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渊上完了朝会,去吏部点了卯,便让人去打探消息,----果不其然,那贺家少爷的确是病得重了。
得了消息,立马赶了回来告诉妻子。
“这可怎么办才好?”宋氏心中着急,又为大女儿心疼,“都怨我,当初没有挑好亲事,万一…,不是害了阿慧吗?”
“娘,这怎么能怪你呢?”初盈劝道:“订亲的时候,可是挑了又挑的,贺家样样儿都比旁人都强,才会选了他们家。至于心思重什么的,谁能够看得出来?眼下后悔也没用,还得赶紧想个对策才行。”
“此事实在难以两全。”傅文渊眉头紧皱,分析道:“若是退亲…,贺家提出来肯定是不行,坏了慧姐儿的名声。可即便是我们家提出来,外头的人知道,难免也要说慧姐儿的闲话,说是见人病了才退的亲。”
----说到底,退亲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不退怎么行?”宋氏一改在丈夫面前的温顺,急急打断道:“那贺家哥儿如此心思重,便是好了,指不定哪天受了委屈,回头又气病了。”声音略低,“再者照说得那个样子,只是吊命罢了,多半是养不好的了。”
初盈心下黯然,----姐姐才得十四岁,决不能为了一个无用的虚名儿,葬送了一生的幸福!这件事,贺家的确做得不厚道,便是病了,也应该知会一声,这么瞒着算个什么事儿?
他家的儿子是宝贝,人家的女儿就是野草了?实在太过凉薄!
傅文渊虽然为官多年,但却并非迂腐之人,摇了摇头,皱眉道:“贺家有来就是有意欺瞒,心思冬季不纯,即便那贺家哥儿养好了,慧姐儿也不能嫁到这种人家。”
宋氏恍惚出神,喃喃自语道:“都怪我当初心太高了,想着贺家哥儿是个勤学上进的,将来阿慧也跟着享享福,没想到…”一脸懊恼之色,“早知如此,还不如挑一个平平的,本本分分过日子就够了。”
初盈知道母亲这是在内疚,劝道:“还是快点想个好点的法子,别拖久了。”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的退亲法子?不论怎么个退法,姐姐的名声都是要受损的,不过是尽力弥补,把损失降低到最小罢了。
“爹、娘。”初盈突然想到了一点,说道:“这件事是贺家隐瞒病情在先,得想个法子,先让亲戚朋友都知道了。”皱了皱眉,“如此一来,回头退亲也多占几分理,不然若是直接上门去问,可就失了先机了。”
傅文渊惊讶于小女儿的机敏,不由扭头看了一眼。
宋氏却是关心则乱,心里早就成了一团乱麻,“贺家千瞒万瞒的,要他们主动说出来怎么可能?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说,这事儿咱们原是不知道的吧。”
“自然是要让贺家的人来说。”初盈继续道:“最好是在人多嘴杂的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儿,让贺家的人自己说出来,咱们‘再’得知消息,这样事情就显得顺了。”
“盈姐儿说的有道理。”傅文渊点点头,赞同道:“贺家和傅家是姻亲之家,他们却隐瞒儿子有恶疾,往重里说是不仁义。如此有失礼仪规矩的人家,慧姐儿自然不能嫁过去,到时候…,我再想法子促成解约之事。”
宋氏心内稍稍安定,人也冷静下来不少,“过几日是爹的生辰,现成的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怕丈夫不同意,忙道:“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的,不会给爹和客人们添不快。”
傅文渊犹豫了一下,----眼下傅家等不起,万一等到贺家儿子熬不住,女儿可就成了克夫命,甚至可以去守望门寡了。
宋氏心下已经有了主意,又道:“到时候只借贺夫人说句话,事情等爹的生辰过了再办。”目光闪了闪,“他们贺家不仁义在先,也就别怪傅家的人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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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爷子的寿辰,来拜寿的宾客自然是络绎不绝。
前面男客们觥筹交错,后面女眷们笑语晏晏,----原本傅母最喜欢这种热闹,好听人奉承的话,可惜眼下却没法出来,免得自己和傅家的人一起丢脸。
此时宋氏一面忙着应酬,一面把万氏介绍给众位夫人认识,到了贺夫人跟前时,含笑多问了一句,“今儿衡哥儿可曾过来?”
