致,便问了母亲一句,“这是家里人做的?还是大嫂亲手绣的?好漂亮的活计。”
晏氏赶忙笑道:“是皇后娘娘亲手绣的。”
“哎哟。”谢三夫人收回了手,有些讪讪,“可别给我摸花了。”
宋氏怕气氛尴尬,忙道:“小孩子的东西,不用太矜贵。”又与谢夫人笑道:“那些寒苦一些的人家,还时吃千家饭,穿百子衣,小孩子才长得壮实稳当。”
谢夫人含笑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初芸在旁边觉得没意思,——一般的都是妹妹生了孩子,自己生得也是儿子,皇后娘娘就分出个远近亲疏,显见得还是一个娘肚子的才亲。
她原先跟盛二奶奶十分说得来,自从米铺的事后,彼此见了面也没话,眼下更是百无聊赖,侧首瞧见默默不语的初珍,悄声问道:“听说…,家里准备给你议亲了?”
初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闻言“唰”的一下红了脸,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又怕不说话惹得姐姐不高兴,只能求助的往宋氏那边看去。
宋氏离得近,早听见了,回头瞪了初芸一眼,“走,进去看看阿盈。”起身对谢夫人告了辞,“去跟阿盈说几句话儿。”
谢夫人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谢娴等人明白,这是人家娘家人进去说体己话,谁也不会煞风景的跟进去,转而说起了别的,不过转来转去,总还是离不了重哥儿。
******
“觉得好些没有?”宋氏问道。
此时初芸和初珍已经出去,母女俩单独在一起。
“好多了。”初盈当着母亲当然往好了里说,怕母亲不信,还补充道:“大姐亲自挑了太医过来诊脉,吃了药,今儿恶露就少了一些,应该是渐好的迹象吧。”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娘你瞧,我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宋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女儿。
一张几近莹玉似的巴掌小脸,虽然被脂粉盖住,但依旧透出苍白,下巴颌儿也变得渐渐地,——唯独一双漂亮的杏眼乌黑如旧,不过大得有些突兀。
再看身上,大红色的绣花蹙金线牡丹夹袄,内里泥金小衣,华丽繁复,可是一双雪白的手上,却单薄得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忍不住一阵心酸,用力微笑,“好多了,是比昨儿好多了。”
初盈低头扫了一眼,最近手上的确不是太好看,惹得母亲伤心了,不着痕迹的缩回了被子里,转而笑道:“五妹的婚事定了没有?”
宋氏轻声叹气,“高不成、低不就。”——
初珍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但却是一个自甘为妾的姨娘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