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仙蕙拉他到旁边说话,压低声音,“哥哥,那荣氏比娘年轻,又是整天过好日子养得娇,会打扮,不定怎么光鲜亮丽呢。我不是要让娘跟她比美,但是到时候府里还有下人,大家瞧着,总不能让娘被比下去差太远吧?”
邵景烨挑眉,“我们娘哪里比别人差了?”
“我知道娘不比别人差。”仙蕙叹了口气,“可俗话说,马靠鞍装,人靠衣装。”想起前世母亲被嘲讽就恼火,“江都邵府的人都过着富贵日子,上上下下一双势利眼,岂能不狗眼看人低?咱们在小镇上穿着寒素,肯定不够人看的,就算配上金银首饰也不搭,反倒遭人笑话儿。”
邵景烨没有做声,眉宇间,隐隐透出强压下的怒气。
仙蕙又道:“刚巧昨儿我缠着爹买了几匹好料子,等下就跟母亲她们说说,咱们动手一人做两套新衣服,到了江都,再用胭脂水粉打扮一下。不说多鲜亮,好歹…,得体体面面的啊。”
“你别说了。”邵景烨目光微凝,“我明白。”掂了掂荷包,“昨儿爹给的银子还剩下不少,我这就去买,胭脂水粉、绢花、眉黛,全都给你们都买最好的。”
“哎,哥你慢点儿。”仙蕙挥挥手,然后去了堂屋找父亲,进门先福了福,然后喊了一声,“爹,女儿给你请安了。”
邵元亨对二女儿的印象还不错,点了点头,“来了。”
仙蕙怯怯道:“爹,我来给你认个错儿。”
“认错?”
仙蕙不觉得昨天假晕的事,能瞒过父亲,他要是真的那么蠢,就不能做成江都第一富商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过来利用一下,“昨儿…”低着头,一脸胆怯不安的模样,“我、我…,是假装晕倒的。”
“哦?”邵元亨放下拨了半天没喝的茶盏,饶有兴趣,“假装的?”
“女儿有错。”仙蕙先认了错,然后才道:“可是女儿也是一片好心。”拿了在厨房沾葱汁的帕子,擦了擦眼,顿时泪盈于睫,“当时女儿见娘气得厉害,心里就想,这人在气头上,难免会说些不过脑子的气话。万一…,娘说得难听,岂不伤了爹和娘的夫妻情分?岂不辜负爹来接我们的一番好意?”
邵元亨听得一怔,继而叹道:“哎,还是仙蕙你懂事啊。”二女儿如此细致贴心的向着他,心中甚是受用,“来来来,坐下说话。”
仙蕙在旁边坐下,“谢谢爹。”
邵元亨道:“你看看,连你小小年纪都明白的道理,你娘咋就不明白呢?只知道又吵又闹的,她要是能像你想得这么通透,那就好了。”
仙蕙忍了心头火气,“爹,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些直,不拐弯儿,想来还得多劝劝才行。”语气一转,“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娘有这么一股子冲劲儿,只怕也养不大我们几个,更不用说孝顺祖母了。”
父亲千不好万不好,却有一条好处,事母极孝。
不管他是真心心疼祖母也好,为了孝道的美名也罢,对祖母的孝敬都没的说,只要搬出祖母来,不论什么事儿都好办得多。母亲就算脾气再硬再直,但对祖母十几年的孝顺不掺假,他是不能否认的。
果不其然,邵元亨听了这个,眉宇间的神色缓和几分,“我知道,你娘这些年很不容易,若是没有她,你祖母不能平安活到现在。这份情,我心里一直都记着,也想过要好好弥补她的,可她…”摇摇头,“还是那副孤傲脾气。”
孤傲?仙蕙心下讥讽,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嫌孤傲?说到底,不过是他现在另有娇妻陪伴,就嫌元配不够年轻美貌,不懂温柔小意儿罢了。
但面上却一副赞同的神色,“爹你说得对,娘的脾气是有些孤傲,我得空就多劝劝她。回头呀,我就跟娘说,爹是来接咱们去享福的,好好儿的,娘你怎么能跟福气过去呢?我说多了,她慢慢就会明白过来的。”
邵元亨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就拿这话劝她、问她。”语气里带出抱怨,“都一大把年纪了,又吵又闹,还不如你懂事,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仙蕙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先要被恶心坏了。
她忍了忍气,佯作怯怕,“爹,那我装病的事儿,你…,不怪我了吧?”