傅家和贺家订了亲事,相熟的女眷们都是知道的,有人还打趣笑道:“这女儿还没嫁出去,丈母娘就开始心疼女婿了。”
周围一圈的人都笑了,唯有贺夫人笑得十分勉强,支支吾吾了片刻,“呃…,不巧衡哥儿染了风寒,所以今儿就没过来。”
她原是不愿意说儿子有病,只是不说不行,----不然的话,儿子做为傅家未来的孙女婿,傅老爷子的寿辰却不过来,未免叫人觉得没有礼数。
初盈一直跟在母亲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这会儿插嘴道:“贺伯母,衡哥哥病得厉害吗?要不然…,我让哥哥带点心过去看他。”
“不不不。”贺夫人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说完才发现自己有点着急,忙道:“又不是什么大病,哪里用得着这么费事?不要紧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一酸。
初盈认真的点了点头,“哦…,那我知道了。”
她的语音拖得长长的,众位女眷都笑了起来,那话里分明就是在说,自己知道等于姐姐也知道了。
初盈的戏演完了,懒得再跟贺夫人敷衍客套,反正小孩子也没人约束,便借口去玩儿离了前面。此时宴席还没有开,外面又吵吵闹闹的,索性回了长房的院子,心下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姐姐。
初慧因为今天准婆婆到了,自己反倒害臊起来,一直没有出门。
眼下正坐在窗边绣着东西,看那大红的颜色,便知道是嫁妆无疑,----阳光从外面洒进来,衬得她的脸色越发温婉柔和。
“你怎么回来了?”初慧本来是没打算今儿绣嫁妆的,方才想起贺夫人,不免又想到贺家,鬼使神差的又拿了东西出来。正好被妹妹撞见,反倒有些不自然,脸上不由红了红,透出几分待嫁女子的小小羞喜。
初盈看的鼻子一酸,忍了忍,方才神色如常走了过去。
窗台上摆放了一个青瓷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卉,上面还挂着几滴亮晶晶的水珠儿,与身边年少的秀丽女子相衬,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和谐。
初盈心思复杂拨弄着那花瓣玩儿,沾了半指甲的露水。
“又淘气。”初慧抬头一笑,嗔道:“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又问:“前头客人来得多不多?母亲忙不忙?”
初盈回道:“能有多忙?再说还有大嫂帮衬着呢。”
初慧抿嘴一笑,“大嫂还是新媳妇,累坏了大哥是要心疼的。”
若在往常,初盈必定要打趣一句,诸如“将来贺家哥哥也知道疼人”云云,可惜眼下哪里还说得出?又怕姐姐看出破绽,转身去捏了一块绿豆糕吃。
采薇端了茶过来,“四小姐喝口茶,当心吃多了噎得慌。”
正说着话,只见初容和初芸过来了。
----这跟她们爱不爱热闹无关,而是嫡出的姐姐妹妹都不在,若是一味的在前面晃悠说话,不免显得有些爱出风头,怕嫡母不喜,只好又回了院子。
“二小姐、三小姐。”采薇笑着打了招呼,去端了两碗新茶过来,----眼下初慧自然做不成针线,便顺手帮着收拾走了。
初盈抬眼看去,大姐初慧姿色明丽、温婉端方,二姐初容长相清秀、柔顺恭良,三姐初芸模样娇俏、眉眼伶俐,----唯一不同的是,姐姐初慧带着自幼养成的自信,两个庶出的姐姐穿着虽不差,气度上明显输了一筹。
当初议亲的时候,凭着姐姐的出身和容貌、性情,一度都是好女几家求,如果回头和贺家退了亲…,那就要大打折扣了。
可又不能不退,哪能明知道是个坑还往下跳呢?
