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急问,“可寻得了?”
“寻了几个,不过不敢贸然给帝姬服用。”苏珺凤走近了些,低声道:“微臣要说的另外一件事。”
嫏嬛目光一挑,“什么?”
“这几天跑来跑去,找过不少大夫,自然也问了不少人。”苏珺凤眉头微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京城里,最近并没有听说四处有人多发痘疹,皇宫又戒备森严,怎地大帝姬就那般不巧?微臣担心…”
嫏嬛心头一凉,“你是说,有人故意对虹儿下手?”
“微臣只是猜测。”苏珺凤摇了摇头,“罢了,先不着急这个,还是等微臣慢慢查明了再说。”她道:“今日带了一个大夫进来,据说早些年治愈了不少痘疹,让他给大帝姬瞧瞧,开了药方,再让太医院的人合计合计。”
嫏嬛慢慢静下来,对她道:“珺凤,多谢你。”
苏珺凤笑道:“陛下这是怎么说?为陛下分忧,原是微臣应尽的本分。”
“不是这个。”嫏嬛摇头,“痘疹凶险无比,这种时候谁会愿意来趟浑水?你看看满朝文武,只有你才这么傻乎乎的找大夫。”
----万一没治好帝姬,这罪名能发挥的空间可是不小。
苏珺凤抚了抚额,感慨道:“没法子,谁叫微臣是忠臣呢。”
“呸!”嫏嬛郁闷多日的心情,被她的话暂时打散,好笑道:“朕夸你一句,你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苏珺凤笑道:“事不宜迟,微臣先让高总管送人过去。”
******
这三日,对嫏嬛是三天三夜的煎熬。
对温良玉而言,简直就是比三年还要漫长的折磨!
虹的痘疹一直不消,自己和修月、宫人们也染上了,虹声声啼哭,自己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得喘不过气。
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是绝望,凤栖宫变成了一座大大的牢房,暗无天日、没有希望,----唯一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却见不到!
生死未知,或许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太医一脸神色沉重,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一般,宫人们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甚至前来服侍,都带着不情愿和满腔怨恨。
仿佛身处一座人间炼狱之中,压抑喘不过气。
这些天,温良玉总感有一双无形的死神之手,在掐着自己的脖子,不知道哪一刻会窒息而死!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神经紧绷,没有一刻喘气的时间,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重,----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精神凌迟!
要不是虹一声声的啼哭提醒他,一声声稚嫩的“爹”呼喊着他,有好几次,温良玉都忍不住想干脆死掉算了。
甚至后悔不该生了虹,不该把他带到人世间来受这些苦处。
修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则要平静得多。
唯一后悔的是,当初不该匆匆忙忙进了凤栖宫,没有再好好看妻主一眼,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正君!”紫琴进来禀报,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欣喜,“陛下送了外面的大夫过来,给大帝姬瞧病!”
大夫能不能治病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代表皇帝没有忘记他们这些人,就好像是黑暗里的一线曙光。
哪怕很小很细微,也有了叫人坚持活下去的希望。
“快请…”温良玉打起精神,让他守着虹,自己亲自迎了出去。
“草民拜见中宫正君。”
“不用多礼。”温良玉带着几分歉意,“痘疹凶险,劳烦大夫你亲自走一趟了。”要不是身份所限,简直恨不得跪下去给人道谢。
“无妨,草民早有准备。”那大夫似乎不是太畏惧痘疹,神色还算淡然,跟着温良玉进了内殿,从药箱里取了一些物事。
温良玉耐着性子,看着他用药粉发了水,净了手,又给虹的手搭了一块帕子,方才隔着帘子开始诊脉。
两只手都切了一下,最后还让人掀开帘子,瞧了瞧面部、身上,不知何故,眉头居然越皱越紧,目光也是闪烁不定。
温良玉心下一沉,颤声道:“…怎么了?”