邵元亨笑着摆摆手,“不怪你,你是好心嘛。”看向明眸皓齿、肌肤光丽的女儿,只觉又乖巧,又懂事,而且还会讨人欢心,夸道:“你呀,倒是跟彤云有几分相像。哦…,你还不知道,彤云就是你在江都的妹妹。”
邵彤云?妹妹?仙蕙呼吸一窒。
不!自己当然知道她是谁,太知道她了。
邵元亨笑道:“彤云也是一个嘴甜会说话的,讨人喜欢。”
“是吗?”仙蕙强压了心中的那些怨恨,眉眼盈盈的笑,“听说,三妹妹和我一般大小年纪,爹又说我们性子相像,想必我们两个肯定合得来。”假意叹了口气,“不像姐姐总是闷闷的,不爱说话。”
男人都希望坐拥齐人之福。
邵元亨虽然对沈氏已经没啥兴趣,但是对两房儿女,还是希望他们相处融洽的,子孙满堂、人丁兴旺,是一件让人羡慕的好事儿啊。
因而听了二女儿的话,颔首道:“是的,你们两个同一年生的。”说到这个,不免有点尴尬,咳了咳,“那个…,彤云性子伶俐讨喜,爱说话,又好相处,回头你见她就知道了。”
“好。”仙蕙抿嘴一笑,“等到了江都,我就去找三妹妹玩儿。”
邵元亨点点头,然后道:“既然你没事儿了,那还是今儿下午动身罢。”
仙蕙知道他一刻都不想在仙芝镇逗留,昨儿说可以停几天再走,是为了跟这一房的人缓和关系,才勉强退让的。眼下既然自己挑明了没事,他当然巴不得马上就走,因而起身,“那我先回去再收拾一下,不打扰爹了。”
出了门,站在风里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才慢慢平复情绪。
父亲刚才的话倒也不夸张,邵彤云的确很是伶俐,讨喜,会说话,谁见了都说她好相处。不然的话,自己前世又怎么会轻易被她骗了?她和荣氏一样,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不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藏了歹意!
仙蕙抬眸,望向江都方向。
邵彤云…,我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
******
到了下午,邵家一行人就开始动身启程。
原本从仙芝镇去江都要七、八天路程,因为邵母上了年纪,不敢走快,所以路上又耽搁了几天,花了整整十天时间才抵达江都。进了城,街面上楼馆林立,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繁华景象。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走,然后拐了几拐,最后停在一座青瓦白墙、红漆金环的大宅院门口。门口立着几个小厮,一个飞快进去通报,另几个手脚利索的拆了门槛,马车继续往里走。
明蕙有点紧张,低声道:“真大…,院子里都能行马车。”
仙蕙替她扶正了鬓角的绢花,安抚道:“那不挺好?往后你住一处,我住一处,娘和哥嫂各一处,祖母还有一处,往后咱们就能到处串门儿了。”
这话让明蕙的脸色缓和了些,对啊,邵府再大,有一半都是自己的亲人呢。
马车先过了影壁,再过内门,一直行驶到垂花门前才停下。
一个婆子拿来条凳,放在最前面的马车跟前,“请老太太下车,换软轿。”
邵母搭着丫头的手下了车,连连捶腰,“哎哟,连着十来天的马车赶路,我这一把老骨头啊,都快给颠散了。”
邵元亨赶紧跑了上去,亲自搀扶,“娘,儿子扶你上轿。”然后朝着后面道:“我先送娘去后院歇息,你们各自回屋,喝口茶、换身衣服,等吃晚饭时再一起说话。”
他跟着老娘,丢下仙芝镇的这一房人不管,很快便走远了。
仙蕙心下冷冷一笑,父亲可真会躲啊,把第一次见面的战火扔给两房妻儿,他自个儿当起了缩头乌龟!前世里,要是父亲一直跟在一起,那小丫头又怎会那般猖狂?竟然故意把母亲当做仆妇?!