初盈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思绪早不知道飘去了哪儿,恍恍惚惚的,连带姐姐们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想什么呢?”初芸戳了戳她,嗔道:“叫你半天都不答。”
“没什么。”初盈回过神来,随便找了点闲话说了一圈儿,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被姐姐发现,于是道:“客人们都来了,咱们也别窝在这儿,还是都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架空,大致是唐朝的背景,女性地位比明清稍高一些,寡妇改嫁都不稀罕,所以初慧退了婚,也不至于嫁不出去~~~~~⊙﹏⊙b汗一个,文里的背景描写的不多,只有服饰上提了提,高腰襦裙、抹胸什么的~~~
PS:等处理完初慧的事,初盈就差不多长成少女了~~
PPS:小说里的孩子长得真快,自家的孩儿还是那么闹人,就盼着明年秋天送幼儿园了~~~~啊啊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23、流光(下)
用完了饭,照例是要去前面看戏的。
初慧跟贺夫人照了面,便有些羞赧,因此和几个不喜欢看戏的小姐们,一起到了后花园说话。
几个年纪小点姑娘的性子活泼,凑在一起放风筝。
初盈漫无目的的看着,听着姐姐和别家小姐一搭一搭说着闲话,心下还惦着贺家那边的事,----但愿事情顺利一点,不要生出太多波折。
“啊呀!”有人惊呼了一声,原来是风筝脱了线飞走了。
初盈远远的眺望过去,也不知道是栽到了围墙外头,还是挂在哪里了。
今儿来的客人不少,实在不是放风筝的好时间,只是起头的是谢家二房的谢媛,今年才得六岁,她的母亲是安城郡主,傅家的人自然不好扫了她的兴。
谢媛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小模样挺可爱的,但跟长房的谢娴相比差了许多,将来长大了,顶多只是一个清秀佳人。
不顾她的母亲身份尊贵,在这上头比别人胜出一筹。
“光顾着让风筝飞高一点,忘了线了。”谢媛吐了吐舌头,十分俏皮的样子。
“不要紧。”初盈站了起来,笑了笑,然后对姐姐道:“我过去瞧瞧。”
主要是怕有人拣了风筝,若是没有小孩子去认领,回头传什么闲话来,眼看姐姐这边的麻烦还没解决,可不能再添乱子了。
初慧明白妹妹的意思,点头道:“去捡回来罢。”
初盈领着凝珠上了连廊,轻车熟路绕了几个弯儿,顺着风筝掉落的方向找去,结果却是一路都没有瞧见。
----难不成这么快就被人捡走了?
再往前走,是哥哥傅兆臣的书房,附近还有一个小小池塘,边走边道:“莫不是落在了池塘里?”笑了笑,“那可就全泡汤了。”
凝珠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指了指前面,“小姐,亭子里好像有人。”
初盈年纪小,身量要比她矮一些,掂了脚尖,视线越过前面的一片花丛,果然看见亭子里有几个人,其中两个是客人,穿莲青色通袍的则是哥哥无疑。
刚想缩脚回去,便听哥哥傅兆臣喊道:“谁在那边?”
初盈无奈,只得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不料却见着了一个熟人,修眉凤目、眸光似星,不论什么时候,嘴角都含了一缕淡淡微笑,不是谢长珩又是谁?今儿依旧是一袭月白色的袍子,大约是为了赴宴,不想显得太素净,在袖口袍角绣了淡蓝色的海水纹。
“盈妹妹。”谢长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含笑问道:“上次手上的伤可好了?那两个花篮还喜不喜欢?”
当着旁人的面,这么一脸关切、语气温和的问话,谁又好意思唱反调?初盈有一种被人套话的感觉,心里不痛快,于是“嗯”了一声,“早好了。”
视线却落向了另外一人,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有谢长珩在旁边相衬,长相便显得十分平常。不过眉目之间,却是隐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尽管只穿了一身极为平常的衣袍,但还是掩不住那股子贵气。
再看哥哥和谢长珩,都对那人极为客气的样子,且让出了主位,一人坐了一边,----能让他们俩折一折腰的,大约只有皇室贵胄了。
“阿盈。”傅兆臣忙道:“快给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重瑞?初盈有些意外,----上一次太子被弹劾,虽然受到了一些冲击,但储君之位依旧还在,这跟许家是百年望族大有关系。
初盈蹲身行了礼,口中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重瑞点了点头,将石桌上的风筝轻轻一推,“你的风筝,拿去罢。”语气里面带了一丝平和,仿佛是某个交好之家的公子哥儿。
初盈心里明白,对方这完全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上前欠身拿了风筝,谁知还没有转身出凉亭,便听背后有人笑道:“二哥真是好雅兴,居然躲在后面放风筝玩儿。”
那声音带了几分嚣张轻佻的味道,初盈心下微微反感,但是却不敢流露,----哥哥和谢长珩的都是长子,能被人叫做二哥的,自然只有眼前的太子重瑞了。
今天怎么回事,皇子们都到傅家扎堆赶集会了?