大夫收回了手,不言语。
“到底怎么了?”温良玉的心像是被人提了起来,扯得又高又疼,“你说,只管照实说…”他的声音哆哆嗦嗦的,“本宫受得住。”
那大夫“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正君救命!”

惊弓之鸟

嫏嬛一直守在圣凰宫的大殿,一见宫人赶过来,急忙起身,一连串的问道:“怎么样了?带过去的大夫怎么说?虹的痘疹可还治得?”
“陛下。”宫人神色惊惶不定跪下,说话结结巴巴的,“正君他、他…和凤栖宫的侍卫们吵了起来,说是要见陛下…”
嫏嬛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有人对虹下手?温良玉发觉了,所以才…不免惊疑不定,不自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嘴里问着,却等不及那宫人回答,当即冲了出去。
让嫏嬛意外的是,居然在凤栖宫门口看见先来一步的皇太君,面上神色不变,手里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女儿给父君请安。”
皇太君淡淡道:“听说正君有些神智不清,哀家过来瞧瞧。”
----动作这么快?嫏嬛心下冷笑不已。
皇帝和中宫正君的寝宫相距很近,皇太君住的上元宫,可是有些距离,能够这么快的赶来,肯定一直都有人盯着凤栖宫!
不对…
按照时间上来算,应该是大夫被带到凤栖宫时,皇太君就已经动身了。
----这说明什么,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陛下,陛下…”隔着凤栖宫的大门,温良玉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声音凄厉尖锐,更透着说不出的哀戚,“陛下救命,救救虹儿…”
嫏嬛刚往前迈了一步,便听皇太君在后面冷声一笑,质问道:“皇帝,你打算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吗?”
高世元见状,赶忙抢先走到了门口,隔门问道:“正君有话请讲。”
“陛下…”温良玉是一贯自持的性格,此刻却失声哭了起来,“大夫说,虹儿她没有发痘疹,她没有…”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哽咽的难以言语,“她、她…她就是死了,也是被人冤死的…”
皇太君厉声喝道:“正君伤心归伤心,休要胡言乱语!”
“什么?”嫏嬛瞪大了眼睛,“虹儿没有出痘疹?”
皇太君不屑道:“也不知道那个乡下的野郎中,说的浑话,岂能随便当真?”
“真不真,等下就会知道。”嫏嬛彻底的冷静下来,淡淡吩咐,“高世元,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传过来。”
皇太君往凤栖宫里面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见一蹙。
正在此刻,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宫人的惊呼声,“正君!”像是见了鬼似的,“章太医他…他,悬梁自尽了!”
因为站得久了,崔璞找人给皇太君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皇太君搭着他的手,缓缓坐下。
章太医突然暴毙的消息,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震动,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反而缓缓舒展开了似的,一如平常那样镇定。
嫏嬛在对面坐下,不去看养父,彼此间像是在进行一种无声的对峙。
温良玉像是累极了,倦极了,低低哀求道:“陛下,虹儿他没有出痘疹…”又像是失望无奈,起身离去了,带走一串细碎疲惫的脚步声。
一声又一声,全部都踏在嫏嬛的心房上。
没多会儿,哗啦啦过来几十个神色紧张的太医。
嫏嬛缓缓侧目,开口道:“一个一个进去。”她的声音冷静清晰,落地有声,“什么也不用说,将诊断的结果写在纸上,挨个呈上来。”
当即便有小太监飞奔而去,找来纸墨笔砚。
嫏嬛冷冷追了一句,“诊的和别人不一样的庸医,当场杖毙!”
太医们一个个低着头,闻言都微微动了动,四周气氛凝固,太医们不像是待命去给帝姬看病,倒像是即将走上断头台。
太医院的院正首先领头进了门,片刻后出来,被高世元领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写下几句话,然后晾干覆在临时搬来的书案上。
一个个太医陆续进去,一个一个出来,落下笔墨。
六十八份诊断书,堆起来厚厚一摞。
嫏嬛走到书案前,一份一份仔细翻看,----很好,诊断的结果基本上一致!虹根本就不是出痘疹,而是食物过敏!