“沈太太,请下车罢。”
“大小姐、二小姐,请下车…”
“大爷、大奶奶…”丫头婆子们纷纷忙碌起来,搬条凳的,搀扶主子的,接包袱的,院子里头一通热闹喧哗。
“给沈太太请安。”一个中年仆妇上前来,容长脸,穿着体面,头上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看着就颇为精明能干。她笑着自我介绍,“奴婢姓丁,荣太太派过来帮衬的,负责约束小丫头们…”
丫头打起车帘,沈氏从马车里面缓缓下来,淡声道:“好,知道了。”
丁妈妈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之色。
旁人不明白,仙蕙却明白她在错愕什么。
前世里,丁妈妈和小丫头坠儿演了一出好戏,今生见母亲穿着体面,打扮合宜,所以担心好戏要演不下去了吧?眼见她东张西望的找人,似要打算找人递信儿,岂能让她得逞?当即走了过去,含笑打了个招呼,“丁妈妈。”
“这位是…”丁妈妈眼里的惊讶更浓,不,甚至可以说是惊艳!
仙蕙微笑,“我是仙蕙,这是我姐姐明蕙。”又指了指旁边,“这是我哥哥,还有我嫂嫂和大侄女儿。”
丁妈妈赶紧矮了矮身子,口中道:“给两位小姐请安,给大爷、大奶奶请安,给大姐儿请安。”
“丁妈妈不用客气。”仙蕙指着院子,“哎哟,这院子瞧着好新啊。”佯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好奇问道:“这该不是才修好的吧?几时修好的?一共几进几出啊?娘住哪儿?我和姐姐都住哪儿?”
问题一个接一个,主子问话,丁妈妈又不能不答,只得挨个回道:“这院子是今年年初才修好的,一共是四进四出。沈太太住二进院的正屋,大小姐和二小姐住…”
一个穿桃红比甲的小丫头跑了进来,正是坠儿。
“这是哪儿来的丫头?混跑什么?”仙蕙声音清澈似水,喝斥道:“蠢材!没看见太太和我们都在这儿啊?撞着人了怎么办?”
坠儿还没开口就被喝斥,而且仙蕙又点名了身份,张了张嘴,――原先准备的话实在不敢再说,只得灵机一变,改口道:“荣太太从老太太那边出来,叫、叫我…,过来报个信儿。”
“哦。”仙蕙似不耐烦,挥手道:“行,那你下去罢。”
坠儿看了看丁妈妈,不敢多言,神色紧张的退到一旁。
少顷,荣氏从院子门口进来。
她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打扮,宝石红的琵琶襟袄儿,绣以金边,配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盛装丽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特意穿了红,无非是要告诉这一房的人,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不是二房。
这一回,荣氏眼里少了几分前世的得意之色,“这位…,就是沈太太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容勉强,“我领着彤云刚给老太太磕完了头,所以来迟了些。”
沈氏没再受到前世的那番羞辱,当然不会说不出话,眼瞅着荣氏表现大方,也不肯掉了价儿,淡淡含笑,“不急,反正我们都已经到了。”
后头进来一个穿绯色裙袄的俏丽少女,五官精致,长得和荣氏颇为相像,自然是邵彤云了。上来便先行礼,“见过沈太太,两位姐姐…”目光落在明蕙和仙蕙身上,惊愕掩都掩不住,竟然一时卡了壳儿。
荣氏推了推女儿,“彤云,你怎么呆了?”