“大哥,三弟。”太子重瑞是国之储君,----尽管眼下位子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在礼法上头,还是高于两个兄弟的,因此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
谢长珩和傅兆臣都站了起来,行礼道:“见过秦王殿下,燕王殿下。”
秦王是今上的皇长子,约摸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比燕王大了十岁左右,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感觉。
燕王懒懒道:“免了。”
秦王微笑颔首,继而看向初盈道:“好一个玉雪可人的小丫头。”
初盈尚在稚龄,正是一掐一把水的年纪,加上傅家的人皮肤都甚白皙,衬得一双明眸乌黑若漆。头上梳了可爱的双丫髻,用丝带束了,下面各坠了一串小小的玉葫芦,在阳光下闪着莹润光辉。
秦王的这一句赞语,还是当得起的。
傅兆臣笑道:“净淘气,刚刚跑过来拣风筝呢。”
大约是语气里带出为太子解释之意,惹得燕王勾了勾嘴角。
初盈不清楚皇室的那些纠纷,也没打算知道,只是眼前气氛很是不好,跟在哥哥后面行了礼,----趁着几位皇子打机锋之际,悄悄把风筝戳破了一个洞,然后对哥哥扬起风筝,“大哥,你去帮我糊一糊好不好?”
谢长珩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太子重瑞却没什么表情,开口道:“兆臣,先带你妹妹下去吧。”
傅兆臣对着三位皇子行了礼,带着妹妹出了凉亭,估摸隔得远了,方才斥道:“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那一点点小聪明,秦王和燕王后来的不知道也罢了,你以为太子殿下会看不出来吗?”
初盈辩道:“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哪有功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又道:“再说太子殿下和燕王他们说话,也不希望有外人在吧。”
“你呀。”傅兆臣无奈的叹了口气,牵起妹妹的手进了书房。
“等等。”谢长珩从后面赶了过来,步履比平常略快,进门笑道:“盈妹妹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只替你哥哥解围,也不把我捎一起带上?”
初盈淡淡道:“糊个风筝而已,哪里用得了两个人?再者说了,我不替你解围,你这不也一样过来了。”
“阿盈,好好说话。”傅兆臣不大明白,为何妹妹一直不喜欢谢家的人,总是针锋相对,显得很是没有礼貌。
谢长珩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微微一笑,“没关系。”
在初盈看来,如果说谢长瑜是真小人的话,那么谢长珩就是伪君子,总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说话滴水不漏,叫人反感还没法说出来。
“大哥。”初盈放下了风筝,转身道:“你糊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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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回去后,自然不会提起太子等人的事,只说风筝掉进池塘烂掉了。
谢媛早就玩别的去了,剩下的风筝丢在一旁也没人放,后花园里,相熟的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有各的玩法。
初盈心里有事,漫无目的坐了会儿,便回了房。
一夜辗转难以成眠,次日一大早起来,就赶忙跑去了母亲的房里。
昨儿母亲“偶然”得知,贺家哥儿身体有些微恙,----虽说不是什么重症,但是准岳母关心未来女婿,亲自过去看望一趟也不奇怪。
初盈央求了母亲好久,方才答应带她一起过去的。
宋氏神色一如往常,有种遇到大事反倒更加冷静的镇定,等姨娘们行过礼,在带着女儿和儿媳,和平日一样去了上房请安。
完事后,方才让人备了马车出门。她是傅家主持中馈的主母,婆婆又病着,无须向他人交代行踪,什么也没说便出了傅家大宅。
一路上马车微微摇晃颠簸,初盈心绪起伏不平。
到了贺家门口,宋妈妈先下了车,上前道:“听说你们大爷病了,我们太太特意带着小姐过来看望,还请通禀一声。”
----昨儿贺夫人说了,自家儿子病了,当然不会出门乱蹿,又说病得很轻,等下也没道理不出来见人。
那门房上的人吓了一跳,傅家的人他是认识的,这么突如其来的到访…,大爷又病成那样,还一直瞒着外头,等下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等了许久,贺夫人方才领着丫头出来迎接。