据太医们的推测,应该是误食木薯粉之类的东西。
误食?!嫏嬛抓起一把诊断书,撕了个粉碎!侧首看向高世元,冷冷道:“赶紧去御膳房看看,今儿死了几个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朝皇太君讥讽的看了一眼。
来不及了,御膳房的人肯定被处置过了。
整件事说破了,不过是御膳房的某个替罪羊不当心,弄错了饮食,导致了大帝姬等人食物过敏,又恰巧被章太医误诊为痘疹。
----如此而已!
可是这却害得温良玉和虹被隔离,被绝望日日夜夜折磨,如果不是苏珺凤恰巧送了大夫进来,----就算他们父女俩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养父未必会在此时要了他们的命,很可能找个机会,便让这一误诊事件揭穿,然后放出温氏父女。
这…就是震慑!
就是明确的告诉温良玉,告诉自己,只要他想、他愿意,便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以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
是他,一定是他!
别的人,玩不起这场足以夺命的“恶作剧”!
嫏嬛轻声道:“开门…”
“想不到,太医院居然有这等庸医。”皇太君拣起剩下的诊断书,慢慢的看完了,“既然虹不是出痘疹,哀家也就放心了。”他没有再多说下去的兴致,吩咐崔璞,“起驾,回上元宫。”
嫏嬛猛地一扭头,目光怨恨,----他居然连戏都懒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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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
嫏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才几天功夫,温良玉憔悴的几乎不能相认,眼圈是乌青的,脸颊凹陷下去,整个人像是从人间炼狱里走出来的。
温良玉缓缓回头,轻声道:“陛下…”
然后转头,继续一丝不错的看着虹。
嫏嬛知道他心里有怨恨,不过当着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太医们赶紧给虹备药,好解了误食东西的毒性。
一番忙碌和折腾之后,天色渐黑。
“母皇…”虹奶声奶气的,眼里和脸上是满满的笑容,因为好些天不见,此刻精神好些,便搂着嫏嬛不肯撒手,“不要走。”
嫏嬛眼里闪过一丝愧疚,颔首道:“好,不走。”
“虹儿想了。”虹尚且年幼,说话并没有太强的条理性,摸摸自己胸口,“是这里想了。”她又去摸了摸嫏嬛,“母皇也想了。”
“是。”嫏嬛心头一酸,险些不自禁滚下泪来。
温良玉却是忍不住无声落泪,他穿着华丽的服饰,用以彰显他中宫正君的身份,可惜面容憔悴,衣服里的人消瘦而单薄,根本撑不起来。
修月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明白自己有点多余,明白此刻皇帝顾不上自己,想要说一声,“陛下,臣侍先行告退。”
可是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说,“失礼”的转身离去。
倒是温良玉回过神来,----经此一难,人比从前变得冷静了许多,拨开那些情情爱爱的迷雾,比以往更加懂得,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事情。
他轻声道:“陛下,这些日子辛苦关庶侍了。”
嫏嬛搂着虹,应道:“朕知道。”
“虹儿没事,臣侍就放心了。”温良玉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腻歪在妻主怀里的娇小女儿,淡笑道:“臣侍想跟陛下求个恩典。”
嫏嬛没有迟疑,“你说。”
温良玉心下自嘲,----这种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妻主都会答应吧?更何况,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让看重的人得了好处。
“臣侍想…”他缓缓道:“关庶侍当初并不知道虹的病情,以为是痘疹,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服侍,忠肝义胆委实可嘉。”斟酌了下说词,“虹能够化险为夷,算是托了关庶侍善心的福,更不用说这几日的辛苦服侍,功劳苦劳都有。”
“母皇…”虹只顾撒娇,根本不管父母在说些什么。
温良玉继续道:“关庶侍是最早服侍陛下的人,可靠难得自不用说,平日里,也是恪守规矩的人,所以臣侍想,趁这机会给他升一升位分吧。”
修月晋封位分,对自己有没有好处难讲,但肯定没有坏处。
更何况,这些天的确应该感谢他的。
嫏嬛迟疑了下,终究不忍心在此时拂了温良玉的好意,于是颔首道:“你是后宫之主,晋封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后宫之主?温良玉心下不无嘲讽,----这个后宫,从上到下都是夏侯家的吧?可是怨怼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情和爱,不应该成为蒙蔽双眼的障碍。

后怕

在那之后,嫏嬛一遍又一遍的分析。
会是其他的人吗?可惜思前想后还是摇头,----后宫的宫侍都很年轻,根基不稳,要让章太医自愿去做这件事,还要随时自裁,他们全都办不到!