邵彤云这才回神过来,赶紧补笑,“两位姐姐长得可真好看,性子又温和,一看就是好相处的人,往后啊,我可就多了两个伴儿了。”她的语气诚恳自然,好似真的很喜欢两位异母姐姐,“刚才我心里实在是太过欢喜,就忘记说话了。”
仙蕙听得笑了,“我这一见到三妹妹啊,也欢喜的很。”
☆、较量
邵彤云和气的笑,“看来,我和二姐姐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仙蕙接了话头,又道:“在仙芝镇的时候,爹就说了,说我和三妹妹有几分相像,性子伶俐讨喜,嘴甜、爱说话…”抿嘴儿一笑,模样无比天真娇憨,“我哪有爹说得那么好?倒是三妹妹你,和爹说得差不离呢。”
“是吗?”邵彤云的笑容有些僵,“看来…,爹很喜欢二姐姐啊。”
仙蕙笑笑,等于变相承认。
邵彤云一口气噎在心口,脸上笑容,差一点儿就挂不住了。
邵景烨领着妻儿上来,招呼两位妹妹,一起行礼,“见过荣太太、三妹妹。”他举止不卑不亢,颇有一派淡定从容的气度。
仙蕙和明蕙亦是落落大方行礼,无可挑剔。
甚至就连琴姐儿,虽然胆怯,但被母亲教的老实听话,也乖乖的弯了一下。
沈氏看着一对娇花软玉的女儿,俊朗出众的儿子,恭顺听话的儿媳,以及粉雕玉琢的大孙女,心中自是骄傲。因而越发挺直了腰身,以主人的姿态道:“走罢,都进屋子里说话。”
荣氏怔了怔,继而温婉笑道:“是啊,都进去再说。”
沈氏原本只是客套一句,心下揣度,她肯定不愿意跟这一房人打交道,过来打个招呼全了礼数,便该走了。没想到她还真的要进去,…是热情周到?还是不惧自己?只怕后者居多罢。
她不惧,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氏转身上了台阶。
“娘。”邵景烨喊了一声,欠身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他是成年男子,跟前又是异母妹妹,又是打扮年轻的…,另一个母亲,看起来比自己妻子都大不了几岁,自然多有不便。
沈氏点头,“你先回罢。”
邵景烨交待妻子,“你在这儿,陪着娘、荣太太和几位妹妹说话儿。”然后朝着母亲和荣氏再次欠身,转身先走了。
邵大奶奶神色局促不安,跟紧了婆婆。
“走罢,”沈氏领着众人进了正厅,和荣氏并坐正中太师椅,一右一左,正好平起平坐,颇有几分两相对峙的意味儿。
明蕙挨着沈氏的下首坐了,按理说,接下来就该是仙蕙,然后才是做儿媳的邵大奶奶和小辈琴姐儿。可是这样一来,沈氏这边就显得人太多,荣氏那边人少,多少有点仗着人多打擂台的意思。
仙蕙虽然憎恨荣氏母女,但是并不像多起纷争,能少点矛盾,就少点,谁喜欢过鸡飞狗跳的日子呢?因而上前,拉了嫂嫂和侄女儿,“你们坐这儿,我过去和三妹妹坐一块儿说话。”
明蕙抬头看了妹妹一眼,露出诧异,继而垂下眼帘。
“三妹妹,我坐你旁边儿罢。”仙蕙笑眯眯的,径直走过去坐下了。
邵彤云微微一笑,“好。”
荣氏一派当家主母的姿态,吩咐丫头,“赶紧上茶。”算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似乎在说,沈氏自充主人不算数,她才是邵府真正的女主人。
沈氏表情平静,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丁妈妈悄悄的溜了出去。
她避开人,找到小丫头坠儿,“之前太太吩咐的事儿,你办砸了,赶紧想法子补救一下!不然别说你吃挂落,我也要被牵连。”
坠儿年幼,早慌了,声音带出哭腔,“那…,那要怎么补救啊。”
丁妈妈说那话不过是推卸责任,外加吓唬对方,没指望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招了招手,“你过来…”然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细细吩咐了一番,“快去。”
坠儿忙不迭的拔脚跑了。
大厅里面,荣氏正在问起家常里短的闲篇,“听说这一路走了十来天,而且没有水路,都是马车,想必沈太太累坏了吧?方才老太太直喊着骨头疼,连话都不想多说,就先睡下了。”
沈氏淡淡道:“娘是上了年纪的人,难免受不住。”
她这是从嫁进邵家的门起,就管婆婆喊娘,喊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但荣氏听了,却觉得她是有意显得和婆婆亲近,心中本来就不快,――丁妈妈和坠儿坏了好事,正窝着火儿呢。现如今又再添一份不快,越发胸闷,得拣一件顺气的事儿来说说,“对了,你们今儿没见着景钰。”
邵彤云赶忙搭腔,笑道:“景钰去庆王府上学去了。”
荣氏自然得意,嘴角微微翘起,“原本啊,以为沈太太你们前天就能到的,景钰在家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等着。”她故意叹了口气,“我想着,孩子们多读读书总没错,到底还是的学业要紧,不能耽搁了。
沈氏侧首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荣氏这是在炫耀她的儿子念书多,有能耐,而且还是在庆王府念书,说起来多气派体面啊。欺负自己在乡下受穷,没让儿子一直读书是吧?不由淡淡一笑,“读书好,这老话不是都说了吗?人从书里乖,多读点书有了见识,也就学乖了。”
荣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但没有让对方恼羞成怒,反倒还被刺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心下恼火,面上好歹还能勉强忍住,“是啊,我们景钰就是听话。”可到底有些窝火,蹙眉问道:“茶呢?怎么半天都不端上来?”
