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一道寒光在人们眼前瞬间晃过,黄牛的头猛地坠落在地,鲜血顿时从牛脖子处猛地喷了出来,几股腥味血柱喷洒在马车上。那黄牛身子还没完全停下,继续往前冲了几步,撞得马车往后滚了几滚,最后才砰然倒在地上。
湖阳公主似乎被吓着,镇定了片刻,才顾得上去看旁边的云枝,急问:“月儿,你有没有伤到?”说着忍不住连连叹气,“唉…真是不该带你出来的。”
“湖阳姐姐,我没事。”云枝朝那死牛瞧了瞧,满脸懊恼,“刚才被嬷嬷抱开了,一直捂着我的眼睛不让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侍卫领头之人上前,朝晞白行礼道:“多谢这位公子,方才…”
云枝回头看了看晞白,惊喜道:“大哥哥!是你?真的是你?”说着又往地上瞧了瞧,“大哥哥,刚才那坏牛是你杀的吧?我就知道,大哥哥一定会来保护我的。”
湖阳公主也侧首看了看,问道:“月儿,他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位大哥哥?”
“嗯。”云枝赶忙点头,笑眯眯道:“大哥哥,我可找了你好久啊。上次说好请你吃千层芙蓉糕的,都怪爹爹,也不知道留你下来,今天正好跟我回府去吃。”
晞白淡声道:“不用,郡主没事就好。”
云枝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眼中光线狡黠,像是在琢磨着什么鬼主意,末了笑道:“大哥哥,你的荷包可还在我那儿呢。”
晞白吃了一惊,难怪自己想不起荷包在何处丢失,原来竟然在小郡主那里,倒也不好如何苛责她,只道:“那是在下娘亲的遗物,还请郡主归还。”
“上次我偷偷拿了大哥哥的荷包,被爹爹知道,还狠狠的骂了我一顿。”云枝撇了撇嘴,然后诘诘一笑,“大哥哥你那么想要,不如跟我一起回去拿吧?”
晞白稍有犹豫,六尘上前低声,“少爷,不妨多认识一些人。”
晞白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虽然自己不愿跟权贵牵扯不清,但是如今查人无门,倘使能够借着这位郡主,或许能在大将军云琅那里谋到差事,如此一来,总好过自己在街上漫无头绪的查寻。因此极快的权衡了一下,便道:“那好,那就打扰郡主了。”
上次送云枝回府,晞白只在公主府门口站了片刻,今日亲自进去,才体会到公主府内的纵深复杂。因为不是皇帝亲临、官员来拜,自然是从侧门进入,一路穿过仪门、内门,绕了好几道连廊,最后来到一处格外幽静的院子。
同样是一处后院,与县府小院相比自有云泥之别。此时临冬略显萧瑟,但院子的布局格外精奇,九曲回廊、亭榭屹然,看得出每一处布置都是匠心独具。众人绕过水池边的凉亭,进到旁边一间小小的厅堂,云枝领着众人进去,脆声道:“大哥哥,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这就进去,找娘亲把你的荷包要出来。”
湖阳公主此时得空说话,欠了欠身,“方才承蒙公子出手相救,一路过来匆忙,也没来得及好生道谢,还请公子不要介意。”她一低头,纱帽沿边的轻纱便跟着盈动,虽然瞧不真切,但也能辨出是个容色娇妍的少女。
晞白还礼拱手,“举手之劳,公主无须挂怀。”
湖阳公主也不多话,大约是从小受过严格的礼仪训导,坐姿甚是端庄,朝下淡声吩咐道:“来人,赶紧泡一壶好茶上来。”跟前的宫女赶忙应了,转身出去。
少顷,宫女端来几盏碧盈盈的新鲜清茶。晞白刚喝了两口茶,便见云枝满脸不悦跑了回来,嘟着小嘴道:“怎么办啊?爹爹娘亲都有事出去了。”像是舍不得让晞白走,小声央求道:“大哥哥,不如你再多等一会儿吧?”
晞白的本意是要回荷包,再趁机见一见云琅,最好能在他手下谋得一份差事,如此再探查阮洪更加容易。谁知道刚巧人家不在府上,心下略微失望,但也不知云琅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道:“即然这样,还是改天再专程过来一趟。”
“大哥哥,改天是哪一天啊?”云枝似乎颇不放心,“那个荷包很重要吧?大哥哥你一定会再来的,对不对?”