更不用说,在第一时间把御膳房处理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一切,没有常年在后宫浸淫,没有培植出强大的从上到下关系网,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轻巧的做成这件事。
即便是夏侯凌霄,也一样差了时间上的火候。
想到他,嫏嬛心头不免一暗。
在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里,两个人的未来,真的很难讲,谁都不知道将会何去何从。
今日的事,他或许没有参与其中,可是往后呢?
等他在宫中时日长久、根基渐固,再被夏侯家的期望束缚,或者是为了他自己孩子的利益,还能保持现在的中立吗?
最终,会走到撕破脸的那一天吧。
嫏嬛觉得心烦,止住思绪,不愿意再去想这些让人闹心的。
只是此刻,却忽地生出一阵阵后怕。
万一,当初皇太君是想要温氏父女的命呢?有没有可能?即便他们死了,最终也不过是一件误食误诊的案子!
自己雷霆震怒又如何?总不能杀了夏侯一族泄愤吧。
不…嫏嬛摇了摇头。
夏侯凌霄现在还没有孩子,夏侯家还没有等到未来的储君降生,皇太君不会跟自己决裂的,----否则自己不让夏侯凌霄有孕,他们也没有法子。
难道再去抚养一个养女?比如虹?比如若梦和叶若澜肚子里的未知数?
嫏嬛失声笑了出来,那是下策。
最终,嫏嬛还是肯定了当初的猜测,皇太君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用一种无形压力形成震慑,震破温良玉的胆子!叫他不敢有一丝一毫幻想。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推测全都得到了证实。
温良玉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实际上,变得越来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夏侯凌霄名义上只是协理六宫,几乎就是全权执掌。
----这应该就是皇太君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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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波澜不惊,一转眼,就到了落叶满天飞的金黄秋天。
这几个月里,嫏嬛去夏侯凌霄那里的次数不少,但也算不上离谱,平时亦挂念着温良玉和虹,还有怀了孕的叶若澜和若梦,就连修月也没有落下。
略略算下来,反倒是温良玉和叶若澜两处多一些。
虽说后宫之宠在圣眷不假,但也不能全看次数。
比起从前,嫏嬛看夏侯凌霄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不再那样冷冰冰的,当然也不至于多么温柔宠溺,有一种淡淡的恬静。
要知道,几个月前还发生了那么大的一场误诊案子!
嫏嬛对皇太君的脸色都淡了,懒了,还能如此平静的对待夏侯凌霄,----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出来。
这下可真是醋翻了后宫一干人,各有各的酸味儿。
温良玉不止一次劝慰自己,皇帝是在做戏,可惜直觉却告诉自己那不是戏,即便是戏…只怕也早就假戏真做了。
自己一直担心的、怀疑的,终于还是来了。
可是不能问,不能说,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流露。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在后宫有多么脆弱。
一切都依附于皇帝,如果再失去皇帝对自己的感情,…真不敢想!而那份分量并不多的感情,委实经不起任何的消耗!