丁妈妈忙道:“我去催催。”
仙蕙若有若无的扫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下提起谨慎,丁妈妈和坠儿坏了荣氏的好事儿,肯定怕被主母责备,说不定在捣鼓什么幺蛾子呢。
外面丫头们端了热茶上来,挨次奉上。
荣氏揭开茶盖儿,一拨…,手上动作顿时停住,她的目光闪了闪,心下很快明白过来。怕女儿不知道,坏了好戏,当即深深的看了一眼。
邵彤云笑了笑,也是漫不经心的拨起茶来。
明蕙一直都是提着心弦的,见她们母女俩眼风乱飘,不明所以,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不安宁。正在疑惑之际,忽地听见妹妹大声问道:“三妹妹,这是什么茶啊?闻着好香,上面还飘着几朵花儿呢。”
邵彤云笑了笑,“是挺香的。”
仙蕙“哦”了一声,又道:“今儿这茶,是特意拿出来招待我们的吧?一定是你们平时喝的好茶了。”
她说话声音又清脆,又高,不光明蕙听住了,沈氏和邵大奶奶也看了过来。
谁平常喝这个了?邵彤云蹙了蹙眉,“不是。”
“三妹妹。”仙蕙刨根究底的,问个没完,“这茶叫什么名字?多少银子一两?贵不贵啊?”她腼腆一笑,“我们在镇上茶喝得少,只认得几样,三妹妹你告诉我,往后我就知道了。”
邵彤云眉头一挑,这…,这人怎么如此无赖?问个没完。
“三妹妹,你怎么了?”仙蕙一头雾水的样子。
“彤云啊。”荣氏见她把女儿逼得说不出话,好戏肯定是没有了,再僵持下去,还要让女儿跟着落个难看,赶紧插嘴,“你怎么不吭声儿啊?仙蕙问你话呢。”
邵彤云和母亲心意相通,知道这是局面坚持不了,母亲松了口,因而脸色转变的飞快,当即笑了,“二姐姐口齿伶俐的很,一个接一个的问,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叫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
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二姐姐,你方才问这些不是开玩笑?是真不知道吗?”
仙蕙眨了眨眼,“真不知道。”
“二姐姐,我告诉你。”邵彤云笑得温柔大方,“这可不是喝的茶,而是专门用来漱口的花茶,喝完含一含,说话时就呵气如兰。”朝小丫头看去,“怎地这么慢啊?还不赶紧把青花盂端上来。”
“哦,是漱口的茶啊。”仙蕙一脸恍然大悟之色。
沈氏手上的茶盖“叮咛”一合,若有所思。
明蕙则是又吃惊,又庆幸,还好妹妹话多一打岔,不然刚才差点就喝下去了。给人瞧见,岂不是臊得慌?当着荣氏母女不说,还有一众丫头婆子们,往后这脸面要往哪儿搁啊?越发谨慎起来,心弦比刚才绷得还要更紧了。
丫头们陆续捧了青花盂上来,服侍主子们漱口,然后上了正经喝的茶。
沈氏又不是傻子,方才的情形,细想想如何还不明白?心下冷笑,这是一进门,荣氏就要给自己下马威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既然她荣氏存了心挑事儿,没必要忍着。
手中慢悠悠的拨着茶,看向邵彤云,“听老爷说,你和仙蕙是同一年生的。”意味深长的看向荣氏,“荣太太你说,这可真是巧啊。她们两姐妹一般大小,出了门,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双生子呢。”
邵彤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沈太太可真会说笑。”荣氏鬓角上的青筋直跳,一声冷笑,“彤云和仙蕙不是一个娘生的,长得又不像,哪能让人以为是双生子?”她豁然站起身来,“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想是累了。”招手叫上女儿,“走罢,别打扰人家歇息。”
邵彤云咬了咬唇,当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