晞白点头道:“嗯,一定再来。”
依照晞白的意思,当然是改天确定云琅还在府中,再来登门拜访,以免到时要回荷包便没了借口。只是这些,却是不好意思对云枝明说,对小姑娘撒谎,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一行人出了公主府,湖阳公主的马车还在清洗修整,于是改乘软轿,上轿之前与晞白告别道:“今日多亏公子搭救,将来公子在京中有什么麻烦,只要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晞白突然心中一动,上前道:“公主,在下正有一事相求。”
湖阳公主虽然言之不假,但也没晞白会的要求提得这么快,不由稍怔了怔,顿步微笑道:“好,公子请讲。”像是担心晞白有难言之隐,还顺手将侍女撵了下去。
当日送郡主云枝回府,曾经拒绝过云琅相赠的银两,假使今日又提出要求,没准会让对方以为是反复之人。再说,当时救的是云枝而不是她爹,恩情总归隔了一层,未必会轻易应允谋职之请。倒不如这位湖阳公主,刚才也送算亲手救过她,看她语出真诚之意,不妨趁机先试上一试。
晞白心里琢磨了一番,上前道:“在下习武多年,一直都有报效朝廷之意,只是无人引路,所以想请公主做个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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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阳公主打量着他,想了想道:“你的身手甚好,比京营里那些兵卒强的多,倒和皇上身边的侍卫有得一比,只是----”略微犹豫了片刻,“宫中侍卫有专门的人挑选,而京营那边又是按军功资历的,不能随便指派官职,没有什么合适的去处。”
晞白听到“京营”二字,无异于是仙音,忙道:“公主说笑了,在下只是想要入军习武操练,能够为朝廷尽一份绵力便就足矣,岂敢非分奢望官职?”
湖阳公主却道:“京营的日子甚苦,一般的兵卒也没什么升职的机会,我看公子不像是贫苦之人,何必去讨那个苦吃?要是不嫌委屈,不如在郡主家中做个侍卫,姑姑看在云枝的份上自会关照,岂不比京营里呆着强些?”
“多谢公主关怀。”晞白微微欠身,“京营里面虽然苦一些,但是男儿吃苦也是应该的,在下多年习武,只望能有一日在军中效上薄力,还望公主成全。”
湖阳公主微微沉吟,叹道:“也罢,正巧我也想去一趟京营。”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一点淡淡的忧愁之意,只是隔着一层面纱,不能看清她的真实情绪。
与公主府的怡人景色相比,京营里则到处都是一派肃杀景象。在不远处的宽阔校场上,士兵们正在两两对枪刺杀格挡,就连心情沉重的晞白,也不由被那阵阵升腾杀气所震动。旁边休息的士兵们大声呐喊助威,颇有点地动山摇之意,有一名年轻将官站在中间指点枪法,周围已是黄尘沙土弥漫纷飞。
湖阳公主在边上看着那人,半晌没有出声。门口守卫欲要进去禀报,却被公主身边的宫女叫住,不敢强行进去,小心赔笑道:“公主,这军营校场里到处都是灰尘,恐怕弄脏公主的衣衫,不如小的去把傅校尉叫出来?”
公主侍女斥道:“多嘴!”
“是。”那守卫吓得不敢再说话,缩手站到一旁。
那边士兵喊声中气充沛,像是刚刚训练不久,晞白原以为要多等一会儿,谁知那青年将官扭头之际瞥见这边,很快疾步过来。走近瞧见是湖阳公主,忙行礼道:“不知公主玉驾亲临,方才失礼未迎。”
“笙歌,你也学得落里八嗦的。”湖阳公主像是有点不满,但当着众人也不好继续多说,忍住话头,回头介绍道:“对了,这位公子是----”她并不知道晞白姓名,不由顿了顿,“公子,还是你自己说罢。”
晞白略微犹豫,抱拳道:“在下颜忻夜,见过校尉大人。”
“原来是颜公子。”傅笙歌抱拳回礼,因为身着军营戎装,一举一动都显得颇为刚毅,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晞白心里自有思量,担心‘沈晞白’三字会惹麻烦,因此临时换了名字,----倒也并非一时随口杜撰,当日沈义山亲口告诉这个名字时,说是晞白的另外一个名字,今生今世务必要记在心里存好,至于是何来历,沈义山却是从来不曾提起。
湖阳公主又道:“这位颜公子武功甚好,刚才在街上救了我和小郡主,说是想到军营为朝廷效力,所以给你引见一下。”
“这----”傅笙歌打量了两眼,沉吟不语。
湖阳公主似有埋怨,轻声问:“我带来的人,你也一点都不肯通融么?”