照说只需派个大丫头出来即可,但眼下情势不同,不仅人出来了,脸上还有点陪笑的意思,一面将人往里面迎,一面道:“怎么也没让人说一声,我也没个准备。”
“不用。”宋氏淡淡的,“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衡哥儿,等下坐坐便走。”
贺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沉默。
一直进了正厅坐下,上了茶,宋氏端在手里没有喝,而是指了指身后的东西,“家里翻出来的一点药材,年份都还不久。”
----按理说,即便宋氏不带任何东西,冲着她是长辈又是准岳母,贺衡也该出来见个礼,这才是有规矩的人家做派。
“哪里用得上这些?”贺夫人还是不肯承认,反而说道:“衡哥儿一个晚辈,当不起你亲自过来看他,又带这些东西,倒是折了他的福。”
初盈闻言不快,----难道母亲还来的不对了?送东西还送出错了?便是不想见人,也不用这么不会说话。
宋氏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问道:“衡哥儿呢?正巧来了,出来瞧瞧也好让我放心的回去。”却是懒得周旋客套,干脆直接问人了。
初盈脆声道:“是啊,我还有东西送给衡哥哥呢。”
贺夫人一阵语塞,半晌才道:“他…,衡哥儿他…”
转眼看向宋氏母女,心下渐渐有所领悟,对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上门来逼着见人,----愧疚顿时化作埋怨和委屈,突然捂了脸哭起来。
“太太、太太…”丫头们赶忙上前递了绢子,小声劝了几句。
贺夫人哭了一阵,止了泪,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站起身来,“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去看吧!”也不管什么待客之道,自顾自抬脚先走了。
宋氏一心都在焦虑女儿的亲事,没功夫为这些小事生气,紧紧牵了初盈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贺家的院子要小一些,没走多久便到了。
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丫头们都有些惊慌之色,贺夫人上前挥了挥手,冷冰冰回头道:“衡哥儿就在里面,进来看吧。”
初盈跟着母亲进去,闷闷的药味萦绕满了整间屋子,让人觉得微微窒息,而更让心情沉重喘不过气的,则是床上已经瘦得脱了形的贺衡,简直没法看了!
当初贺衡来傅家相看的时候,初盈曾经跑去替姐姐偷看过,那时候,还是唇红齿白的俊秀公子哥儿,怎么才半年功夫,就变成了这副干瘦蜡黄的样子?
只是对着病人露出惊讶太不礼貌,初盈尽力让自己神色平静一些,放了一包桂花糕在床头,轻声道:“衡哥哥,这是我给你带的点心。”
“多谢盈妹妹。”贺衡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又对宋氏歉意道:“伯母,今儿是晚辈失礼了。”
贺夫人才止住的泪水,又断线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宋氏来贺家之前,原本对他们隐瞒贺衡的病情,欺骗女儿大为恼怒,可是眼下瞧见了人,----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再说什么刻薄指责的话?
同样都是做父母的,自然明白贺夫人眼下的伤心,多得话也说不出,只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瞒得可真够深的。”上前牵了初盈,“走罢,我们回去。”
贺夫人等人走了,方才放声大哭,“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命苦。”落了几串泪过后,怕刺激到了儿子,忍了又忍,才收了泪慢慢止住。
贺衡又躺了回去,----想起娇憨可人的未来小姨子,举止端方的岳母,想必未婚妻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却可惜…,这辈子福气薄了一些。
过了半晌,贺衡悠悠叹了口气,“娘…,把我和傅家的亲事断了吧。”
“休想!”贺夫人猛地恼怒起来,尖声道:“既然订了亲,傅家姑娘就是我们贺家的人,想悔婚没那么容易!”
“这又是…,何苦?”贺衡咳了咳,费力说道:“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便是勉强傅姑娘嫁过来,两家也成了仇人了。”顿了顿,“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