自己要珍惜着用、省着用,好好的用。
所以,现在自己能做的便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希望妻主看在自己贤惠大度,和虹的份上,千万莫要忘了昔日旧情。
虽然面对上一次的无妄之灾,自己明白了,感情有多么的经不起考验。
但是自己除了这些,除了虹,并无别的依仗。
夏侯凌霄…温良玉轻轻摇头,自己根本就争不过他。
----连妻主都倒戈了。
将来妻主的爱宠,还有自己手里的这个中宫正君之位,迟早都是他的,夏侯家对此志在必得!甚至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是中宫正君,是不是不用如此担惊受怕?是不是就不用害得虹跟着受罪?
可惜…谁都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温良玉心里有了退意和倦意,觉得没必要再在后宫琐事上努力,加上如今夏侯凌霄协理六宫,于是就如大家看到的那样,索性放开了手。
中秋节将至,夏侯凌霄请示道:“这几个月饼样子,不知正君瞧着可还满意?”
温良玉淡淡道:“挺好的。”
夏侯凌霄等着他多说几句,比如其他人想吃什么等等,口味有什么要求,可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等到下文。
温良玉表情平淡,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开口道:“只是小事,你看着安排下去就行。”
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皇太君干脆直接下旨废掉自己算了。
只求他开开恩,留下自己的和虹的性命就行。
“是。”夏侯凌霄应承下来,----自己第一次操办这种大型宴席,不想落下不妥,只得“越俎代庖”,朝其他宫侍问了几句,“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说了好让人去办。”
叶若澜勾起嘴角,笑道:“正君都没什么要求,我们又能有什么要求?”
不知道是在讥讽温良玉的不作为,还是讥讽夏侯凌霄多事。
修月忙道:“侍身不大爱吃糕点,都差不多。”
若梦见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陪笑道:“御膳房做的东西,想来都不错,到时候一样尝一点儿,也是个热闹。”
紫琴垂了眼帘,一副“不干我事,我没听到”的模样。
夏侯凌霄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不想再多出风头,复又请示了温良玉几句,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便领头告安而去。
人都散了,紫琴陪着温良玉进了内殿,方才低声道:“正君这是怎么了?陛下只是让夏侯贵侍协理六宫,又不是…”他有些埋怨,“正君这样一点都不管,反倒叫底下的人看轻了。”
温良玉走到书案前铺了纸,自己动手研墨,似乎什么也不愿意说。
紫琴继续道:“其实陛下…”
“好了。”温良玉打断他,“你去看看虹儿起来没有?”
紫琴无奈只得去了,回来道:“帝姬还在睡着。”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莫不是陛下宠幸夏侯贵侍比从前多,正君就灰了心?”
“行了!”温良玉烦躁起来,看向他,“我现在心里只有虹儿,只要她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让出来!”
让?心里不禁有一点悲哀,大约在皇太君和夏侯一族的眼里,自己是鸠占鹊巢,强占了他们家的东西吧。
心下猛地一惊,自己的脾气怎么这般坏了?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叫人暴躁。
随后放缓了口气,轻声道:“紫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自嘲一笑,“但是,我是真的累了,也怕了。”
“可是…”
“不必多说。”温良玉摆手,轻声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旁人能够左右的,至少我不能。”他道:“或许…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
紫琴有些埋怨,“要是陛下没有把六宫之权…”
“你闭嘴!”温良玉神色陡然一厉,“休要让我再听见这等埋怨之语!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不用在宫里呆了!”
时至今日,当初在江陵的旧情还剩下几分?新欢旧爱,自己甚至连旧爱都算不上,哪里还敢再得罪妻主?还敢有半分损耗旧情之举?
----心里不是不悲哀的,却无可奈何。
*******
叶若澜回到宫中,喝着专门炖制的安胎补气热汤,一面喝,一面笑道:“中宫那位已经完全放手了,不争了。”
心腹宫人回道:“夏侯贵侍说是协理六宫之权,倒成了真正的…”
话没说完,意思却表露无遗。
叶若澜撇嘴道:“夏侯家的人就盼着这个,不过…”他微眯着双眼,“陛下宠爱夏侯氏真假且不说,让他来做中宫,只怕陛下晚上都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