傅笙歌为难道:“倘若是公主有什么差遣,下官一定在所不辞。”他微微皱眉,“只是京营的事…”
“好了,知道你不肯在公事上徇私。”湖阳公主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只是带人做个引见而已,你看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办法自然是有。”傅笙歌转身抽了两支雪缨长枪过来,在丈余远的地方停步,将晞白上下打量了一番,“京营从来不收无用之人,还望颜公子勿怪。”嘴里说着,突然毫无预兆的将长枪奋力掷出,他的腕力颇好,那雪缨长枪宛若离弦之箭直直飞来!
晞白原地站着不动,眼见那支长枪就要正中他的胸口,湖阳公主不由惊呼,就连傅笙歌眼里都闪过一丝担心。枪风带着杀气迎面袭来,晞白已经无可回避,这才闪电般往侧旁让开,长枪几乎是与他贴面而过!然后顺势反手一把,将长枪尾紧紧握在手中,雪缨枪头砰然落地,顿时震起一地细细的黄沙烟雾!
“多谢校尉大人赐枪。”晞白顿枪而立,玉色长衫的袍角被枪风掠得纷乱翩飞,脚下沙尘不住升腾,隐隐生出一股喷薄欲出的杀气。
“好身手!”傅笙歌赞了一句,不待多言便就举枪往前横扫过来。
傅笙歌在京营多年惯于用枪,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精准迅速,虽然未免误伤同袍,校场长枪都用布裹住枪头,但仍不妨碍他那精湛的枪法。晞白与枪法上经验不多,幼时得沈义山教导,也只跟五蕴、六尘比过招,他二人手下有数,自然不如傅笙歌刻意测试这般竭力。二人身法都是极快,几招过后就被地上升腾的黄烟所笼罩,周围兵士瞅着二人打得热闹,纷纷簇拥过来围观呐喊。
晞白尽力破招,过了十几招之后,几乎是把手中长枪当做剑来使,只是长枪不如利剑使得顺手,不免被傅笙歌的迫人气势所压,周围士兵见状更是大声叫好。
“看来,颜公子似乎更擅长剑术。”傅笙歌往后退了一步,拔出腰间佩剑,以短对长,一剑砍下晞白长枪的雪缨枪头,“颜公子,不如我们再换剑试一试?”
晞白手上的枪势来不及停,从傅笙歌的肩头的铠甲惊险擦过,虽然没有刺伤,但仍将周围的兵士吓了一跳。湖阳公主惊呼一声,上前喊道:“你们俩只需点到即可,千万别伤着人。”
晞白从小住在山上,四、五岁便开始背诵剑谱,继而开始日日练剑,几乎不曾有一日懈怠过。对他来说,用剑自然比枪更加得心应手,很快便占了上风,众兵士们都是凝气摒声仔细盯着,颇有些眼花缭乱之意。
傅笙歌接了几十招已显被动,渐渐转为防御起来,虽然拆解得当,却是少有进攻的招式。晞白自幼少有杂念,与武学一事上甚为专注,此时棋逢对手杀得畅快,更是全神贯注投入其中。此时早忘记自己是在通过测试,体内真气催动,“呲!”,一道凌厉的剑光擦破空气向前,竟逼得傅笙歌往后退了两步。
湖阳公主眼见情势有险,急声道:“别打了,快让他们停下来。”
六尘忙喊,“公子,不可冒失!”
晞白闻言一惊,赶忙撤下内力往后跳了一步。
傅笙歌也在对面收剑,赞许道:“颜公子果然好功夫,方才是傅某小瞧了人,以公子的身手,区区京营兵卒怕是委屈。”
湖阳公主松了口气,上前道:“笙歌,你没有受伤吧?”
傅笙歌微笑道:“没有,多谢公主关怀。”
晞白自觉过意不去,原本是烦请湖阳公主帮忙,傅笙歌也不是敌人,自己刚才的确有些过了,因此歉意道:“公主、校尉大人,方才是在下失礼。”
湖阳公主左右瞧着二人不语,旁边的人都是一脸提心吊胆之色,像是唯恐公主发作迁怒于人,谁知她却气笑道:“都一个样,比起刀剑就什么都不顾,要是你们俩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我的过错?”
晞白抱拳道:“校尉大人好功夫,在下领教。”
傅笙歌摆了摆手,“颜公子何必自谦?我是常年呆在军营当中,枪法上自然要熟练一些,只是我看颜公子年岁与我相仿,剑术却是精湛的很。”
湖阳公主笑道:“行啦,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几个人闻言都是大笑,周围的兵士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气氛颇为热闹。
边上一名宫女面色为难,等了半晌,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隙,上前低声,“公主,时辰已经不早。”
傅笙歌看了看天色,又往湖阳公主身后看去,见只有七、八个侍卫宫人跟着,不由皱眉,“公主,从京营这边回皇宫也不算近,一路上商贩行人也多,怎么出来不多带几个人?”
湖阳公主道:“方才马车撞坏了,留了几个都在姑姑家。”
傅笙歌思量片刻,请示道:“公主玉驾安危要紧,不如由下官送公主回宫去罢。”
“你随便离开,不怕你那将军爹爹教训你?”湖阳公主低头一笑,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欢喜,“你们军营里的那些规矩,我可都是知道的。”
傅笙歌垂下目光,淡淡道:“没事。”
“罢了。”湖阳公主轻声叹气,语音带着担心,“上次你送我回去,不是就被罚去领了十记军棍么?好些天都走不得路,我心里…”说了半句赶忙止住,顿了顿才道:“颜公子的功夫你也见过,等下与他一起回去便好。”
傅笙歌还是有些犹豫,迟疑道:“可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湖阳公主静静站了一瞬,转身与晞白说了两句,自己掀起轿帘坐了进去,在内吩咐道:“走罢,起轿回宫。”
“公主玉驾回去,有劳颜公子路上多加看护。”傅笙歌无奈只得留下,嘱咐道:“明日巳时,公子再来京营找我一趟。”
“是,颜某先行告辞。”晞白抱了抱拳离开,走到路口转弯处,只见傅笙歌还立在原地不住张望,宛若风里头一尊石化了的雕像。
第十章 暗涌
将近日暮时分,湖阳公主一行人才匆匆赶回宫中,倘使再晚片刻,四角宫门便要换成夜防巡逻。湖阳公主自知今日出去时间太长,因此赶紧换了衣衫,心里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打起精神赶到弘乐堂给太后请安。
双痕从内殿迎了出来,低声埋怨道:“公主,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儿,还敢磨蹭到这么晚,仔细太后娘娘说你。”
对于这位陪伴母亲数十年的侍女,湖阳公主自小都是以长辈之礼相待,此时自知理亏,悄声道:“双痕姑姑,母后现在心情可好?等下若是母后说我,双痕姑姑可要帮衬着一些。”
“哎…”双痕笑着叹气,“行了,快进去罢。”
湖阳公主情知躲不过,只得忐忑不安跟随双痕来到内殿。果不其然,太后面色平静撵退了殿内宫人,然后让双痕去添香,淡声问道:“棠儿,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湖阳公主忙道:“母后你别生气,女儿下午跟月儿在街上看热闹,一时玩得高兴多逛了会儿,所以误了时辰回来。”
“哦…”太后不动声色微笑,闲闲拨弄着手上的粉瓷茶盅,抿了一口,然后才漫不经心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热闹,这般好看?”
湖阳公主自是回答不出,支支吾吾,“母后----”
大殿内的气氛颇为凝固,宫人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此时入冬天气寒凉,双痕搬了一个火盆过来烤着,正要上前给公主解围,便听院外小太监唱道:“启禀太后娘娘,内阁侍读杜淳前来请安。”
太后只好打住话头,淡声道:“宣他进来。”
小宫女打起门口的翡翠珠帘,一名举止斯文的锦袍少年躬身进来,瞧见湖阳公主顿时眼中一亮,上前行礼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给公主请安。”
“起来罢。”太后微微点头,问道:“杜淳,皇上在忙什么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杜淳微微躬身,举手投足间颇为儒雅飘逸,“皇上刚跟大臣们议了秋粮入库一事,说是今秋丰收,更应该多囤些上好的粮食存着,以备往后有不时之需。刚才大臣们领旨下去写折子,皇上还在醉心斋歇着,微臣准备出宫回家,正好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淡笑道:“嗯,难得你如此有孝心。”
“太后瞧瞧----”双痕指了杜淳,岔开话题笑道:“这杜淳,像不像他父亲杜丞相年轻的时候?呵…生得好模样儿、又有才学,去年一举就中了新科榜眼,听说京里有不少姑娘思慕着呢。”
“没有、没有。”杜淳慌张摆手,赶紧去瞧湖阳公主的脸色,“哪、哪有什么不少姑娘思慕?都是些无聊之人在随口瞎说,不能当真…”
“呵,怎么着起急来?”太后忍俊不禁笑出声,容色光彩照人,“双痕这也是在夸你啊,有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就没有罢。”
“像他这样,谁家姑娘会傻得看上他?”湖阳公主轻声窃笑,朝杜淳道:“双痕姑姑不过是顺口一说,你还拿着当真了。”
杜淳连连点头,“是是,公主说的很对。”
“你少挤兑别人。”太后侧首,看着湖阳公主道:“刚才还没说完,把你看的热闹稀奇说说,让母后也听听,大伙儿都跟着你乐一乐。”
“娘娘,奴婢忽然想起一个笑话。”双痕赶紧继续打岔,“就是那年腊月,皇上和公主把杜淳忘在漱玉轩,杜夫人急得快上吊的那回,娘娘可还记得?”
太后闻言一笑,“怎么不记得?还不都是棠儿惹出来的事。”
那年桓帝和湖阳公主都才八、九岁,当时杜淳是皇子侍读,年纪也差不多,平时总在一起读书玩耍。有天几个孩子偷偷跑去漱玉轩玩儿,回来时不想绕路,于是便商量着翻花窗,湖阳公主女孩儿力气小,费了半天也是翻不出去。杜淳见状,便折身翻回来蹲在地上,给湖阳公主做了个人肉墩儿,这才把她送了过去。
杜淳被地上瓦片划伤了手,又不愿让公主知道,只说自己肚子疼,让桓帝和公主先回宫去,自己歇会儿再走。谁知道桓帝兄妹玩得过头,都是有些疲惫,早忘了还丢下一个人,两人回去便倒头呼呼大睡了一夜。
杜淳晚上没有回家,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杜夫人急得差点没去上吊,杜府上下闹得人仰马翻。直到第二天清晨,湖阳公主猛地想起昨日落下了杜淳,猜测人可能还在漱玉轩,这才派人把他找回来。寒冬腊月,杜淳在风中哆哆嗦嗦冷了一夜,染上风寒之疾,结果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双痕提及旧事,笑道:“还好,没把我们榜眼的脑子烧坏。”
杜淳回道:“公主没事便好。”
“不就是踩了你一回么,总是当件功劳来说。”湖阳公主不领他的情,“那次因为害你后来生了病,我和皇帝哥哥都被母后训了,关着抄好几天的书,也不比你躺在床上好多少。”
“是。”杜淳并不生气,顺着她的话笑道:“都是微臣连累了公主。”
“娘娘----”双痕瞅了瞅太后的脸色,笑着劝道:“公主从小就有些淘气,不过是年轻贪玩、不懂事,现在心里已经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
“你还敢有下次?”太后睨了湖阳公主一眼,“皇室宗亲那么多的公主、郡主,就数你最不像话,都是母后平时太过娇宠你,没有一点规矩礼数!”
双痕假意叹道:“这般淘气,都快赶上乐楹公主了。”
“怎么会,我哪能赶得上小姑姑?”湖阳公主知她是在转移话题,趁势依偎到太后身边撒娇,“母后,当年乐楹姑姑追着小舅舅去了青州,比起姑姑那会儿,女儿可算听话的多吧?”
太后听她二人东拉西扯,不由笑斥:“行了,哪有你说长辈的份儿?”
湖阳公主悄悄松了口气,被这么一打岔,今儿的训斥也就算躲过去了,因此抿嘴偷笑坐直身子。双痕见说得差不多,于是问道:“娘娘可觉得累了,不如歇一会儿?”